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妃朝着父王低下头,父王点点头,不必说话,四哥已经聪明地带着云娉和浮洛起身离座,跪地谢恩了。

  大局已定!我满意地将注意力转向面前的食物,味道虽然不及鼎鑫的手艺,也算不错了。

5.出宫

  七公主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再加上锦妃晋位,一时间她宫里人来人往热闹无比。我不爱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所以仅派人送了礼物过去,自己却跑去清凌那里混午饭。

  “筝儿跟着蓝雨,真是长进不少了。”

  饭间,清凌突然说道。

  “将蛟族拉拢过来,却彻底得罪了蛇族,筝儿你是做好准备了是吗?”

  我抬起头,和清凌认真地对视一番,才开口道:

  “无论是族内的实力还是在朝中的势力,蛇族都不如蛟族。于公,朝中这些年启用了不少新晋官员,其中有不少是蛟族,都安排在了重要部门。机疏阁的十二个成员中,有三名出自蛟族,另两名的母系也是蛟族的贵族。反观蛇族,这些年父王在官员的调动和任免上,也都有意识地把蛇族的官员安排在了不太重要的部门或者副职。于私,云曦是我哥哥,我对他妹妹又有救命之恩,在我和与他母亲争宠的佘妃之间,他自然会选择我。而蛇族,即使我什么都不做,因为佘妃和云涯的关系,他们也一样容不下我,看看佘蟒一直以来对我们的态度就知道了。既然这样,我又何必隐忍?再者,如今朝中,除了龙族、蛟族和蛇族,羽族有蓝雨既是我的老师,又是清凌你的师弟,他们自然也站在咱们一边。兽族虽然还没有明确立场,但五大势力,如今我们占其三,相信他们也懂得判断。”

  清凌听我这么说,微笑着点点头。

  “筝儿真是长大了,竟能将朝中的势力分析得如此透彻。不过你以后行事的时候,还是要谨慎些才好,毕竟不是每个对手,都光明磊落。昨天佘妃和佘蟒看你的眼神都恶狠狠的,你最近还是要小心些。”

  我听话地点头称是,心里却不以为然,我是储君,身后又有龙帝、龙后和蛟族这样的靠山,谅他们也不敢造次。

  云娉的事情解决了,后宫有锦贵妃坐镇,我本以为佘妃会找机会寻出些事端,却没想到不多久竟传来消息,说佘妃的王子云崖练功过猛,不慎走火入魔,竟痴了。佘妃心力憔悴,一时间竟也无心兴风作浪了。

  日子又恢复了以前的平淡,每天上午修行下午上课。江流已经开始指导我一些基本的药理,而雀蓝雨则开始让我接触各种奏折。

  “不是要满一百五十岁的储君才会开始接触政事吗?为什么我现在就要开始看这些东西?”

  不满地用手中的奏折当棒子,在桌案上敲敲打打,我皱着眉头瞪着雀蓝雨,深刻怀疑他假公济私,以教学为借口哄我完成本该属于他的工作。

  “你那是什么眼神?从来也没有规定储君必须一百五十岁,只是之前的储君大多那时候才具备这样的能力。你父王在九十七岁的时候开始看奏折,一百零三岁就已经参与机疏阁的会议,一百一十岁正式参加早朝。你不过比他早了几年开始,没问题的。”

  蓝雨懒洋洋地靠在太傅椅上喝茶,他的面前一本奏折都没有。

  “顺便给你透个信儿吧,你父王打算再过两年就让你正式入朝历练了。”

  “啊——”

  用力推开面前高高的一摞奏折,我趴在书案上惨叫。

  “我现在后悔做什么储君了!非常非常后悔!”

  “哈哈!”

  无良师父雀蓝雨幸灾乐祸地大笑。

  “天下没有后悔药,何况你是唯一的纯血,将来这位置注定了是你的。何况我师兄也很赞成,觉得你足以胜任。乖徒儿,任命批奏折吧!”

  讨厌!讨厌!这才真叫自搬石头砸脚背,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帮父王和清凌和好,结果他们两个掉转枪头一起操练我了。

  我用力甩着手臂泄愤,衣袖打到挂在腰间的饰物上,玉佩和金牌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金牌?对啊!我有金牌啊!当初父王给我这个作为酬劳,我这些年连一次都没用过呢!

  哼!我……我要离家出走!

  领着鼎鑫和赤纬在热闹的集市里穿梭,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流,我由衷地感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人类的话说得还真有道理。

  人类很特别,他们的寿命很短,身体也很弱,没有灵力,不懂法术,大多数人连简单的功夫都不会。可是他们却也挺聪明,懂得制造出各种工具弥补。不会飞,他们造出了火车、飞机;跑不快他们弄出了汽车、摩托;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他们就搞出了电视、电话……最厉害的就是,他们没办法用法术改变自己的容貌体型,所以就弄出了什么整容,用刀子在身上切割,弄掉一些或者填进去一些,样子就变了。

  我带着鼎鑫和赤纬出宫后,就学人类书里说的,四处行走,增长眼界。料定父王绝对不会大肆宣扬,发布寻找我的公文,我也就大摇大摆地一路行来。也不知是父王有意放水,还是鼎鑫反追踪的本事厉害,走走停停十来天,居然平安无事。

  这天行至一座小镇,正赶上集市,看着颇为热闹,远远的就看到各色小吃摊子冒着热气,阵阵的香味传来,赤纬立刻坐不住了,闹腾着要去逛街。

  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四下闲逛,倒也是一件惬意的事,一个小镇居然也能有如此盛况,可见我灵界如今果然是一片昌明景象。

  心中感慨一番,再看时,却不见了鼎鑫和赤纬的踪影,想必是人多挤散了。我找不见他俩,又不认得回客栈的路,只得叹口气,走到路边一个卖粥的小吃摊旁的大树下,老老实实地站好,等着鼎鑫他们来找我。

  “小姑娘,跟家里人走散了?”

  卖粥的老爷爷一脸的褶子,下巴上有灰白的长胡子。现在没什么客人,她不紧不慢地擦拭着空桌,笑呵呵地跟我说话,头顶上的幡子微微拂动。

  “嗯,应该一会儿就能找来了。”

  我无精打采地用鞋尖儿踢着地上的尘土,等人好无聊。

  “别站着了,怪累的。我这儿有空凳子,来坐着等吧。”

  老爷爷指了指旁边的空桌,我也确实站得有些累,于是也不客气,道了声谢就过去坐了。没一会儿,一碗香喷喷的粥送到了我面前。

  我身上没钱。

  用眼睛看着将碗推向我的老人,我没动。虽然用法术可以点石成金,可是在所有人都会这一手的情况下,这招等于没用。

  “吃吧,这么小的孩子站了那么久,一定饿了。吃吧,吃吧,不值几个钱。”

  老爷爷依旧笑眯眯的,那粥还真是香,我正巧也觉得有些饿,想想反正鼎鑫身上有钱,待会儿来了叫他付钱就是,于是心安理得地拿起勺子吃起来。

  软糯香滑的粥很对我的胃口,只是调味用的蜂蜜居然带着一股人参的味道,稍微强了些,破坏了米粥的原汁原味。

  “小姑娘,是不是嫌我这粥的味道不好啊?你别挑剔味道,这粥里加的蜂蜜,可是好东西!”

  老人大约是看出我不喜那人参的味道,一边慢吞吞地洗碗,一边和我说闲话。

  “这是我专找万年人参的花酿的人参蜜,。到现在统共也只酿出一小罐子,如今就剩下这么点儿了,你多吃点儿,以后可都没有了。”

  听他这样说,我更不好抚了人家的好意,只好硬着头皮吃下去。

  “看你的穿着打扮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怎么出门都不带个人跟着呢……”

  耳朵里老人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头脑里也渐渐不清晰起来,我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地上倒下去。朦胧中似乎有人接住了我,不等我看清是谁,眼前就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竟是躺在床上,锦绣的幔帐富丽堂皇,虽比不上我家里的精致豪华,却也是一般地方无法比拟的了。

  慢慢从床上坐起身,四肢的虚软告诉我先前在街上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一场南柯梦——我,灵界的皇太女殿下,怕是遭了绑票了。

  四肢无力,我只好老老实实坐在 床上等着绑匪自动现身。以鼎鑫的精明机警,找不到我定会赶快回去通知父王。

  话又说回来,我的身份,只怕也不容易让人知道的。从出生到现在,我就没离开过龙宫,知道我真面目的人并不多。这次跑出来,鼎鑫为了安全起见,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块与皮肤同色的薄膜盖住了我额头上的纹印,连我龙族的身份都掩盖了。难道是看我穿的像是财主家的小姐,所以想要赎金?

  正想着,房门被推开了,两个男人推门走了进来,一穿青衣,一着紫袍,都颇有气魄的样子。见我已经醒了,两人似乎吃了一惊,随即又镇定了下来。

  “不愧是纯血的公主,中了我们的‘千日梦’,居然只睡了区区三日便醒转过来,佩服佩服!”

  其中穿青衫那个男子朝我拱手施礼,口称公主却丝毫不觉恭敬,甚至隐隐有些得意之态。

  他们居然知道我的身份!

  听了那人的话,我心头不由得一紧。若只是图财,这事好办,可如今看来,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了。

6.蛇乱

  “既然知道本宫的身份,还能这样有恃无恐,二位想必已事有备而来了。能否请二位明示?”

  其实这也就是白问一句罢了,他们想如何,我已猜到八九分。如今我尚未入朝,能知道我从宫里跑出来的,除了平日里跟我亲近的那些人,大约就是后宫和她们的亲族了。若是如此,他们的行为,就只能解释为谋反了。

  果然,那男人听我问,便露出讥讽的笑容:

  “早就听闻天海公主冰雪聪明,尚未成年便已通过国试,更常为陛下分忧,我们兄弟想要什么,公主难道还猜不出来吗?”

  我闻言,只能叹气。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我看二位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若入朝为官,必定能有一番作为,又何必做这祸国殃民、大逆不道之事呢?先生若是不嫌弃,我愿保二位封侯拜相,荣华富贵。不知两位先生意下如何?”

  他们既然敢绑架我,自然不会把我龙族律法放在眼里,只怕是连军队都预备下了。只是于我来说,这过场却还是要走一走的。

  一来,我手无缚鸡之力,打是打不过的,跑也是跑不了的,明里暗里总要提醒着他们些我的身份,好歹这储君的尊贵摆在这里,也是他们一道护身符,不能随便伤害。

  二来,找机会跟他们多说话,兴许能套出些有用的消息,以便寻找对策尽量和对方周旋,拖延到父王派人来救我。

  “公主不必试探我们了。既然敢请了公主来,自然就不指望能从龙帝陛下那里讨来好处了。我兄弟二人的前程也不劳殿下您费心,自然会去跟新君讨赏。”

  一直同我说话的那人,看来是个主事的,说话也极有分寸,很是辣手,三言两语就将我的话挡了回去。

  我听他这一说,眼珠一转,故意语带轻蔑,挑衅地扫视了两人一圈,尤其在那穿紫衣的身上多停了片刻。

  “听这口气,莫不是二位自信有本事与整个灵界抗衡?”

  你有张良计,难道我没有过墙梯?若是这么容易便被打发了,我这灵界的储君也是白做了二十年。

  “不是我低看二位,不过,慢说我龙族勇士个个骁勇善战,便只我父王一人,若是幻化出金龙之身,只怕倾二位一族之兵,也不是对手。倒不如快将本宫送回,届时本宫倒可保住二位的性命。”

  这两个人中,青衫的那个沉稳内敛,颇有心机的样子。而紫衣的那个就显得稚嫩得多了,从刚才进屋起,他已经瞪过我不止一眼,想来要激将起来也不是很难。

  “哼,已经落在我们手中还敢出言不逊!”

  果然,那紫衣的男子眉毛一竖,立刻冲过来要动粗。

  “我蛇……”

  “小弟!”

  饶是那青衣的男人厉声喝止,我却已经听出了端倪。

  原来竟是蛇族要作乱!

  那紫衣的被他兄长一吼,也察觉到自己失言,恶狠狠地瞪我一眼,却不敢再说话,脸色青红相交,很是精彩。

  “果然不愧是储君殿下,三言两语就让你探出了我兄弟二人的底细。既然舍弟已经说破了,不如就让在下为公主说明一下吧。”

  那青衣人却也镇定,不慌不忙地朝着我冷冷一笑。

  “在下佘斌,这是小弟佘勇,我兄弟二人奉命请公主在此做客数日,待主上谋成大事,自然送殿下与龙帝陛下一家团聚。”

  一家团聚?只怕我一家团聚之日,就是你们送我归西之时了。

  我心里冷笑,不过确定他们暂时不敢害我,倒是个好消息。

  姓佘的,看来是蛇族在搞鬼了,这里面自然少不了那个佘妃兴风作浪。她是想拿我要挟父王和清凌吗?哼,儿子已经成了傻子,她还折腾什么?难道还想自立为女帝,君临天下吗?笑话!有父王和清凌联手,再加上雀蓝雨和江流,只怕一百个佘妃也不够看。

  “既然是请本宫做客,二位的待客之道怕是不够呢。”

  我心里千回百转,嘴上也不闲着。

  “这被褥,帐子,还有这些摆设,本宫一样都不喜欢。”

  “你这不知死活的……”

  那紫衣的佘勇好像爆竹一样,一点就找,但立刻被佘斌压制了。

  “既然公主不喜欢这些,在下立刻命人重新准备就是。”

  佘斌朝我一笑,拱手施礼。

  “只是,在下还想向公主讨一样信物,好代殿下向龙帝和龙后报个平安。不知公主意下如何?听说公主曾得大长老赠一手串,独一无二,想来龙帝陛下一看便能认出了。”

  哼,要证明我确实在你们手上,好威胁父王是吗?

  我笑眯眯地看着佘斌,动手摘下腕上的手串。

  居然想到要我的手串,看来这佘斌也是有备而来。那串子有大长老的加持,除了我自己,别人都取不下来,而且灵力达到一定程度便可开启封印在其中的空间,作为储物只用,十分方便。佘斌要我的手串,想来也是考虑到了这一层,一来做了信物,二来也防备着我藏了武器宝物之类的逃脱。

  佘斌见我如此配合,稍微愣了一下,大约是从没见过这么配合的肉票,然后才示意佘勇过来接我的手串。

  我看那佘勇拿过手串时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又激他:

  “说起来,本宫倒是觉得,二位真的是名副其实。令兄名斌,文武双全。而阁下……”

  我一边把手串递给佘勇,一边顺手朝他们兄弟比划了一下,手指在空中划一个圈,从佘斌转到佘勇的面前,天真无邪。

  “有勇无谋。”

  “该死的!”

  佘勇抬手就要打我,可惜又被他大哥弹压了,只好恨恨地瞪我一眼,将手串丢给佘斌,愤愤然摔门而去。我心情颇好地称赞佘斌有涵养,他却不接我的话,只小心收起我的手串,朝我拱手告退。

  我等他走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在门外监视我,才松了一口气,背后的衣服已经汗湿了,冰凉粘腻,很不舒服。

  那佘斌很是精细,连我身上的东西稍有些名堂的东西都算计到了。可惜,智者千虑,终有一失,佘斌机关算尽,却是高估了我的灵力。大长老的手串要想运用自如,灵力弱了实在做不到。我随跟着江流修行,长进了不少,却也还没能达到水准,这手串如今于我,其实仍只是个摆设罢了。

  其实这趟出门,我身上本就没带什么,就连出宫的金牌都让鼎鑫替我收着呢。如今摘了手串,就只剩下当日拜师时雀蓝雨送我的紫竹笛子和江流送的匕首了。那紫竹笛子小巧,我让人在镶嵌上链子挂在脖子上。而那匕首,父王命人给我配了个颇为华丽的鞘,手柄上加上些宝石坠子之类的装饰,挂在腰间,谁看了都只当是装饰。就是因为这样,这两样东西倒没有被佘斌注意,还留在了身边。

  我将紫竹笛子从领子里拿出来,放在口中吹了几下,却没有声音。据蓝雨说,这个可以召唤附近的鸟类来传信,之前从没试过,也不知灵不灵。

  收起笛子,我将那匕首从腰带上去取下,藏在袖子里。别看它小,却能削铁如泥。如今这两样东西,对我来说可比那手串有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