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慢极慢地爬起了身,极慢极慢地穿上了衣,极慢极慢地拖着酸软的双腿,朝门口走去…

自始至终,男人滚烫的视线黏着在她的背上,而她,再也没说一句话。

【V043】欢爱余韵

自那场被强迫的欢爱之后,叶一心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她不再笑,也不再闹,日日白着一张绝美的脸,在廊下坐着,手中有时捧着杯茶,却从不喝,有时又捧着本书,却不看一页,日日最爱做的事,便是盯着不远处的假山看啊看的。

管家曾几次研究那座他看了有十来年的假山有什么可看的,最终也没有研究出来,见叶一心看得出神,他也不好打扰,唯有一次问暗卫瑶雪道,“侧王妃在看些什么?”

瑶雪摇头回答,“我哪知道?”

探头朝那抹火红色的衣衫看了一眼,瑶雪笑弯了一双眼,她由衷感叹,“不过说起来啊,侧王妃穿红色,倒是蛮好看的嘛!”

说起叶一心穿红色了——

当然不是她自己要穿的,而是上官云影让她穿的。

他爱穿红衣,便命府里为侧王妃也赶制了一批,火红的裙装,火红的披风,火红的斗篷,火红的骑装,一入眼便是红红火火,越发衬托得娇颜如画。

上官云影一袭红衣,叶一心也一袭红衣,两个人往一处一站,活脱脱一对儿璧人,日日都像是处于大婚当日似的。

只可惜…

“新娘子”的表情一丝一毫都不喜庆,总是淡淡的。

事实上,叶一心不仅对穿红衣的事可有可无,而且对一切事都可有可无了——试想,她连大家叫她“侧王妃”都应了,又怎么会在乎穿些什么?

她确实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夜夜同榻而眠,上官云影亲她、抱她,她便一一受着;

晨起时,上官云影吩咐丫鬟递给她什么,她便穿什么;

早膳时,上官云影给她夹什么菜,她便吃什么;

午后时,上官云影同她说什么,她便听什么。

——她成了所有人眼中温顺乖巧的侧王妃,小主子,只是,上官云影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了。

就那么不温不火地过了两日,未成婚时尚且不时闹着要出府去的侧王妃,倒是再也不出府了,她日日裹着火红的斗篷,在廊下的软榻上坐着,一坐便是一下午。

也再不提要回魔窟或者找师父的话了。

管家觉得挺奇怪的。

更让管家觉得奇怪的事,还在后头——

按照浮云城的规矩,新娘子出嫁三日后,是要回门的。叶一心也得回门,可回的门却有些不同寻常——据叶无期说,他们的父母被皇帝斩了,所以她无门可回,只乘了马车往葬他们二人的地方祭拜了一番,算是告诉叶家父母,她嫁给上官云影了。

说起回门这事了,管家曾缺心眼儿地问叶一心,“侧王妃怎么不回魔窟回门?”

他问这句实在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小猫出嫁了,难道不应该带王爷回去拜见一下师父吗?

管家问得实在是发自肺腑的关心,可叶一心当场却是白了一白小脸儿,手中握着的书卷,顿时便掉了。

其时,上官云影正临窗泼墨,窗户故意开着,一双凤眼却总往叶一心的身上瞟。

陡然见她失态如此,虽没听清管家同她说了些什么,但想也知道该不是什么好听的,他不由抬眼怒瞪管家,厉斥。

“退下!”

管家讪讪地摸鼻退下,结果当天下午,就看到叶一心盯着假山看的眼神,更灼热了。

当晚,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风波。

晚膳后,按照惯例,王爷通常会亲自陪侧王妃去沐浴的,可今日王爷有客——京城中的首富、前太傅大人听说七王爷娶妾,特意登门来恭贺——故而上官云影抽不开身,便吩咐瑶雪转告侧王妃,要么等着他,要么先自行去洗吧。

瑶雪把这话转告侧王妃之后,回禀王爷说,“侧王妃应下了,说让您先忙,她等着您呢。”

上官云影一听这句,心头只觉一暖,弧度清好的唇角不由得就翘起来了。

他正觉窝心,就听一旁陪坐的前太傅大人拱手贺道,“恭喜王爷娶得爱妾!如此知冷知热体贴知心的女子,哪里求呢?”

上官云影心里高兴,高兴得直冒泡泡,面上却故作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她还小,顽皮着呢。”

结果,侧王妃真的就顽皮了一下。

上官云影堪堪送走前太傅大人,从正厅里出来,迎面便遇到了慌慌张张、面无人色的管家。

管家边跑边道,“小猫…呸,侧王妃她,她撞假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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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夜鸡飞狗跳。

叶一心瘫在榻子上面,额头上有鸡蛋大一个包,淤青可怖,小脸惨白惨白的。

她还晕着。

上官云影黑着一整张脸,磨着牙,“怎么回事?”

管家身子猛一哆嗦,推了推瑶雪。

瑶雪斗着胆子上前,颤着声儿报说,“是,是这样的…侧王妃她,她说等王爷一同沐浴之后,便将属下挥退了,属下谨记王爷的嘱咐,要时时看着她,便在门口守着,可,可侧王妃她将灯吹了,属下以为…以为她先睡下了…”

“所以你便离开了?”

上官云影眯眸,咬牙。

瑶雪身子一颤,面色一白,说不出话。

是默认了。

上官云影冷笑,“清羽!”

一袭黑衣的男人从暗影里走出,看了看瑶雪,又看了看上官云影,他低头,恭敬地道,“瑶雪办事不利,属下这就惩罚。”

抬手一拎,拽着瑶雪的衣领子,出去了。

上官云影抿唇盯着昏迷不醒的叶一心,他定定将她看了片刻,越看就越是窝火,攥了攥拳,他沉声问,“御医怎么说?”

管家哆嗦,“说~~说侧王妃并无大碍,只是撞了一下,有~~有些狠。得~~得等醒了之后,才~~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落下…”

上官云影一听那句“有些狠”,脸色顿时便变了,他拳头一攥,一拳捶在床榻上面,恨声怒说,“这下倒是不嫌疼了!”

管家哆嗦,“主子息怒~~息怒~~”

上官云影的怒气哪有那么好息?

他守了叶一心足足一夜,一整夜脸色都是又黑又臭的。

管家守在门外,依稀听到他咬牙切齿,自言自语地说,“同我好就那么让你讨厌?恨不得去死才成么?”他的语气既恼火,又无奈,还夹杂着那么一丝寥落。

管家在门外站着,久久站着,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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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时,京兆尹林锐来七王爷府上玩儿,上官云影二话不说,便命人将他赶出府去。

林锐直叫迁怒,迁怒,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

他厚着脸皮在叶一心的房里转了一圈,将叶一心的情形大致看了,摇着折扇,一脸“我很懂”的模样对上官云影说,“依下官看来,小心心那副样子…怕也未必就一定是要寻死吧?”

上官云影忙乎了一夜,终于喝了口茶,闻声动作一顿,眸色一动,抬眼看他。

林锐立刻合起折扇谄媚笑道,“王爷想啊,小心心若真心是想寻死的话,还愁没有法子吗?”

上官云影讨厌那个“死”字,秀丽的眉尖不由得蹙了一下。

林锐将他的神情看在眼底,合起的折扇在指端转了个圈儿,指向窗外,林锐挑一挑眉,续说,“就不说别的了,您的府上有湖、有塔,从哪里跳下去,不都是必死无疑,干脆利落?”

上官云影哼了一声,面色却总算略略好些。

他瞥了床榻上那仍昏迷不醒的少女一眼,嗓音里依旧漾着几分怒气,问林锐,“那你说,她是图个什么?”

心底想着,若只是怄气什么的,他便不同她计较了。

谁想林锐摸摸鼻子,看看昏迷的叶一心,又看看恼火的七王爷,讪讪,“下官可不敢说~”

上官云影转眼,看他,眼神冷锐,就像淬进了冰粒子似的。

林锐一个激灵,脱口而出,“她,她不求死,怕是…怕是要求个头昏失忆什么的吧!”

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又如当头一盆冷水泼下,上官云影浑身震了一震,恍然大悟:她…她不求死,她只是要忘了他?!

这一认知如同一根凶狠凌厉的尖刺,狠狠地扎进了上官云影的心窝,他漆黑的凤眼眯了一眯,拳头紧攥,恶狠狠地瞪着昏迷少女看了一眼,朝林锐道,“迦冥呢?你还没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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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044】心如刀割

林锐正了脸色,答道,“具体的没跟踪到,只见他进了平西侯的领地,便没踪影了。”

上官云影怒气顿消,皱了皱眉,“五叔?”

“嗯。”林锐“啪”的一声将折扇打开,先是觑了觑床榻上的少女,见她依旧昏迷着,他放了心,却依旧将声音压低了一些,神神秘秘地说,“平西侯是尚越出了名的闲散侯爷,又是您与当今圣上的小叔,他的名号在那里摆着,即便是你我的人,也不便越齐州一步。”

上官云影皱眉,齐州是平西侯的领地不假,只是,“迦冥去齐州作甚?”

“鬼知道~”

林锐耸肩,意味深长地瞥了床榻上的少女一眼,他笑了笑,别有深意地对上官云影道,“会不会…与侧王妃有关?”

上官云影面色窒了一下。

林锐眼见对方面色不豫,立马笑道,“玩笑,玩笑。王爷陪着侧王妃,下官先撤?”

林锐在撤之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他说,“平西侯的领地与西延毗邻,所以齐州是兵家必争之地,平西侯也就成了朝廷不可不尊重的官员。迦冥既然在齐州境内…怕是不好轻易动他。”

林锐走后,上官云影沉默了片刻。

晨光绰约的房间内,他唤出暗卫,低低地嘱咐了两句什么,暗卫点头,鬼魅一般地闪身走了。

齐州么?

齐州…西延…

迦冥为什么会去齐州,林锐不明白,上官云影却是明白的。

低头看了看床榻上仍旧处于昏迷之中的少女,上官云影冷冷地勾了勾唇,眉眼间依稀划过一抹厉色——一幅破画而已,他要把它截回来,送给她么?

修长手掌霍然间攥成了拳,迦冥,你休想再勾/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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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一心在当天中午醒了。

醒后她沉默了片刻,大约是在感知自己是否失忆了,片刻后,她露出一脸的失望。

正要叹气,就听耳畔传来冷冷一句,“吃药!”

她转过脸,看到那双凤眼,以及那张俊美阴郁的脸孔,她瞬间就死心了。

——果真没失忆,她还记得他。

叶一心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上官云影的脸色同样也不好看,生硬地喂她喝着药,他冷冷地说,“你即便不想见我,也不必寻死觅活,我过了今日便走了。”

叶一心愣了一下,走?

去哪?

去西延。

皇帝下了命令,古月堡卖出去的那幅画,他很想要,责令上官云影无论如何都要给他抢回来。

上官云影从来没有违逆过皇帝的意思,这一次,也是一样。

当晚,是最后一顿晚膳,明日一早,上官云影便启程出发。

席间,最得上官云影宠爱的侍女碧柔,负责为上官云影布菜,她不时体贴温柔地说些知己的话,上官云影虽面无表情,但并未把她推开,只是偶尔会拿眼角扫叶一心一下。

叶一心木头似的坐着,她面无表情地夹菜,吃菜,然后眼看着碧柔当着众人的面儿,俯身凑近上官云影的唇角,飞快地亲了一下。

管家看得眉角直跳,直拿眼角瞧叶一心,叶一心连一丝表情都没有,又抿了一口甜汤,她将碗筷放下,二话不说地起身便走了。

没想到那碧柔竟然会追到房间里来——

碧柔碧柔,一身碧衣,却丝毫都不温柔。

她倚门而站,挑着眼角看屋内正对桌发呆的叶一心,娇笑着说,“侧王妃还没睡么?”

口中唤着侧王妃,语气里却是连一丝尊敬也没有的。叶一心抬眼淡淡看她,语气冷漠,“姑娘有事?”

阖府上下都叫碧柔“姑娘”,据说这丫头之所以比别人更得上官云影的欢喜,是仗着那张脸——倒不是说她长得有多么好看,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