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锋猛地跃起。他却不是扑向铁爪。

左锋身体在半空中旋转,刚好落在坐骑的鞍上,他右刀一砍马臀,坐骑立时吃痛狂奔。

左锋单骑挥舞双刀,杀进了「屠房」的马队阵中。

——既然要死,就多拉几个敌人陪我!

首当其冲的是小鸦。他及时闪身躲过左锋的猛斩。刀刃却砍断了他手上的奠幡。

左锋的马踏破了奠幡,继续向前冲杀。

铁爪迅速奔跑向前。他的步速竟然比左锋的马还要快。长臂已可伸及马尾。

左锋双刀带起一股又一股血泉。

「屠房」部下怒叫着,却一时无法反击。三人被砍倒了。其中一个断气前,脑袋被马蹄踹碎。

铁爪轻轻跃起,足尖着落在马臀上。

左锋知道铁爪就在身后。他没有理会。

刀刃再砍倒一人。

但这是最后一个了。

铁爪在急奔的马上再一跃,双足踏住了左锋的两肩。左右拇指贯进了左锋的耳孔,其他八只手指则分别紧抓着左锋的两边腮颚。

铁爪腰肢急激左右转动了几次。左锋颈骨瞬间碎断。

但铁爪仍不满足。踹在左锋肩上的双腿猛地运力。

左锋的颈部皮肉开始破裂。

最后是令在场所有人都颤栗的一记异响。铁爪把左锋的头颅硬生生拔离了躯体!

铁爪仍抱着左锋的首级,翻身后跃着地。一身麻衣被染成褚红。

「痛快!」铁爪抛去首级。他仰头看着天空。

——六弟,看见了吗?

◇◇◇◇

铁锤五爷冲出了「丰义隆漂城分行」的大门。

他最后一次举起大铁锤,向行子外墙角一根唯一仍完好的柱子猛击。

轰然一记全城都听得见的巨响。

整座「漂城分行」崩塌了。

◇◇◇◇

庞文英指挥的主力部队停驻在漂城以东四里外的一片草坡上。四百多骑「丰义隆」人马排列成守备阵势,防止「屠房」来袭。

「三大门生」率领的殿后部队迟迟未到来会合。庞文英感到强烈的不安。按理他们假如已经出城,即使受到追击也能够逃到这里来。除非是在城内遇袭。但庞文英认为朱牙不会在这形势下再在漂城内挑起战事。

——难道是连朱牙也控制不了的部下……

「兵辰,你猜想是为什么?」

守在庞文英旁的沈兵辰默然。他清楚了解三个师弟的能力。「丰义隆」二祭酒座下「四大门生」是用鲜血和实绩堆砌出的名号。当年首都黑道大战争年轻一辈的代表人物。

——但那毕竟已是九年前的事……

官道远方传来马蹄声。骑队马上戒备,在道路两旁摆出迎击的阵形。

庞文英突然感到脑袋有如浸泡在冰水中。

他听出了:只有一匹马往这儿来。

沈兵辰远远辨别出那孤独骑士的壮硕身影。是他的师弟卓晓阳。

沈兵辰没有等候庞文英的号令,立时领着十多骑部下驰向卓晓阳处迎接。

庞文英心中仍存有一丝希望:也许童暮城和左锋仍留在后方顽抗,卓晓阳单骑突围出来请求援兵……

可是当看见卓晓阳滚倒下马鞍时,他的心碎了。

卓晓阳跪伏在沈兵辰的坐骑前,破烂的衣衫沾满血污。眼泪滴落在道路的泥土上。

庞文英策马慢慢踱步过去,然后跃下马鞍,把卓晓阳扶起来。

「庞爷……」即使流着泪,卓晓阳的脸容仍然刚毅。「请派一队人马给我!我要马上回去报这个血仇!」

「是谁干的?」庞文英闭起眼睛。双肩在微微颤抖。

卓晓阳擦干了眼泪。「是铁四和铁五!」

「其他人呢?」沈兵辰问。

「他们为了掩护我出城……全牺牲……庞爷,沈师哥,这个仇我们马上去报!」

「不行。」沈兵辰断然摇头。「现在『屠房』气势正盛,我们去是找死。」

「可是最少也要带回童师哥、左师哥的尸首啊!」

「冷静下来,师弟。」沈兵辰的脸容仍是一贯的冰冷。「我们不能为已经死去的人牺牲更多活着的人。现在我们不可能回城。」

庞文英对这一切都无法听进耳朵。他感到很冷、很冷……他再次忆起燕天还。他清楚记得燕天还中箭时那痛苦的表情。九年前那一箭不仅贯穿了燕天还的心脏,也射得庞文英的心重伤。那本已结痂的伤口现在又裂开来了。强烈的孤寂与遗憾汹涌而来。此刻庞文英渴望于润生就在身旁。

◇◇◇◇

两天之后,于润生在农庄里与李兰成亲。

礼仪一切从简,但欢快的气氛并没有因而褪减。这是他们六人结义以来第一桩喜事。

「可惜老三跟白豆不在……」龙拜叹息着,然后又硬抓了李老爹来拼酒。龙拜连耳根都开始红了。

齐楚殷羡无比地看着身穿礼服的于润生。

于润生发现了,过来握着他的手掌。

「别焦急,老四。」于润生把酒杯塞在齐楚手里。「你会娶到那个女人。」

「老大,真的吗?」齐楚紧张地握着于润生的手臂。

「你不是说过的吗?『只要是老大说的话我便相信。』」

齐楚把杯中酒一口喝干。

镰首已经能够坐着了。然而被铁钉贯穿过的双掌仍包扎着,他用双腕挟着一根筷子,插进一块肉排骨里,吃力地嚼咬着。

「老五,要我帮忙吗?」于润生走到镰首身后。

镰首摇摇头,「这顿饭,让我想起在猴山时吃的鹿肉……」

「嗯。」于润生坐在镰首旁。「白豆烧的菜可真棒……那个时候在山里,油盐酱料都没有……可是我最饿的时候,总是最先想起那时他烧的鹿肉、雉肉和野菜粥……」

「二哥,你刚才说什么?」另一头传来齐楚愤怒的吼声。

「怎么啦?」龙拜醉得连眼也快睁不开来。「我说有空要再去『万年春』……那又他妈的怎么样?」

「你去……找谁?」

「找那个……对了,老四,她叫什么名字?」

「果然!」齐楚一步跨前抓住龙拜的衣襟。

龙拜猛地把齐楚双臂摔开。「呸!发什么疯?为了个婊子,就要跟我动——」

龙拜的话还没说完,齐楚的拳头已挥出。

原本在围着赌骰子的叶毅、吴朝翼和另外四名部下,及时把两人架开来了。

「臭小子!」龙拜胡乱地在空中挥舞手腿。「我好歹也是你二哥,你敢动我?就为了那个臭——」

「住口!不许你再侮辱她!」齐楚的声音既像命令又像哀求。

「够了,老二。」于润生走到两人之间。「这是我的好日子,大家兄弟啊,别胡闹了。」

龙拜似乎恢复了少许清醒,把原本还要骂的话吞回去。

「不许你再……侮辱她……」齐楚的声音变成呜咽,挣扎的动作也停止了。

于润生看着部下把两人扶回房间,心里在想:要是白豆在就好了。这种事情他一向处理得最好……

◇◇◇◇

于润生在田陌间,与从岱镇秘密前来为他主婚的庞文英并肩踱步。

背负双剑的沈兵辰站在数丈外。刚折损了两名同门,沈兵辰却仍然木无表情。

庞文英停了下来,以温暖的眼神看着于润生。

——燕天还毕生也没有娶妻生子。

「庞爷,对不起。要是我知道左师哥跟童师哥新丧,就把这亲事延后。」

「我们江湖中人,不用拘泥这些。」庞文英说。「润生,恭喜你啦。」

于润生点头道谢。

「唉,暮城跟锋儿……想不到……想不到『屠房』竟有这样的人物……以后除了兵辰,我能够依靠的就只有你啦。」庞文英搭着于润生的肩头。「还有你的兄弟……对了,打死了铁钉六爷的那个叫……镰首是吗?他好过来了没有?」

「庞爷有心。他快要全好了。我这个五弟……」于润生犹疑了一会。「……他可真是个怪物……」

「我找个大夫来再看看他吧。对付铁爪这种人物,恐怕非要镰首不可。」

于润生点点头。

「事情进行得如何?」

「全都像我的预想般顺利。现在只等我的么弟,把城里精锐的腥冷儿大军带回来。」

「润生,要小心。」庞文英凝重地说。「『屠房』可能会出城来袭击。我已失去了暮城和锋儿。我不能再失去你。」

他回头看着沈兵辰的身影,又说:「这一战要是失败了,我即使侥幸活命,也再没有面目回总行了……」

「庞爷,不要担心。」于润生轻轻握着庞文英的手掌。庞文英感到的不单是主从之间的信赖,还有一种更亲密的感觉。

「我们会成功的。」于润生说着仰起头。他那双再度流漾异采的眼睛,凝视黑暗夜空中那些已经萎缩死亡了几千万年的遥远星球。

新娘此刻仍在房里等待他。然而他却沉醉在权力的世界中。

「三个月后,我们把朱牙和『八大屠刀手』的头颅,挂在全漂城最高的旗杆上。」

后记

曾听说哲学家第一个要解答的问题是:我们为什么不自杀?这也就是在问:人生存有什么意义?

我想:生存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客观的意义。有的只是种种主观的意愿:为了肉体的享乐;为了爱和被爱;为了完成某种事业或使命;为了权力和尊严;为了报恩或报仇……又或者,生存就是为了思考生存的意义。

一个人假若连自己生存的意义也还没有想清楚,他便没有资格去死。现实中绝大多数的自杀者,不过是以死来逃避一些原应以生命来解决的问题。

有人会认为,质疑人为何不自杀是一种危险的思想。我则认为不思不想才是最危险的事。

从构思《杀禅》开始,我的内心一直在挣扎,质疑这本小说是否真的具有我预想中的价值?会否被人误解它真正想表达的东西?

《杀禅》其实是一本充满矛盾的书。一方面我竭力以浪漫得近乎着迷的手法去描绘暴力与权力;但同时《杀禅》的主题却是要质疑、批判以至否定这些东西。我至今不知道这样写对不对。

可是《杀禅》就像一只囚禁在我心里太久的猛兽,我只能够凭直觉把它释放出来。也许世界本来就是如此矛盾。我们渴求英雄,然而一个真正理想的世界是一个不需要英雄的世界。

《杀禅》是一个七卷完结的长篇,而在写《杀禅》的过程中我仍在不断反思它的意义和世界观,因此写得格外辛苦。

可是我想这还是值得的。我不想在人生中留下任何遗憾。

一部电影的对白说:「永远」是一个令人畏惧的字眼。可是我认为世上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都是永恒的(或至少是终身的)。例如回忆。例如真爱。

我深信小说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属于永恒的东西。所以我珍视自己写的每一本小说,因为我一生中只有一次机会把它写出来。

乔靖夫

一九九七年三月三日

《杀禅》作者:乔靖夫

【卷三 极恶地图】

前情提要

于润生与其结义兄弟加盟「丰义隆」后积极扩张实力,并且暗中对「屠房」施以多方面打击;「屠房」亦已察觉到这批神秘高手的出现,加紧侦查防范,漂城气氛外弛内张……

齐楚不顾一切追求艳妓宁小语,引发安东大街激战,镰首与葛元升分别击杀两大「屠刀手」铁钉六爷及阴七爷,全城黑道为之震动,秩序被破坏无遗……

「丰义隆」撤离漂城,为即将展开的全面战争做准备;同时狄斌获于润生委以重任,秘密回城挑选、召集腥冷儿的精锐,组织奇袭部队,更说服了差役雷义作为城里内应……

此时「屠房」传说中的最强者「挖心」铁爪四爷突告回城,甫上场即连续击杀庞文英座下「两大门生」童暮城及左锋。双方士气随又拉回均势,而胜负的关键则系于于润生的一路奇兵上……

第一章 无受想行识

漂城善南街老茶馆的门帘被狠狠扯脱了。

掌柜的手指离开了算盘,眼睛惶惑地瞧向门口。他认出了挤进店来的四个凶悍汉子都是「屠房」的人。

晚秋的急风从门口刮进来。四个流氓在左臂上束着的黑布带被吹得飘扬。

茶馆这个月的「规费」早已缴足,可是「屠房」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说的,掌柜想,今天的生意又白干了。

流氓却没有走到掌柜跟前,在茶桌之间徘徊扫视。最后,他们包围着一个单身的茶客,一个穿着红锦袄的胖子。

胖子满额都是汗珠。既不是因为茶太烫,也不是因为衣服太厚。

「早呵。」带头的流氓右眉骨上有一道伤疤,扯得右眼睛的形状都改变了。「你在吃什么早点?」

「桃……桃子……甜糕……」胖子怯懦地回答。他想不透为什么,他只是个贩布的,从来没有得罪道上的人,规费和抽红也有缴足……

「好吃吗?」流氓把桌上的甜糕拿起来。

「好……好……不错……」

流氓咬了一口甜糕,咀嚼了一口,然后混着浓浓的唾液吐到胖子的红锦袄上。

「他妈的,不好吃。」流氓把甜糕摔到地上。「你骗我。」

「我……我没有……」胖子不敢把身上的甜糕残渣拨去。「大概……不合你爷儿的口味吧……这种……粗吃……」

「你这胖猪倒懂说话嘛……」其他三个流氓也哄笑起来。

胖子额上汗珠更多了。

「热吗?为什么不脱衣服?」流氓目中渐渐露出凶光。

胖子不知所措,他根本不知道「屠房」流氓想要些什么。

「你妈的装聋吗?」另一名流氓喝骂。「叫你脱!」他出手揪着胖子的后衣领,从椅子把他提得站起来。胖子还来不及挣扎,另外两人已把红锦袄脱下了。

「别动粗……我给钱……」胖子得到的回答是拳头。胖子感到胃囊像烧着了,坐倒在地上。

「干你娘!」带头流氓把红锦袄抢过来摔到地上,再踹上几脚。「穿衣服也不懂挑日子?你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啦?」

一名流氓从烧茶的炉子抽出一根燃烧中的柴枝,把地上的锦袄烧着了。

掌柜焦急起来,却不敢去救火,没有一个茶客敢离开,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烫热的茶泼在胖子脸上,他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把椅子撞翻了,流氓的拳脚却仍不放过他突出的肚腹。

「你们都给我传话。」带头流氓站到桌子上。「今天在城里,再有穿红戴绿的人给我们『屠房』的人看见,我们连人带衣服都一把火给烧了!」

流氓走后,掌柜和茶客才敢把火扑灭。胖子已经昏迷了,掌柜让他躺在地上,着小厮到附近找大夫来。

「幸好我今天穿的是蓝衣服……」一名茶客窃语。

「为什么?」掌柜问。

「你不晓得?今天是铁钉六爷跟阴七爷忌月的祭日!『屠房』的人待会都到大庙那边去。」

「已经一个月啦……」掌柜沉吟。

「……『大屠房』挂着的那两具无头死尸,也该解下来了吧?整条安东大街都刮着尸臭的风……」

◇◇◇◇

「屠房」的千人冥祭队伍全数穿上粗麻丧服,头缠白巾,半数骑马前行,由安东大街北端的「大屠房」浩荡出发,缓缓前赴漂城西南区的大庙。

领在最前头的是骑马的铁爪四爷,以白头巾把乌亮的长发包裹着,默默无语地凝视道路前方。

紧贴铁爪左旁的是亲信门生小鸦,他赤裸着黝黑的上半身,下身围着一幅粗麻裙裾,骑马高举大幡旗,赤红的「奠」字以左锋和童暮城的鲜血写成。

铁锤五爷策骑在哥哥的右旁,左臂挟着一只大麻袋,右手从袋里抓出一把把纸钱,沿途迎风抛撒。

金、银二色的纸钱在空中只飘了一会,很快便落在地上,明显比普通纸钱重上许多。夹道观看的群众发现了:纸钱上贴着真金和白银打造的箔纸!可是没有一个人敢走前去捡拾,只等秋风把纸钱刮到足旁时,悄悄把它们踏住。

直至冥祭队伍过去之后,群众纷纷弯下身去拾取金银纸钱。抢夺的咒骂声此起彼落。

当所有人都弯腰时,站在最后头的三个人却仍站得笔直。

正中央是一个脸容温和的中年男人,衣饰作文士打扮,手里拿着一柄折扇。文士唇上蓄着修剪整齐而微呈棕黄的短须,薄薄的唇片紧闭着,眼睛一直眺视向渐渐远去的队伍。眼神并不锐利,却闪动着一股危险的光采——与于润生的眼神极相似的光采。

「祭酒……」文士左边的壮硕男子悄声说:「我看漂城不宜待太久……」

「嗯……」文士说话时露出洁白而细小的牙齿。「看够热闹了。到岱镇去吧……」

◇◇◇◇

冥祭队伍到达了大庙。

大庙最初由开拓漂洸业的先驱者兴建,取代了原住民的破土庙。自从漂城通商后,大庙香火渐少,因为漂城人心中有了一个新的神祇——金钱。

直至迷信的知事查嵩上任,才下令把残旧龌龊的大庙加以大幅修葺扩建:正门漆成朱红色,加固以粗铜钉;神像裹上了金箔;梁上悬垂着锦织的七色华盖;灯罩绘上精细却俗气的天宫宴会图画;庙顶飞檐每个角落都蹲踞着异兽雕塑……大庙过去的古拙气息荡然无存,却更切合今天的漂城。于是大庙的香火又日渐恢复鼎盛……

十多顶轿子停放在大庙前。庙宇内部及前、后院都布满「屠房」人马,严禁外人进入。庙祝和几个小厮都被驱赶到庙外回避。

冥祭队伍把大庙四周的街道填塞得满满,再外围处又挤着看热闹的人群。

铁爪、铁锤、小鸦和众多骑马的头目纷纷下鞍。铁锤五爷把空空的麻布袋交给部下后,便紧跟着哥哥前行。铁锤天生就有智障,思考力只相当于八、九岁的孩童。他走路的姿势也有点生硬。

铁爪带着弟弟、小鸦和十余名内围头目进入了大庙的朱漆大门。

老俞伯大爷、吹风三爷和黑狗八爷早就在庙门内等候,正在慰问铁钉和阴七的遗属。阴七没有娶妻,却在城内有好几个固定的情人。她们为他生的八个私生子女都全身披麻,但没有一个哭泣。阴七跟他们根本感情不深。

铁钉六爷是铁氏三兄弟中唯一娶了妻子的。铁爪跟弟妇和两个侄儿说了几句话后,转向老俞伯。

「老大,谢谢你来。」

老俞伯枯瘦的手掌撂着铁爪的肩膊,又拍拍铁锤的臂胳。「我怎能不来?他也是我的弟弟啊。」

「屠房」老总朱牙并没有出席这次冥月的祭典。根据「屠房」不成文规则,老总与老俞伯除了在「大屠房」之外,绝不同时出现于任何公开场合,以防两人同时中伏以致「屠房」指挥权陷于瘫痪。

「这个仇……我们必定要报。」铁爪咬着下唇,本已斜飞入鬓的两眉竖得更高,英挺白皙的脸显得肃杀。铁爪是「屠房」里少有的美男子,虽已年近四十,眼角的皱纹仍是很浅。人们很少从他的脸联想起他的两个弟弟。

「你是要……出兵岱镇吗?」老俞伯的声音放轻了。同样是结义的兄弟,老俞伯面对铁爪时并没有面对阴七和黑狗时那种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