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处。”柴永进说,“我到了之后,除了查问邢启圣的去向,就是了解有无孩子失踪,但是,说出来简直没人信,整个护育院竟没有一个人说得清到底这里有多少孩子……”

“怎么可能?”刘思缈吃了一惊,“不就十几个孩子吗?手指头掰两轮都能数得清啊!”

“是这个理儿不假,但护育院里的工作人员,怎么说呢……一水儿的糊涂虫。门卫是一牙都掉了的老头儿;保洁阿姨那嘴里跟塞了半斤棉花似的,呜噜呜噜什么都说不清;一个财务兼人力的女的坐在办公室里打王者荣耀,一问三不知;院长秘书更是一个花瓶,说一句话能补三次妆;司机是个二十出头的愣头青,噗噜噗噜就知道喝粥;剩下三个保育员,都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老妈子,个顶个满脸横肉,问什么都说‘你问领导去’……”

“难道孩子们来来去去的,都没有个登记吗?”杜建平也惊诧不已。

“没有,真的没有……”柴永进说,“那秘书说,这些孩子都是受‘爱心慈善基金会’资助,从A省的偏远地区来本市一家指定医院治病的,以孤儿居多。每次总部会派人把孩子们送过来,治病期间就在护育院里住,完事儿就回去,起先还有个登记,时间一长,院长觉得反正总部那边也有登记,就松懈了……”

“这他妈是可以松懈的事儿吗?!”杜建平忍不住骂了出来,“那就调护育院的监控视频——”

“没有监控视频……”

“不可能!”杜建平真的火儿了,一双豹眼瞪得溜圆,“本市所有的幼儿园、游乐场以及儿童教育机构全部要安装监控视频,而且直接跟各个派出所联网,这是市里面下了红头文件的!”

“我现在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柴永进说。

杜建平叫来一位警官说,“你亲自去一趟护育院的属地派出所,调查了解情况,如果发现他们胆敢玩忽职守,没有落实市里的指示,没有督促和检查童佑护育院安装监控视频,派出所所长和相关民警就地免职,等待查办!”

“这恐怕不合程序吧……”刘思缈轻声说,“派出所所长的免职命令要由市局领导下达,并获得区分局班子集体通过,今时不同往日,凡事都要讲规矩、讲程序,不然就是犯了组织纪律上的错误。”说完她对那位警官说:“你去一趟派出所,如果发现问题,先上报再决定怎样处理。”

杜建平看了刘思缈一眼,不作声了。

柴永进继续在电话里汇报道:“邢启圣租了离护育院不远的一套三居室住,我已经派出两名警员前去搜查。另外,我从秘书手里要了一张邢启圣的生活照,微信发到了两位领导的手机上。”

刘思缈打开微信一看,果然新收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头发有点儿自来卷,短胳膊短腿,身穿白色运动服,正在高尔夫球场的草坪上做出挥杆的动作,一张柿子形的大脸盘子气色红润,眼睛和鼻子像被门挤了一样捻成一撮儿,肥厚的嘴唇咧开老大,露出一口烟熏的黄牙,没有几根的头发居然还梳了个油腻腻的偏分,望着手机镜头的眼神和笑容都有些猥琐。

刘思缈把手机递给杜建平:“你看这个人的体型,是不是有点儿像编号C的尸体?”

杜建平只看了一眼就说:“像!”

“老柴,你给派去搜查邢启圣住所的警员说一下,注意提取头发、指甲、血迹等可以用来做DNA比对的有价值检材。”刘思缈说,“另外,你了解一下护育院的孩子们前天晚饭吃的是什么,以及昨晚邢启圣的晚饭吃了哪些东西,蕾蓉对四位死者胃内容物的分析结果很快会出来,我要进行比对。”

挂断电话后,杜建平自言自语道:“如果死者是邢启圣,那么这个案子就更古怪了……”

刘思缈也觉得一大堆谜团像夏日丛林中的蚊蚋一样扑面而来:假如编号C的死者真的是邢启圣,昨晚十点半还在童佑护育院院长办公室的人又是谁?尸检结果表明邢启圣的死亡时间应该就在一一〇接到报警电话的前后,假如报警者是邢启圣本人,他为什么不说自己遇到危险而是报火警,又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假如报警者是凶手,他跟邢启圣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将他杀害并抛下隧道风亭?

本来就一夜没睡,这会儿想问题想得脑仁儿疼,刘思缈用拳头轻轻地磕打了几下后脑勺,又咯吱咯吱地挤着睛明穴。

杜建平见了道:“不行你去车里打个盹儿,有事儿我再叫你。”

刘思缈摇了摇头:“现在睡也睡不着,熬过这股困劲儿就没事了……”睁开眼睛的一刻,她发现杜建平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便问:“怎么了?”

杜建平慢慢地说:“没什么,我突然觉得你比以前好像成熟了许多。刚进市局那会儿,你就是个很高傲的小女孩,这两年不见,你考虑问题周全起来了……”

“您的意思其实是说我也开始变得圆滑、世故了吧。”刘思缈站在布满污垢的玻璃窗前,望着印厂院子里那棵在一夜寒风中落光了树叶、只剩光秃秃枝丫的老杨树说。

杜建平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子。正好市地铁总公司的一位领导专程过来了解情况,他赶紧出去接待了一下,回到作为临时指挥部的印厂车间时,一系列最新情况都反馈了上来:首先是搜查邢启圣住宅的那一组警员,根据查看物业监控视频和入室搜索的结果,都证明昨天晚上邢启圣没有回家,而且他的住所内,无论衣物、旅行箱、保险柜内的证件、现金和银行卡都保存完好,没有任何显示他有逃亡或做了逃亡准备的迹象,在洗手间的梳子和枕头上提取到了头发,已经送到刑事技术处与编号C死者的DNA进行比对;其次是柴永进报告说,他们盘问了两个保育员半天,才知道孩子们每天吃的三顿饭是从附近一家饭店订的,但她们都回忆不起来前天晚上孩子们具体吃的是什么,只含含糊糊地说“很丰盛”,与外出的护育院副院长已经取得联系,她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最后是楚天瑛与位于A省的“爱心慈善基金会”联系过了,让他们马上提供最近一批送本市治病的孩子们的名单,对方推三阻四地打官腔,一会儿说名单不能对外公开,一会儿说要请求上级批准,由于案件需要保密,楚天瑛不能跟他们把案件的严重性讲得太具体,连哄带吓,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有用……

“甭跟他们废话!”杜建平板起脸来说,“给A省公安厅发协查通报!”

不过,最让杜建平没想到的,是派去童佑护育院属地派出所的警官报告说,童佑护育院的性质十分模糊,既不是幼儿园也不是福利院,既不属于政府主办的事业单位,也不属于民办盈利或非营利性机构,所以根本就没有在本市教委、民政部门任何一家单位登记注册,“说难听点儿就是一个黑民宿”,别说监控视频了,连消防安全合格证都没办过。为此派出所的民警曾经多次上门,督促他们履行相关审批手续,但这个护育院具有一定背景,又有慈善福利性质,经常组织一些社会团体来参观慰问,院长邢启圣“是一个比玻璃球还滑的家伙”,警方也不能贸然取缔,结果一拖再拖,拖到现在。

听完这些情况,一向办起案来虎虎生风的杜建平,感到自己好像陷进了一个巨大的毛线团里,手脚根本不得施展不说,而且越想挣扎着摆脱困局,反而被缠绕得越紧。他用粗糙的手掌在同样粗糙的红脸膛上搓来搓去,本来就发红的眼珠子越搓火越旺。

“老柴不行!”刘思缈断言道,“他的办案风格太传统,太保守,这个童佑护育院上上下下都被邢启圣训练成了混不吝的牛皮糖,得找个更狠更混的角色过去,才能打开局面。”

杜建平一愣,接着点了点头:“把马笑中派过去!”

马笑中是望月园派出所的所长,全市有了名的能员,逮住蛤蟆能挤出脑白金的角色,一想到他参与这个案件的侦破,杜建平有从冰窟窿里露出了半个脑袋的感觉,可是还没容他透口气,案发以来最沉重的一记铁拳即将砸到他的脸上。

“老板,”不知什么时候,林凤冲突然站在了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个iPad,屏幕朝里,“我们把中兴智能监控系统拍摄到的一百九十四辆汽车通过的视频,进行了画面截取和放大,然后将司机照片输入部里的数据库进行比对,现在,比对结果出来了……”

他的声音很奇怪,好像刚刚走下手术台的主刀医生要对病人家属宣布手术失败似的。

杜建平和刘思缈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问:“找到嫌疑人了吗?”

“找到了……”林凤冲说着,把iPad翻了过来——

“啊?!”杜建平震惊得叫出声来,刘思缈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尽管那张宽脸上的痤疮已经变成了一个个坑洼,尽管嘴唇上一撮毛茸茸的小胡子已经剃掉,但手握方向盘的人那双三角眼里放射出的光芒,在十年之后依然阴冷和残忍,甚至更加惨毒可怖——

没错,此人正是“西郊连环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周立平!

3

下午三点半左右,两辆装有镀膜玻璃车窗的别克GL8缓缓地停在了润唐高科技孵化园区D座的门口。

润唐高科技孵化园区是西郊近年来为了招商引资特别兴建的一个房地产项目。园区面积很大,入口处能并排停下四辆大巴车,整体格局是以一个俗不可耐的罗马柱环形喷泉广场为中心,围绕的一圈灰白色的半圆形建筑。从天空俯视的话,活像是一大堆恐龙蛋正放在九宫格里煮。设计者将整个园区全都铺上草坪,插上矮矮的小树苗,间杂以不规则的石板路,这儿添一条小溪,那儿安一座假山,山顶上再装上几个太阳能电池板,借此突出科技、时尚和环保的主题。只可惜,近两年很多企业纷纷倒闭和搬走,导致园区异常清冷和萧瑟,偶尔有个过路者一声咳嗽,竟弄出好几个回音来。

“D座除了这个西门,还有一个东门,另外南边有一个用来运输清洁废料的小门,但一般只有保洁员会用来进出。”园区办公室主任,一个有点儿斗鸡眼的小个子坐在GL8车里给杜建平介绍道,“名怡公关公司就在一层把北头的办公区,用不用我先进去打探一下你们要找的人在不在?”

杜建平看了看他微微颤抖的手指尖,想起刚才把他从办公室叫出来时,他惊恐万状的模样,估计这小子不是与人通奸就是私吞公款,心里藏着的鬼能演半部《聊斋》,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

在发现昨晚十点左右,周立平曾经开着一辆黑色斯派轿车由南往北驶过青石口东里红绿灯以后,警方立刻调出了那辆车的相关资料,车辆的所属单位是名怡公关公司。浏览该公司的官网,发现这家公司的老板姓郑,曾经在某公益类报纸担任广告部主任,辞职后开办了这家公司。公司的主要业务就是承办官方或民间的各类慈善组织在本市组织的募捐、晚会等公益活动,而工商税务部门提交的报表证明,“爱心慈善基金会”是这家公司最大的金主。

尚不知道周立平在这家公司到底担任什么职位、具体做什么工作,为了防止走漏风声,也不好胡乱打听。时间紧迫,杜建平当即决定马上对周立平实施抓捕:“只要把人逮住,石头我们也能审出条缝儿来!”

这句话纯粹是为了给部下打气。扪心自问,杜建平知道自己面对的绝不是一个可以轻视的对手,是的,抓住周立平也许不难,但打败他是非常非常困难的,十年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这个疑似“西郊连环凶杀案”真凶的家伙,凭借被捕后的一言不发和警方的证据不足,加上林香茗出面干预,最终法院只认定他犯下了杀死房志峰这一宗罪状,加上他未满十八岁,只被判刑十年……当时很多刑警就愤愤不平,比如李志勇,一年以后喝多了酒还红着眼睛跟自己吼:“你信不信周立平坐不满十年牢就会被放出来?你信不信他出来还会杀更多的人?!”那一声声责问言犹在耳。

现在扫鼠岭上发生的惨剧,足以证明李志勇的责问绝不是杞人忧天。

到底该怪谁呢?

杜建平下意识地看了刘思缈一眼。

刘思缈装成没看见。

很短的时间里,市第一监狱、周立平住地的派出所、街道、帮教机构都把相关情况汇报上来:周立平在两年前因为在狱中改造良好而提前获释后,既没有去找自己的生身父母,也没有打扰曾经收养过他的姨妈,而是另外找了个便宜的房子租了下来。起初他租房子很不顺,合同签了,定金交了,房东不知从什么地方得知了他是个坐过牢的杀人犯,立刻毁约。几次之后,连房产中介公司的业务员都不好意思了,帮他租了套小一居,房东长年在美国居住,很少回来,一切委托中介公司代理,也就少了很多麻烦。彻底安顿下来之后,周立平按时向住地派出所报到,民警们都恨他不死,就算是公事公办也没让他好过过,但他面对任何冷嘲热讽和白眼斥责,永远是沉默不语,面无表情地按照别人的支使一次次穿梭在各个基层政府部门之间,登记,签字,盖章,最终重新办了户口和身份证,并在帮教机构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交通协管员的工作。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每天早晚戴着顶小红帽,穿着橙黄两色的马甲,手里举着面红旗,站在红绿灯下指挥交通,渴了就到附近公厕喝口自来水,饿了就在百姓餐亭买个馒头啃……也许是因为这头野兽看起来真的变驯服了,派出所和街道渐渐减轻了防备之心,甚至在不久之后发生的“寻枪事件”中,街道主任还出来帮他说了几句话:“那小伙子我看应该是改造好了。”

这一切,杜建平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因此他既痛恨那些基层干部,痛恨他们怎么能相信一只嗜血的虎变成了温顺的猫,也痛恨自己,那次“寻枪事件”中,如果自己相信李志勇的话,对周立平穷究不舍,直至绳之以法,就不会酿成今天扫鼠岭上的惨剧,还白白地折损了一位战友……

抓捕周立平的小组分成两个:A组由林凤冲带队,前往周立平的家中,楚天瑛也跟他一起去,这样无论能否在家中抓到周立平,都可以立刻对他的住处展开搜索和勘查;B组则由杜建平亲自带队,到名怡公关公司去,因为根据对周立平手机的追踪定位,那部手机目前在润唐高科技孵化园区一带。

来到润唐高科技孵化园区之后,警方找到园区办公室主任,详细了解了D座的内部结构、进出路径以及名怡公关公司的具体方位。杜建平对车里的刑警们说:“大家知道,这个周立平是我们的老对手了,十年前就曾经杀害了多名群众——其中包括一位女警,只是由于种种原因,没有让他把牢底坐穿。这一回他还能不能继续这么好运,就看你们的了!”

一位膀大腰圆的刑警冷笑一声:“老板你放心,这回我们不仅要抓住那个狗杂种,还要把他剁碎了打包快递给阎王爷。”

“是这个话!”杜建平点点头,“不过要注意,在抓捕行动中要尽可能避免开枪,争取将周立平生擒活捉,不然直接给他个痛快就太便宜他了。考虑到此人极度危险,身上可能携带武器,所以遇到对方开枪拒捕,万不得已时可以开枪,只是要避免打到其要害,还要注意群众安全。”

这时林凤冲打来电话,说在周立平的住处并没有发现他,这样一来,几乎可以肯定周立平就在D座里面了。

刑警们一个个虎目圆睁,等候着杜建平下达进攻的命令,但临战一刻,杜建平却心头沉重起来。一个穷凶极恶的未成年杀人犯,坐牢八年,足以让他在犯罪技巧、犯罪心理甚至体能上都得到显著的“提升”,一旦拒捕,手下的兄弟们就面临着死伤的危险,而无辜群众更是难免遭殃……最好的办法是派一个人先进到名怡公司里打探清楚周立平的工位、状态,甚至提前把名怡公司乃至整个D座的员工都疏散,但这一车刑警都是多年抓捕重案犯的老捕头,脸上都挂着相,莫说经验丰富的周立平,就是普通人见了都绕着走,而周立平刚刚作案,稍有风吹草动都会有所觉察,对疏散群众这种事儿绝不可能无动于衷。实在不行……只好猛闯硬撞了。

正在杜建平把心一横,准备下达作战命令的时候,突然有人砰砰砰地拍GL8的车门。

这把车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杜建平扭头朝着窗户外面一看,又惊又喜,呼啦一下拉开车门,站在门口的正是老部下李志勇!

两年不见,李志勇变得更胖了一些,小鼻子小眼看上去还是那么倔强中透着一股子憨劲儿,头发梳理得整齐了一些,胡须也都剃得干干净净,身上的黑色西便装虽然有些皱皱巴巴的,但比起当刑警那会儿不知利落了多少倍。见到老领导以及车里的几位旧同事,李志勇特别高兴,跟他们热情地打着招呼。

“你怎么在这儿啊?”杜建平问。

“我还想问您怎么在这儿呢!”李志勇说,“别的不认得,这两辆GL8可是咱们刑警队的老伙计了——有案子?”

杜建平“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李志勇知道规矩,警方要办案的时候,对“外人”是一滴水都不能往外露的。

他突然说了一句:“你们是来抓周立平的?”

杜建平看了他一眼:“你咋知道的?”

“这是什么地界儿?高科技孵化园。”李志勇说,“要说出个经济犯、诈骗犯啥的,我信,可那也用不着咱们刑警大队龙虎豹的出动这么多人,既然要抓的是刑事罪犯,这阵势还得是犯了大案的,整个园区我能想到的就是周立平了。”

“老刑警果然眼毒。”杜建平一笑,又追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周立平在这园区里?”

李志勇说:“我和他都在D座的名怡公司上班。”

猫和老鼠居然在一个洞里,而且那只猫还曾经被那只老鼠生生地剥下了猫皮——所有人听了都目瞪口呆!

虽然一时半会儿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但杜建平知道,自己一直盼望的那个对名怡公司知根知底的人就在眼前了:“周立平在公司里吗?”

“在!”李志勇也严肃起来,“我这是提前下班。出来时,他还在工位上。”

杜建平点点头:“能不能配合一下我们的抓捕行动?”

“早就盼望着这一天了!”李志勇说,“我回办公平台一趟,您派弟兄们守住东西两个门,等我打您的手机报告情况再行动。”

“好样的!”杜建平高兴得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臂膀。

“哎哟!”李志勇疼得叫了一声。

“咋了?”杜建平一愣,“我这没使多大劲儿啊?”

“没事儿,昨天公司搬家具扭到了。”李志勇说完,转身向D座走去。

等李志勇进了D座,杜建平立刻跳下了车,两辆GL8里的刑警们也都涌了出来,他们一个个身穿棕色或黑色的皮夹克,神色严肃而警觉。杜建平把手一挥,刑警们像捕猎的狼群一样,弯着腰迅速冲向D座,一队把住了西门,一队从南边绕向东门,然后在门口齐刷刷刹住了脚步,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步命令。

就在这时,杜建平的手机响了,接通后,里面传来了李志勇有些焦急的声音:“周立平跑了!”

杜建平的脑袋“嗡”一下子,立刻从腰间拔出手枪,撞开玻璃门冲进D座,身后的刑警也跟着他涌进了一层大厅,手里都举着子弹上膛的手枪,擦得锃亮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上倒映出了他们纷乱的倒影。

他们径直冲进了名怡公司的大门。装饰着鹅黄色背板的前台后面,坐着一位打扮入时的漂亮姑娘,吓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还没喊出声,就见同一个公司的李志勇从里面跑了出来,跟这群杀气腾腾的不速之客接上了头。

“你不是说他刚刚还在吗?”杜建平问。

“对啊,我出来时瞟见他坐在工位上看电脑呢。”

“那怎么这么快就跑了?他的公文包什么的还在工位上吗?”

“他一个司机,上下班从来都是空着手的……”

“东门东门,你们有没有看见周立平出来?!”杜建平对着警用通话器喊道。

“没有看到!没有看到!”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李志勇在车门口跟他们打招呼时,被周立平隔窗看到了,所以逃跑了……杜建平硕大的脑门儿上沁出了一层汗珠,如果就这样放跑了这个重大的犯罪嫌疑人,再想活捉他可就难了。杜建平一跺脚,转身往门外走,与一个正在慢悠悠往门里走的人撞了个满怀。

杜建平定睛一看:居然是周立平!

杜建平一把抓住周立平的胳膊,咔嚓一个反拧,右脚再伸出一绊,周立平烂泥一样“啪”地摔在地上,一群刑警扑了上来,摁脑袋的摁脑袋,掐脖子的掐脖子,戴手铐的戴手铐,周立平起先还“哎哟哎哟”地喊疼,后来也许是脖子被卡的缘故,嗓子眼儿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呜呜声,像狗似的。

前台的姑娘惊恐万状地啊啊大叫着,名怡公司的员工纷纷从前台与办公区的隔断后面探头探脑,想看又不敢看。

“老板。”一个刑警望着杜建平,摇了摇头,意思是在周立平的身上没有搜到任何武器。

杜建平蹲下身,薅起周立平的头发问:“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