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秦老头早就飞奔到无疏禅房救主,这时候不知藏身在何处;蔷薇抱着幽闲窜出来就消失了踪迹,杨憧带人四处周围搜寻他们,周围小尼姑平日里只挥得动敲木鱼的棒槌,谁都没法子救人。

“幽昙!幽昙师妹!你到底在哪里啊!”幽明挣扎着大叫,眼泪儿簌簌的滴落,其他小尼姑也跟着垂泪,但都撑住不放手——已经失去好多姐妹了,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啪!轰隆!

巨石砌就的墙壁被生生砸开一窟窿,幽昙细瘦的胳膊举着和身体极不相称的两柄狼牙棒,从窟窿里钻出来,蹙眉抖了抖身上的碎石,颇为歉意的看着幽明,可怜兮兮的说:“对不起,师姐,方才听到你在叫我,我屏住呼吸砸墙呢,所以没回你话。”

暗战

“你——你——你!,你先是隐瞒身份意图不轨骗得我好惨!被识破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是不负责任!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就是说得你这种人啊!老天打个雷劈死你都不冤枉…。”

幽闲上下嘴唇蝴蝶般翻飞着,声音越来越大,语言也越来越刻毒,可是蔷薇依旧不动声色,愣愣的低着头,嘴唇微张,表情甚是奇怪——就像面前摆着一盘红烧肉,但是偏偏只能流口水,却吃不到。

“喂!说你呢!”幽闲插腰曲指往他额头狠狠一戳,“心中有愧吧,都不敢正面和我对视。”

蔷薇摸了摸戳红的额头,喉头动了动,咽了口水,痴痴傻笑:

“不是不敢看你的脸,实在是没时间啊,我光顾着看你的胸了,咳咳,那个,你胸口的衣带被树枝扯开了——。”

啊!

幽闲低头一瞧,大半个胸脯暴露在冰天雪地中,因为情绪激动,此刻正颤颤巍巍起伏不断,沟壑颇深,淡淡的月光照到一半就停住了,另一半留在阴影中,令人鼻血狂喷之外又遐思不已。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幽闲赶紧胡乱将衣带打了个死结,抬头一看,不禁双手抱胸后退三步,“你——你——你要干嘛?”

“还能干嘛?这个时候,当然是脱衣服啦。”蔷薇脱完左袖除去右袖,笑容一贯的猥琐而纯真,天知道为什么他能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乾坤大挪移般融汇在一起。

完了完了,以前他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如今连羊皮都不要了,直接进化成野兽。幽闲内心大呼不妙,无奈背后就是湿漉漉的山石,避无可避,呜呼哀哉!我幽闲一世英名,终究要毁在这小子手中么?

蔷薇“狞笑”着逼近,幽闲阖上双目,悔不该,悔不该啊,我错了,真的错了,当初在沙漠就不该救她,哦不,是他…。

面颊擦过一丝潮湿,带着体温的衣服随即披在她身上,幽闲睁开眼睛,只见蔷薇猴子般上串下跳搓着手直叫冷,“哎呀呀,老子的衣服不知让给你多少次了,今年的工钱记得不要再拖了。”

竟然是——是这样呢,幽闲松了口气,可心中却有些莫名的落寞,她猛地甩甩头,这种想法顿时烟消云散,“你这些天都藏在那里?你怎么知道今晚会有袭击?”

“我看见了红色焰火,还看见山顶火光闪动,弹出了火球,就抢先把你抱出来。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无寐和秦老头都发现了我的行踪,只是装聋作哑不做声,而你——你根本就没感觉到我的存在吧。”蔷薇有些虚无的看着幽闲,低声道:“反正无论我怎么藏,都藏不到你的…。”

“心里。”蔷薇咽了口唾沫,艰难的说出最后两个字。

良久,都不见幽闲有什么回应,蔷薇嗫嚅道:“反正,反正你都不会在乎——咦,人呢?”

幽闲不知何时跑出了洞外,她踮着脚尖急切望着半山腰处化作火海的红叶庵,指甲深深的印进掌心,“烧了,全烧了,本来打算过完年再回帝都,如今看来,变成了妄想,这些年来,这里是我唯一可以安心睡觉的地方,天下之大,容不下一张平静的卧榻。”

蔷薇静默守在幽闲身边,冰冷的山风夹带着细雪袭来,蔷薇突然有一种很无力的感觉,任何时候,他都可以做幽闲的盾牌,替她遮挡明枪暗箭,可以做她的匕首斩荆劈石。

可是他无法除去那些深藏在暗处的仇恨和争斗,而这些仇恨和争斗无时无刻都在酝酿着新一轮的杀戮,永无止境。

雪山,枯树 ,烈火,这个夜晚,有人长眠,但无人入眠。

然镜一行人赶到红叶庵时,冲天烈火已经肆虐了整个庵堂,尼姑们挤在一起取暖状胆,从今夜开始,她们将无家可归,好不可怜。

无疏,幽闲等人都不在此处,无寐师太迎过来,低声道:“老秦带着无疏师太不知所踪,幽闲她——她被蔷薇抢先抱走了,杨憧正在山上寻他们。”

“他们先是派遣高手毒杀幽闲,被识破后,假扮尼姑的刺客在屋顶放信号,一为示警行动失败,二为提醒幽闲的所在地,山顶上的人见到信号,就调整机括将火球弹射到卧室屋顶,企图烧死幽闲,能将机括调整设计得如此精确,丝毫不差,只有商才能做出来。”

“从山顶到半山腰的红叶庵,距离甚远,还要测算到风向天气,商真是机括奇才。”武信旋问道:“他的学生如花呢?商能如此准确计算,必定要先得到红叶庵详细地图才行。”

“如花?”无寐师太这才想起来,“她一直都关在柴房的地牢里。”

抱着锅铲的幽明拍拍脑袋,“我想明白了!幽桦师妹每天给她送饭两次,肯定是死在如花手里,她剥了师妹的面皮,伪装成师妹的样子逃出地牢,偷了画好的地图,交给她老师商计算方位,就是她!”

无寐缓缓摇头,“可是方才幽闲卧房里冒牌货不是如花。”

幽明为枉死的幽桦打抱不平,“不是如花,也肯定是和她一伙的,无寐师太,你太相信你的师侄了,她那么歹毒,肯定不会说实话,什么和商早已决裂,同主不同心,都是骗人的鬼话。”

“先去找到幽闲。”一直沉默不语的然镜发话了,飞身上马直奔山顶,武信旋紧跟其后。

十方跟着上马,有些为难的说:“无疏她——。”

“放心,有老秦在,无疏师太不会有危险,只是目前形势不明,她不便现身而已。”无寐点点头,“我在这里探消息,你们先上去找幽闲。”

“十方和尚等等我!”幽明将铁铲往地上一撑,借力跳到马上,和十方并骑,“我要上去找商和如花,把他们和热油炒成一盘菜祭奠幽桦师妹!”

然镜一行人到了山顶发射火球的地方,隔着老远就听到如花在尖叫,“不要!不要啊!这事真的和我没关系!那老东西的人杀了幽桦,剥了她的面皮,假扮成她的样子来地牢救了我,我——我发誓!我只是把画好的地图给了商,其他的事情都和我没关系!”

“我被老东西迷倒了,醒来时就在这里,这些火球都和我没关系,是商干的!真的,我和他有过节,他想除掉我,但是顾忌到我们共同的主人,没敢动手而已,这次他想借你的手杀我,你千万不要上当啊,杀了我,你和我的主人就彻底敌对了,对谁都没好处!”

悬崖上,搁着数十个机括弹射器,丢弃着几个熄灭的火把,以及尚未来得及发射出去的水缸大小的火球弹数枚,如花被牢牢绑在其中的一个火球上,沿着机括的弧形往上推送,卡在发射位,幽闲举着火把就要往黑色引线上点。

“我说的全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如花厉声大叫,“商这个王八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你的主人是谁?”幽闲冷冷道,“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我不管你和商有什么恩怨,红叶庵被毁,诸多师太被大火烧死,你们都脱不开干系。”

“这个——真的不能说啊!”如花奋力挣扎,机括剧烈震动起来,蔷薇抽剑抵住如花喉咙,不耐烦的说:“别乱动,你自己不长眼往剑上凑,到了地府可别怨我杀了你。”

如花不敢动,豆粒大的汉冷汗簌簌往下掉。

“你自己选的。”幽闲用火把点燃引线。

嗖!引线开始燃烧,迅速窜到了如花脚踝处,毒蛇般的往上游。

“夏侯安!尹国太子夏侯安!”如花尖叫,“他是我的主人!”

“派你来做什么?”蔷薇用剑柄敲了敲机括,“快点!马上就要烧过来了!”

如花颤声呼喊叫,“杀琉璃公主幽闲!如果确定琉璃公主嫁给南焰国国主,那么就杀了她!这是我主人原话!”

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得到了答复,蔷薇欲斩断引线,半途被幽闲制止,“你——。”

幽闲看着绝望的如花,目光冰冷胜雪,“去吧,去给师太们陪葬,她们会超度你。”

引线继续燃烧,即将引爆膛里的火药,将绑着如花的火球弹射出悬崖,到时候,神仙都救不了她。

垛!

一声箭响,铁质箭头在引线燃烧到只剩一寸处时,将其射断。

武信旋收弓下马,朝悬崖走来。

“武信旋?十方?哇,还有然镜!呀咩代!呀咩代(不要)!”蔷薇最怕(讨厌?)的三人同时到来,他躲在幽闲身后,拉着她的衣袖呜咽道:“呜呜,他们来了,他们要杀我,救我!主人救我呀!”

这时杨憧也领着卫队徒步寻了过来,远远看见蔷薇,便眼前一亮,猫儿遇到腥似的凑过去,强握住蔷薇纤长细白的小手,安慰道:“别怕,蔷薇,有我在,他们谁都伤不了你的。”

此时此刻,识时务者为俊杰,有奶就是娘,谁能护他谁就是救星——甭管救星是否另有所图,不怀好意。

蔷薇没有避开杨憧的手,反而埋首在杨憧肩上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呜呜,你们要替我做主啊,他们凭什么因为我是个男的就要杀我,呜呜,男人何苦为难男人啊!”

“哥哥。”幽闲站起来,挺直了肩膀,“这不关你的事,为何要阻止我点燃机括。”

“幽闲,得饶人处且饶人,如花已经招供,你陷进仇恨无法自拔,杀再多的人也无法平息愤怒。”武信旋解开自己的鹤毛大氅,欲给幽闲披上。

“死的不是你的人,她们睡下的那刻,怎么会想到这将会是长眠。”幽闲移步避开鹤毛大氅。

武信旋双手悬空,这是幽闲首次拒绝他的好意,然镜冷着脸,接过武信旋的大氅,不顾幽闲的反抗,强行将她身上那件臭烘烘又无处不漏风的破外袍扯掉扔给蔷薇,接下自己的软甲,给幽闲系好,再将鹤毛大氅披在她身上,缓缓道:

“如花的主人是尹国太子,你若是杀了她,将来不知会有多少麻烦,昨天你父皇已经下了诏书,确定嫁给我弟弟的是琉逑公主,只要嫁过来的不是你,尹国太子夏侯安就不会对你有威胁。”

幽闲甩开然镜的手,“我不相信她的鬼话!她没动手,可是商今晚一连二次都是对着我来的,若不是蔷薇,我早就和红叶庵一起化为灰烬了!何况,无论是谁,只要是你弟弟娶了北焰国公主,南北二国局势必然会缓和甚至结盟,这些都对尹国不利,他们巴不得我们二国打得死去活来,然后渔翁得利。”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能不能把我从这该死的火球上先放下来,商这晚的毒杀和火攻,绝对是他抗命而为,你和他一定有什么私人恩怨,所以他想出了嫁祸于我的诡计,如果你死了,他必会杀我,对主子禀报说是我抗令杀了你,然后同归于尽;如果你没死,就像现在这样,他就借你的手杀我,总之,他都会洗脱干系。”如花急切的说:

“太子殿下吩咐过,只要不是琉璃公主你嫁过去,一切都不是问题!殿下在大漠盗贼城见过你,他说,见到公主,才知为何会有女人能倾国倾城,依你的手腕魄力,早晚会在南焰国站位脚跟,掌握权柄。而你的野心,永远都不会满足现状,必定会对尹国发动战争,一为扩疆国土,二为转移国内矛盾,将对手的力量消耗在对外战争之中。”

“大漠盗贼城?”幽闲的记忆飞速回溯到了过去,喃喃道:“难道是他?”

在场所有人都觉得震惊,然镜的脸色黑到不能再黑了,僵直的站在原地,只有杨憧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蔷薇偷偷掐他的肩膀,一边假哭,一边耳语,“喂,到底是谁?我跟随幽闲在盗贼城也有二年了,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杨憧低声道:“嘘,那个时候你天天像只瘟鸡似的躺在羊皮毡上等水喝,当然不知道这档子事了。”

“太子殿下说,如果确定是你嫁到南焰国,我就立刻行动杀了你,然后嫁祸给他。“如花指了指然镜,”他是南焰国皇子,国主的异母哥哥,幽闲死在他手里,北焰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两国相争,尹国就有可乘之机。”

幽闲冷哼一声,“夏侯安是不是还托你带一句话,如果确定最后嫁的不是我,他的王妃会在今年识相死去,然后,他会给我父皇下聘书,迎娶我做他的妻子,夫妻二人同心协力,同有一天,这六合江山都将属于我们。”

如花点头如捣蒜,“嗯,就是这样,公主殿下怎么会——。”

“我不杀你。”幽闲眼神一凛,“去回复你的太子殿下,让他少操心别人的婚姻大事,先坐稳自己的太子位——他的大皇兄和四弟马上就会有动作,还有,请你转告我的敬佩之意,这场火烧红叶庵做的很好,我都记下来,听闻太子东宫奇珍异宝无数,烧起来一定很美吧。”

“公主,就这样放了她?”幽明不甘心,手里的铁铲直发抖,“她害的幽桦师妹死无全尸,若不是她画的地图,红叶庵也会就这样毁了。”

“一个小卒而已,罪魁祸首离你千里之外。”幽闲望着半山腰的火海,“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他,然后,是蒸是烤,随你做主。”

“我——我要把他剁成块,做成——做回锅肉喂狗!”幽明紧紧的握着手中铁铲。

嘶!刚刚从火球上解脱的如花被幽明绿幽幽狼般的眼神吓得直抖擞,寒气攻心。

“保护公主!”

一直静默的幽昙挥着狼牙棒冲上前来,双手风车般的抡动着,见左下方一团火球扑面而来!

“着!”

幽昙大喝,左手狼牙棒咆哮着飞起,轰隆一声巨响,重铁铸制的狼牙棒和火球撞在一起,火花四溅,这次火球是自下而上弹射,抵不过幽昙抡起的腕力和自下而上的坠力,终究停在半空坠落。

“你——你们都放开我!疼死了!”幽闲奋力挣扎,她觉得两只胳膊已经脱离身体,蔷薇和然镜对视一眼,谁都不肯放开。

刚才火球腾起的瞬间,然镜和蔷薇一起冲过来,一人扯一只胳膊拉着幽闲就躲闪,众所周知,和尚和怪物如何能做到心意相通?所以他们二人朝着不同方向拉扯,可怜幽闲如同遭遇车裂(说五马分尸也行)之刑,疼得呲牙咧嘴,可一边是情人,一边是出生入死的保镖,骂谁都不合适,唉!

“主上,我先护送幽闲下山。”

关键时刻,武信旋过来救场,蹲在马上向幽闲伸出右手,然镜首先放开,蔷薇想了想,也随即放手,幽闲抓住“救命稻草”,坐在武信旋前方,低声道:“走吧。”

轰隆!

幽昙挥起第二个狼牙棒,将下一个火球击退,悬崖上的人已经全部撤退,她拍拍手,将杨憧留给她的藤制盾牌举过头顶,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绝杀

武信旋和幽闲并骑一马,行到密林深处时,弦声四起,霎时,箭矢如蝗!

毒杀,机括,悬崖上的诱杀,这次又在道路上设□□手埋伏,看来商是下定决心要至幽闲于死地了。

咄咄咄!

重伤的马匹坚持往前跑了快半里远才轰然倒地,两人滚身下马,箭矢将藤制盾牌射成了刺猬,武信旋举着盾牌,将幽闲护在怀里,向密林深处躲藏,在道路上前行只能被当做活靶子。

刺客紧追不舍,如跗骨之蛆,好在□□箭匣只有五支箭,等到他们以弯月形攻击包围时,箭矢基本用尽,幽闲埋首在武信旋怀里,在丛林中穿行,身后不断有刀剑出鞘的声音。

两人迈过一个大石头坑,武信旋突然一个踉跄,半跪在雪地里。

“哥哥!”

借着白雪和淡淡月色,幽闲见武信旋面色苍白,嘴唇发青,黑色箭矢穿透了他的肩膀,露出指甲大小的乌金色箭头。

“你受伤了。”幽闲扯开围在肩膀处的衣物,抽刀削去箭杆尾部的羽毛,咬牙并掌顺着箭势将整柄箭拍出去,顿时血浆喷涌!

“你忍忍。”幽闲撕开衣襟,包扎伤口。

武信旋一声闷哼,无力摆摆手,“箭上有毒,我的手脚渐渐没有知觉了,你先走。”

“妹子不会扔下你一个人。”

幽闲将武信旋拖到暗处,抓几把枯枝盖住他,用树枝将地面脚印托痕划乱,奔向相反方向,在雪地里新脚印,经过二个岔路口时,幽闲脱下鞋子扔到前方,仅穿着布袜躲在杂树林中。

追兵沿着脚印接踵而至,追到最后,捡到一双女鞋,鞋里温热着,是仓促间跑掉了鞋子,还是疑兵之计追反了方向?他们果断兵分两路,一队继续往前追,另一队原路返回仔细搜索。

返回的追兵行到一个岔道口,呲的一声,走在最后的杀手脖子上多了一条血痕,从细细血痕里喷涌而出,血溅三尺,飞溅到了众杀手后颈之上。

众人回头,见同伴瞪着眼睛倒地气绝,背后闪出一个黑色大氅的女子,她右手腕轻轻一抖,弹去刀刃上的血珠儿,这是一柄经过特殊锻造的弯刀,是普通菜刀的两倍大,刀身拥有最完美的弧形,可以将各种阻力削弱到最小,锋利的刀刃在顶端微微上翘,凝结出最深邃的杀机,整柄刀面经过特殊的淬火处理,无论怎么打磨都暗淡无光,因此在和她对抗过程中,根本无法看清她的刀势走向,往往听到弯刀呼啸而至时,自己已经中刀倒地了。

更要命的,是她隐藏在黑色大氅里左手的三棱状的剑刺,这三棱剑刺长约一尺,三面刀刃,三个血槽,刀身和弯刀一样都是哑光暗淡无色。因为它特殊的构造,一旦被它“咬”到,血液就从三个血槽里喷出来。

同时,刺中者肌肉也不会像普通刀剑创口那样因为受痛而紧贴住刀刃,武者还需要奋力抽剑而出,三棱剑刺的创口被血槽引入了空气,肌肉根本无法同时贴住三个刀面,所以幽闲只需要轻轻一动就能抽剑,开始下一轮攻击;如果“咬”的地方恰好是重要血管组织,那三个血槽会同时将空气引入血管,在血管内形成血沫,血沫阻塞血管,中招者会不由自主的抽搐,手足脱力,失去反抗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所以,当然镜、十方、蔷薇救兵赶到时,岔道口已经变成了屠宰场,大半杀手中招躺在雪地上挣扎呻/吟,另一拨往前追的杀手闻声而来,见到此景都先楞了一下,随即蜂拥而上。

蔷薇若鬼魅般首先飞速冲进包围圈,只是一个拔剑的动作,就将割断了两个杀手的喉咙,他将幽闲拖出战局,剩下的,就交给哭面煞神杨憧这帮杀人机器般的人物了。

“哇呀呀!你流血了!”蔷薇看着浴血的幽闲,不禁担心的从头摸到脚,查看伤口。

然镜拍开蔷薇的爪子,不悦道:“毛手毛脚,别伤了她。”

“不用担心,多亏了你的软甲,只是轻伤,这些血都不是我的,。”幽闲抓几把白雪使劲擦血呼呼的脸,便露出了皎洁的肌肤,只是方才经过激烈的搏杀,肤色微微有些发红,她指着不远处的树丛,“然镜,哥哥受伤中毒了,躺在那里,你叫十方他们把如花押过来,她是商的学生,肯定知道怎么医治。”

“好,你要小心,有事赶紧叫我。”然镜掏出手帕替她擦去嘴角下巴上漏下的血迹,踌躇了一会,“不要总是一个人扛着所有的事情,你毕竟只是——。”

“我不要紧的,你放心。”幽闲强扯出一抹微笑。

然镜默然点点头,照着幽闲指的方向去树丛找昏迷的武信旋。

“好久不见你左手剑刺右手弯刀了,真是漂亮。”蔷薇见然镜走远了,才敢巴巴的蹭过来,脱下自己的鞋子给幽闲穿上,又开始絮叨:“脱了衣服又赔上鞋,你要对我负责呀。”

杨憧等人的身影在屠杀场里如翩翩蝴蝶般飞舞,剑刃所到之处,兵器的碰撞声,刺入肉体的闷响声不绝于耳,鲜红的血滴和洁白的雪花联手惊鸿之舞,残酷的美丽。

幽闲微闭着上眼睛,恍惚中,又回到了在大漠盗贼城修罗场当战奴的日子,她和杨憧,从一个个炼狱般的格斗场中走了出来,手上沾满了他人的血,从大漠走出一年多了,本以为自己会淡忘,可事实上从大漠走进名利场,鲜血和杀戮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险,从兵器的直接对抗,转为谈笑间的灰飞烟灭,时间长了,对生命都开始麻木起来,这就是佛经上说的坠入成魔么…?

幽明将铁铲往雪地里猛地一插,单膝跪地:“禀告公主,刺客全部歼灭,无一活口。”

“知道了。”幽闲背靠在树干上,轻挥右手,“你们都退下,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众人对视,都不敢离开,幽昙怯生生的一步一蹭过去,“师姐,这里全是尸体,又冷,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吧。”

幽闲闭着眼,不说话,明显不耐烦的撇了撇嘴。

“走走走,公主一言九鼎,我们都撤。”杨憧率众人离开。

约一盏茶的时间,冰冷的山风和细雪掩盖了血腥味,偶尔,听闻承受不住冰雪压力的枯叶坠落在地的声音。

幽闲蓦地睁开眼睛,“商,你出来吧,我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树丛动了动,蛰伏已久的商站起来,将枯枝编就的伪装扔到一边,观其相貌,只是一个头顶秃发,干瘦普通的男人。

幽闲缓身而立,“方才我在被杀手围攻的时候你就在那里的吧,那个时候你本可以趁乱杀了我的,等到现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出来才痛快。”

“能逃脱我一夜四次绝杀的,只有你一个。”商上下打量着幽闲,“可惜了,有个人必须要你死,还要砍下头颅做凭证,受人之托,你不要怪我。”

幽闲抖去身上的残雪,“我这个人呢,不太喜欢记仇,想我死的人很多,不知你是受那位的托付?”

商顿住了脚步,“是一个姑娘,女人一旦执着起来,是非常可怕的,她一定想尽办法接近我,说服我,我不得不冒着被主子弃用,甚至围剿的危险设计杀你,这是我的杀手生涯最险的一趟买卖。”

“可是你有些犹豫呢。”幽闲讽刺一笑,“你追随尹国太子很久了,安逸的生活磨灭了你的警惕和使命感,只剩下机括和□□的本事——放到以前的琴楼的时候,你早就应该完成任务。”

商干笑道:“呵呵!第一次听到有人觉得自己活得太长,嫌我动手晚。”

“呵呵!”幽闲学着商的笑声,将衣袖拦在嘴唇上假装斯文,“老人家走路要小心哦,前方设上了陷阱呢,你再走一步,就踩在雪层下的霹雳弹上了,我的人离开的时候早就准备好迎接您老人家,如果他们不走,你就永远藏在暗处不出现,不如留下诱饵,引你现身。”

商面色一动,很快又恢复如初,“不可能,霹雳弹威力巨大,你和我只有七步之遥,他们不怕误杀你吗?”

幽闲反而前进了一步,“霹雳弹的效果是可以调整的,只要在五步之外,就确保无恙,不信么?嘿嘿,不如你走一步试试。”

“你是在等救兵吧。”商迈开步子,踏到半空,又缩回原地,“哼,你以为我会中这种幼稚的激将计——啊!”

嗖的一声,商退回原地的脚踝被某种坚韧的丝弦状物事牢牢套出,另一端豁然发力,在他反应过来抽剑斩断脚踝丝弦的时候,就被拖出了百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