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不是被夺走了么?

莲音不是被夺走了么?

那个他很讨厌但唯一肯对他好的叶一心不是被夺走了么?

那么,那么,为什么,为什么…连这只猫,连这只蠢得要死笨得要死对他这种人都心怀怜悯的猫,也要被夺走呢?!

【VOO8】血海对峙

这世界好像总是同他开玩笑。

出生那日,满皇宫欢欣鼓舞,太监宫女们奔走相告“娘娘生了皇子!是皇子!”一个个激动得仿佛是自己得到了什么奖赏,可惜有两个人不高兴——一个是母妃,一个是父皇;

据奶娘说,似乎是打他出生那日起,父皇便阴沉了一整张脸,而母妃,则开始了日日以泪洗面。

他是皇子,是西延国唯一一位皇子,可是,他并没有得到最亲近之人的喜欢。

一岁那年,皇子早慧,被宫人牵着小手,他能走得平平稳稳,千字文三字经什么的也开始看,他嗓音清脆,宛若珠玉,念起来娇声可爱。太傅夸他聪明灵巧,父皇觉得脸面有光,总算看了他一眼。

而母妃第一次主动牵起了他,却是将他带到了两军交战的城楼前面;

地面狼藉,断壁残垣,母妃将他朝前推了一推,推到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他被那个年长自己十多岁的男人抱起,带离了西延。

自那之后,便开始了在别国寄宿的生活——他始终把自己的国别,当做西延。

尚越皇宫里面,没有人同他玩。

不知是有人刻意交代过还是如何,无论是宫女太监,还是皇子皇女,但凡是见到他,无不露出或厌恶或鄙夷的表情,他们嘴里极力保持恭谨地唤他一声“殿下”,转过头去,便是另一张脸。

他在尚越皇宫里自生自灭了足足五年。

五年里,陪着他的,唯有偌大空旷的庭院,与从西延带来的嬷嬷。垂眼是地,抬头是天,五年里,他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提前地体会到:什么,叫做孤单。

五岁那年,总算有了一个玩伴。

她叫云鸯。

母妃据说是难产而死,从小失恃,让这位小公主拘谨得很,看什么都怯生生的。

她居然愿意陪他玩。

相伴数月,那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妹妹虽然不聪明,不好看,但好歹…她肯亲近他,肯同他玩。

可三日后,云鸯被关了起来…嬷嬷说,“殿下不要等了,公主她…不会再来。”

直到那个时候,他才恍然明白,他是质子,是犯人,是被那个年长自己十多岁、母妃口里称为他哥哥的男人,严谨提防的存在。

他注定不会被任何人喜欢。

之后不久,他被送进了莲家。嬷嬷很高兴,直说那里是娘娘的娘家,必然会对殿下不错。可是他却觉得,他是一个包袱,被母妃丢给了“哥哥”,如今,又被“哥哥”,丢给了“娘家”。

他开始心灰意冷,对这个从不温暖的世界。

然后…他遇到了莲音。

那个第一个肯对他好的人…

可惜后来,后来,她被“哥哥”抢走,“哥哥”说,“我尚越国第一美女,怎能嫁给你一个野种?上官云影,朕虽不喜欢莲音,但你记着,她也轮不到你的头上!”

他们成亲那日,他被侍卫“扶着”,强制观礼——“哥哥”非要让他观看这场盛宴。

那一年,他十五岁。他被“哥哥”册封为王。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知道,所谓的“哥哥”,的确是哥哥,他根本就不是西延的种,难怪父皇不喜欢。

婚宴当天,边境作乱,好“哥哥”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钦点新册封的王爷,上战场。

他披了银甲,策马驰骋,挥舞着一把银光凌厉的剑,杀红了眼。

打那日起,他便得了个嗜血的名声,尚越国所有人风传:在战场上面,七王爷杀人如魔,且边杀,边笑。

没有人明白他笑什么,他也不需要任何人明白。

一战扬名,“哥哥”怕他因此建立朋党,对他再不启用。他成了尚越国最养尊处优的王爷…在所有不知情的人看来。

从五岁到十五岁,十年间,他也认得了一些对他尚可的人,比如林锐。

林锐告诉他说,今上多疑,王爷若是无意谋逆,不妨做些令他安心的戏看。

他是想做,可他还没有来得及着手,叶一心被不怀好意的人送来。

她以一副爱他入骨的姿态,做的,却是随时取他性命的买卖。

他不喜欢那个女人,可他得承认:他喜欢玩。

她口口声声说爱他不是么?那好,他戏弄她玩。

她真正要做的是杀掉他完成任务不是么?那好,他陪她周/旋。

他是第一次觉得,他起了斗意,他要和这冰冷的世界,斗一斗看。

可他刚刚开始,他刚刚起兴,那个对他死缠烂打的女人,竟然被换了魂…他不依,凭什么所有人说走就走说来就来?!他送她去游街,送她去浸猪笼,他要让她害怕,让她明白:即便她死,也要死在他上官云影的手里面!

可是,可是,她没死…她变了脾性,没了记忆,回到了他面前。

她抓他脸,她同他吵,她与他争夺古月堡的那幅画,然后…一起被困在山洞里面。

他不喜欢她,她那么蠢,他当然不喜欢。

可,可他没想过要她死,没想过她竟然也会离开!

不能原谅,绝对,不能原谅。

利剑起,血四溅,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陨灭在他的怒火之下,他,血红了一双眼…

.

床榻上,一缕幽魂飘飘渺渺地荡在空中,眉头紧锁地注视着床上那破絮般的身子。

“唉…”

看了良久,无奈,她轻轻叹了口气。

——把千百年后的转世调来替自己受劫,原本是个不错的主意,可…可这丫头,未免也太胡来了吧?

她的肉身,交给她是完整无缺,如今居然被弄出了一个大洞…

亡魂看得心疼,却也无奈,只得蹙眉叹气。

抬手,闭眼,她默默念了句什么,那具破絮般的身子岿然不动,却有一丝轻烟般的东西,从鼻翼间飘了出来…

“一心。”

亡魂开口,唤那抹轻烟。

轻烟顿了顿,渐渐地,渐渐地,在半空中勾勒出一具人形的模样,细细的尾巴,却是少女的身体,和脸。

叶一心凝结完毕,看到亡魂,瞬间便愣了,“你怎么又来了?”

亡魂苦笑,抬手朝她指了指身下,以眼神示意,“你自己看。”叶一心瞥了一眼,额…浑身顿时一僵。

亡魂轻叹,“你着实不小心得很…”

叶一心讪讪。

亡魂抬手揉了揉额,从指缝间瞥了叶一心一眼,许是见她懊恼,她好脾气地笑了一笑,倒也不再怪她,转叹息为安慰道,“罢,也怪不得你…总归有这一劫。”

“这是一劫?”叶一心愣,脱口反问。

亡魂点头,对此却并未多说,只是蹙眉望着她道,“命数里本就有此一劫,我应不过,这才唤你前来。本以为以你灵猫的命轮,能将命数转变,谁料…”

谁料竟还是躲不过。

什么灵猫的命轮,什么命数,叶一心没听太懂,但大致也知道自己没把事情办好,不由摸了摸鼻,担忧地问,“那怎么办?”看看那洞,她触目惊心,“我…会不会死?”

亡魂摇头,语词含糊,“你命不绝于此,自会有人相救。”

有吗?

叶一心四下看了看,没见着人,只瞧见云鸯偎在床榻旁边哭,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对她倒是情深!

叶一心唏嘘,决定之后要对云鸯好一点——她只记得自己被狼群淹没了,其他的事完全没有印象——眼瞅着自己那肉身着实吓人得很,她闭了闭眼,便听亡魂在耳畔忧心忡忡地道,“我此番前来,是为求你一事。”

叶一心怔。

亡魂抬眼望向门外,抬手指了一指,苦笑,“七王爷失了本性,大开杀戒,这世上…怕是唯有你能拦上一拦。”

叶一心一呆。

“去吧!”亡魂抬手,在她背上轻轻一推,关切嘱咐,“魂魄离体不可太久,我这便走了,你速去速回。”

叶一心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一个趔趄,自己的魂魄竟踉踉跄跄地直往外飘——

门外,是一片血海。

.

叶一心飘过走廊,飘过楼梯,飘到正厅,突然间魂魄一僵——

门口,一袭绯衣狼藉不堪,男人乌发如墨,手中提剑,剑尖点在地上,血液顺着剑柄滑落,一滴,一滴…

徐徐氤氲开来。

他眉眼冰冷,眸色沉沉,正死死盯着自己的对面。

那里,赫然立着一袭白衣,飘逸出尘,眉眼静美,俊逸一如天仙。

迦冥?!

叶一心浑身一颤。

【V009】师父怒了

迦冥看不到叶一心,他的眼里,此刻只有上官云影。

叶一心盯着迦冥看了好久,她不自觉地张开了嘴巴,喊了声“师父”,却没有发出声儿。

愣了愣,这才想起,此刻的自己…不是个人。

咳咳,尴尬。

往前飘了飘,本想要扑近迦冥的身旁的,却不料,眼角竟扫到了一袭绯衣的男人——上官云影浑身是血,血色鲜艳,映衬得他一双眸子血红血红。

叶一心乍一看到,有些愣,也有些怕,魂魄跟着都哆嗦了一下。

迦冥逼视着上官云影,柔美的面庞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他的语气寒凉,淡漠地问。

“小猫呢?”

上官云影身子一凛,面色瞬间便惨白了。

叶一心挥舞着手臂,朝迦冥示意,“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啊!”

可迦冥视若无睹,雪白的衣袖微微一扬,他一阵风似的从上官云影身旁刮过,直奔客栈而去。

“师父!”

叶一心下意识地要追,眼前银光一闪,迦冥脚步一顿,竟是被上官云影的剑给拦住了。

白衣顿住,迦冥抬眼,睨向上官云影。

他的语气很凉,“王爷何意?”

上官云影白着一张俊脸,语气更是冷冰冰的,“你寻她作甚?”

迦冥好笑,“小猫是我徒儿。”

“徒儿?”上官云影笑意冷冽,“这世上可有哪家师父,喂自家徒儿吞毒药的?”

迦冥面色一变,很快恢复常色,他淡淡道,“是与不是,无须向王爷解释吧。”

王爷很坚持,王爷很多事,王爷执着地问,“你利用她,还撇得极清,不怕她恨你么?”

迦冥又笑,眼神里的讥诮掩藏得甚好,“王爷似是很关心我们师徒的事。”

上官云影面色微变,依稀有几分不自然。

他低咳一声,瞥了迦冥一眼,敛起不自然的神色,冷笑,“看不顺眼罢了。”眼眸转厉,“你是如何对她,她又是如何对你,你可知道?”

迦冥点头,错步向前,“小猫迷路数日,今日也该回了。王爷,若是您无事再留她,可否让我带她回家?”

好啊!好啊!

叶一心飘到迦冥的身边儿,笑嘻嘻的。忽然看到上官云影,想到自己还没抢到画,不由得有些失落,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上官云影道,“她受伤了。”

“无妨。”

迦冥抬脚向前,明明在听及“受伤”二字时,眸子极冷锐地瞥了上官云影一下,嘴里却仍是温文尔雅地说,“她心性好,又太过单纯,为了别人伤到自个儿,这种事总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