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有前世看恐怖故事才碰到这样的情节,拿活人泡毒药做药人,没想到这一世就出现了这样活生生的例子,那该是多么煎熬痛苦的日子啊。

"谁,谁这么残忍对你?"她看着惠娘千年不变的沉寂面容问到。

她淡淡一笑,"都过去了!"

也是,那样痛苦的回忆再一次提起都是一种残忍,林晚便不再问了,只说道,"救你的人是他?"

惠娘点点头。

第四天的时候林晚脚已经可以下地了,只是不好快走,慢慢走动几步倒是必要的活动筋骨,于是苏夜允许她在内城转转。

她本想去竹园找连碧的,但经过中间花园回廊的时候眼尖地看到林虎。

他坐在花园假山脚下的石头上望着一片长春藤发呆。

这样意外的相遇,让她十分开心。

她赶紧招招手喊道,"林虎,林虎!"

可他无动于衷,象没听到似的。

林晚正奇怪着,他怎么这么没耳力,正向走近了,忽然冲过来一条大黄狗就往她身上扑。

她刚一惊马上认出这条狗是自家的闪电,立马保住它,"你怎么也进内城了?"

闪电对着旧主人摇头哈尾的,高兴的不得了,舌头巴不得要舔上她的脸了。

林晚嬉笑着避开,"走,咱们找林虎去!"

可真正蹲在林虎的面前她再也笑不出来了,林虎的异样让她惊慌失措。

她就在他面前他却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就仿佛她是个透明人一样,而闪电一个劲儿地蹭着林虎,他也是无动于衷,象一尊会呼吸的雕像一样。

"林虎,林虎,你怎么了,我是姐姐啊,你这是怎么了---------"

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心有多痛,尽管金宝才是她的弟弟,林虎和她其实并没有任何关系,但这些年来她将他从襁褓里抚养长大,姐弟朝夕相处,他早就是她的弟弟,亲人了。

林虎目光呆滞得毫无焦点,仿佛对周照的一切看不见也听不见,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林晚急红了眼,忽然看到惠娘着急忙慌地过来,似乎是寻林虎的,一看林晚见到林虎顿时面色一变。

夫人看到了她弟弟的状态必会伤心欲绝,那公子又岂能安稳。

"惠娘,我弟弟这是怎么了,他怎么了",她象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的拉着惠娘,"惠娘,你不是会医术吗?快帮我看看------"

惠娘看着林晚焦虑的面容叹息着说到,"夫人,我会好好医治他的!"

林晚一愣,显然惠娘早就知道了林虎的状态,怪不得她这些天旁敲侧击地询问林虎情况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你早知了,他究竟是怎么了?"林晚瞪着眼睛逼问道。

惠娘一看再无法掩盖了,只好实话实说了,"昙花在抓走林虎的时候给他吃了一种痴傻的蛊毒。"

"蛊毒?"

"你怎么还不赶紧给他医好?"

惠娘默默不语。

"解药,难道就没有解药吗?"她急切地问道。

惠娘无奈地摇摇头,"蛊毒的解药向来是制蛊之人才有,而这蛊毒是独方,制毒之人早已不知所踪,下了药却无解。"

她刚说到这里林晚双目都要赤红了,看着林虎整个人像是要疯癫了似的,惠娘连忙一把按住她,"夫人,别着急,我现在想到法子了,正在尝试!"

"什么法子?"

"公子的血!"

"他的血?"她疑惑地问道。

惠娘点点头,"对,公子的血,在雪山最珍贵的是洗心丸,仅剩两颗,一颗公子自小服用了,还有一颗公子给了夫人,这洗心丸可解百毒,护住心脉,若是还有一颗给林虎服用或许有效,但可惜没有,但公子愿意放血为林虎作引。"

林晚一听马上反应到那自己吃了洗心丸是不是她的血也有效,"要多少血?我的也用上!"说着直接挽起袖子。

"每三日一大碗,长则三两月,短则十几天。"

林晚一听,那真是需要很多血了。

"你的血没用!"

惠娘说到。

"为什么?"她一愣。

"献血之人需是纯阳之身!公子已经放过两次血了,我再试几次-------"

林晚已经没有继续听她说下去了,花园小径上扬起洁白的衣袍,一道昂扬的身影渐渐逼近。

公子苏夜双眸异常明亮地直视她秋水涟涟的瞳仁,简直象是要看到她心底的波澜深处。

隔得如此近,她看着他那对弧线分明的薄唇,俊魅的容颜上毫不掩饰地袒露着他神色中对她此刻揪心情绪的安抚和呵护,让她心中稍稍安宁。

他走过来紧紧环抱她双臂,"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让林虎好起来!"林晚忍了许久的泪水这一刹那訇然流出,她静静地任他圈抱在怀,仿佛这样她才有一丝安慰和信心。

她渐渐伸手拂上他的手腕,手腕那里果然包裹着一道伤口,她抬眼看向他。

此刻他注视她的眼神那样深邃温柔的幽黑眼眸,令她渐渐平息。

他拥住她的怀抱那样温暖伟岸,坚实恬静,仿佛在这里她才能缓解心中急切的伤痛和焦灼-------

她此刻的茫然无助让他的心揪了起来,一想起昙花更是恨不能再让她死一次。

他伏下-身子,微侧脸颊,倾身俯首于她面颊,纠缠在她耳廓脖颈,一边温言软语哄道,"别担心,他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保证,相信我,我跟你保证会治好他------"

第52章钓鱼

他有的是忍耐力。

林晚在苏夜紧箍的怀抱里哭得唏哩哗啦,将所有过去经历的艰难和委屈宣泄殆尽,也将对生活对未来的不安彻底释放。

她哭得痛快淋漓,苏夜却是心如刀割。

他在这世上快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觉得女人的眼泪那样让他心痛,胸腔中撩起的阵阵波澜是酸涩是勃发-------

冷香阵阵,草木之气弥漫,门外寂静无声,夹杂一两声冰块融化的清脆响声,让内室落得更加静谧。

林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了,房间里空无一人。

显然她又一次被他抱回内室,没想到哭了这一场自己竟然睡得这样沉醉,现在一觉醒来倒觉得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忽然想想觉得自己也真是好笑,这么些年经历了多少的危机不都过来了,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孩子都没哭没绝望的,现在成人了倒是脆弱感伤了。

难堪的是自己竟然是哭倒在那人的怀里。

一回想起他紧密有力的怀抱,耳边低喃的温言软语,她就觉得像是一场梦一样。

她又忽然意识到好像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抱自己了。

第一次是在新婚喜宴的洞房里,他刚得知结香的心思匆忙赶来,以为自己已经中了春-药和连年木已成舟,第二次是在自己逃跑的时候他逮到她抱她回城。

林晚就这样躺在床上盯着床幔的雕花漆顶,貌似木然,实则心思清明地想着和他相处的一点一滴。

她从来没有正视过他的心思,其实她又何尝不知呢。

在林家坳,抚琴还是练轻功时他就那样目光深沉的凝视着,直到扮作她的贴身侍卫又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说是怕她行差踏错一步,但那紧随的目光那样专注灼热,还有每晚每晚他驻守在自己床边的凝视,这些都叫她不敢直面他的心思,她选择的是本能的逃避。

而她想逃离那晚他追到山野里的执拗和妥协,还有现在为救林虎他三日一放血的牺牲。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林晚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之人。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想再闭上眼睛摈弃这纷杂扰人的思绪。

"饿了没有,起来吃点东西!"

林晚一惊,转脸一看,苏夜不知何时就站在床边,床头放着红枣莲子羹。

他在做惠娘该做的事。

他说话的声音似乎故意放轻缓了许多,面容也润泽了一些,但他与生俱来的气势实难掩饰。

林晚呆呆地看着他,心中纠结这面对他改变策略的攻势自己该如何应对。

不想她的反应让苏夜以为她还是对他的抗拒,清亮的眼眸像是蒙上云雾的晨星,暗淡了下去。

林晚坐起来,拿过碗勺,几口匆匆吃下,他这才面色稍霁。

一抬眼看着他又那样深深注视着自己,顿时一僵,他修玉一样洁白的手指已经伸到了她的唇边,蜻蜓点水一样地,指尖刮过,那葱葱指尖上是一颗晶莹的饭粒,他微微带笑着在她的目光中将这粒米饭放进自己的口中。

林晚顿时面色羞恼,狠狠剜他一眼,却不知,这一眼含羞带怒,看在他的眼中别有一番风情。

他硬生生忍耐了自己的冲动,这才把持着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她对他的态度稍有改观他颗不想如此激进,吓跑了鱼儿。

他有的是忍耐力。

林晚见他无动于衷,还那样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她似笑非笑,更加恼怒,低声喝道,"出去!"

说着裹着被子就要再躺下睡觉。

他淡淡笑着说到,"还不起来吃晚饭,惠娘还在外面等着呢!"

说着他踱步出了去。

林晚这才赶忙起身更衣去偏厅用餐。

餐桌上依旧是她的喜好之菜。

白灼青笋,油淋小白菜,蒜蓉嫩黄瓜,南瓜煎饼,野菌菇汤。

尤其是今天新添加的南瓜煎饼,连做出来的形状都是星星状的,这不禁让她又一次想起在林家坳的小木屋里,她捏出星星状的南瓜饼煎好给林虎吃,他开心的模样。

那时候苏夜在旁边看着说到,"我的呢?"

她没好气地夹了一个到他的面前,"你只有一个!"

现在想来,这些时光仿佛就在昨天,只是早已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

而显然,今天面前的这盘星星南瓜饼出自谁人的安排自是不用再说了。

她轻哼了一声,去夹别的菜吃,始终不向星星的南瓜饼伸筷子,看的惠娘隐隐叹息。

因为感念惠娘久了林虎又费心医治他,林晚对她甚是尊重。

她在用餐,惠娘伫立一旁,不时为她添菜。

对面的位置空无一人,已经好几天了,刚刚苏夜还在房间叫她出来吃饭,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

她嗫嗫嘴角终还是问出了口,"城主怎么不吃?"

惠娘心中大松一口气,夫人终于问到了,她恭敬回覆到,"城主需要放药引,不能进食!"

林晚大吃一惊,不能进食?那不是要活活饿死?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惠娘。

就听她又说道,"流体还是可以吃的。"

她这才稍安。

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惠娘又说到,"夫人用餐完毕何不将城主的晚餐送到书房呢!"

说着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碗黑米汤汁。

林晚还没有应下,她便迅速告退,"属下去为林虎熬药!"

她还有什么阻拦的理由呢。

可左右看看,似乎这整个主院,除了惠娘外似乎再难见别的婢女丫鬟了。

惠娘一告退,整个主院的后院似乎只剩下她了。

她坐了一会儿,也凝视了这碗黑米汤汁一会儿,这才站起身,端了某人的晚餐去往前院的书房。

平常那里灯火通明人影绰绰,今日倒是只有一盏孤灯,四下空寂无人。

她却不知,远远地她脚步声一动,他已经吩咐所有人推出主院了。

月下,书房敞开的轩窗下,一道永远不变的恒定身影静寂坐于高烛影照直中。

仿佛万般那么漆黑无声,惟独他还在守着一星光明,那样坚定又那样孤寂。

窗外绿色的裙裾随风飞扬,纤细的身影一划而过,引得窗内正经端坐的人面部终于扬起一丝流畅的弧度,她终于来了。

她不知道在看到她身影出现在窗外回廊的这一刻他的内心有多么的欢欣。

"公子,你的晚餐!"她貌似随意地说道,放下碗就要离去。

他像是并未在意送晚餐进书房的是她,待她已经转身即将出门离开,这才站起身去拿粥,却忽然一下晃悠着像要倒下。

林晚身体本能地反应过来去搀扶他,一抬眼,正对上他苍白的面容。

联想到他四五天以来放了两大碗血,还没有任何固态的进食,似乎他眩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如此。

想到这里她刚要撤开的手终还是没有挪开。

苏夜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身边的林晚,一阵晚风拂过她的周身,织锦绣缎的衫裙便层层飞起,仿似散开了一朵幽香雪兰。

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就在鼻尖,近在咫尺。

见她看向自己赶忙紧闭双目,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将半个身子都倚靠在她的身上。

"公子,先把粥喝了吧!"

林晚有些着急地说道。

十分艰难地扶了他重新坐下,却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等着自己,只得有些无奈地走过去,端了粥芝过来放在他手边。

"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一本正经地说到,眼巴巴的看着林晚。

她还能怎么样,腹诽着,这人不过就是想自己喂他罢了。

再不说二话,她顿了顿终是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到他的嘴边。

苏夜此刻貌似一副孱弱样貌,内里却心花怒放,唇边明媚的波澜就像浪潮一样争先恐后地溢出。

他的眉眼藏在飘拂的发丝后,更显空灵绝然。

迷离的夜里,他双瞳华耀如雪后晴空,坚韧的薄唇有如秋色海棠,暗香淡吐,笑意隐晦,温润携揉,沾颜出铅华刻意彰显,引得林晚微微失神。

一碗粥吃的整个书房暧昧顿生。

他只愿这碗粥能耐吃到天长地久。

可惜她三两下风卷残。

"我累了,扶我回房休息!"他淡然地说道,似乎这样的要求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