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他们站在在澜月京都昭安,沉重的城门早在他们来之前已经大开,满城的百姓瑟缩在家中,

偷偷开着一条门缝从里面窥着街道上的情景,一排排士兵严阵以待个个面色萧然,澜月的文武百官夹道列

在两侧,在这倒春寒的天气里,依旧是汗流浃背,心里惶恐忐忑极度不安。

他们至今不明白皇上为什么突然发动战争,又为什么一意孤行派一些根本是废物的人去任主帅,但是

他们知道,澜月败了,败的彻彻底底一塌糊涂,从今以后这天下再没有一个名叫澜月的国家,而轻易做到

这一切的人,便是将要从城门走进来的那对男女。

这些人中,有一人低着头,面色早冷风中微微发白,他便是当日在大殿之上,与风千华针尖对麦芒的

任博。

当日她巧舌如簧,将自己逼入绝境出尽洋相,他服她心思灵活口才了得,但也不过是书生一个,从心

底之中一直不曾认可她,然而事到如今,他不得不配服那个人,技压众才子还游走于官场风生水起,不畏

强权惩办贪官,当他以为他志在朝堂等待步步高升时,她却以监军的身份出征沙场,出谋划策,立功与万

马之前,再次扬名天下。

这些却不是令他最震惊的,当摘掉她竟然是女子时,他几乎站立不稳,他任博自负一生,竟然在一个

女人手中败的这样彻底。

澜月大势已去,任博心中再不忍,但也无可奈何,天下分久必合,似海皆内是一家,天下的百姓的也

少些战乱,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只是希望,大周的接手,能善待澜月的百姓。

心中想着,任博不知不觉中抬起头,目光带着期盼的看着城门。

伴随着一阵马蹄声,远远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驭马而来。

众人大气儿都不敢喘,紧紧盯着那两道身影,直到他们到得城门。打马停下,骏马长嘶,那黑白两道

的身影才算是清清楚楚映入了眼帘,一瞬间,所有人的手心里都捏紧了汗,只见那两人…

男子眉目深刻,俊美不凡,一双鹰眸敛藏着深不见底的沉然光芒,只站在那里目光淡淡一扫,却如天

生的王者般,尊贵无匹!

女子绝色倾城,清丽无双,尤其是那周身萦绕着的气质傲然清冷,立在男子身侧却不输半分,犹如谪

仙踏临凡尘,睥睨天下!

一黑,一白。

一如渊深沉不可估测,一华光清雅青莲出世。

然而,那两人忽然对视一笑,周身的淡漠瞬间消失无踪,萦绕着浓浓的温情爱意,一步一步朝着人群

走来。步伐沉稳,节奏一致,仿佛生来便是为了配合对方,那么的和谐又耀眼。

仿佛天神踏在云端,看似很近却又高贵的难以触及。百官捏着手心的汗,余光不停的看着缓缓走来的

两人,他们并未带很多人进城,更多的士兵已随张硕去澜月东面,所剩不多的士兵也已提前进城,这样的

低调毫不张扬的做法,让他们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微微放下了些,这改朝换代朝臣大清盘是常有的事,如今

他们是家国破灭,若是秦王一个不爽将他们统统杀了,他们也说不出丝毫质疑抗议的话。

百官擦干手心的汗,官袍一甩,动作整齐划一的跪了下来。

“秦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海啸声震耳欲聋,如海潮,如波涛,如巨浪,一波又一波绵延而去,回荡在城市的上空,久久不

散…

夏侯渊淡淡看着众人,负在身后的手忽然一动,不动声色又极其自然的抓过风千华的手,紧紧握在手

中。风千华眉头一挑,却没抽出,任由他牵着。两人并肩,在一排排屏住呼吸,心跳如鼓的百官身边走过

,接受着一道道从各家的门缝中,屋顶上,窗户里投来的或惧怕或惊慌或忐忑的视线。

并肩,携手,迈进了皇宫…

这千百年来屹立不倒的皇宫!

直到那两道消失路的尽头,所有人才恍然的抬起头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刚刚明明他们什么都没有

说,甚至连看都未曾看自己一眼,可那股巨大的压迫感,却宛若实质在他们头顶,他们甚至连余光都不敢

抬起半分。

呼出口气,他们这才发现,背后的内衫早就湿透了。

人群之中,任博抬起头来,目光深深的看着那远处的男女,久久不曾动作。

华丽庄严的宫门,徐徐打开,沉长的影子的投在地面,在历史的长河中划下一道长长的休止符,两个

身影踏着朝阳的华光,缓缓走来,在一片静寂中,翻开澜月百年来,新的一页。

更是属于天下的新的篇章。

御书房中,袅袅的龙涎香依旧徐徐萦绕在横梁之上,澜秋绝的龙案,依旧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就连案

上的青瓷茶盅还留有余温,风千华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袖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夏侯渊目光在御书房冷冷一扫,视线定格在龙案上,一块金色的面具,正在微暗的光线下发着森冷妖

异的光芒,空洞的眼中却没有澜秋绝那双戏谑的桃花眸。

面具下,压着一份信,风千华挥开面具,迫不及待拆开信。

蝇头小楷洒脱不羁,却又清晰工整,不像澜秋绝的字却又实实在在是出自他手。

“多谢,后会有期!”

简短的几个字,莫名其妙的内容,风千华心中的火蹭的一下蹿了出来,他做了这么事,死了那么多人

,甚至连澜月的江山都因为他即将彻底覆灭,就这么走了,留下这么几个字。

湾仔,他竟然将湾仔一起带走了。

“澜秋绝!”风千华几乎磨着牙说出这三个字,恨不能立刻找他,将他扒皮抽筋。

夏侯渊轻轻揽住风千华:“我们一定能找到湾仔。”

他说的这样的笃定,让风千华刚刚提起的心松了松,连日来死死撑着的一股力道,在这一瞬间彻底坍

塌,她颓然靠在夏侯渊胸口,沉沉的阖上眼睛。

阳光自雕着龙纹的格子中跳进来,落在地上斑驳跳动,仿佛一副画卷,将房中两人拢在其中,有冰凉

的液体的,缓缓落在他的衣襟上,令他身体微微一怔,满目的自责与愧疚,心疼不已。

两人在澜月皇宫搜寻良久,依旧毫无线索,路过一个偏僻的宫殿时,里面悉悉索索的说话声传来,极

轻,若非他们听力极好根本听不到,夏侯渊眸光一暗,皇宫里的宫人早就逃的差不多,到处皆是是空荡荡

的落寞空寂,而这样偏僻的宫殿,怎么可能还住着人?

推门而入,忽然一愣,院内坐着一个老者,满头灰白的头发稀稀落落的搭在肩上,一身明黄的中衣,

歪歪扭扭拢着,光着脚眼神呆滞的看着前方,口中念念有词。

“澜月帝?!”夏侯渊脱口而出,微微吃惊。

澜月帝孤傲,强权一世,权利上从不容旁人质疑,是澜月史上手段最为强硬的帝王,当年他逼宫弑父

从太子手中夺得皇位踩着兄弟的尸骨一路扶摇直上奠定皇权,死在他手中的人数不胜数,以至于很长一段

时间,澜月早朝时竟只有三两位的大臣,而其它人不是被他处斩便是勒令卸甲。

这样一位强势的帝王,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不用想,肯定是出自澜秋绝的手。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到这边的动静,他忽然转过脸来,空洞死灰的目光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他们脸上

转过,口中的声音忽然拔高:“你不是他,你怎么会是他!”

话音一落,风千华脑中电光一闪,仿佛有什么霍然开朗,小片刻她朝夏侯渊无奈一笑:“我们好像…

…”

“被利用了。”夏侯渊接道。

“澜秋绝会去哪里?”转身关上门,曾经的金口玉言此刻嘀嘀咕咕叨叨不休,对于他来说,该是莫大

的讽刺和侮辱,让他亲眼看着澜月一点一点覆灭,比杀了他还要残忍!

“连琼。”夏侯渊唇瓣勾唇一抹笑意,一副成竹在胸。

同一时刻,远在千里之外的乌蒙山上,一片春意盎然,暖意融融。

“秋绝,你不会真要带着这小鬼吧?”连琼一脸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每时每刻都在做着各种小

动作胡掐不由觉得好笑,澜秋绝这样的性格,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和孩子相处的这么和谐。

自从十五年真正的太子澜秋绝在一次狩猎中,被一只流箭误伤死后,当时的他不过八岁,竟然冷静的

将哥哥的脸弄成被兽抓伤的样子伪装成他,而他自己却戴上面具变成了哥哥澜秋绝。

此次以后他性情彻底大变,背负着哥哥仇恨的他,变的阴冷奢杀暴躁易怒,直到有一日他查到,当日

的那支箭,竟然就是太上皇暗示人射的以后,更加的变本加利。

对孩子更加的厌恶,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喜欢这个小鬼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从今天开始,喊我秋熠。”澜秋绝看好友一眼,脑袋上被那小鬼的两只胖手揪的一痛,漂亮过份的

脸也跟着抽了抽。

他救回自己的头发,任那小鬼骑在自己肩头,向着山下轻笑走去。

两侧的山花烂漫,姹紫嫣红美不胜收,蝴蝶煽动着色彩分明的翅膀,在一丛丛花草间曼妙舞动,晕出

清香阵阵,远处绿林成荫,溪流潺潺谱写绝美的华章…

清风吹拂,两大一小三个身影,在蜿蜒的山道上缓缓远去。

“小鬼,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让小爷考虑考虑…”

“…”

“考虑好了没?”

“小爷方才想了想,你这里好吃好住实在比我家好的多,或许小爷开心了住上个三年五载…”

“你讹我?”

“你咬我啊?”

“靠!那两个混蛋,生出来的什么小恶魔…”

------题外话------

让大家久等了,此文宣布正式完结!

 

番外1:欠收拾的狐狸

日出鸡啼。

一抹阳光缓缓地照进窗格,随着阳光移动,一点一点爬上床上女子的睡颜。

杏眼,长睫,红唇微撅,发丝铺展,没有了往日清醒时的张牙舞爪,看起来娇憨又安然。

端木筝皱皱鼻子,一边捂着眼睛一边翻个身,睡梦惺忪中咕哝了一句:“臭狐狸,老娘早晚扒了你的狐狸皮。”

耳边仿佛有呼吸一窒,传来一声引导性的问话,轻轻柔柔恍若梦境:“扒了皮之后呢?”端木筝整个人缩在锦被里,舒服地像只蚕蛹。一咧嘴:“做围脖!”

那呼吸继续凝滞,她却管不了那许多,再一次陷入了给死狐狸扒皮抽筋拔毛做围脖的美梦中。丰润的嘴角弯起满足的小弧度,琼鼻不时皱一皱,发出美美的轻鼾。

忽然。

杏眼猛然睁开!

端木筝一歪头,就看到了她所感觉到的床铺下陷,并非是梦!这凹陷下去的地方,正躺着只硕大的死狐狸,眯着狐狸眼危险地瞅着她,身后仿佛有只毛茸茸的大尾巴摇来摇去。

四目相对,霁月扬唇一笑。

回应他的,是端木筝“嗷”的一声尖叫,**一扬,紧跟着一记连环十八腿娴熟而凌厉的正中前胸!

砰!

四仰八叉,霁月摔到了床底下。

随后,劲风一扫端木筝掀开被子,看到周身衣物完好无损才放心的松了口气,迅速的起身穿衣收拾完毕,这才回头瞪着犹自趴在地上,用细长的狐狸眼幽怨的看着他的霁月,杏眼一瞪叉腰俯视着他:“死狐狸,你抽的什么风!”

她瞪着眼睛,眼底清亮一片仿佛一颗极亮的水晶,熠熠生辉光彩夺目,他心中一窒脸上的表情更加痛苦,捂住胸口,凄凄哀哀的道:“我一个人睡,冷!”

冷,确实冷!

端木筝只觉得背脊处滋溜一声,一股凉气升起来,她毫不客气的打了个寒颤,抖着嘴角:“你…你…”

这只狐狸,她敢打赌他一定有什么阴谋。

否则怎么会用这么恶心人的语气说话。

非奸即盗!

是奸是盗,霁月心中明亮如镜,他依旧趴在地上,姿势闲适的很,这样的造型非但没有让人觉得他低人一等,反而无意中散发出一种慵懒的风流,他皱着眉伸出手,语气诱哄:“拉我起来。”

这个女人太暴力,若想收复她光靠武力绝对行不通。

只能死缠烂打,偶尔示弱!

委屈一下有什么,以后一辈子的时间,有的是机会治她!

端木筝看着他,被他的表情哄的一愣,犹豫的伸出手,却在下一刻目光一动,转身就朝门口走,边走边摆着手:“你慢慢装,老娘才懒得搭理你。”

身后铺天盖地的磨牙声传来,霁月一骨碌爬起来,看着端木筝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齿:臭女人,老子非把你收的服服帖帖。

端木筝没回头,大摇大摆的打开院门,正要出去,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挡住她,木良敛眸沉声道:“军师吩咐,小姐暂时不能出去。”

“不能出去?凭什么!”

木良面无表情,用着秦王府所有暗卫统一的语气,复读机一样:“军师吩咐,小姐暂时不能出去。”

接下来,无论端木筝说什么,木良的回答,绝对不会多一个字。

“臭狐狸,滚出来!”端木筝叉腰朝着房间内吼道。

霁月摇摆着走出来,手里多了一把羽扇,慢慢摇着将天空飘落的雪花,吹的七零八落:“想我了?”

端木筝懒的和他说,终于回到北疆,当年父亲的战死却被人冠上叛国之名,她此次无论如何也要讨回公道!

让她躲在这小小的院子里,闻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空气,然而身边却没有往日父亲的容颜,她怎么能安静下来。

“少废话,我要出去。”

霁月一身大红锦袍,如火妖冶倜傥风流,语调斩钉截铁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不行。”

她的心思他怎么能不知道,只不过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外面大皇子蒙拓正在翻天覆地的找她,现在出去不等于送羊入虎口。

最重要的是,他们之间还有那样一层关系,他绝对不会同意。

端木筝眯着眼睛,暗暗渡测着自己和木良的武功差距,如果硬闯能有几分胜算,但是答案还没出来,霁月已经笑眯眯的走过来,一语点破她的想法:“别妄想硬闯,秦王的暗卫,十个端木筝也走不去。”

恨!

纵然知道是为她好,她也气的不行,父亲的仇此刻不去报,那要等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