他说话的时候,沁姝背过身去,悄悄将眼泪拭去。

“对了,你,你为何这么快就下来了?”他似是随意地问道。

听他与自己说话,似乎没有一丝前世情感,就像两个不熟悉的人,在客套寒暄一般,沁姝心里莫名一阵刺痛。前世之劫,他是超脱了,而她走了进去,久久不能出来。

想到他反正也不在意,沁姝也不打算瞒他,苦笑一声,说道:“小产血崩,血尽而亡。”

听到这话,他表情一下僵住了。半晌,她才听他黯然说道:“孩子,又没有了?”

“嗯。”她吸了吸鼻子。

他沉默了半晌,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公主,我们这两世纠葛太多,没有一世能得善终。这些事,应该都是天帝的计谋。第一世,我害了你,这一世,你报前世之仇。”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下一世,我们应该还是会遇到的,但我觉得,我们最好不要再有任何牵扯了。因为无论是谁欠了谁,我们不会再有下一世来还前世之债了,难道我们要将人世的纠葛带回来吗?所以,我觉得,下一世我们即使相见,最好就这么擦身而过,别再有任何关系,你说,这样可好?”

“好。”她抬起头,微笑着看着他。可是,为何鼻尖会发酸?为何眼眶会如此湿润?

“那,我们就说定了。”他又说道。

“嗯。”她点了点头。

“那我们这便去转世吧。”他笑了笑,“早世历完劫,我们早些回去。”

“纯钧公子,我,我想最后再跟你…跟明隐说两句话。”她含泪说道。

他一怔,默了默,沉声说道:“公主,请说。”

“我,我确实是为了报前世之仇,欺骗了你。可是,我从来没有想害死你的。他们烧死你的时候,我闯进来过,我想带你走,可是…”说到这里,她已是泣不成声,情不自禁地去抓他的手。

没想到,她抓了个空。她的手,从他的手中穿了过来。

她一愣。这才发现,他真的只是一团气,自己根本摸不着。

“明隐…”她哭着叫着他。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公主,你把手摊开。”

她颤抖着,照他说的那般,摊开自己的手。

他把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掌上,哑声说道:“公主,你不必自责,我,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她低着头,看着他似有似无的手,眼泪“吧嗒”一下,从她的眼中滴落,从他的手中穿过,滴到她的掌心。

正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手从先前她眼泪穿过的地方,慢慢地消失,变成一道光。这道光从他的手,向他全身蔓延。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纯钧整个人变成了一道光束,飘散了。

沁姝伸手想去抓他,却怎么也抓不住。她大叫道:“纯钧!纯钧!”可是,没有任何用处。他慢慢在消失在了她的眼中。

嗤往和嗤离听见声响,忙跑了过来。

“公主,你怎么了?”嗤离和嗤往问道。

“纯钧,他,他化成一道光,不,不见了。”沁姝大哭道。

嗤往一愣,问道:“公主,你可是触过纯钧公子?”

“嗯。”沁姝流着眼泪点了点头。

嗤离笑着说道:“公主,无事的。纯钧公子是由气所聚,你刚才可能是不小心把他的气弄散了。”

“那,那怎么办?”沁姝一听,更是焦急万分,“你们快去把他找回来啊。”

“不用找。”嗤离说道,“纯钧公子与公主见了面,他的魂魄应该飘去轮回盘转世了,不会前往他处的。”

沁姝一听,这才放下心。

“公主,既然纯钧公子已经转世去了,小鬼也送你过去吧。”嗤离又说道。

“嗯。”沁姝点了点头,然后便往奈何桥走去。

到了奈何桥边,嗤离便跑去找孟婆拿汤。孟婆听说沁姝回来了,忙抬眼望过来,对着她招手道:“公主,你过来一下,我有话与你说。”

前一世,沁姝在冥世等待纯钧时,便与孟婆交好,见她唤自己,忙挤出一个微笑,上了前去:“孟婆,你叫我何事?”

孟婆将手边的事交代给手下小鬼们,然后将沁姝拉到一个旁人看不到的角落,说道:“我有东西要给你看。”说罢,她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

“这是什么?”沁姝愣了愣。

“这是前世镜。”孟婆看了沁姝一眼,说道,“知道你今日要回冥界来了,我特意到冥君那里借了它来。”

“前世镜?”沁姝不解地望着孟婆,“你想让我看什么?”

“前世你转世之后,我拿汤给纯钧公子饮的时候,提到你你,我见他的神色有些不对,不像你说的那般薄情寡义,心里便对你们前世的事有几分好奇,就到冥君那里借了前世镜来看,果然发现其中有的事情与你对我说的不一样。”说到这里,孟婆看了沁姝一眼,说道,“我思虑再三,觉得还是让你知道才好。”

沁姝颤声问道:“哪里不一样了?”

孟婆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公主还是自己看吧。”说罢,她用手抖了抖镜子,口中默了默念起了咒语,其中隐隐听见有贺玉菡,刘郢的名字。

沁姝双眼紧紧盯着那面前世镜,突然,那镜子闪出一道光,然后,镜中便出现了一片粉红的杏花林。

一个少年身着戎装,手持着长剑,正小跑着从杏花林穿过。突然,一个碧衣少女从林中钻了出来,拦住他的路,低着头,羞涩地问道:“侍卫大哥,小女子找不到路了,可否劳烦你为小女子指一下路?”

那少年直愣愣地看着少女,半晌,才回道:“不知姑娘要去往何处?”

“小女子想去天寿宫。”少女说道。

他顿了顿,然后为她指了路。她道了谢后,便匆匆离去,没有看见那少年一直站在原地,盯着她,看着她钻出了杏花林,绕过洗烟池,消失在湖对岸的天寿宫中,他才离开。

镜中的光一闪,又到了另一场景。

少年坐在书案前,执笔正在写着什么。

内侍蒋松站在他身边,一边为他研墨,一边说道:“陛下何不将这诏书交由礼官来写。”

“我娶妻,这诏书自然由我亲自来写。”他说话的时候,面上神色极是欢喜。

蒋松顿了顿,又说道:“陛下,你既然都打算对贺家动手了,为何还要娶贺氏女为后?日后贺家被诛,贺氏女必受牵连,就算陛下你不想废她,百官们肯定不依的。”

“如果贺氏女诞下我唯一的子嗣呢?”他停下笔,抬头望着蒋松,“那时,她是太子之母,谁人还敢说废她?”

蒋松一怔,又说道:“陛下不是已经册立了淑妃和慧妃了吗?她们也会为陛下诞下子嗣啊!”

“那两个女人,”刘郢一脸不耐烦,从鼻子里哼了两声,继续在圣旨上写着诏书,“既然她们费劲心机想进宫,而我现在还有用得着邓家和上官家的时候,就成全她们。反正,我这后宫也不怕多养两个摆设。”

闻言,蒋松愣了愣,没再说话了。

镜中的光芒又是一闪,便到了两人成亲的那一晚。他进了房,接过喜娘手中的玉如意,来撩她的喜帕时,因为激动,手微微颤抖着。

喜帕揭了起来,他一直痴痴地盯着她,那眼中的喜悦和情意是怎么都藏不住的。就算两人行礼之时,他的眼珠就没有从她身上错开过。可是,当时她因害羞低着头,没有看见这一切。

在镜中,她还看见在知道自己怀孕时,他欣喜若狂。他吩咐太医小心照顾自己,待到自己月份大了,他将她送到了灵屏山,说是去避暑,其实是不想她夹在他和父亲之间为难。再后来,他以雷霆之势将她的父兄铲除。她得到消息,赶回宫想求他放过自己的亲人时,她看见他很想见她却又不敢见她的痛苦。

他不是不想见她,可是,他怕一见她,会心软,会忍不住答应她,放过她的家人,而这是对他的江山极其不利的。所以,他唯一的办法,只有躲着她。

那晚,她一夜无眠,他也一直在永乐宫,枯坐到了天明。

贺氏一门行刑之时,她跪在宫门前,他散了朝后,并没有去勤政殿处理公务,而是悄悄站在宫门后,远远地看着她,却还是不敢现身。午时三刻之后,贺氏灭门,她晕了过去,他心疼至极,却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只有不停地叫太医来看她,不停地招太医来问话。得知她和孩子无事,他才放心回到勤政殿处理公务。

上官映雪求见,说是奉命来送邓太后亲自为他做的糕点,他只得让人传了她进来。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她也来了,还主动要求交出皇后之位。他自然不会答应,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给她解释。看她坚持,他让她把印玺交给蒋松,想着待日子久了,孩子出世了,她心里对他的恨淡了些,再交还给她。反正,只要他不下诏废后,她就永远是他的皇后。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如此烈性,当着他的面,用他送给她的玉簪,深深刺进了自己的胸口。看着她胸口喷出的鲜血,他惊慌失措,他抱着她,脱下自己身上的龙袍,堵到她的胸口,想要把她喷出的鲜血堵住。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她死了,带着他的孩子,就这么死了。他面如死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发出犹如猛兽濒临绝境一般的嘶吼。

之后,他得知邓乐菱和上官映雪合谋设计她之事,当即将上官映雪赐死。看在邓太后的面上,邓乐菱留下了性命,被割了舌头关进了冷宫,一年后才死。

从此他醉心政事,常常批改奏折直到深夜。他的身子也越来越差,他却从不招太医诊治。熬了五年,他终于熬不过去了,临死之前,把皇位传于蜀王刘祁。

刘郢和贺玉菡的前世到这里就结束了,前世镜的光芒也消失了,似乎又变成了一面普通的镜子。

看见镜中的一切,沁姝已是泪流满面。原来,前世,他对自己的情意是真的。他是真的想与自己天长地久,才会谋划那么多。那天晚上,他也没有去上官映雪那里。她死后,他还为她报了仇。

孟婆轻声一叹,说道:“沁姝,纯钧公子他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全是骗你的,至少他喜欢你,是真的。”

“我,我这就去找他!”说罢,沁姝转头便跑回奈何桥边,找到嗤离,说道,“嗤离,快带我去转世。”

“好。”嗤离连忙点了点头,“小鬼先服侍公主饮过孟婆汤。”

沁姝一愣。若是饮了孟婆汤,那不是这一切都不记得了?她不要!她不要忘记刘郢,她不要忘记明隐,她更不要忘记纯钧。

于是,她对着嗤离撒谎道:“先前孟婆已经让我饮过了。”

嗤离一愣,遂望向孟婆,似是在询问。

孟婆走过来,正好听到这番话。她沉吟了片刻,然后对着嗤离点了点头。

嗤离遂对着沁姝一笑,说道:“那好,沁姝公主,请随小鬼前来。”

沁姝点了点头,跟着嗤离来到了轮回盘前。

站在轮回盘前,她在心里默默说道:纯钧,等着我!我这就来了!

正在这时,纯钧临别时对她说的那番话,在她耳边响起:“下一世,我们应该还是会遇到的,我们最好不要再有牵扯了。下一世我们即使相见,最好就这么擦身而过,别再有任何关系。”

眼泪,一下从她眼中滑落。

纯钧,既然你不想再与我有任何牵扯了,我会听你的。下一世,我会离你远远的,只愿你能够安稳一世,不负你对我两世的情意。

然后,她闭上眼,跳进了轮回盘中。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进入下一世,新的故事。么么!

今天去看了《你的名字》,很美好的爱情故事,推荐!

第42章

初冬时节,冷风萧瑟,天地间一派冷清之象,但离京城五十里的龙门驿,却一如既往的热闹。

龙门驿是前往大吴都城云阳城的必经之处,四周茶寮众多,可供沿途商旅饮水、歇脚、喂马,因而常年人来人往,十分繁华。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过,几个青壮的汉子护着一辆乌蓬双辕马车进了驿站旁的“迎客居”茶寮。

这龙门驿不仅商旅众多,前往异地任职的官员,京中达官贵人的家眷也常从此经过。因而,这辆装饰简单的马车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马车停稳之后,一位年近三十的汉子,走到马车边,对着车厢里的人拱手说道:“姑娘,我们已经到了龙门驿了,最多还有一个多时辰便可到京城。小人想在此给马添些粮草,喂点水,姑娘也可进茶寮饮点水。”

“好。”车厢中传出一个女子清柔的声音,“林护卫,你们去忙,有青杏陪着我就好了。”

“小人不急,先将姑娘安顿好再去。”林展说道。

“有劳林护卫了。”女子应道。

“姑娘,请下马车吧。”林展退到一边。

“嗯。”女子应了一声。

车厢前面青色的帷帘撩了起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从中探出身来,转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好奇地向四处张望了一番,这才回过身,从车厢里扶着一位身着玉兰色衣衫的女子,笑道:“姑娘,这龙门驿就跟我们文州城一般热闹,京城还不知会有多热闹呢。”

那女子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嗔道:“到了京城,有你看热闹的时候。”

若说这马车不引人注目,但从马车中走出的这女子却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原因无他,只因这少女长得极为美貌,可称得上是世间少有。若非要从她身上挑出什么毛病,就是她右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红色泪痣,但这也只是白璧微瑕,丝毫无损于她的美貌,倒显出几分别样的风韵。

这美貌少女正是沁姝第三世的转世。

这一世,沁姝投身于江南望族田家,闺名田婉,乳名阿洛。她会出现在龙门阵,只因奉祖母王太夫人和父亲田腾之命,前往京城的伯父田胜府上。

田婉的祖母王太夫人育有两子一女,长子田胜在朝中任金紫光禄大夫一职,次子田腾任文州刺史,唯一的女儿田雅为皇后。

早先田婉的父亲田腾也曾在京中任职,兄弟二人便把远在文州的母亲王太夫人接到了京城。不想王老夫人到了京城便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病得起不了床,田胜、田腾兄弟赶紧将母亲送回了老家。说来也怪,这王太夫人回了文州后,没多久病便好了,后来再不敢去京城,便留在了文州老家。为了能照顾母亲,田皇后便在皇帝身边吹了几回枕头风,田腾被任命到文州任刺史。

田皇后为皇帝育有两子两女。长子萧颀在七岁时便被封为太子,次子萧颉十岁时也被为江都王,两个女儿又分别封为晋阳公主和南阳公主,如今虽然年近不惑,听说仍然深得帝宠。

田皇后和太子地位稳固,田家不仅是当朝皇帝的岳家,还是下任皇帝的母家,在京中风光无比。田胜两个儿子也沾了光,长子田松任正五品的亲勋翊卫羽林郎将,次子田柏为正六品太学博士,一文一武,在朝中也传为佳话。女儿田婵则嫁给骠骑大将军郭善次子郭唯为妻。

这次田婉来京,也是因田皇后之故。太子萧颀明年开春后,便已到弱冠之年,但一直还未立太子妃。元靖皇帝与田皇后商量之后,决定在朝中亲贵大臣适婚女儿中,挑选一位才貌出众的女子,在上元节时为太子把婚事定下来。

田皇后想着肥水不落外人田,想把自己娘家姑娘嫁给儿子,亲上加亲。她也曾对元靖帝提出此事,没想到皇帝却没答应,只说把姑娘叫来看看,挑选之后再作打算。没得到皇帝首肯,田皇后也不敢擅作主张,只叫人将此消息传给了田胜,叫他从田氏一族挑选才貌双全的女子进京,找机会与太子接触,她再从中助力。如果太子看上田氏之女,入选的机会便大大增加。

田胜嫡出女儿田婵已嫁了,还有三个女儿皆是庶出,不可能被选为太子妃。但其弟田腾的嫡女田婉,年方十六,与太子年岁相当,还未许配人家。小的时候他也见过自己这侄女,生就是一副美人胚子,想必长大了这相貌更不会差。因此,他急忙给田腾写了一封信,让林展带去文州田家,顺便将侄女田婉带回京来。

田婉在文州平静安逸的生活就被这封信打破了。

这一世的田婉,跟前世的陈兰歆一样,刚出生的时候并记不得前面两世之事,只觉得自己老是做一些很奇怪的梦,随着年岁慢慢增长,她才发现那些根本不是梦,而是自己前两世的记忆。

从她出生,到长到十六岁,她的身边没有出现纯钧。虽然她也很想知道这一世的纯钧转世后到了什么地方,投身在什么样的人家,过得可好?可是,一想到他跟她说,这一世他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牵扯,她又觉得,就这么不再相遇也挺好的。这样一来,他和她便真的无任何牵扯了。

在她年满十六之后,父亲田腾和母亲宋氏也准备为她说亲了,他们看中了江南另一望族袁家三公子袁郓。这袁郓,田婉是从小便认识的,长得一表人才,知书识礼。田婉与他也算是知根知底,青梅竹马。不过,她只把袁郓当作兄长,从未生过旁的心思。

只是,父母若为她定下这门亲事,她也不会反对。反正这一世跟纯钧约定好了,不再有牵扯,安稳一世便好。嫁给袁郓,应该可以安稳吧?可没想到婚事还未说定,伯父田胜便叫人从京中来了信儿,让她进京,准备参选太子妃。

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也是有些吃惊。转念一想,一切皆是命中注定。她会进京,多半是因为纯钧在京城,而且她有一种感觉,纯钧很可能就是那个太子萧颀。

说起来,萧颀也算是她表哥,但她还没见过他。从记事起,她便没有离开过文州,而太子长居京城,因而,两人从未见过面。

如果自己去了京城,不是又要和他牵扯到一起了吗?

想到这里,田婉长声一叹。对一切,她也无能为力,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田腾收到信后,不敢怠慢,赶紧停止与袁家议亲一事,叫了人为田婉收拾行装,即刻起程。

母亲宋夫人虽然舍不得她,但也不敢违抗丈夫和婆母的意思,况且田婉此去,关系到整个田氏家族的兴衰荣辱。若是田婉能胜利当上太子妃,日后便是皇后,过一两年得了男,说不定自己还有个皇帝外孙,那田氏一门在朝中的地位便无人可动。她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两个幼子着想,因此,她也只得含泪舍了女儿。

父母之命,不可违。田婉拜别了祖母和父母,告别了两个幼弟,便随林展一起往京城而来。

想到这里,田婉不禁叹了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都等到了京城,再作打算。再说了,纯钧既然说了那番话,那他肯定不会再选自己作太子妃。就是不知道自己从京城灰溜溜地回到文州,人家袁家还看得上自己不。

她与青杏坐在“迎客居”中,饮了两盏茶,林展便过来禀报说可以上路了。

于是,她又上了马车,继续往京城而去。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马车便进了京城,径直到了伯父田胜的府上。

田胜之妻余氏得到消息,派了身边管事张嬷嬷亲自到大门前迎接田婉。

张嬷嬷看见马车停下,忙迎了上去,对着车厢叫道:“四姑娘,你可算到了,夫人可盼了好久了。”田婉在田家女儿中排行第四,故而家人称其为四姑娘。

田婉从车厢中走了出来,听见张嬷嬷的话,忙笑着应道:“让伯母久等,折煞阿洛了。”

“奴婢张氏,见过四姑娘。”张嬷嬷冲着四婉行了一礼。

“张嬷嬷有礼。”田婉下了车,赶紧扶起张嬷嬷,然后顺势往她手里塞了几个银锞子,“我初来京城,什么都不懂,以后还要张嬷嬷多多照应。”

临别之时,母亲宋氏早为她备下了不少银锞子,专门用于打点。

“谢四姑娘赏。”张嬷嬷将银锞子装进袖中,笑道,“四姑娘以后若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多谢。”田婉微笑道。

“四姑娘,请随奴婢进府吧。”张嬷嬷收了银锞子,越发的殷勤,“夫人还等着呢。”

“有劳张嬷嬷了。”田婉跟了上去。

田胜府上由十来个小院落所构成,错落有致,却又显得十分幽深。田婉带着青杏,跟在张嬷嬷后面,走了好一段路,才到了田胜与余氏所居的咏梅堂。

田婉进了屋子,看见余氏正与两个儿媳周氏、万氏坐在屋里闲话。看见她来了,余氏忙笑道:“可是阿洛来了?”

“正是。”她赶紧上前,下拜行礼道,“阿洛见过伯母。”

余氏赶紧起身扶起田婉,笑道:“你这丫头,这里又没外人,行如此大的礼作甚?来,这是你两位嫂嫂,你还没见过吧?”

田婉忙对着周氏、万氏两人行礼道:“阿洛见过两位嫂嫂。”

周氏出身于书香世家,温婉端庄,对着田婉微笑道:“四妹有礼。”

万氏出身于武将之家,比起一般女儿家,显得豪气许多。只见她目不转眼地盯着田婉看了看,啧啧两声,笑道:“哎呀,四妹妹这模样,长得可真好看,怕是太子殿下见了,眼珠子都错不开了。”说到这里,她又捂着嘴一笑,“这下,皇后娘娘和爹爹可就该放心了。”

经万氏这么一说,田婉的脸一下变得绯红,羞道:“二嫂嫂,莫要取笑阿洛了。”

余氏也对着万氏嗔道:“阿环,你四妹妹脸皮薄,哪禁得住你这么玩笑啊?”说罢忙拍了拍田婉的手,笑道,“阿洛,你二嫂嫂就是心直口快,你莫往心里去。”

“阿洛不会。”田婉对着余氏微笑道。

余氏转过脸,将田婉仔细端祥了一番,心中不禁一喜。她上次见到田婉,还是她五六岁之时,小丫头虽然没长开,但也看得出眉目之间极为秀美,比她所出的田婵美貌了许多。当时她心里还隐隐有些嫉妒宋氏,觉得她处处不如自己,偏偏生了个女儿比自己的女儿长得好。

如今,田婵已经出嫁,田家只有靠田婉这个女儿拢住太子的心,此时,再看田婉这美貌,更多的便是惊喜了。万氏话虽然说得俗,但也不无道理。田婉这容貌,自己见了都惊为天人,想必太子萧颀见了,眼珠子都掉在她身上,拔不出来了。

这般一想,余氏便觉得这太子妃之位已经稳稳落入田家,看田婉也就越发顺眼,忙亲热地牵了她的手坐下来。

此时,田婉心里却有些忐忑。已经到了京城,应该很快就要见到那个太子了。他,会是与自己纠缠了两世的纯钧吗?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世开始了,希望亲们喜欢

第43章

余氏拉着田婉,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又问起了王太夫人和田腾夫妇的近况。

田婉一一作答,又将祖母和父母让自己带进京的礼单交给了余氏。余氏接过来,看了看,笑盈盈地说道:“你一个小姑娘,路又远,带这么多东西做甚?”

田婉笑道:“这是祖母和爹爹的心意,阿洛带上来,不费事的。”

余氏又客套了几句,也送了一支翡翠簪给田婉,周氏、万氏也拿出早准备好的见面礼,送了她。

田婉忙起身谢过伯母和两位嫂嫂,才将东西收了起来。

此时,时辰尚早,四人便坐在堂中随意说着话来。听余氏她们说起京中名门媛秀之间的事,田婉也插不上话,便坐在一旁微笑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