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影被那句“为了别人伤到自个儿”刺得面色一白,他没来得及出声,迦冥已走到客栈门口了。

叶一心突然间意识到:让迦冥看到自己肉身那副模样的话…她嘴角一抽,没敢多往下想,快步上前欲拦,便听伫立原地的上官云影轻轻地说,“她已死了。”

迦冥顿了一下。

上官云影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梦,一碰就碎似的。他的眼神依旧生硬,却是第一次用近乎于软弱的声音,低低地说,“你…能不能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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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残云,天地变色。

一红一白的两个男人缠斗在一起,剑走龙云,风舞狂沙,客栈门前寒风阵阵,煞是可怕。

叶一心看直了眼,她根本就没看清迦冥是如何出手的,只听上官云影那句“你能不能救她”,话音刚落,他一道掌风便劈过来了!

上官云影只怔了半秒,迅速回神,出于本能地开始反击与抵抗。

可迦冥扬袖风起,一次比一次凌厉,根本就不肯听他说了些什么。

叶一心此刻只是一缕魂魄,被风一吹,险些要散了,她躲在激战圈外避险,着急且崩溃,师父,冷静啊师父!

你不抓紧时间去救我,就算是把上官云影给打死了,又有毛用?

可迦冥听不到,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素来柔美如莲的面庞上寒气一片,他招招狠戾,一次比一次力度更大。

上官云影闪身躲避,狼狈却也尚算灵活,只是,有一次行动稍微滞缓了些,绯衣下摆被厉风刮破,他没站稳,断线风筝似的被狂风卷着,直直摔到对面的墙上去了。

“嘭!”

狠狠撞上了墙,再狠狠摔上了地,叶一心瞧着都疼得慌,果不其然,上官云影愣是半晌都没爬起来…

迦冥运剑上前,直直指住上官云影的脸,一张柔美的脸上似是要冻出寒冰来了,他一字一字从牙缝中挤出来。

“你说,小猫怎的?”

上官云影低咳,咳出一口血来,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抬眼看向迦冥,眸色哀戚,“我…去晚了。”

迦冥勃然变色,抬剑便要刺下。

叶一心眼皮直跳,想也没想便蹿了过去,她火急火燎挡在上官云影的身前,着急地道,“不能怪他!”

“哧!”

利剑穿过她的魂魄,完全不受阻碍,径直便将上官云影的胸口给刺穿了!

血液温热,腥甜,扑了叶一心几乎整整一背…

她僵在原地,双眼瞪大,一动都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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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冥临走之前,居高临下地瞥了倒在血泊中的上官云影一眼,他冷冷地说,“控诉别人之前,王爷不妨先看一看,你对她又如何。”

话音落,他转身走了。

目标是客栈,大概是去为叶一心“收尸”吧。

叶一心僵在原地,神情还是怔忡忡的,数秒后,她陡然回神,触电了般迅速转身,蹲下,抬手便去摸上官云影的胸口,语气焦灼,“你…你还好吧?”

他不好,一点儿都不好,俊美的面孔没有一丝血色,胸口洞倒不大,但血一直在流,一身绯衣快要成紫黑色了。

叶一心急得要哭了。

她抬手碰他,碰不到,透明的手掌如同空气,总是与他的身子擦肩而过,急到极致处,她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眼眶一酸,大滴大滴的泪居然开始从眼眶内往外砸——

魂魄也会流眼泪吗?

谁知道呢。

她只知道,自己流得很凶,很厉害,水龙头开闸了似的,一滴滴泪砸在上官云影的脸上,她徒劳无功地用透明的手去捂他的伤口,边捂边哭,“不要,不要,不要死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身子也越来越涣散了,是时间到了吗?亡魂说过,魂魄离体,是有时限的吧。凭空中像是有什么力量在召唤着她,要把她吸走,她死死揪住上官云影的衣袖,却攥了个空,被一道大力扯了一般迅速朝后退去。

“上官!”

她厉声喊了一声。

奄奄一息的男人许是虚弱至极,竟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他掀开眼,视野绰约,迷离,依稀看到一个猫尾少女的幻影,荡在半空之中,正急速地被扯离他的身边——

霍然起身,力度太大,牵扯得伤口被撕裂了,他睁大眼,“叶一心?”

幻影见他喊他,很是惊喜,瞬间转愁眉苦脸为笑靥如花,“你没事呀?”

他起身要拉住她,“嗖”的一声,阴风平地而起,像是有什么力量在暗中阻止似的,上官云影被吹得猛一趔趄,叶一心“啊”了一声,彻底被吸进客栈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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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哥!”

云鸯连滚带爬地从客栈内跑了出来,奔到上官云影的身边,先是焦声汇报,“辛少他,他,他被别人带走了啊!”

话音落,这才注意到自家七哥的情形,她先是一怔,再是眼圈陡然间泛红,抱住上官云影便哭,“七哥?七哥!七哥你醒醒啊!”

辛少破絮如布娃娃般的身体,被白衣男人带走了。

临走前,那男人看了守在床榻旁边,哭得眼眶红肿的云鸯一眼,若有所思地道,“为了你么?”

云鸯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他已俯低身子,小心翼翼的、宛若是抱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似的、将辛少抱了起来。

云鸯愣愣的看着他做这些,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他走到门口时,云鸯怔怔地看到,他怀中的辛少像是突然间醒了一下,身子一动,下意识地呜咽了一声。

白衣男人顿足,俯首看怀中人儿,眼神似心疼,又似愠怒,他哼了一声,轻轻地说。

“你活该。”

【V010】请玩坏我吧

叶一心实在是活了大该了——她在床榻上趴了足足三天三夜。

迦冥衣不解带,日夜守在床边,每半个时辰为她涂一次药,每两个时辰喂她喝一次水,只是…

他不肯同她说一句话。

叶一心不晓得自己的魂魄是怎么又钻回身体里去的,反正,她魂归肉身了——依稀记得亡魂说过,她命不绝于此,会有人救她,她本就生性惫懒,按照亡魂的话听了,信了,也就懒得再理会究竟是怎么得救的了…

(澈:此处伏笔,哈哈,大家可以猜是什么人救了小猫哦~日后会登场滴!)

唔,言归正传,迦冥不肯理她。

叶一心本就背疼,想撒娇,想让迦冥哄一哄她,可眼见他冷颜冷面,一脸的“我不高兴”,她连心口都开始疼了。

趴在软榻上面,背上的伤口因着药膏的关系,已经开始结痂了,叶一心艰难地偏过脸,望着迦冥,软了声音,可怜巴巴。

“师父~”

师父面无表情,注视着手中的药书,没应她话。

她抽了抽鼻子,装得可怜兮兮的,嘴里软趴趴地说,“师父生气了啊…”

师父眼睫不动,仍不理她。

她眼珠一转,开始装哭,“呜呜,小猫好疼,好疼…师父给揉揉吧?”

师父眉角一抽,“啪”的一声将药书摔下,抬眼怒斥,“怕疼还出去抢别人的画?”

眼看他终于肯理自己了,叶一心被骂也高兴得很,她一双眸儿亮晶晶的,点头如捣蒜道,“师父想要的那幅画,我差一点儿就抢到手了!”

迦冥气结,抬手在她额上敲了一下,厉斥,“还觉得挺骄傲是么?”再敲一下,恼怒,“你差一点就没命了!”

叶一心委屈,她扁了嘴巴,“那得怪那群狼啊…”

偷瞄着迦冥的脸色,她装得可怜兮兮的,眼神里却满是得色,故意挑自己英勇的一面将故事讲了,末了,一脸讨宠爱地将迦冥望着,口中不知羞地说,“呐,云鸯可是我的狂热迷恋者啊!师父,这种情况之下,好男儿不都该英雄救美的么?”

迦冥冷嗤,“你想娶她?”

叶一心一怔,笑容瞬间便有些呆了。

迦冥自顾自地点头,一边以修长手指蘸了药膏,往她光裸的脊背上抹,一边淡淡地说,“好,等你好了,师父这便去为你提亲。”

啊咧?

叶一心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喃喃,“师父不是…当真了吧?”

迦冥瞥了她一下,无话。

叶一心抬手摸摸鼻子,笑嘻嘻地说,“师父说笑了么。云鸯是女孩儿,小猫也是女孩儿,小猫怎么能娶她?”

迦冥正抹药的手指霍然一顿,掀睫望她,他的笑意寒凉极了,“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女孩儿?”

叶一心愣。

没等反应过来,迦冥一声不吭地便起了身,丢了药膏,出房间了。

叶一心僵在榻子上面,好半晌没回过神儿。

片刻后,房门“吱呀”一声轻响,叶一心喜,“师父?”

进来的却是青色衣衫的婢女,婢女低眉顺眼,福了一福,恭敬地道,“魔尊吩咐奴婢来为姑娘上药。”

嗷呜,叶一心一头趴在锦被里面,悲叹,师父真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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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冥的怒气持续了好多天。

四天后,叶一心背上的伤口完全结痂,虽然穿衣脱衣时总是会痛,但至少不影响她下床走动了——她能走了,便开始故意在迦冥的面前晃荡。

迦冥看书时,她捧着脸在书桌前趴着,他看书,她看他;

迦冥画画时,她捧着脸在画桌前趴着,他画画,她看他;

迦冥吃饭时,她捧着脸在饭桌前趴着,他吃饭,她看他;

迦冥睡觉时,她捧着脸在床沿儿趴着,他睡觉,她看他…

床榻上的迦冥忍无可忍地睁开眼来,冷冷睨她,“看够了么?”

不够。

叶一心笑弯了眼,油嘴滑舌,“师父好看,最好看了,小猫看不够的!”

迦冥嘴角一抽,被她打败,赶在面皮火热之前,抓紧将眼给闭上了。

可是她的呼吸就在自己的脸颊旁边…

轻轻的,糯糯的,带着少女所特有的馨香,扑面而来,扰得他心口痒痒的,怎么都睡不着。

平躺半晌,完全无用,一丝儿睡意也没有,他只得再次睁开眼来。

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她娇艳如花的面庞,她看见他睁眼便笑,“师父!”

眼见她眸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离得太近,呼吸扑面而来,他略不自然,别开眼咳了一声,故作威严地道,“你可知错了?”

叶一心愣了一下,错?哪里错了?嘴里却乖觉地道,“知道了。”

“怎么个错法?”

迦冥睨她一眼,眼神终于略有软化。

叶一心抬手摸摸鼻子,苦思冥想,半晌后,总算灵光一闪,兴高采烈地道,“啊,是这样,小猫是个女孩儿,女孩儿应懂得矜持——”

刚说到这儿,迦冥在心底点头,嗯嗯,不错。所以你不该自不量力,为同是女孩儿的别人以身犯险,而且,你应该离那绯衣男人远一些。

原以为她一定会这么说的,谁料,这个猫崽子下一句竟是,“矜持的女孩儿是不会让男人看自己的背的,就算是师父也不可以!所以,所以…小猫不该让师父给小猫上药,也不该求师父给小猫揉揉——”

话未说完,迦冥闭眼厉斥,“出去!”

“嘭!”

发表自我检讨未遂的爱徒,被师父甩在门外了。

完了…

完了…

吃了个闭门羹的叶一心望着被迦冥摔上的房门,皱眉,师父脾气不是很好的么?

怎么…怎么她越是劝,他反倒气得越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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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古语有云:软的不行,唯有来硬的了。

(澈:汗,这是哪家的古语?

猫:怒,我们灵猫族的不行吗!!

澈:行,行,您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