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爱从不掩饰,坦诚而炙热,清晰而浓烈,至于手段可忽略无视。

被他抱在怀中,风千华压下心头那一抹悸动:“夏侯渊,别让我毒解了,否则你一定会死的很惨。”

某男回以温柔傻笑。

风千华:“…”

一轮红日高高挂在头顶,四周灌木深深,镰刀般锯齿杂草从两人身侧划过,夏侯渊将她朝怀中搂的更紧些,生怕她被草划伤。

出了一片灌木林,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风千华方才一阵狂奔,速度如电已不知出了多少里,如今再放眼看去,一片绿色茫茫他们住的院子根本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身后一群黑衣人,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忍着痛呼默默跟在后面,雾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众人眼前,一根手指竖在唇边:“绕道。”

黑衣人眼前一亮,一个个点头如捣蒜,走,立刻走!

跟在他们后面,保不齐王妃等会毒自动解了,他们说不定又要遭殃。

她一出手他们连招架的能力都没有,纵然刚刚有意无意的放水,但身上这会儿却疼的厉害,熬不住和爷悠闲的散步。

一句话,装死也是个技术活啊!

一声令下,众人立刻作鸟兽散开,瞬间,草原上只有夏侯渊慢腾腾挪动的身影。

风千华闭着眼睛不看他,但却能感受他的速度,这那是走路,简直就是爬行。

夏侯渊一副正经模样,搂着风千华迈着坑爹的小碎步,一步一棵草的在朝龟速移动,他施施然走着非常享受此刻的宁静。

“夏侯渊!”

呼吸,呼吸,再呼吸!风千华终于睁开眼睛,怒瞪着他,大喝一声。

这样走下去,明年也回不去。

夏侯渊眼底一抹笑意,低低应道:“嗯,我在。”

“解药给我。”她现在除了说话,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不给。”斩钉截铁!

不用细想,她一旦恢复力气下一刻他就只能看着她的背影兴叹。

打死也不能给!

“你…”风千华气结,这个男人的底线早就没了。

又将她朝怀里紧了紧,夏侯渊悠悠迈着步子,脸上一片享受的姿态,闲庭漫步与爱人相伴,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他觉得满足。

“我们聊聊。”眉头略蹙了蹙,这样的感觉他要永远留在身边,所以这个女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更不可能放手,何况现在还有湾仔。

风千华冷哼一声:“我们没什么可说的。”

夏侯渊继续低声下气:“你为什么生我气?”

风千华闭眼,不理他。

她此刻的模样若是别人看见,定然会觉得煞气凛凛冷冽无双,可是在他眼中却觉得她与平日不同,竟然多出一份娇憨的样子,长发在他臂弯间垂下,如水顺滑,如蝶翼般的羽睫仿佛扫在他的心尖儿上,微微发痒…

心中一阵激荡,稳住心神,他眉梢一扬:“解药!”

诱惑,赤裸裸的诱惑!

风千华气的突然睁开眼睛,瞪着他:“无耻!”

夏侯渊笑的憨厚:“嗯,我无耻!”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半年的折磨,她比起任何事情于他都来的重要,在她面前自尊骄傲早就扔到爪哇国去了。

风千华不出声,夏侯渊笑道:“你若不愿说,那么我问你答如何?”

风千华侧开眼,继续不看他。

夏侯渊一步一步走着,极其沉稳:“你生我的气,是因为那封信?”

风千华冷哼一声,还好意思提那封信!

其中很多细节,夏侯渊想不明白:“那封信与湾仔有关?”

继续冷哼。

她的冷哼在夏侯渊看来便是默然,他心中一怔,问道:“你不想让我知道湾仔?”

他知道湾仔时曾经这么想过,可是时间却是对不上。

他彻底歪了方向,风千华眉梢一挑,终于忍不住怒道:“是又如何!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你来信询问,你竟什么反应都没有,现在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她说着顿住,心头升起股委屈,不愿再说下去。

“一年零三个月?那封信是何时写的?”

风千华深吸口气,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心口仍旧隐隐的疼:“湾仔是十一月初八生,那封信也是那天给你的。”

夏侯渊脚步一停,垂目深深的看着她,她的脸上一片平静,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然而他却震惊不已脱口而出:“十一月…那时我重伤昏迷!”

不过瞬间,其中情节他已经想通,当时他久攻不下四皇子,又大意受了重伤,整整昏迷了两个月,直到六月份才完全康复,鲁忱定然是怕看到信会影响他养伤,才一直将信留着,直至他完全好转。

可是拿到信后他宛遭雷击,根本没有听到他说什么,这中间时间的误会,定然那时造成的。

心若清溪通透了,可是深深的愧疚和负罪感腾然升起,夏侯渊眉头蹙的更紧,眼中暗潮汹涌澎湃,几乎要将风千华淹没在里面:“我半年前才收到…”

风千华眸光亦是微微一闪,冷声道:“你受伤了?”为什么她不知道,转瞬她眸光又是一冷:“即便如此,那还有半年时间你为何不来。”

“我…当时拿到那封信,心神剧烈,根本无暇思考。”当时的那种痛,宛若天崩地裂般痛彻心扉,先是痛不欲生,随后他便开始恨,她一定是觉得他要登基为帝才放手的,他清楚的记得她说过,她要自由的活着不被束缚的活着,一旦他登基为帝那么她的自由再不会有。

所以才一封信想要断绝他们之间所有的来往。

半年时间,大周时局刚定,他不能撒手不顾百姓,事事缠身之余他又生出疑惑,一气之下大告天下选妃的事,以为这个女人知道他要选妃的事一定会有所动容,没想到她不但没有反应,反而依旧自在待在南疆。

对于听到的一些传闻他是不信的,他的女人也许会为了自由,却绝对不会另觅新欢,这是两人一路走来建立起的深深信任,镌刻在骨子里的信任,然而激将法已经用到了这种地步,她依旧不出现,不由让他更坚信了心里的想法。

自由!

不忿之下他一封退位诏书后,毅然决然来到南疆,他要问问这个没心的女人,到底要怎么样!

可是来了之后才知道,她对他的气远比他要多。

原来两个人莫名的积了那么深的误会…

“都是我的错。”事情一旦与她有关,他便自乱阵脚心神打乱,若非如此他如何毫无察觉,她态度突然转变,会没有原因。

风千华冷哼:“你的错?大周帝何以如此,你选妃时不是这么想的吧。”

夏侯渊眸光一怔,她分明是在吃醋,脸上的失落被一阵愉悦的笑意冲淡,即刻表态:“诰令下达我便来南疆了,皇宫中至始至终没有女人。”

这天下能入他眼的女子,只有她一人!

“那又如何?!”风千华面色已有缓和,但态度依旧疏离。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选妃之事真的只是试探,你别生我气了可好?!”紧紧搂着柔声哄着,夏侯渊凝目道:“你生湾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雾影去查,只查到当时公主府气氛凝滞几日,直到古美连夜快马出城,天亮时分带着一位大夫回来,才有所缓和,几日后便传出公主长女育有一子的消息,只不过这一切的消息在这之前都被她压制着,他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得到,若不是雾影打探消息时在赌庄巧合碰上了司马府的管家才知道,他到现在还一无所知。

风千华眸光微暗,摇头不想多说,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又何必再提。

夏侯渊面露急切,却知道若是她不想说,他纵然是磨破了嘴皮子也不会得到一丁点消息的。

此时的夏侯渊并不知道,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听端木筝与他提起,风千华当日在大理寺牢房时,因怀有身孕又逢冬日,以致寒气入侵,劫法场一路飞奔又动了胎气,才致使身体受损,虚不受补,孕期胎位一直不稳,后来生湾仔时,又因为臀位难产大出血…

她坚毅的隐忍着,全程没有疼痛呼喊半声,殷红的血水一盆一盆的送出来,湾仔在她的肚子里早没了动静,数十个接生稳婆吓的晕倒一片,哭着让风瑞安准备后世,整整三日公主府几乎如地狱一般,所有人面若死灰。

古美连夜奔出八百里,将查马部落的巫医扛在肩上,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或许是因为他们母子命不该绝,巫医一碗不知名的草药,她终于死里逃生,平安生了湾仔。

因为这样,她还是在床上躺了数月,才恢复元气。

那封信,便是最危险的那一日写的,她在最困难最痛苦难捱的时候,却不顾所有人反对,给他写了那样一封信,只是怕他知道后难过影响大局。

夏侯渊流下第一滴泪,数十年的暗无天日隐忍坚毅的他,却在那时流下泪来,才明白他所欠她的,这一生都无法等价还她!

他要做的,便是用尽一切的去爱他,哪怕失去生命。

然而此刻,风千华是不会说出这些的,这就是她的性格,独立,坚韧,不论曾经承受过什么,已经过去的事都无需再提。一阵微风吹来,青草的清香在鼻尖萦绕,她不再说话,眸光悠远看向远处。

夏侯渊将她搂的更紧,彼此的热度隔着衣裳传递给彼此,砰砰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他是这天下最幸福的人,有她,有湾仔,此生足矣!

“爷,姑娘。”

忽然,远处一匹马飞奔而来,停在两人面前,马上的人迅速跳下来,垂着眼睛目不斜视,竟是张冲:“澜秋绝到南疆了。”

爷真够浪漫的,抱着姑娘散步。

风千华脸色一冷,这么快就到了!?

她总有种预感,澜秋绝此次来的目的,绝不单纯。

眸光一凝,她道:“送我去皇宫。”

夏侯渊眯起眼,眸光如深渊一般幽沉不见底:“我同你一起去。”

风千华眨眨眼,你一个他国的王爷,去南疆皇宫干嘛?

夏侯渊剑眉一挑:“澜秋绝干嘛,我就干嘛!”

侧开的脸表情龟裂,张冲憋着笑身体直抖,通常情况下,爷决定的事,只有姑娘一人可以改变。

但是有关情敌,可能连她都没法撼动了。

为风千华解了毒,夏侯渊便大摇大摆的跟着风千华进了南疆皇宫,出现在了迎接澜秋绝的接风宴上。

“朕与秦王果然有缘,无处不相遇啊。”

打着出使名号,却一肚子花花肠子的某人,斜斜倚在椅子上,脸上的面具一如既往散着幽冷的光芒,他轻轻一笑,如刃的视线看向风千华,和她身边那个碍眼的男人!

夏侯渊退位于夏侯紫,早已昭告天下,是以他的身份依旧是大周的秦王。

“本王妻儿在此,自然要来,但不知澜月帝来此有何贵干?”夏侯渊毫不退让,一如既往的两人一见面就杠上了。

一句妻儿,顿时令澜秋绝气息骤冷,他眯着眼睛几乎能凌迟了某人。

该死!

那些探子简直是废物,这么大的事他竟然毫无所知。

怒意暗涌的他根本不知道,就连夏侯渊也是刚刚才得知,在风千华高超的防侦查措施下,任何一个人也查不到丝毫。在这个世界,风千华就敢不客气的说一句,只要她不想让人知道的,管他天王老子也好,都别想有丁点的消息!“那可要恭喜秦王了,不知此次可否讨杯喜酒喝呢。”言下之意,你生了儿子又怎么样,他娘还没嫁给你呢,以某女的风格就算成了亲也不是万无一失。

夏侯渊脸色眼眸一眯,声音含着抹冷意:“那是自然。”

澜秋绝笑意盈盈,眸底却是一片邪冷,夏侯渊面无表情,周身却飕飕冒着冷风,两人隔桌相望,空气中噼里啪啦的冒着无形的火花,将一殿温度瞬间降至最低。

南疆大汗抹了把汗,虎背熊腰不由朝龙座后方靠了靠,传闻这两人向来不合,没想到一见面就掐上了。意图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大汗不停朝风千华眨眼睛求救:“这是南疆的特有葡萄酒,酒味醇厚,二位尝尝?!”

风千华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挑目看向澜秋绝:“不知舍妹在澜月过的可好?”

仿佛很意外她会问起风千雪的事,澜秋绝唇角勾了勾,随意道:“死了!”

说的干脆利落!

那个女人,只要进了太子府,根本不用他动手,就会被府里一群女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风千华眸光动了动,这个到出乎她的意料,至少,死的快了点。

“怎么,她死了你可惜?!”澜秋绝挑眉:“说起来,我们还真是像啊。”

夏侯渊眸光一冷,嗖的一声看了过去,几乎将某个套近乎的人戳个洞。

“澜月帝兄友弟恭家庭和睦,对太上皇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孝心感人,我不敢高攀。”风千华淡然喝茶,却是让澜秋绝脸色一冷,太上皇还活着的事,除了极少数的人知道外,消息封锁的很好,没想到她远在南疆竟然知道这么清楚。

这个女人,手段当真是不容小觑。

“多谢。”不过一瞬间,澜秋绝声音已恢复从容,刚刚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失落,眨眼间淹没在一片不羁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大汗实在不想聊这些事,这殿内的气氛诡异的很,说剑拔弩张吧,也没人动干戈,三个人含笑闲聊融洽的不得了,可要说气氛和睦,偏偏好像有股无形的杀气在空中流荡。

压的这大殿内,一片冷飕飕的阴闷。

“娘!”

一声稚嫩的童声,脆生生的将这阴沉诡异打散,随着脚步细细碎碎的跑过来,像是带起了满室阳光。

大汗深吸口气,暗暗冲跑进门的小不点竖了大拇指,好孩子!

湾仔一蹦一跳过来,扑进风千华怀中,又伸出脑袋朝大汗眨眨眼:“大汗!”

大汗眉开眼笑,慈爱的猛点头。

风瑞安在夏侯渊和澜秋绝面容上一扫,这两个人竟然还在打她女儿的主意,一个阴阳怪气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澜秋绝,一个伤了华儿的夏侯渊…

他精神抖擞,立刻将这两人列入重点防御对象。

风千华将湾仔搂在怀中,小小的身体紧紧挨着她,一日来的烦躁一瞬间消散无踪。

“娘,二条说你被坏叔叔带走了?”湾仔大大的眼中露出警惕的光芒,对周围坐的一几人熟视无睹,只关心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原本奶声奶气的声音,却被他故意压低语调说着,小大人一样显的格外的可爱,风千华点着他的额头:“别听他胡说,娘只是有事出府一趟。”

湾仔蹙着淡淡的眉毛,歪着脑袋苦苦思考着,煞有其事,简直与夏侯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的风千华一愣,坐在一侧夏侯渊更是笑的眉眼都快飞了出来,伸过半个身子,扬眉看着他。

这就是老子的儿子。

虎父无犬子!

某人笑眯眯的俊脸伸过来,湾仔不买账,脸色一僵,诧异的指着他:“是你,撞…”

“对,战神叔叔!”

夏侯渊不等他说完,一把将他抱过来他闷在怀里,看着风千华微笑:“小孩子,吐字不清,不清…”

风千华无语看着他,却也感动他的细心,没有立刻说他是湾仔的亲爹,这个孩子对爹还是有些误解和抵触的,不过,她的儿子会吐字不清?怀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巡梭…

湾仔在他怀里扑腾,张牙舞爪的反抗的着,夏侯渊一派淡定,笑眯眯摸着他的脑袋,将他举到眼前看着自己:“来,和叔叔学一遍,战—神—叔—叔。”

风千华冷飕飕挑眉:“怎么回事。”

湾仔一甩脑袋,终于在某人的魔爪下得以发出一线声音:“是…”

“是这样的!”夏侯渊一动,又将他圈在怀里:“昨天我在街上走路,忽然很巧与他碰到了,他一见我就很喜欢,拽着我的裤脚不让我走,我瞧着他也喜欢的很,我们一见如故聊了许久,他还让我教他武功,与我切磋呢。”

他说着轻轻拍了拍湾仔的小屁股:“对吧!”

“我…”湾仔瞪着眼睛,刚刚长出的后槽牙狠狠的磨着。

“是啊,我们很有缘,今天又见面了。”夏侯渊连连点头。

湾仔继续瞪眼,一脸惊恐不已。

这样也行?

他小小的世界观,瞬间被他亲爹扭曲了。

风千华淡淡的坐着,哪怕夏侯渊再掩饰,这么几句话她也听出了苗头,看着儿子吃瘪,一副壁上观的姿态,夏侯渊是他爹这个是事实,以后总要相处,她不干预!

夏侯渊看着湾仔扭曲的小脸,急忙凑到他耳边哄到:“是叔叔错了,你娘正在生叔叔的气,湾仔帮帮叔叔好不好,你要什么,叔叔一定送给你。”

湾仔昂着头,冷哼一声!

夏侯渊再接再厉:“弓箭?大马?”

湾仔继续冷哼!

夏侯渊眉头一蹙,小屁孩子和她娘一样,哼都哼的这么有特色。

就不信这个邪,你爹我连你娘那根难啃的骨头都搞的定,还怕你不成。

他忘了自己不知道被那块骨头崩了多少颗牙。

“那你要什么,飞禽走兽,长剑宝刀?”

一句飞禽瞬间转移,舅舅说要送他大鸟,可是远在木兰等到这里还要半个月的时间,他等不及想要一只。

“我…我要大鸟。”

他一开口,夏侯渊瞬间松了口气,只要有要的就成!可是又被他说的东西难住,求救的看向风千华。

风千华爱莫能助的耸肩,他不帮湾仔更没理由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