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曹步廊的神色稍稍松弛,心中暗暗计较了一番,然后说道:“也只有五大队的人,才敢惹这个邪教……”

这话,也是刻意说出来的挑拨之词,言下之意就是麻衣陈家并不敢招惹异五行,只有公家的五大队,才敢。

“这位大爷。”陈弘德果然听不下去了,他忍不住开口说道:“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胆子咋还这么小?”

曹步廊愕然道:“啊?”

陈弘德说:“啥狗屁邪教就只有五大队敢惹?五大队是啥?难道我们麻衣陈家就不敢惹?我告诉你,要不是现在搞求啥运动,我们不敢张扬,那——”

“闭嘴!”陈汉生喝止住弘德:“你知道什么!?”

曹步廊却暗暗得意自己计策已售。

陈汉生又扭头朝曹步廊说道:“曹师兄,不用理会他,这孩子浅薄没见识,平生就大话多(弘德在一旁撇了撇嘴)——那个异五行是什么来历?”

“来历不清楚。”曹步廊摇头道:“是个横空出世的邪教,如果不是那些原本的同门师兄弟提及,我也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一个教派。”

“这样啊……”陈汉生又问:“那是什么人在主教?”

曹步廊道:“教主是什么人,在下也不清楚。不过,能把我那些原本同门的师兄弟给收拢了,还叫他们死心塌地的入教——这个教主必定不是个一般的人物啊!”

曹步廊反复夸赞异五行的人物,陈弘道和陈弘德在旁边都听得面有不忿之色。

唯有陈汉生神色如常,问道:“他们既然要你入教,就没有说什么利害?”

曹步廊道:“他们并没有过多透露,只说了只要我入教,就叫我担任一堂之主,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而且还能由教主亲自传授秘法,轻则道行大增,延年益寿,重则白日飞升,可修真成仙呢。”

“白日飞升,修真成仙?!”陈汉生哑然失笑道:“这样的话,也有人信?玄术是玄之又玄,绝非是虚之又虚!”

“谁说不是呢。”曹步廊道:“可也不知道那个教主用了什么法子,叫我那些曾经的师兄弟都深信不疑!”

陈汉生沉吟道:“那这个异五行教的底细,他们就没有向你透露分毫?”

“他们的嘴都很严实,说的实在有限!”曹步廊道:“他们这个教,其实自称不叫异五行,自称乃是五行教,顾名思义,教中有金、木、水、火、土五大堂口,每一行堂口都有总堂主和分堂主。他们拉我入伙,就是想叫我担任木堂的总堂主。”

陈汉生又问道:“曹师兄,你知不知道这异五行的总舵在什么地方?”

曹步廊摇头道:“他们没有告诉我。”

陈汉生又问道:“那木堂堂口的所在呢?”

曹步廊又摇头道:“实在惭愧,这个……在下也不知道。”

“呵呵……”陈汉生笑了几声,道:“说句不客气的话,既然曹师兄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这个教是个邪教?”

陈弘德忍不住说道:“这就叫一问三不知!”

陈汉生又瞪了他一眼。

曹步廊尴尬的一笑,说道:“就是因为问及许多问题,他们都不对我说,或者显见是谎话欺瞒,所以我才猜测他们这个教是见不得光的,而且又说什么荣华富贵,白日飞升,修真成仙……简直是荒谬!因此我一口回绝。他们急了以后,才对我说那教主是多么多么的厉害,手段是何等何等的毒辣,顺之者可得永生,逆之者则无不横死……我则更加笃定这就是个邪教了。”

“原来如此。”陈汉生点了点头,道:“那曹师兄今后有什么打算?”

曹步廊叹口气,道:“还能有什么打算呐,做缩头乌龟吧,藏一天是一天。”

陈汉生道:“不必这么悲观,是邪教,终究败业难逃。曹师兄既然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理应光明正大些。”

曹步廊只是苦笑。

陈汉生又要再说话时,忽然有个人探头探脑的从东院走了过来,陈汉生当即闭口不言。那人模样瞧着不善,贼头贼脑凑到门前,冲陈汉生说道:“老仙儿,我洗好了。”

“嗯。”陈汉生目视陈弘德,道:“你去带他进屋去。”

陈弘德这边正听得认真,哪里肯走?可又不敢忤逆陈汉生的吩咐,便瞪了那人一眼,不情不愿的去了。

陈汉生又对曹步廊说道:“曹师兄,你体内有伤,就先在陈家村待上一段时间修养修养吧,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曹步廊一听这话,先是又惊又喜,能在陈家村呆上几天,躲过风头,等丁藏阳等人散了,自己再去双水镇找郑国彬、武怡、曹晚春汇合,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但是转念又一想,曹步廊忽然疑心大起,暗忖道:“江湖上传言,神断先生陈汉生城府极深,一生未曾吃过亏,他这样好心收留我一个跟麻衣陈家非亲非故且从前名声狼藉的人,岂不是得罪了厌胜门和异五行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绝非是陈汉生做得出来的!”曹步廊本来就多疑善变,心思极重,当下便暗暗怀疑:“难道陈汉生也另有图谋,觊觎我的《厌胜经》,所以才要强留下我,只待抢了我的书以后,再杀我灭口?”想到这里,曹步廊便深吸了一口气,试探道:“这,这样不太好吧?”

陈汉生道:“江湖儿女,不必忸怩。你在陈家村里待着,总有一口饭吃,也不必担心那些邪教恶徒来寻你的麻烦。”

曹步廊看着陈汉生的表情,喜怒不形于色,他的心思到底是什么,着实难以猜测,也不敢抗拒,心中想到:“我就先留在麻衣陈家,一来避避风头,二来看看陈汉生究竟打什么主意,他想拿到《厌胜经》也不是那么容易!”于是,曹步廊站起身来,朝着陈汉生深深一揖:“实在是不胜感激!”

“曹师兄客气了。”陈汉生又吩咐陈弘道说:“弘道,你带你曹师伯去东院里,先找间房子暂住。”

陈弘道:“中。”

第三十章 疑心生暗鬼

曹步廊躺下之后,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心中暗想道:“陈家村龙潭虎穴,难进难出,陈汉生又是个厉害至极的角色,他留我住下,多半不是诚心实意,是了,天下人无不眼馋《厌胜经》,他以麻衣陈家族长之名,不敢强夺,只能巧取,所以才故意这样软禁我。而且,听他的话,他对异五行极感兴趣,留下我,多半是要从我这里套取情报。嗯,这样也好,我总得撺掇着他麻衣陈家去跟异五行斗,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异五行多半斗不过麻衣陈家,那时候,我便安全了……”

思来想去,曹步廊便睡着了。

曹步廊的心思,一半是对的,另一半恰是错的,对的是麻衣陈家确实有心要灭掉异五行,只因陈弘道先前在茅山闯荡的时候,业已与异五行结下了大仇(详情请参见拙作《六相全功》,此处不再赘述),而且,陈弘道也探听到消息,异五行意图在中原地区大规模发展势力,麻衣陈家自诩玄门术界正道领袖,绝不容忍邪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曹步廊所猜错的是,陈汉生对他的《厌胜经》压根就没有一丁点兴趣!陈汉生半是好心,半是要探听些有关异五行的情报,所以才留下了曹步廊,曹步廊疑心生暗鬼,自不免胡乱猜测。

闲话少提,却说次日清晨,曹步廊起来的早,思量着无事,不如在院子里练一下自己的飞钉术,也好叫麻衣陈家的人瞧瞧自己的本事,以便于他们不能小看了自己!

昨天夜里一路狂奔来到陈家村,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才被陈汉礼给拿下,而且输的十分狼狈,没来由让陈家人对自己小看了。

曹步廊特意换上了一身黑布劲装,束腰立在庭中树下,面前两丈半开外的地方立着一根木桩,木桩上成“品”字形画着六个黑圈,每个黑圈都如拇指肚般大小。

摆下架势,吸一口气,暗暗捏诀,手中持定飞钉,只听“嗖”、“嗖”、“嗖”、“嗖”……六道破空之音响起,瞬间之后,便是“哒”、“哒”、“哒”……六道马蹄踏步似的声音几乎同时而起!

六个黑圈中各有一枚铁钉,都打中了圆心!

曹步廊对自己这份本事十分自负,眼瞧着功夫没有落下,心中正觉慰藉,忽听有人喝彩道:“好!”

“让小哥见笑了。”曹步廊回头瞧见是陈弘道端着饭菜过来了,又听见他的喝彩,料想自己刚才的表现已经被他看见,心中暗暗的得意,“呵呵”的一笑,连忙迎了上去。

陈弘道说:“我胡乱弄了些吃的,口味不怎么样,前辈将就着用点。”

“叨扰叨扰!”曹步廊连连诚谢,接过了饭菜,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也不洗手,就去吃了。

陈弘道却走到了那木桩跟前,打眼瞧了瞧,只见每根铁钉都有一多半的钉身刺入木中!

那桩子的用料是农村里常见的榆木,虽然不是十分名贵的木材,但是却远较桐木、杨木、松木、柏木等结实坚硬,曹步廊隔着两丈半远的距离,徒手将三寸左右的大铁钉打进去近乎两寸,劲力之强,实在是令人骇然!

而且,曹步廊不但劲力惊人,准头也是极好!

曹步廊偷眼觑看,见陈弘道面有惊诧之色,心中更是得意,暗想道:“陈弘道的本事算是极厉害了,可仍然要对我刮目相看!”

陈弘道正看的发呆,曹步廊已经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把碗、盘、碟子里闹了个精光,然后走到陈弘道身旁,笑容可掬的问了一句:“小哥在看什么?”

陈弘道说:“前辈的暗器本事真是好。”

“哪里?”曹步廊摆了摆手,假意谦虚的说道:“麻衣陈家的‘六相全功’从相术中脱胎出来,独步天下,其中‘一线穿’的暗器手法更是笑傲江湖,小老儿这点微末的伎俩,小哥应该是看不上的吧?”

“前辈真是太谦虚了。”陈弘道说:“如您所说,六相全功里的‘一线穿’是源自于相术,所以注重的是眼到手到,而且取材不局限于成形的暗器,常常就地用物,比如石子。我叔父的本事厉害的很,但是实话实说,如果让他用铁钉来打,距离可能会比您远一些,但效果未必比您的好。至于晚辈的……您这样的功夫,要比晚辈强上一百倍!”

“哈哈……”曹步廊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显得十分高兴,嘴里却说道:“小哥,你真是过奖了。令叔号称相脉阎罗,肯定是比小老儿高明多了!”

“不一定的。”陈弘道摇了摇头,说:“我听说,暗器越小,攻击的距离可能会越近,因为分量不够;但是暗器越大,攻击的准头就越偏,因为操控的难度太大。而且球状的暗器一般要比其他形状的暗器好操作,因为不必担心空气的影响过剧,但是却又难以利用空气进行回环……似您这种用铁钉做暗器的,简直是闻所未闻,比我们用石子打要难得多了!”

“小哥是实诚人,小老儿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曹步廊肃容道:“小老儿的暗器本事确实是独门绝技,而今江湖上,除了小老儿之外,再无第二个人会这本事。就如你所说的那样,铁钉不好做暗器,因为形状不合规矩,似我这种大铁钉,更是难上加难!第一,尺寸太长;第二,分量太大;第三,头轻尾重;第四,尖端不锐;第五,形不规则。第六,每每相异。”

陈弘道好奇的问:“那您为什么还要用它来做暗器?”

曹步廊说:“正因为种种难处,用它来做暗器,才更容易得手。”

陈弘道愕然道:“为什么?”

曹步廊笑道:“小哥请想,如果咱们两个第一次见面,你看见我口袋里装的有铁钉,或者手上拿的有铁钉,你会想到什么?”

陈弘道沉吟了片刻,说:“会想到你要用铁钉钉家具,想到你可能是个木匠……”

“对啊。”曹步廊说:“如果你不认识我,不知道我的来历,你会想到它是我的暗器吗?”

“这……”突然间,陈弘道恍然大悟,说:“原来如此!用它来做暗器,更容易伪装,因为人们都想不到它是暗器!”

“不错。”曹步廊说:“因为从来都没有人用它做过暗器,而且用它做暗器很难,所以,大部分人看见它也不会放在心上。暗器,暗器,取一‘暗’字,别人瞧见了,却不放在心上,想不到它是暗器,它的‘暗’才是真正的‘暗’!其危险可想而知,你得手的几率也可以预见!”

陈弘道点了点头,说:“有道理!”

曹步廊伸出手指一拔,揪掉了一枚铁钉,在掌中摩挲着,又说道:“还有一样好处,江湖高手所用的的暗器都是要定模定具,按照标本打造铸造出来的,无论是形状、规格、分量、大小、颜色、锋锐程度……都要合乎要求。对不对?”

陈弘道“嗯”了一声,说:“是这样的。”

曹步廊说:“这样做有好处,因为熟练了一种暗器之后,长期使用会越来越顺。但是利弊互存,这样做固然有好处,可也有坏处。”

陈弘道说:“别人都知道那是他的暗器。”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坏处。”曹步廊说:“那就是使用数量十分有限。”

陈弘道诧异的问:“使用数量有限?”

曹步廊说:“小哥请想,一个人就算身上的口袋再多,又能装多少暗器?”

陈弘道摇了摇头,说:“装不了多少。”

曹步廊说:“你出门在外,游走江湖的时候,一旦手头上暗器用完,怎么补给?因为是定制的,所以用完了就基本上无法补给!”

陈弘道想了想,果然如此,不禁点头称是。

曹步廊说:“可是用这大铁钉就不一样了,因为天下间它几乎处处都有,它是家居的必须品!你自己想想,还有比它更方便,更便宜,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暗器吗?”

“呵呵……”陈弘道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前辈说的是。就是这本事不好练。”

“越是难得,越是了得。这铁钉暗器的本事,要是练成了可不得了。”曹步廊盯着陈弘道,问了一句:“小哥,你想学吗?”

陈弘道愣了愣,又看了看那木桩,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道:“谢谢前辈的好意,不过还是算了吧。”

曹步廊眨了眨眼睛,道:“小哥不用客气,你于我是有恩的,昨天晚上是小哥你救了我。”

“那算什么恩,而且我也告诉七叔你藏在门楼里了。”陈弘道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我不是客气,是真不想学。”

曹步廊问:“为什么?”

陈弘道说:“贪多嚼不烂啊。我连‘一线穿’的本事都还没有练好,再去学前辈您的本事,就本末倒置了。等我练好的自家的本事再说吧。”

“哦。呵呵……”曹步廊笑了笑,说:“那不冲突的。你如果真想学的话,我真的教你。”

“多谢前辈了。”陈弘道走到石凳、石桌旁边,道:“您先练着,我去洗洗碗筷。”

曹步廊目视着陈弘道的背影,暗暗感慨:“此子不贪多,务求精要,怪不得小小年纪,就在江湖上闯出偌大的名头!麻衣陈家,人才辈出,怎能不在江湖上独领风骚?”

曹步廊要把自己的独门绝技传授给陈弘道,其实是存了别的念头的,在曹步廊看来,陈家村里人人难对付,陈汉礼铁面无私,对自己充满敌意,陈汉生城府极深,明面上留宿自己,其实形同软禁,只有陈弘道宅心仁厚,所以得想方设法讨好他,以后才能方便出村,去双水镇跟自己的妻女徒弟汇合。而且,如果自己传授了陈弘道本事,那自己就算是陈弘道的师父,至不济也是一技之师,那自己跟麻衣陈家就搭上了关系,不要说在陈家村自己来去自如,江湖上,又有谁还敢和自己结仇?

但是,陈弘道不贪心,并不想学飞钉术,曹步廊的计划便落了空,思量着再用别的法子。

第三十一章 油盐不进

午后,陈弘道和陈弘德一起去了东院,陈弘德非得央求着曹步廊讲一些厌胜门的事情,又想听写香艳的故事,曹步廊有心要讨好这一家子人,便给陈弘德讲了起来。陈弘道为人严正,不好这口,听了个话头,就走了。

等到傍晚,曹步廊打量着陈弘道还会来找自己,想了想,就把那本《厌胜经》拿了出来,坐在石凳上翻看。

这本《厌胜经》正是厌胜门诸多门人千方百计想要从曹步廊那里夺走的,曹步廊口口声声说已经烧了,其实并没有。

他拿出《厌胜经》来,算是下足了血本,要打动陈弘道的心,让他偏向自己。

从前,曹步廊不肯交出来《厌胜经》给同门的师兄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那些师兄弟个个心肠歹毒,狡诈卑劣,一旦得了《厌胜经》,那就势必会杀了自己。但是陈弘道为人坦荡真诚,而且心地善良,把《厌胜经》交给他,再说些软话、好话,肯定能讨好他,又能保住自己的命。如此一来,今后只要有人来寻自己的麻烦,就可以说《厌胜经》在麻衣陈家,在陈弘道手上,那时候,别人都会以为他曹步廊跟麻衣陈家有瓜葛,谁还敢找他的麻烦?

这正是一箭数雕的好买卖!

没过多久,陈弘道果然来东院了。

一进院子,曹步廊便把《厌胜经》给合上了,笑问道:“小哥,做完功课了?”

陈弘道应了一声:“嗯。”

曹步廊拍了拍《厌胜经》,不无炫耀的说道:“我厌胜门中的厌胜术,全在这一本书中了。”

陈弘道又“嗯”了一声。

曹步廊觑看着陈弘道的表情,循循善诱的说道:“谁要是能拿到这一本书,谁就能学会所有的厌胜术。”

陈弘道默默的颔首。

曹步廊又说:“学通这本书,下厌、解厌,改风换水,造命排运,无所不能!命术虽然博大精深,却是以我这厌胜一门为最!”

陈弘道笑道:“那恭喜前辈了,您身怀异宝!”

曹步廊对陈弘道的态度大感异常,寻常的人,要是看到这本书,无不两眼冒光,心存歹意,怎么这个陈弘道对它毫不起意,完全无动于衷呢?

曹步廊试探着又问道:“小哥有兴致学个一两招么?”

陈弘道连忙摇了摇头,说:“晚辈没有这个天赋。”

曹步廊说:“这不难学,只需——”

“前辈!”陈弘道打断了曹步廊的话,说:“我是相脉中人,这厌胜术隶属命脉,我自己的相脉本事还没有学全,命脉是不去学的。”

曹步廊说:“相脉、命脉相辅相成,学通了岂不更好?”

陈弘道微笑摇头。

曹步廊等了半天,见陈弘道再没有说出别的话来,便讪笑了几声,把那《厌胜经》装进怀里去了。

此后无话。

曹步廊只是暗暗焦躁:“这个陈弘道心如铁石,竟是个油盐不进的人物,不但看不上飞钉术,连《厌胜经》都不喜欢,到底什么东西能打动他的心?”

曹步廊惴惴不安,无计可施,只到夜里,辗转反侧,仍旧难眠,眼看着月黑风高,暗夜寂静,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曹步廊猛然坐了起来,凝神细听动静。

“砰砰!”有人敲门,问道:“曹先生,睡了没有?”

曹步廊一听,是陈弘德的声音,便应声道:“是小哥啊,我还没有睡呢,怎么了?”

陈弘德“嘿嘿”笑了两声,道:“曹先生啊,夜长天闷,我自己无聊的很,你出来,咱们喷喷?”

曹步廊道:“你不是跟你大哥在一个屋里睡么?”

陈弘德道:“我大哥跟我爹都出去办事儿啦,家里只剩咱俩啦!”

曹步廊精神一震,道:“神断先生和你大哥都不在家?”

“是啊,估计得到天明才回来呢。”陈弘德道:“所以你说,我得多无聊啊!”

“好,好,我这就出去。”曹步廊心中狂喜,暗忖道:“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啊!陈汉生和陈弘道都不在家,那便是我的机会来了。陈弘德虽然狡猾,但是我却知道他的短处,待会儿我尽可能投其所好,讲些荤段子,惹得他高兴,不怕套不出他的话来!”

曹步廊穿好衣服,出得门来,见陈弘德正在外面观望,便道:“小哥,我屋里乱,要不,去你那边客厅里咱们聊一会儿?”

“好哇,好哇。”陈弘德道:“咱们喝着茶,弄点花生豆,边吃边聊。”

两人进了客厅落座,沏上了茶,便天南地北胡诌起来,曹步廊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讲起香艳的荤段子来,没有重样的,而且个个都讲得生动形象,让陈弘德听得如身临其境,大感畅怀,两人讲到尽兴处,曹步廊说:“小哥,我们厌胜门里祖师爷曾经传下来了个与男人有关房中秘术,十分简单易学,但只要是学会了,勤加练习,那以后养精蓄锐,护腰保肾,延年益寿,不成问题!年轻时候,能日御十女而不觉倦怠,到老了七八十岁,还能一朵梨花压海棠啊!”

陈弘德一听,抓耳挠腮道:“什么秘术,曹伯伯能教咱不能?”

曹步廊道:“简单,来,你跟着我的指示做就成了——先盘膝端坐,哎,对了,就是这个姿势,然后握紧拳头,嗯,是的,再然后呢,自己用意念动动你那宝贝,感觉就像是再忍着不尿一样,在这之后呢,就慢慢的吸气,吸进去以后呢,要沉积在丹田里,等到吸气吸到吸不进的程度,再慢慢吐出来,每天夜里子时,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做,一共做七八次就成了。”

陈弘德依言而做,曹步廊站在他身旁指点,又给陈弘德捏按穴道,陈弘德只觉浑身舒服,却哪里想到曹步廊用的手法极具催眠作用,不多时,陈弘德便神智昏聩,那曹步廊便问:“神断先生陈汉生的生辰八字,你知道吗?”

陈弘德点点头,说:“知道。”

曹步廊又问:“那你娘的生辰八字你知道吗?”

陈弘德依旧说:“知道。”

“那你兄弟陈弘道喜欢什么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他只喜欢蒋家的大小姐蒋明瑶。”

“哦?”

“不过我娘不同意这门婚事,不许两人见面。”

“详细说来。”

“好……”

曹步廊又问起陈弘道的许多事情,陈弘德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曹步廊都一一记牢后,便放任陈弘德昏睡,曹步廊却进了里屋,寻了些陈汉生夫妇的衣物,又在床上找了些陈汉生夫妇的脱发,带回了自己屋里。从工具袋里拿出几根木头来,开始雕刻木偶。

可怜陈汉生对曹步廊从无敌意,所以放任他在自己家中居住,没想到曹步廊却先存了害人之心,处心积虑,要对麻衣陈家下绊子!

第三十二章 中山狼

那曹步廊一夜没睡,刻完了木偶,又拿来《厌胜经》,盯着看了半天,喃喃自语道:“祖师爷啊祖师爷,不是弟子不孝,实在是弟子进退两难,为了保住性命,平平安安走出陈家村,不得已要毁了典籍……”

说完,曹步廊一把将《厌胜经》的封皮给撕了下来,把中间的书页点燃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又去弄了一叠空白纸,夹在《厌胜经》的封皮之中,假装还是《厌胜经》。

想了想,曹步廊又提起笔来,在最后一张纸上开写:“承蒙收留避祸,万分感激。然寄人篱下终非长久之计,且神断先生多有嫌疑之心,也不乏设防监视之举,故曹某常感若有芒刺在背,须设计脱身。江湖险恶,歹徒猖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曹某有典籍在手,难绝宵小恶念,恐遭毒手,故设计须完全。今已获悉神断夫妇四柱八字,又于屋舍之中取得神断夫妇衣物碎片及脱发若干,午后曹某亦当设法寻隙入陈家村祖坟取土,届时便可以厌胜术造偶人一双傍身。若神断先生与人言说《厌胜经》在陈家村,则此一双偶人只是寻常偶人罢了。以神断先生之能,以麻衣陈家之力,当无惧寻隙宵小者也。弘道小哥,宅心仁厚,为人至诚,曹某此举,多有得罪,心亦不安,所造‘和合偶’乃是好意,恭祝与蒋家情好日密……”

放下来之后,又喃喃自语道:“虽然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啊,陈弘道啊陈弘道,你宅心仁厚,对我十分照顾,我却要暗算你,这并非是我要做中山狼,实在是你爹他不是东郭先生啊。”

第二日清晨,曹步廊满面笑容的过去西院,手里提着个干净的布袋,见到陈弘道正在和陈弘德说话,便走了过去,把布袋递到陈弘道面前,说:“小哥,送你的。”

陈弘道不禁愕然:“送我的?”

“对。”曹步廊说:“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陈弘道连忙站起来,躬身答谢道:“多谢前辈了!可无功不受禄,晚辈不能要。”

曹步廊心中笃定,这个礼物,陈弘道必定喜欢,便说:“只是个小玩意儿,快拿着吧。”

陈弘道连连摇头,死活不要。

曹步廊无奈,只得把布袋抖开,从中掏出了两只小木偶,捧在手中,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陈弘道忍不住去看,却见那是两只小木偶,是用松木雕出来的,耳、目、口、鼻、头发、四肢、衣服、鞋子一应俱全,而且还上了漆、墨、朱砂,唇红齿白,发黑衣亮,十分精巧!

木偶的大小都不过三寸上下,模样是一男一女,且男女左右手相连,还有根红色细绳缠绕脚踝,新奇可爱。

陈弘道看了片刻,只觉那男木偶面容熟悉的很,略一想,不禁脱口而出:“这,这雕的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曹步廊道:“你再看看这女的。”

知道那男木偶是自己的形容后,陈弘道便好奇起那女木偶来,仔细端详,那眉目,那脸型,也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突然,一个激灵闪念,陈弘道不禁脱口而出道:“这是明瑶?!”

“对啦。”曹步廊笑了起来,道:“男的是你,女的是蒋家的姑娘。”

原来,陈弘道有一个挚爱的恋人,叫做蒋明瑶,两人情深意笃,只是因为陈弘道的母亲反对,至今仍未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