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客官你说的极是…”青衣木着脸,僵硬的附和道。

如此反复几次,连素兮秀秀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纷纷给了青衣一个同情的表情,忙不迭的退散了。

而黑三郎却翘了二郎腿,笑嘻嘻的看着杜莎扭来扭去不说话。

好不容易等那费书生抬头说准备好了,杜莎顿时做了个吐舌甩尾的高难度姿势,定在那里一动不动了,青衣才得了机会退到黑三郎边上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书呆子这是中了骨女的障目香?”黑三郎貌似疑问实则肯定的问了一句,然后嗤笑道,“看来这香还是有些用处的,若是他没有闻,这会儿怕是早吓昏了。”

“不知这会儿他眼里的杜莎是什么模样?”青衣却有些担心道,“回头画完了,不合杜莎的心意,杜莎岂不是要生气?”

“你放心,她再满意不过了。”黑三郎甩了甩袖子站起来嘻嘻笑道,“不然书呆子画到一半就会被她抽上一尾巴的。”

青衣闻言还有些不解,待到抬起头往费书生那边一看,霎时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只见费书生正全神贯注的低头在白纸上挥毫作画,他确实有两分画技,手下看起来如行云流水,毫不生涩凝滞。

但这并不足以让青衣吃惊,青衣惊的,是那不知何时浮在费书生头顶的杜莎。

此刻在青衣看来,杜莎那张虚对着费书生侧脸的青色脸庞,几乎是贴到费书生的面上去了,她原本就是竖瞳,青黑色眼眶里只有一条狭长的黄色细线,像是被费书生专注的目光愉悦到了,她那条狭长的竖瞳在不断地向外扩散开来,变成了橄榄一般的形状。

她那条布满细鳞的粗*长尾巴不停的在空中扭来扭去,待到费书生有抬头的趋向,她便迅速闪回原位,摆回那七绕八弯的古怪姿势起来。

“她看起来…很满意呢…”青衣汗颜的喃喃自语了一句,接着竟也开始对费书生那未完的画像感觉好奇起来,“不知那书呆子到底画了什么…”

待到半个时辰之后,费书生终于搁笔,轻轻一抖画纸后,他便抬起头一脸可惜的叹道:“小生技艺不佳,只堪堪捕捉到了这位娘子的三分颜色,还望娘子不要嫌弃!”

青衣被勾的心如猫抓,忍不住上前几步翘首望去。

只见那白生生的画纸上立着一个月眉星眼,神态庄严的美人,她身上层层叠叠的穿着缕金衣,繁复的珠翠遍插满头,一手持金钗,一手抚玉带,从头及脚,无不华丽。

“不嫌弃不嫌弃。”杜莎伸手接了画,兴奋的扭腰摆尾,蓝色的长舌头不住的来回伸缩,连头顶的肉冠都越发赤红鲜艳,她哈哈大笑起来,很是满意道,“能将我画的如此惟妙惟肖,果真不愧是那人的后人,眼光才华一点没有走样,哈哈哈——”

第37章 障目香7

因为只有杜莎一位客人,所以客栈早早就打烊了。

而费书生半途被杜莎拉去不停的画画,便留下那一堆香无人处理,少不得要青衣自己一个个分辨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青衣看客栈依旧是门庭冷落的样子,想了想又摆出了熏香炉,大有一副闻遍那些香的模样。

那些香数量繁多,一个时辰下来,青衣也只不过试了三十多种,若不是黑三郎随口道出,那些香哪个都不是胡姬亲手做的,青衣只怕是再试个三天三夜也试不完。

虽然不用再试香了,青衣却并没有欢喜,既然胡姬的香一点都没有了,那在胡姬回来之前,不是要用骨女的障目香,就是要日日对着那些妖怪客人们的原型了。

不论哪个,在青衣看来,都不是那么愉悦的选择。

正纠结要不要点骨女的障目香,大门口的毛毡帘子忽的被掀了开来,伴随着熙熙攘攘的声音,竟有一大群妖怪络绎不绝的从外面涌进了客栈。

那些妖怪有的还是走兽飞禽的模样,有的则已修得了半个人形,虽样貌种族皆不相同,但还是有一个地方是完全相同的:她们皆是女妖。

其中一位女妖修炼已有所成,所化的人形与凡人几乎已相差无几,她像是这一群女妖的领头人,一进客栈就直奔向青衣急道:“快快快,那会画美人图的郎君在哪里?我们这些个姊妹,听说客栈里来了位画技不凡的郎君,个个都丢下修炼赶了过来,为的就是求一张美人图。”

“不知客官可知道他的姓名?”青衣被问得有些摸不到头脑,便有些迟疑的问道。

“诶,你竟不知么?我听罗小果说,那郎君昨日给杜莎大人画了不少惟妙惟肖的美人图,我们这才急匆匆的赶过来了。”领头的女妖顿时面露急色,急得满地乱转,跟在她身后的其他女妖见状霎时就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停哀叹起来。

大堂里一时乱成了一团。

“都安静。”领头的女妖大声叫道,“等我问完你们再说话。”

青衣见这位领头女妖颇有首领的风范,说话也是极有分量的样子,她的话音未落,那群嘈杂的女妖就齐齐闭了嘴安静下来了。

“青衣可知昨日那位给杜莎大人画美人图的郎君现在在哪儿?”领头女妖稳了稳情绪,再次问道,“我们找他真的很着急。”

“客官莫急,他还在休息,我这便就去叫他过来。”青衣这会儿已是明白她们口中的人正是那费书生,于是微微颔首安抚这群女妖道,“还请客官们稍安勿躁。”

说完她便起身朝楼上走去。

那群女妖一听费书生还在客栈里,似乎十分的高兴,虽无人出声笑谈,但各个都是一脸雀跃的模样。

费书生这会儿正在窗户前温书,一手拿着本论语,一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的念着之乎者也,貌似十分专注。

青衣略敲了敲门,见那费书生还是神情专注的在那里背书,便快步上前按住了费书生手里的书,道:“快收拾了画纸颜料跟我下去,你的生意来了,一群女客人来找你画画呢。”

费书生先是被青衣忽然伸手吓了一跳,未及开口,就听见是客人要买画,想起自己之前许诺卖画贴补饭钱,当下也不推辞,放下书点点头道:“劳烦青衣来叫小生,小生这就随你下去。”

说着一把抱起装了颜料的木匣子就要出门。

青衣却忙扯住费书生的衣袖道:“等等。还有一事。”

“嗯?”费书生一脸疑惑的调转回头,问道,“还有何事?”

青衣微微叹息一声,想了想还是从袖口里摸出了那包了骨女所给的障目香粉末,举起来送到费书生面前摇了摇,轻轻道:“你先闻闻这个。”

费书生一脸莫名其妙,只是见青衣一脸认真严肃,还是满肚子疑问的嗅了嗅那纸包。

一股甜腻至极的香气顿时直冲肺腑,费书生霎时间腿一软,整个人打了个晃儿,好险又站住了。

“嗯,可以跟我下去了。”青衣瞧着费书生现在两眼迷蒙,显然是障目香起了效果,这样下去,见了那群女妖也不至于受惊昏厥,便放心带他去大堂了。

费书生虽神识清明,但是心里头却有些迷糊,见青衣二话不说的径直将他带入了一个美人儿堆里,且那些美人儿格外热情奔放,一见自己就两眼发亮的猛扑过来,纷纷对着自己拉拉扯扯,这才有些反应过来,顿时满面羞红的挣扎着要退出去:“小娘子们快松手——男女授受不亲啊——”

“噗哈哈哈,你听听,这郎君好生规矩,还授受不亲…”一个女妖被逗得笑出声来,转头就对同伴笑道,“你们瞧,脸儿都红了呢!”

“蛮鸟,还不住嘴。”领头女妖见费书生被那女妖笑话的连连后退,脸越发红透了,便喝止道,“回头还要郎君给你画像,你就不怕郎君羞急了,到时候给你少画一只耳朵或多画了一张嘴?”

“哎呀,郎君你千万不要恼我。”取笑费书生的女妖顿时慌道,“少一只耳朵多一张嘴多丑哇!凡人看见了又要叫我妖怪,那样我可还修炼个什么劲啊!”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费书生闻言也急了,忙摇头摆手否认道,“小生虽画技不精,却也不至于画出那般荒唐拙劣的画来,还请小娘子放心。”

费书生这般保证了,那女妖这才松了口气。

费书生既然已经应下了画美人图,那群女妖就显得沉稳许多,她们也不曾争夺喧闹,而是任由领头的女妖为她们排列次序,一个跟着一个的上去让费书生画美人图。

青衣在后面略数了数,来求画的女妖少说也有三十余人,满打满算,一副美人图又是丹青又是染色,少说也要画一个时辰。这么看来,那一个个画完这群女妖岂不是要画上一个月?

真真是要累断费书生的胳膊了。

这么一想,青衣就有些同情那费书生了,日日对着样貌奇怪的妖怪作画,虽然这会儿闻了障目香没有心里阻碍,但是来日障目香的力量消退了,他猛然发现真相,只怕会吓到连做几夜噩梦吧?

于是她又摸出那障目香的纸包来看了眼,心里暗暗决定每过两三个时辰就让费书生闻一闻这障目香。

不料三途川客栈来了个很会画美人儿图的郎君这句话不知怎的被女妖们传得百里尽知,所有未化形的女妖闻声皆赶了过来,为的就是求费书生为自己画一幅画。

一两日青衣还记得住定时去给费书生下点障目香,谁知第三日青衣忙着给黑三郎送吃的,一个没留神,竟忘了给费书生嗅障目香了。

这下可了不得了,那费书生一抬眼,见站在面前的俏丽小娘子一眨眼变作了一头猛虎,吓得顿时两眼一翻,扑通一声就倒地昏厥了。

在场的众女妖霎时间齐齐责怪起那虎精来,怪她太凶悍结果吓昏了费书生。

“你到最后去,画完了我们再画你!”众女妖求画心切,统统表示要虎精最后再来,省的再吓昏费书生,耽误画画的进程。

虎精委屈的无处诉说,只得哭哭啼啼的排到了队尾重新等待。

剩下的女妖又巴巴的望向青衣,青衣只得木着脸上前一杯冷水弄醒了费书生,又趁着费书生清醒时给他闻了闻障目香,最后硬着头皮糊弄费书生道:“你竟是睡着了,还不起来继续画,客人们都等急了。”

“小生…小生方才好像做了个噩梦…”费书生一脸余悸的站起来拍了拍胸脯,脸色发白道,“真是奇怪,那噩梦好生逼真…吓死小生了…亏的是噩梦…”

青衣见费书生一副吓破胆的模样,顿时嘴角一抽,不放心又把那障目香塞到了费书生手里道:“你定是画的太多了有些疲乏,这是宁神香,你没事就闻闻,可保你不烦困,不做噩梦。”

费书生闻言感激的笑了笑,又做了一揖,这才又回去画画了。

只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到时候费书生可别吓傻了才行啊。

“还是得想办法找找胡姬有没有在别处搁香油。”青衣把玩了一会儿障目香,忧心的自言自语道,“不然这么下去,迟早还是要用这瓶子古怪的障目香了。”

说完又发了会儿呆,直到大堂里的女妖们忽然惊慌的骚动起来,她这才回过神来。

青衣略有些奇怪的抬头望去,却见一颗硕大的无角龙头从大门处探了进来。

那龙头上满是尖利的骨刺,青绿色的硬鳞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显得十分坚硬。

但是仔细看,他那双碧色的眼睛看起来却是很温和。

钻进来的蛟龙正是雷腾。

青衣见那无角龙头四下张望了一下,最后直直盯住了自己,然后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传了过来:“青衣,请出来一下。”

青衣瞧着那硕大的龙头略有些害怕,一时没有动,口里小心的问道:“请问客官是要打尖吗?怎么不进来…”

“我进去怕是有些不方便。”雷腾有些郁闷的压低声音解释道,“请不必害怕,我只是来送东西的。”

青衣抿着嘴望了一眼四周,见那群女妖吓得尽数都退到了角落里,一副生怕雷腾进来的模样,只得咬了咬牙走了出去。

雷腾略往后退了一步,直起身子后低头去看青衣,见青衣仰着头望着自己,便不自觉摇了摇尾巴,然后用爪子轻轻抵了抵地上的一个小包裹,努力小声说道:“我前几日路经淮南道,遇到了胡姬,她便托我将这些东西带回来给你。你快收起来吧。”

说完又胡乱甩了甩尾巴。

又看青衣久久未俯身去拣东西,心知必是怕自己的缘故,于是他便一下子腾空跃起,十分焦躁的快速飞走了。

青衣默默看着雷腾飞远了,这才放松了身体。

待捡起那包裹打开一看,里面就只放了一枝盛放的菊花和一个白玉罐子。

青衣不明所以的看了那菊花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打开了那罐子。

盖子一开,一阵清新淡雅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

“胡姬的香!”青衣的眼登时一亮,紧跟着嘴角一翘,惊喜的笑了出来,“真是太好了!”

第38章 横公鱼1

又是一轮满月,这夜的雪地映照着月光,较平日里显得更为明亮。

凌冽的寒风不知疲倦的吹着,带着十分的冷酷,将那盏挂在大门上的灯笼吹得摇晃不止。

那盏灯笼与寻常所见的灯笼格外不同,灯架粗细不均,且非是常见的方形或者圆形,而是上大下小,近乎一个漏斗的模样。

灯内正跳跃着一簇火焰,青白幽冷的灯光将灯面映照的分外透亮,灯面呈现出一种近乎琥珀的蜜质色泽,寒风吹过的时候,它便随风一个摇晃,紧跟着就将那画了画儿的灯面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条弯弯扭扭的藤蔓,黑红的叶子交叠错乱,看起来倒显得别具一格。

遮挡住大门的毛毡帘子偶然被来客掀开,那觥筹交错之声便被不经意漏了出来,接着来人的手一松,毛毡帘子又缓缓落下,严严实实的遮挡住了大门,于是那灯火通明的大堂,以及客人们的笑谈声,一并又被挡了回去。

那画了藤蔓的灯笼每见一个来客,便有些无风自动的狂乱摇摆起来,待到那客人进入了客栈,它就又马上无力的落了回去。

如此反复多次,直至那轮满月升至了夜空当中,皎洁的月光温柔的映照在灯面上,那灯笼便轻轻一颤,霎时间就悄无声息的熄灭了。

“咦?”这时候走出客栈的一个客人不经意扫了灯笼一眼,见前阵子还十分明亮的灯笼今夜竟灭了,便有些奇怪的和同伴道,“你瞧这灯笼竟然灭了,我还说要借用一下照一会儿路呢!”

“行啦,今夜是满月,人家灯鬼也是要修炼的。”同伴不以为然的继续朝前走,“我们快些走吧,若是误了时辰那就糟了。”

“哦。”那客人闻声便不再多言,掉头快步跟上前头同伴,两人渐行渐远,最后只留下雪地上两行浅浅的足印。

寒风依旧不停,空无一物的皑皑雪地上,一缕黑烟忽然无声无息的聚集起来,片刻之后,不断扩大的黑烟终于凝聚成一个飘渺空虚的影子,随后便开始晃晃悠悠的顺着那足印向前飘去。

天刚放亮,青衣便已经梳洗完毕,这会儿正拿了火折子在那里点燃琉璃灯。

橘黄色的火焰微微摇晃几下,便开始静静的燃烧起来。一时间清淡典雅的香味逐渐飘散开来,并迅速蔓延了整个大堂。

青衣呼的一下吹灭了火折子,又给那插了菊花的细颈瓶添了点清水,这才捧了一罐子盐要出去撒盐。

谁知刚掀开帘子,就看见黑三郎正侧身背了手,若有所思的盯着门口那骨架灯笼看。

“这灯笼怎么了?”青衣飞快的瞄了那灯笼一眼,接着略有些奇怪的问黑三郎道,“看起来似乎灭了。”

“昨夜是满月,这里头的鬼魂儿就借了月光跑了。”黑三郎眯了眯眼睛,语气平淡道,“他倒是有两分运气,难得遇上了满月,又有了指路人,这会儿怕是已经跑到三途河了。”

青衣半知不解,只听明白那困在灯笼里的鬼魂儿已经跑了,估计抓不回来了,便低头沉默片刻,然后咬了咬唇小声问道:“那这灯笼我们还要继续留着吗?”

黑三郎闻言偏头去看青衣,见青衣抿着嘴巴巴的望着自己,两只黑亮的眼睛里隐隐闪着期待,便知她因怕人皮灯笼,此时听说这灯笼里已是没有鬼魂儿了,就希望自己将它丢得远远的。

于是他嘴角一勾,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笑道:“这灯笼本来就不是我们的,自然不需要我们继续留着。等熊大来了,就让他自己带走吧。”

“嗯。”青衣一听不用再见这渗人的人皮灯笼了,顿时眉眼一弯,露出了些许欣喜的模样来。

要知道,素兮那盏美人灯,首先确实是美,再加上素兮原本生前就与青衣交好,是故青衣并没有那么害怕。

但是这盏灯笼却不一样,它不但用了陌生人的皮做灯面,还用了对方的骨头来做灯架,怎么看怎么想都是十分的阴邪可怖,每每看见这盏灯笼,青衣总会不自觉有些胆怯,并感到后背隐隐发凉。

现得了黑三郎的话,青衣便大大的松了口气,她一放松,就难得主动的挨近了黑三郎,眉眼微弯的说道:“昨日胡姬托人给我们送的包袱里竟有枝菊花,我瞧着开的极好,只是客栈里已点了香,衬得那菊花的香味反倒冲了些。不如我给你做个菊花炒肉尝尝鲜,也省了白放着糟蹋了那枝好花。”

黑三郎闻言顿时挑了下眉毛,说起那菊花,青衣可能不知道它的来历,他却一清二楚,那蛟龙的龙气经夜未散,即便是站在这里,他还能够闻得清清楚楚,着实有些讨厌。

这会儿青衣误以为那花是胡姬送来的,又毫无所知的说要拿去做菜,黑三郎一时也不点破,只是笑眯眯的点点头,露出那两个深深的酒窝,满意道:“只要有肉就成。”

说罢他又轻拍了一下手,青衣就见身形飘忽的素兮忽的一下从客栈里飞了出来,然后停在自己身边对着黑三郎恭恭敬敬的礼了一礼。

“你来撒盐。”黑三郎淡淡吩咐了一声,然后转身径直离开了。

素兮并无他话,闻言又对着离去的黑三郎礼了一礼,接着青衣只觉手上一轻,再抬头看时,素兮已经手下不停的四处撒起盐来了。

青衣腹诽道,看来黑三郎这是急着要吃菊花炒肉呢。于是也不多耽搁,抬脚就直奔厨房去了。

高师傅正在肢解一口肥瘦均匀的猪,见青衣进来翻翻捡捡,一问说要做炒肉,便随手将手底下的五花肉割了一大块丢在了案板上道:“这是上好的五花,你看着可使得么?”

“好极了。”青衣得了肉就道了声谢,接着就将猪肉洗净切成片,又取了那枝菊花,去了花托,将花瓣分散开来轻轻洗净。

高师傅在边上瞧着青衣眼也不眨的辣手摧花,不由得暗暗摇头,在心里为那蛟龙惋惜,瞧着青衣这丫头还没有开窍呢,且太不解风情,好好的一枝花就这么撕碎了。

青衣还在那里低头准备,鸡蛋被磕入碗中,加入料酒、盐、淀粉调成糊状,又将肉片投入拌匀备用。

待锅里的油烧热,便用筷子夹了肉片入油炸熟。

然后另在一锅内留油少许,投入葱花、姜末煸香,加入熟肉片、清汤、菊花瓣翻炒均匀后起锅。

“等等,丫头你给我留点儿。”被香味儿勾的嘴馋的高师傅这会儿又不可惜那菊花了,见青衣端了汤碗就要走,忙出声叫道,“你一送到黑三郎跟前,我就连口汤肉蹭不上了。”

青衣便冲着那锅灶眨了眨眼低声道:“莫嚷,自个儿去锅里瞧瞧吧。”

说罢脚下不停的出去了。

高师傅随手将将尖刀插在了案板上,乐颠颠的上前揭了锅盖,果然瞧见锅里还留了一些肉,微透的汤里飘浮着些许黄色的菊花瓣,菊花那清冽的香气扑鼻而来。

高师傅忙不迭的舀了一勺汤喝了下去,只觉肉汁浓郁,隐约透出点菊花的清香,再吃了一片肉片,更觉满足。

一口气吃完了菊花炒肉,高师傅便露出赞赏的神情剃了剃牙自言自语道:“偶然吃一点花也是挺新鲜的么,可惜那蛟龙只送了一朵花,要是再多送些,我也能多蹭点尝尝了,这么一小碗哪够垫肚子的!”

这会儿还在水滨犹豫要不要来客栈转转的雷腾定然没有想到,自己在不经意间,已被高师傅惦记上了。

黑三郎在周围客人好奇羡慕的目光中慢悠悠的吃完了早饭,正是心情好的时候,笑起来也多了几分真心,不似往日里那样似笑非笑的让青衣觉得有些毛发。

“这几天你还有什么想吃的?”自觉已经摸准了黑三郎脉络的青衣越发觉得松了一口气,见黑三郎正高兴,便趁热打铁的准备把后头几天的食谱给定下来,也好早作准备,免得临时出乱子又惹他不高兴。

“最近你做的很好。”黑三郎起身看着青衣笑嘻嘻道,“所以你看着做些吧,要什么材料跟我说,我去抓来便是了。”

青衣心底顿时一动,说实话,她日日见大肉,着实有些腻味了,要是能换个口味就好了。

“这附近有鱼吗?”青衣试探的问道,“日日吃肉你有没有觉得太无趣了?”

“我就爱吃肉。”黑三郎抱着胳膊看着青衣神色纠结,便嗤笑了一声道,“不过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你要做鱼,我便去弄些鱼来吧。”

青衣顿时一喜,未等她面露喜色,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那声音略有些沙哑,恰似年老的妇人,犹带着点沧桑的感觉。

青衣只觉有些耳熟,转头一看,就见枯木正提着竹篓站在自己身后。

她伸手揭下面上的黑纱,对着青衣微笑道:“你们若要吃鱼,也不必出去另找了,老尼已带来了。”

说罢开了竹篓的盖子,露出了满篓鲜活的鱼来。

“论鱼,又有谁能比老尼更懂呢?这些都是难得一见的鲜鱼,青衣莫要错过了。”

第39章 横公鱼2

荒凉的雪原上,入目皆是皑皑的白雪。一行人马护着一辆宽大的马车,缓缓行走在冰雪上。

他们排成了一列长队,前后各有七八人,另有四人走在马车两侧,不紧不慢的跟着马车的速度前行,显得十分齐整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