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撒娇,静香也是心疼,只得盛了喂他。

一口没味道的凉水,竟是甜润得玉浆仙露一般,他本是渴得要命,却不舍得大口喝,一点一点抿,眼睛一刻也不肯离开她,泪光点点,他的可人…

“也饿了吧?”

“嗯,饿死了。”

“我去给你煮碗粥来。”

他不松手,“你吩咐丫头去。”

“那你也得先放开,我到房门外去吩咐啊。”

“那算了,我不饿了。”

“二叔…”

“嗯?别这么叫我,我早就不爱听!”

“那,那叫什么?”

“慕大哥是怎么叫你就怎么叫。”

“那怎么行?让人听去…”

“只咱俩的时候叫还不行?”

“…依你就是。”

“叫一声我听听。”

轻轻咬咬唇,声音极小,“承…承泽…”脸颊就这么烧红了…

承泽乐了,“呵呵,这才是了!静儿,你…”

“嗯?”静香的脸越烫,心怦怦乱跳,急道,“你,你可别这么叫我。当着人,背着人都不行!”

“为何不行?”他一挑眉,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很是不满,“你能叫我,我就不能叫你么?”

“那,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都是慕大哥叫的,你能随着他,为何我不能随?我就要这么叫:静儿,静儿!”

扑哧,门外贴着耳朵偷听的人笑出了声,心里直道,七哥,我原先只知道你偶尔混帐,怎么不知道你还能这么无赖啊!不由更笑,又怕惊动房中人,赶紧掩了嘴,转身正要走,猛地愣住,看着眼前人那张冷峻的脸,那笑不得已被截在喉中,噎得她得磕磕巴巴,“慕,慕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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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要不厚道地宣布,从此就要偷情了。顾名思义,不多解释。。。-_-||| 所以,雷点低的亲。。。自备避雷针吧。。。

第四十一章 正打歪着

骤雨过后,地上依旧湿漉漉的,残剩的雨水顺着房檐缓缓地滴答着,清凉的声音,越显夜静。

依稀的星光下,慕峻延负手而立微微蹙眉,见惯了娘亲的柔、小妹的静,眼前这一边惊慌一边又笑意盈盈的人,让他略有些摸不着,若不是那脸上的泪痕依旧横七竖八,鼻头儿也被揉搓得微微发红就着光甚还发亮,倒真要忘了这也是伤心哭了一天的人。自己刚才其实并未刻意轻声,怎奈她贴着门实在“投入”,才被这身后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可即便如此,也没把脸上的笑吓跑,此刻紧紧抿着唇努力屏着,笑依然从她不匀的气息和那一对儿笑涡里透了出来,神情乱糟糟的,倒颇有几分趣儿。看在眼中,慕峻延心里那本是一晃而过的猜测,似有了些底…

“丹彤姑娘,这么晚了,才刚走?”

“嗯?” 正胡乱在心里编理由的丹彤一愣,天哪,这么原型原相地现在他眼里,再有什么借口也脱不开偷听窗根儿了,可他这一问,声音虽累得略有些哑,却与平日一样客套得四平八稳平平淡淡,像是刚才那窘相他完全没看见,倒让她的着慌显得很是多余。看他面色那么平静,丹彤不由在心里叹,啧啧,他可真会装啊,这假正经敷衍的功夫比贺府那些老门客强多了。

慕峻延本想客套一句给她个台阶下,却不想这丫头非但不知应,还只管瞪圆了两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不免有些皱眉,这些年自己虽未娶妻,却于女人倒并不生怯,画界中最不乏才女佳人,偶尔相聚研谈,也并不拘礼,可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男人看的小女子,还真是头一回碰上。慕峻延不自在,只得假嗽了一声,“咳!”她竟然还不觉,不得已开口提醒,“丹彤姑娘?”

“哦,是,是要走!”丹彤回神,不及多想赶紧顺着他的话应下,只当自己真是刚出门就与他碰上,“是正要走呢!”

“嗯,也是累了一天,早点去歇吧。”

“嗯,好。”原先丹彤最不耐应付这虚情假意,今日却意外觉得这虚得好,假得妙,这么一来刚才的尴尬都遮得严严实实,省去多少口舌!遂恭恭敬敬行礼辞别,“慕大哥,我走了。”

慕峻延轻轻点头,“丹彤姑娘慢走。”

起身刚离开两步,丹彤又站住了脚,心里开始犯嘀咕,就这么走了么?如今他不问,倒像自己真做了什么说不得的苟且之事!再者说,房里那俩人正是腻得紧,此刻若是给他撞见,虽说是嫂嫂的亲哥哥,可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必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得过去的,一旦闹僵了,那承泽的罪岂不是白受了?遂一咬牙,急急回头,“哎!慕大哥!”

刚礼节性地候她离开,慕峻延根本还没来得及动地方,诧异道,“何事?”

丹彤走回他身边,这一回心里有了谱倒不慌张了,黑亮的大眼睛坦坦然然地仰看着他,“慕大哥,你刚才可看见我了?”

“嗯?”

哼,看慕峻延意外的神色,丹彤忍不住在心里悄悄嘟囔一句,嗯什么?你从来装的时候没被人戳破过么?更大了声儿道,“看见没?我贴在门上?”

慕峻延略一怔,继而觉得有趣, “看见了。”

“那你怎么不问呢?”

“恕我失礼,咳,”轻嗽一声略掩鼻中失笑,“丹彤姑娘,你刚才,是何贵干?”

“什么贵干贱干,我偷听房里人说话呢。”

听小丫头应得干干脆脆,大言不残,刚还觉得好笑的慕峻延一时倒有些摸不着了,这么不知臊?

“慕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可是也在我身后跟着听来着?”

“嗯?”慕峻延皱了眉,正声应道,“这是从何说起?”

“就从你打哪儿开始听的说起。是哪儿呢?”

“我,”慕峻延被这歪七扭八的问话噎得莫名其妙,“什么哪儿啊?我什么也没听见!”

“是么?那是来晚了。”丹彤很体谅地看着他,“不妨,我从头儿说就是了。”

看那一副你我彼此传闲话的样子,慕峻延被搅和得有些乱,“哎,无意听了…”本想说无意听了就罢了,怎可再传?可又一想,她哪是无意听的?遂只得改口道,“丹彤姑娘,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我再去看看承泽。”

“哎,慕大哥,”丹彤赶紧拦了,“我要说的就是承泽!”

承泽?慕峻延轻轻挑眉,不是易二哥么…

“他睡醒了,又渴又饿的,我给他喝了点水,又去厨房弄了粥来。可他不肯吃!”

“不肯吃?为何?”

“嫂嫂没跟慕大哥提过么?”丹彤只顾了佯作惊讶引自己的话茬,竟是没注意慕峻延对于承泽醒来那过于平静的反应,“承泽嘴刁得很,除了他们易府的厨子,难得在外头吃一口,来贺府都是带着家丁随着的。而且,向来不吃粥,更不吃淡粥!可他伤着,怎么能由着性子吃可口的呢?又深更半夜的,我到哪儿弄去?所以,所以我就…”

“怎样?”

“就跑去把嫂嫂叫来了。”

“哦?叫她来一起劝么?”

“不是,慕大哥,你该知道他们易家家风紧,规矩严吧?长幼之间都跟官衙里似的,一层一层的。老太太自不必说,说什么是什么,就是大哥说句话,兄弟们再觉得不妥,也只能听着,哪怕事后再劝呢。大哥走了以后,嫂嫂倒是不大言语,可到底是长房,承泽平日就孝敬得很,嫂嫂若说他一句什么,跟大哥是一样的,他都听!”

丹彤这番话说得急急磕磕,理由也很牵强,可慕峻延听在耳中,倒真是想起百日出殡那天,老太太要承泽承桓当着他的面给静香跪拜,足可见易家严谨的家风。由此看来,若当真想要压制他,偶尔借个长嫂的名头倒未尝不可,虽说不至于夸张到静香说什么他都听的地步,可一碗粥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只是,他虽与承泽相处时日不多,却觉得这位公子言谈举止皆是大家风范,断没有半点纨绔奢戾之气,便真是背里嘴刁小性儿,也不该不识时务地逞到嫂嫂的娘家来。可转念又一想,这伤,这出游,还有眼前这明明一脸泪痕又笑了个实在的人,都还不甚明了,此刻倒不如顺了她去,遂道,“那静香可劝得了?”

“嗯!”听慕峻延接了话,丹彤着实松了口气,赶紧添油加醋地应道,“哪还用劝啊,嫂嫂一来,他就不吭声了。可也没有即刻张嘴吃,我知道他是怕当着人折了面子,所以我只能走了。可总得知道到底吃了没有,这才贴了门听的。”咻,这一下,总算说圆了!

“哦,”慕峻延似听得很认真,“那可听到他吃了?”

“当然吃了!”丹彤得意,“嫂嫂说他呢,说府里的碧粳粥也是上好的,不尝就只管挑嘴,可不是矫情么?”

碧粳?慕峻延微微一笑,“好,吃了就好。”

“嗯,慕大哥,你放心吧。”

“嗯,”慕峻延点点头,“时候当真不早了,丹彤姑娘,回房去歇着吧。”

“…哦,”说到走,丹彤还是有些迟疑,“那,那你呢?是不是也歇着?”

这话问得如何尴尬,慕峻延却只当不觉,“哦,我再去…”

啊?他怎么还是要去?? “先别!”丹彤急得一步挡在他面前,看那神色终是诧异,丹彤口里也磕巴起来,“我,我是说好歹让嫂嫂看着他吃完,明儿他要怎样折腾,都再,再说了。你说呢,慕大哥?”

“说的极是,”没再多问一个字,慕峻延安然应下,“天晚了,我也就回房了。”

“嗯,谢慕大哥!”丹彤赶紧行礼,“慕大哥,那我走了。”

“丹彤姑娘慢走。”

刚一转身,丹彤心又不踏实,她就这么走了,他会不会又返回去?今夜虽不能一直盯着他,可多拖一刻,那边便多一刻,说不定磨着磨着就散了,打定主意又扭头,“慕大哥!”

慕峻延毫不意外地在原地等着,“何事?”

“我,我不认得路,你能不能送送我?”

看看不远处候着的丫鬟,慕峻延笑笑,点了头,“好,我送你。”

这一来,丹彤真是疏了气。一步错开,随在了他身后。

刚走出不远,慕峻延就觉出了不同,这两日忙乱只见这丫头跑进跑出,似是根本不会安安生生走路,此刻怎么细碎着步子比那千金小姐还要扭捏贵重?再见她低着头,一身的不自在,慕峻延面上不显,心里实在笑了…

一路走,想着这聒噪的丫头还要有话,却不知丹彤此刻早周旋得没了力气,再没多叨叨一句。

好容易看见了客房院门口,煎熬了一路的人再忍不住,急急一声“慕大哥,我走了!”便逃也似地跑开。看那裙角快速卷过门槛,扑棱棱的,像一只仓皇的小蝶,慕峻延不由弯了弯嘴角,这小丫头,眼眸如此清亮,谎也敢撒得如此理直气壮,若只是逗个趣儿,他成全她,若是有什么说不得的私心盘算,好歹留心别让她闹出事来,只待出了慕家门,便再不与他相干…

 

第四十二章 似水柔情

不敢再使一点力,只是小心翼翼地捧着,看那伤虽已完全消去了淤肿,可青紫的颜色却泛得更开,指甲下也积着血凝后没有散尽的黑红,被他握了这半天小手依旧凉凉的,软软偎在他的掌心,不见了曾经的细嫩白皙,越瘦小得可怜。

承泽嘟着嘴仔仔细细地吹着,像是这一吹那青紫就会淡些,那眼里的疼就会轻些。心里直恨自己糊涂大意,怎么就忘了她有伤?若不是刚才看她看得出了神,自己的心思激漾都从眼光里直直扑了她去,让她羞得慌乱洒了水,真不知何时才能看到、才能想起来!此刻看着,那颜色像是比两日前还重了些,定是自己这半天给死攥出来的,实在心疼不已,竟忍不住埋怨,“我是一时情急,你,你怎么也不说啊!不疼么?”

“挣你都不肯放,说了能怎样。” 静香低着头小声应着,被他的气息轻轻暖暖地呵着,头有些晕,手再不觉疼,只是发烫,没了他的束缚,也僵着不知收回,悄悄恋着那让人心颤的温暖…

“我哪知道伤着你了?若是知道,我早放手了!”

明明这话是心疼她,可她怎么听着心里竟莫名有些落落的,不顾他还皱着眉轻轻吹着,她收了回来,用袖子遮了。

承泽没防备手心一下空落,急道,“哎,怎么拿回去了?”

他伸手,她躲,“不妨事。”

“我最知道这跌打的伤,来,让我给揉揉,啊?”

“不用。” 不知为何,她有点拗…

“由得你么!”承泽根本不觉她独自悄悄的别扭心思,一把握了那雪白的腕子,将手依旧捧在了心口…“不赶紧揉好了,老这么伤着,下次不当心又被我弄疼可怎么好。”

静香不再挣,轻声道,“今儿是情急,往后…再别了。”

“那怎么行?我忍不得。”

被他两手包裹着轻轻揉捏,辨不出是否真在疗伤,只觉那手心、指尖、指侧都与他相贴,贴得人…心发热…鬼使神差,她竟开口问,“那若是…若是一直都疼呢?”

她的声音小得几不可闻,可夜静,他的心思凝聚,听在耳中是那么清晰,入在心里是那么甜蜜,他徉做用力,更“贴” 紧了她,恶狠狠咬牙道,“那啊,那也不管!就是疼一辈子你也得忍着!”

抬眼看,她果然被他的“无耻”惊得挑了眉心,水润的眸子印出他调皮得意的笑,“呵呵…”

静香只觉脸颊发烫,侧身往烛影里藏了藏,唇角还是不由人地轻轻弯起,他的话都像是随随便便挂在口边,却怎么这么把握她的心,一忽儿左,一忽儿右,一忽儿,水深火热…

伊人皎皎,楚楚含羞,烛光里,长长的睫毛沾着残泪不知所措地轻轻颤动,如小荷上的露水折出温暖妩媚的晨曦,薄薄的唇抿着一抹浅浅的笑,再也遮不住那苦苦缠绕中不敢启言的女儿心事…

承泽怔怔地看着,看着,心再难耐,“静儿…”一股冲动就要挣起来,猛不妨腰身断裂一般,疼得他差点昏厥过去,死死咬着牙不敢出声。

“你…”看他突然脸色煞白,手冰凉,静香惊慌不已,“你,你这是怎么了?”

强忍着剧痛,承泽努力平稳声音,“有点…有一点点…难受。”

“啊?”静香慌慌地站起身,“你,你等着,我这就去着人找大夫!”

“静儿,静儿…别,别走。”

“得找大夫来,你等着,啊?”

“静儿!”他猛一把用力,紧紧将她拖拽在身边,“别走…是,是旧伤,不妨事,真的不妨事。”

“不妨事?你,你都疼得…”语声一哽,泪又涌了出来。

“别怕,”看她心疼得哭了,他心一热,身上的疼像是立刻轻了许多,柔声安慰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旧伤牵扯,养养就好了。这深更半夜的,你便是寻了这儿的大夫来,他也看不了啊。”

静香一怔,这才记起丹彤的叮嘱,心急如焚,也只得强忍着安稳下来,想着那话中更让人心碎的结果,泪扑簌簌再止不住,心痛至极反倒安然,已然如此,伤也好,残也罢,只要守着他…

低头,轻轻用帕子沾着他额头的冷汗,“疼得厉害么…”

被她疼惜着,承泽轻轻搭了眼帘…

那痛缓缓退去了尖利,汗慢慢落,鼻中又嗅到她的味道,这一次,更近,更近…嗯?睁开眼睛,天哪,承泽不由在心里惊呼,刚才只顾了拦着不让她走,竟没想到把她拉得这么近,那味道再不是从她的袖中来,而是,而是从她的衣领…白皙如雪的脖颈,暖暖的体香,侵入心中,一刻就酥软…痴痴地,不由自主抬起了手,想碰一碰,碰一碰她脸上那晶莹的泪…

指尖的温度轻轻点在她的腮边,静香一激灵,猛地醒过神,才发觉此刻自己竟坐在他的枕边,他的脸庞,他的气息近得仿佛是弯在自己怀中,脸腾地滚烫,赶紧想往后挪,却不料被他握着手,一并牵扯,承泽立刻叫,“哎哟!”静香吓得再顾不得挣,只急急地问,“怎么了?可是又疼?”

“嗯,疼,疼呢。”口中嚷嚷着撒娇,手紧紧握着她,迫她近近地挨着自己,心惬意,真是惬意…

老天总是不能尽随人愿,就在承泽心里念着更再别敲、天再别亮的时候,门轻响,不待人走进来,静香已是有足够的借口脱开他的手,坐远些。承泽自是恨,可也不敢再造次。

“小姐,”

背着烛灯,荷叶儿轻手轻脚将托盘放在桌上,正想劝静香吃些东西,突然看到承泽竟是睁着眼睛,精精神神的,惊喜道,“哎呀!二爷醒了!”

“嗯。”承泽笑笑。

“真是佛祖保佑,真是佛祖保佑…”小丫头说着,眼圈儿竟红了。其实,她顶烦小姐的婆家,死了的就不说了,活着的最讨厌就是这二爷,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只要碰见他,小姐不是伤心,就是发呆,再不就生病。好容易回了娘家,可清静了没有两天,他又来了,刚见面,说了没两句,自己跑了不说,惹得小姐好一通流泪,惹得荷叶儿心里直骂真真个瘟神!可所有这些怨都被这差点要了命的飞来横祸给吓跑了,这两日荷叶儿也跟小姐一样提着心,吃不下,睡不好,就盼着二爷早点平安。

“可带了粥来?”静香看向背影里的托盘。

“哦,带了。”荷叶儿赶紧抹了把眼睛,转身端了小碗粥递了过来。

静香接过正要喂,才见他的不适,这躺着能喝水,吃饭就实在不便,虽不能坐,也得给他垫高些枕头。

看出小姐的意思,荷叶儿赶紧上前,“我来。”

荷叶儿拽过床里的被褥,承泽很配合地抬头,可依旧不够高,荷叶儿不得不伸手扶了他的脖颈,可她哪里伺候过男人,一上手才发现他好重,一时笨手笨脚,再不得章法。

看着荷叶儿手忙脚乱,静香想起了一个人…

待安顿好,承泽已是饿得狠,静香轻轻吹凉一勺递过去,他却不肯张嘴。静香诧异,对上他的眼睛,才知道这个家伙是嫌荷叶儿多余了。静香瞪他一眼,他干脆扭了头,实在没办法,静香只好吩咐道,“荷叶儿,你歇着去吧。

“小姐,我不累,我留下伺候二爷,你去歇吧。”

承泽立刻扭回来,不待他开口,静香赶紧道,“你先回去,我服侍二叔吃了粥,这就来。”

“哦…好。”

这一回,荷叶儿没多顶嘴,轻轻退了出去。

看又只剩下他们两个,承泽又拉近些静香,这才高高兴兴地张嘴。看他大口大口地吃,静香的心也是安慰,轻声道,“哥哥说待明日大夫那儿有了准信儿,就着人回府禀明老太太。”

“回老太太做什么?不必回。”

“这是大事,怎么能瞒着老人家呢?”

“呵呵,”承泽笑了,“这是什么大事?不就是旧伤犯了,要躺几日么?”

“你说得倒轻巧,若是,若是往后…”不敢说下去,可眼里已是又噙了泪。

“看把你吓的,”承泽心疼地又握上她的手,“都是丹彤那个不省事的!静儿,你信我,真的不妨。歇几日,我定是跟从前一样!”

想着他刚刚如汗洗一般的痛,静香揪着的心再不能放开,可又想此刻不必与他多争,待老大夫确诊再说,遂道,“即便不回给老太太,芳洲苑总得传信儿,早早接了青蔓来。”

承泽微微也怔,继而回道,“接她做什么?不必。”

“总得有人近身服侍,你用不惯旁人,自是得接她来。”

眼前又是那天沐浴时青蔓的不同寻常,承泽一时心顿,想起丹彤气汹汹的质问,隐隐的,他似真觉出了些什么,难道…

看他不再吃,还微微蹙了眉,静香不解,“怎么了?”

承泽回神,笑笑,“不用接她。明年她也该出府了,我房里往后不用丫头了。”

“不用了?那你…”

“我本来也多是自己打理的,又有福能儿,就够了。”

“福能儿?他一个小厮,哪来的心细?如何能处处妥帖呢?”

“他是不行,可这不是,还有你么。”

这是句什么话,翻来覆去也不见什么不妥的字眼,可她就是听得脸通红…

近近偎在她身边,就着她的手吃着粥,承泽的心里、眼里满满漾漾什么都再盛不下,偶尔一点点空隙,想着的,也是永远…永远如此…

第四十三章 阴差阳错

第二天下晌,福能儿匆匆赶了回来。贺府的老大夫听说承泽犯了旧伤,也是悬了一颗心,生怕这风华正茂的少年郎一时不慎落下终身之残,辜负老将军多年栽培抚育之心,遂一路奔波而来,未待歇歇脚、喝口茶,就赶去看承泽。

宽衣验伤,本就不好当着人,且承泽也一向忌人近身,所以人们虽是焦心,却也只能在外厅候着。

丹彤坐在静香身边,心里忐忑不已,按捺不住悄悄瞥了一眼过去,见慕峻延正襟危坐,笃定如常,那份冷静看得她非但不觉安心,反倒越生出了怕。这一回设计试探嫂嫂 本该天衣无缝,却偏偏让承泽这个实诚呆子给搅和乱了!弄得伤成了真伤,昏迷也成了真昏迷,之后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一个人做戏周旋。如今那验伤之人虽是贺府的心腹,断不会与他们为难,可总得两厢通气才是,承泽不知道他昏迷时自己究竟是如何向慕家“细述”伤情,便是有心叮嘱,也难免有出入。再想那天,她只顾哭哭啼啼地把那伤说得要死要活,以此察看嫂嫂的颜色,竟不想原来慕夫人有心疼病,听了之后即刻唇色泛青脸煞白,这两日茶饭不进,只能补着参汤。今日一旦老大夫说漏了嘴,让这一本正经的慕大哥知道是自己撒谎急病了慕夫人,定不会饶了她!

这么想着,越不能安生,看那房门紧闭已是一刻有余,丹彤再坐不住,腾地站起身,急急几步打开门跨了进去,知道自己这一举动着实惊到了在座的所有人,可也顾不得了,转身边掩门边厚着脸皮冲厅里的人笑笑,“他不忌我。”不待人们再反应,赶紧掩紧了两扇门。

这一番看在眼中,慕峻延的神色没有任何起伏,只是心中的猜测最终转成了肯定。而一旁正默诵经文的慕夫人却皱了眉,询问的目光看向静香。此刻静香心里也是惊讶,他二人怎么如此亲近?别说只是异姓友人,便是亲兄妹,此番举动也实在不妥。说易家家风严,其实慕家也极讲究礼数,此刻面对娘亲,作为长嫂,静香实在尴尬,可毕竟娘家再亲,自己也得维护婆家,遂只得故作寻常道,“他们自幼一起长大,不大拘礼。”

“哦。”慕夫人这一声应得极淡,听不出是认同还是敷衍,只是见那眼帘又轻合,轻轻拨捻手中的佛珠…

又心焦地候了一刻,方见老大夫出到厅中,众人赶紧起身迎了过去。提及伤势,老人家神色凝重,说着实牵扯了旧伤,虽未再重至筋骨,却幸而候着他未随意挪动,否则后果难料。人们听着,后怕之余都念万幸,再问及医治,老大夫说不需多用什么药,每日药酒推拿,静养便是,只是日后千万多加一分小心,再不可伤。语气中明显听得出承泽身上这隐疾随时可成大患,可无论怎样,此次的结果已是出人意料的好,遂人们都大大松了口气。只是服侍在慕夫人一旁的静香依旧紧着心,实在想做实听一句他不会残,可当着人,哪怕就是至亲之人,她也不敢流露半点心思…

马不停蹄劳累了这半天,年届六旬的老大夫终是面露乏色,慕峻延陪了一盏茶,赶紧吩咐人服侍着往客房去歇息。亲自送老人家出了门,慕峻延又转回来,“娘,我进去看看承泽。”

“嗯。”慕夫人点点头,看一切都妥当,站起身对静香道,“静儿,咱们也走吧。”

“娘,咱们不去看看二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