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步廊道:“我还知道陈汉生夫妇的生辰八字,要不要我说给你听?”

“老杂种!你还敢威胁老子!”陈汉琪脚下用力,曹步廊惨叫一声,嘴里猛地涌出一股血来。

陈汉琪喝道:“把惑感之偶交出来!”

“你,还知道惑感之偶……”曹步廊吐了一口血,道:“你觉得我会交出来?”

“你不交也没球用了!”陈汉琪恶狠狠道:“我大哥会制厌的手段!梧桐木,俩人偶,红衣黑帽,黑衣红帽,门左门右,酒浇足踩……对不对?!你敢施术,就遭反噬!你试试!”

曹步廊猛然瞪大了眼睛,惊声道:“你,怎么知道制厌的法子!?”

“嘿嘿!”陈汉琪狞声笑道:“丁藏阳、朱步芳全都交待了!我大哥好心收留了你,你反倒恩将仇报,哄骗我那两个不涉江湖的侄子,全无德行!今天,我非把你这个泼皮中山狼碾的肠大肚子都出来不可!”

“您饶了我吧!”曹步廊万万没有料到,一夜之间,竟然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

他本来故意在丁藏阳等人跟前虚言假说麻衣陈家力量薄弱,挑唆的丁藏阳等人与麻衣陈家火拼,意图使两败俱伤,可是没想到,陈汉琪居然回来了,而且自己还没有逃出去多远,就被陈汉礼追上,又惹来了陈汉琪,听陈汉琪的意思,丁藏阳等人已经一败涂地!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原本用惑感之偶给陈汉生下厌,是刻意给自己留的后招,就是防备着被陈家的人追上,好做要挟,可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陈汉生击溃了丁藏阳,顺便破获了解除惑感之偶的法子!

事到如今,曹步廊再也不敢嘴硬,更不敢要挟,他面如死灰,喃喃道:“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陈汉琪不等曹步廊说完话,脚下猛然使力,那曹步廊的话戛然而止,化作一声惨叫:“啊——”

陈弘道宅心仁厚,眼见曹步廊的脸都被陈汉琪踩的变了形,便使劲去抓陈汉琪的胳膊,勉强挤出声音来:“大,你不能,杀他。”

“现在都四点了,你爹那边制厌的法子早就成了。”陈汉琪道:“还怕这杂种?”

陈弘道嘶声道:“万一,不,管用呢?”

“没有万一!”陈汉琪道:“你看这杂种自己都服软了!”

陈弘道说:“我爹,不叫你,杀人……”

陈汉琪道:“你爹不知道你中了毒!”

“大,他帮过我……”陈弘道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说道:“你杀他,我以后,不再理你。”

陈汉琪愣了愣,把脚缓缓的抬开了。

曹步廊气若游丝,感激的看了陈弘道一眼,便昏厥过去了。

第三十五章 自作孽不可活

等曹步廊醒过来的时候,人又已经在陈汉生家里了,且还是东院。

刚一睁眼,曹步廊就觉得浑身痛极,略一调息,曹步廊便觉天旋地转,瞬间万念俱灰,因为他发觉自己的一身道行,全都被废了!

不必想,就知道一定是相脉阎罗陈汉琪下的手!

两行浊泪,不由得滚滚而落。

几十年的心血啊,一夜之间,付之东流!

曹步廊滚下了床,把身子缩成一团,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此时此刻,他心中不但有悲伤,有愤怒,还有惶恐——他怕自己的命再也保不住了。

自己如此处心积虑算计麻衣陈家的人,命还能保得住吗?

忽然传来了推门的声音,有人走了进来,曹步廊慌忙把脑袋抬起来,失声道:“要,要杀我么——”隐约瞧见了来人是陈弘道,曹步廊才稍觉安心,道:“是你啊,小哥……”

陈弘道伸手把窗帘拉开,阳光曝晒进来,曹步廊伸手遮了遮眼睛,稍稍适应后又放了下来。

陈弘道眼下的模样好端端的,显然已经解了梼杌的毒,那么自己的命或许能保住了吧?毕竟,先前,陈汉琪发怒是因为陈弘道中毒极深。

“小哥。”曹步廊勉力挤出来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我实在是对不住你了。”

“亏吗?”陈弘道冷冷说道:“好端端的,你为什么非要去害人?而且还是害对你好的人?!”

“唉……”曹步廊叹息了一声,道:“我那是鬼迷心窍了。”

“跟鬼有什么关系?”陈弘道揶揄他道:“事情都是你自己做的!没人逼你,更没有鬼迷你!不知道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是,是我作孽……你,你父亲,你叔父他们准备怎么处置我?”曹步廊目中满是惊恐的神色,道:“他是不是叫你过来,叫你逼我自杀,或者……”

“你够了!”陈弘道厌恶的说:“我们可不像你!你这小人之心!谁要杀你?!杀人难道很好玩?!”

“对,对,我是小人。”听见不是要害他的性命,曹步廊的眼睛一亮,话也突然利索起来,道:“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都说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就是本性难移啊。我这前半辈子过的是什么生活,小哥你也应该听说过吧?”

陈弘道“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曹步廊继续说道:“我是在厌胜门里长大的,学的全是骗人、害人的术,身边的师兄、师弟甚至徒弟天天勾心斗角,你会觉得,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你好,凡是对你好的人全都有目的……所以,我才会怀疑啊,你们麻衣陈家跟我素无瓜葛,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收留我?思来想去,我就断定,你们收留我肯定是冲着《厌胜经》来的,如果《厌胜经》被你们拿走了,你们肯定会杀了我……我越想越怕,所以就做出了那种事……可是小哥,我知道你宅心仁厚,所以我对你可是始终没有相害之心的!”

“那实在是谢谢你了!”陈弘道怨恨的说:“你用厌胜术,弄惑感之偶,害我爹娘,还不如害我!”

曹步廊呐呐道:“我知道错了,现在后悔也晚了,我肯定是死路一条了……”

陈弘道厌烦的说道:“我们不会杀你的!要是想杀你,在路上我就不会阻止我叔父动手,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再回陈家村吗?!”

“我知道,我知道。”曹步廊连忙说道:“是小哥你救了我的命,如果不是你,相脉阎罗肯定把我杀了,我知道他的手段,死在他手底下的恶人不知道有多少,我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

“那你还说你肯定是死路一条?”

“我是说,就算你们不杀我,我出了陈家村,也一样是死路一条。”

“为什么?”

“小哥你忘了我还有一帮子师兄弟啊。”曹步廊苦笑道:“他们可是各个都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以前我有本事,还不惧怕他们,可现在……他们一定会杀了我的。”

陈弘道说:“那你可以彻底放心了,你的师兄弟也杀不了你了。”

曹步廊惊疑道:“为什么?”

陈弘道说:“因为他们也全都成废人了。”

曹步廊愣了愣,然后惊喜交加,道:“真的?!”

他原本就猜测丁藏阳等人被麻衣陈家给一网打尽了,但还是不大放心,所以才这样套问陈弘道,得知果真如此,曹步廊又是高兴,又是惊忧。

“刘步纲死了,丁藏阳和朱步芳都废了。”陈弘道从口袋里拿出来毒墨斗在曹步廊眼前晃了晃,道:“这是朱步芳的东西,你认得吧?”

“认得,认得!”曹步廊瞪大了眼睛,道:“那里面是毒墨汁!海绵团浸毒,用水填补,可用三年!这还是个新的,我见过朱步芳用。”

陈弘道冷笑道:“你的师兄弟死的死,废的废,从今以后,你的命保住了,这下你高兴了?”

曹步廊欢喜道:“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放过那帮妖人的,他们不知悔改,又入了邪教,简直是死有余辜!”

“说的就像你不是似的。”陈弘道转身就要离开,曹步廊喊道:“小哥,你等等!”

陈弘道头也不回的背对着他道:“干什么?”

曹步廊道:“你救了我的命,我无以为报,《厌胜经》就给你了!”

“呸!”陈弘道回头啐了一口,厉声道:“你以为我稀罕你那破书吗?!”

“不,不稀罕。厌胜门的小小左道怎么能入麻衣陈家的法眼……”曹步廊讪讪道:“那,那我把飞钉术传授给你吧?我虽然功力被废了,可是飞钉术的技巧仍然知道,传授给你,不是什么难事,你只要……”

陈弘道不等曹步廊把话说完,便打断他道:“中了!你不要再说了,你和你们厌胜门的东西,我全都不要,也一概不学!”

曹步廊低声道:“那,那你不是还拿了毒墨斗么?”

“这是我叔父叫我收着的。”陈弘道说:“这东西太厉害,随便丢在外面,如果被坏人捡到了,贻害无穷!”

曹步廊道:“那和合偶你不是也收了么?”

“你!”陈弘道被曹步廊气的语塞,本来想说“还给你”的,但是又十分的不舍得,他为人痴情,毕竟心存“明瑶”的念想,真是气愤愤有口难言,俗话说拿人手短,真是不假。

曹步廊见陈弘道不语,以为陈弘道动了心思,便道:“小哥,其实飞钉术不是厌胜门的本事,那是我自己悟出来的独门绝技,江湖上再没有别人会使!我见过你动手,也见过你的手掌,你掌心圆润,掌缘浑厚,五指粗长,食指、无名指又是一样长短,且与中指相差不多,这是你从小练功练出来的迥异于常人的一双手,非常适合学习此术!而且我可以肯定,如果你学了这飞钉术,威力胜我十倍!”

“不学!”陈弘道说:“拿了你的和合偶,我已经后悔都来不及了!再学你的飞钉术,该多恶心?不学!”

“干嘛不学?”一道声音忽然自外而内传来,接着陈汉琪的身影便踏进了屋子里。

“大。”陈弘道迎上前去,道:“您回来了?”

“嗯。”

曹步廊瞧见陈汉琪斜着瞪了自己一眼,吓得浑身一颤,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身子。

“老赖种,看见你就想弄死你!”陈汉琪骂了一句。

曹步廊更是害怕,陈弘道绝不会杀自己的,他可以肯定,但是陈汉琪要是杀自己,旁人多半也拦不住。

第三十六章 一技之长可以为师

陈汉琪又对陈弘道说:“这赖种虽然赖种,不过还是有点真本事的,他刚才也不算吹牛,他的飞钉术确实独步江湖,我没见过别人会使。就是他的功力太弱,所以施展出来威力并不十分的惊人。不过,对付一般的好手也绰绰有余了。道儿啊,你学了是有好处的。”

“对,对。”曹步廊没有想到陈汉琪居然是来鼓动陈弘道跟自己学艺的,既是这样,那自己的命多半就能保住了,于是连忙说道:“陈相尊说的对极了,小哥,我也是一番好意……”

“你闭嘴!”陈汉琪瞪眼道:“我和我侄子说话,你少他奶奶的放屁!”

曹步廊立时闭上了嘴,连大气也不敢喘了。

陈弘道说:“大,我学咱们陈家的‘一线穿’手法,那是正道,如果练到您那样的程度,自然也是独步江湖,为什么要学他的?”

陈汉琪盯着陈弘道,直勾勾盯了半天,也不说话,陈弘道问:“我说错话了?”

陈汉琪摇了摇头,道:“你学了‘一线穿’的手法是不假,可是你的手法是我教的,但是你却练不到我这样的境界。”

陈弘道说:“我比您笨一点,但是努力练习,时间长些,也总会和您一样的。”

“不是天分的问题。”陈汉琪说:“如果是天分,你比我的高。我对你明说了吧,如果是你爹亲自教你‘一线穿’,那你自然能练到极致,也就不用学这飞钉术了。”

陈弘道诧异道:“那是为什么?您的‘一线穿’和我爹的‘一线穿’难道有什么不一样吗?为什么老爹教我,我能练到极致,而您教我,我就练不到?”

“很简单。”陈汉琪说:“‘我先问你,一线穿’的要旨是啥?”

“气。”陈弘道说:“提气、运气、使气,以气贯之。”

“对。”陈汉琪说:“所谓‘一线穿’,就是‘气出内外贯一线,无论刚柔莫不穿’,所以说这使气的法门就跟使气的人关联极大,我走的是阴极一路,你爹走的是中庸平和之路,而你又和我不同,反而与你爹相近,所以我的境界,你达不到。可是,即便都是‘一线穿’,手法大致相同,因为使气的刚柔不同,修炼的效果便也有些差异,你用我教的手法,以中庸平和的气,既无法达到我的境界,也无法达到你爹的境界。懂了吧?”

陈弘道吃惊道:“为什么您走的是阴极一路,反而教我走的是中庸之路?”

陈汉琪“嘿嘿”一笑,道:“因为你不够狠,不够戾,更没有杀气!像我这样的人,杀生多了,自然阴极,不然江湖中人为啥会叫我阎罗?”

曹步廊听陈汉琪讲述修行之道听得入神,这种道理,他之前简直是闻所未闻,心中更是佩服:“麻衣陈家有而今的玄门江湖地位,果然不是侥幸!”忽然听陈汉琪喝道:“你瞅瞅他!”

陈汉琪伸手一指曹步廊,然后朝他走了过去,曹步廊吓得面如死灰,却也不敢吭声,只瑟瑟发颤着,不停的吞咽口水。陈汉琪走到曹步廊跟前以后,回过头来对陈弘道说:“道儿,你看他的汗毛,已经竖起来了。”

陈弘道近前一看曹步廊,果然如此,曹步廊的皮肤颜色惨白,寒毛竖起,就连脸上也不例外。

陈汉琪说:“因为我一走近他,他就觉得冷!那就是杀伐之气带来的阴寒!你可不行,你挨着他,他都不会竖汗毛。懂了吧?”

陈弘道这才明白,“一线穿”的运用,以气最为重要,陈汉琪和陈汉生的气质迥然不同,手法也会稍相诧异,而陈弘道的本事全是由陈汉琪教出来,自然无法达到他们两人的境界。

陈弘道略一沉吟,然后说:“达不到您和我爹的境界也没什么,反正不过是暗器的手法,暗器也没有多重要,我少用就是了。只要我把六相全功别的本事都练好,也是一样的。”

“道儿,你要是瞧不起暗器的手法,那就不对了!”陈汉琪沉声说道:“咱们陈家的六相全功,与咱们陈家的相术并称,冠绝江湖,哪一项本事拿出来单论,都可以笑傲群雄!我是麻衣陈家的嫡系,却不是家里头的长子,所以不能学陈家相术的精髓,于是只能在相功上下狠功夫。我的天资又有限,跟你爹和你三叔都比不了,就靠着无妻无家,无牵无挂,几十年如一日的苦学,才挣得了今天的成就!那是耳、目、口、鼻、身、心六相,相相俱到!落下哪个本事都不成!‘一线穿’考究的是你的眼到目到身到心到!这是六相全功中最要紧的本事之一!你能小瞧它么?”

陈汉琪见自己叔父说的庄重严肃,知道自己的话可能有些让叔父不满了,连忙低头认错,道:“是,侄子懂了。刚才是侄子说错话了。”

陈汉琪缓了缓脸色,道:“我知道你不是看不上‘一线穿’的手法,而是看不上暗器,你心里头想暗器不光明正大,偷偷摸摸的打人不咋体面,对不对?”

陈弘道说:“对。”

陈汉琪道:“你既然也是踏入术界的人,就应该知道,这世上从来都是高下相形,长短相应,黑白分明,既然有亮,那就肯定有暗!难道你能只过白天,不过黑夜?”

陈弘道摇头道:“那不能。”

“就是啊!”陈汉琪道:“天底下有阳谋,就有阴谋,有明枪,就有暗箭,无论哪一样,你都得知道!因为无论懂哪一样,都是懂做人!其实暗器也不下流,它跟刀剑枪棒最大的区别不就是暗器是藏起来不叫对头看见的么?那是由近及远,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只有那些在暗器上弄毒的人,才叫下流!”

陈弘道听得心悦诚服,道:“侄子知道了。”

“一线穿,你学不到我的境界,也到不了你爹的田地,这是我的遗憾。”陈汉琪瞥了一眼曹步廊道:“可巧,我瞅见这家伙的本事确实还有不赖的地方,他的飞钉术运用巧妙,刚好能弥补你的短处!这就叫缘法!送上门来的,不学白不学!要叫你三叔来说,那就是——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陈弘道踌躇道:“大,真的要学?”

陈汉琪道:“我说的嘴唇都白了,你说你学不学!?”

陈弘道迟疑了一下,道:“那要不要问问我爹?”

“你爹出去了。”陈汉琪道:“我告诉你,今天晚上,你要么在这里跟他学飞钉术,要么去西院跟何卫红喷侃去!反正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听见你娘在白话何卫红,教她主动点,多跟你说说话,何卫红可就在那院子里等着你回去呐!”

陈弘道吓了一跳,连忙道:“那我不回去!”

陈汉琪道:“你要是学的话,我就过去说你在练功,练到了紧要关头,不敢打搅,谁要是来打搅,你就得走火入魔。你要是不学的话,那我可不管你了。”

“中,中。”陈弘道连忙道:“我学,我学!大,您赶紧过去告诉他们,说我要彻夜练功。”

“那没问题!”陈汉琪咧嘴笑了起来,扭头又看曹步廊,变脸作色说道:“姓曹的,只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要是明天早上我侄子没学会这飞钉术,你就等着死吧!”

“啊?!”曹步廊本来在一旁听他们叔侄俩说话,不提防突然找他的事儿,吓的从地上猛然站了起来,陈汉琪指着他道:“叫你闭嘴,可没叫你说话!”曹步廊满腹委屈,却敢怒不敢言,陈汉琪已大摇大摆的去了。

曹步廊和陈弘道面面相觑,半晌无言。

曹步廊咽了口吐沫,道:“小哥,你,你可要上点心啊。我觉得你叔父不是说着玩的,会真要了我的命……”

陈弘道说:“我既然要学了,就肯定会上心的。”

曹步廊道:“那咱们现在就开始?”

陈弘道说:“好啊。”

第三十七章 传道受业解惑也

曹步廊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根铁钉,递给我,道:“小哥,你先自己拿着,感受感受。”

那铁钉两寸多长,几乎筷子粗细,黑黝黝的生铁铸就,沉甸甸的质地粗糙,陈弘道在手里摩挲了片刻,突然感觉这大铁钉质朴无华,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是却叫人感觉安心。

曹步廊道:“小哥,感觉怎么样?”

陈弘道说:“挺好的。”

曹步廊道:“那我就开始说了。”

陈弘道“嗯”了一声。

曹步廊道:“一般用的暗器,有特制的和就地取材的,就地取材的多是石子、树枝、铁片……用这种暗器的人一般都是本事极高的,像你叔父和你父亲那样,一般的人可玩不转。特制的暗器种类不少,比如说手中剑、太极球、飞蝗石、金钱镖、流星镖、流星锤、海星镖、回形镖、旋风镖、梅花针、指缝针、甩手箭、袖箭、鞋针、弹弓、竹炮、飞爪、毒雾、舌针、吹笛、辫刀……这些特制暗器又可以分门别类,分为力、机、药、连、吹、风六种,‘力’是指直接用手打出去的暗器,比如飞蝗石、太极球、金钱镖等,‘机’是说发暗器用的是巧制机关,比如袖箭、弹弓、竹炮等,‘药’是指喂了毒药的下三滥暗器,‘连’是指不脱离手脚发肤的暗器,比如飞爪、流星镖、鞋针、辫刀等,‘吹’是指用嘴喷射的暗器,比如毒雾、舌针、吹笛等,‘风’是指用空气控制力道、方向的暗器,比如回形镖、旋风镖……”

陈弘道听曹步廊说起暗器来,如数家珍,详尽细致,有许多是他见所未见的,更有些是他闻所未闻的,便不禁对曹步廊有些刮目相看,暗想:“此人果然有过人之处,倒也不是纯粹的不学无术的猥琐无赖小人。”于是问道:“你怎么懂得这么多?连我叔父都未必比你更熟悉暗器。”

曹步廊听陈弘道夸他,略微有些得意的笑了笑,道:“小哥过奖了,其实也没什么。只因为我精通木工,常弄些奇技淫巧,也研究过机关,喜欢拆开一些特制的暗器观察,所以知道的比较多些。当然,刚才我所说的有些分类是我自己编排的,我也是容纳了百家之长,才创出了飞钉术。”

陈弘道点了点头,道:“你接着说暗器吧。”

曹步廊道:“飞钉术属于‘力’,手法类似飞镖,但力道的运用却又近似于甩手箭,而掌控方法却又仿佛指缝针,可谓是博采众长。我具体跟你讲一讲吧。”

只听曹步廊细细道来:“飞镖的手法要旨有四,乃是‘上、稳、多、开’,意思是说镖头要朝上,握镖要稳重,握镖的指头要多,不握镖的指头要散开,飞钉术也类似于此,只有一处不同,飞镖多有羽翼把控方向,而铁钉则没有,这是铁钉的高明之处,也是它的难为之处,因为没有羽翼,方向就很难控制,可是既然没有羽翼,便也不必过分顾及气流的干扰。这些,你能懂吗?”

陈弘道一边听,一边自己思索,有不甚明白的地方,就问曹步廊。

这正是曹步廊的专长,所问之处,无一不搔到他的痒处,因此他解说起来,兴高采烈、侃侃而谈,不但言无不尽,而且还时不时的手把手教陈弘道如何运转手法,直到陈弘道完全清楚、熟稔。

陈弘道修炼“一线穿”有十多年的时间,对暗器的诸般手法其实也熟悉,这飞钉术虽然独树一帜,但毕竟不脱大类,弄清楚其中的关键之处后,学起来也不算很难。

开了个好头,陈弘道和曹步廊都轻松下来。眼见天色发暗,在这屋里待的时间着实不短了,便叫曹步廊先歇一会儿,陈弘道则去了趟茅厕。

而曹步廊其实也早已经是忍不住了……

各自方便之后,回到屋里,开始讲飞钉术的力道运用。

曹步廊现在已成废人,无法发力,因此只能假模假式的为陈弘道演绎,他道:“飞铁钉的时候,力道的运用就好似甩出手箭,就是要用手腕和手指配合发力!手腕有‘抖、甩、转、摆、拨、沉’诸般变化,手指也有‘弹、黏、夹、拧、勾、分’各种不同,飞钉术的力道运用就是把手腕和手指的力道变化整合起来,因此能使出三十余种不同的手段!而且,等到练习熟稔之后,铁钉数目还可以递增,一而二,二而三,三而四……单手变双手,十指变双掌,妙用无穷!不过,以我的水平,还达不到飞钉术的最高境界。不过,小哥的天赋过人,功力浑厚,应该不难的。”

陈弘道听得暗自咂舌,心道:看来之前真是小瞧了这曹步廊,不料飞钉术竟然如此厉害!

只听曹步廊又说道:“飞钉术的力道运用近似甩手箭,可又有一点大不同之处,那便是‘以气贯之’。刚才听小哥你和令叔谈论麻衣陈家的‘一线穿’,恰也是气的运用为重,这点真是不谋而合了。只要小哥能把‘一线穿’的运气之法用在铁钉上,就能把控好力道所发之向,将铁钉运转的好像自己手里长出来的一样……”

这力道的运用,比手法又复杂了许多,曹步廊把手腕、手指和气的每一种用法,每一种结合,每一种变化都拆开了,又连起来,一一给陈弘道细说,这一通讲,只说了两个多小时,外面已经是昏黑如墨了。

两人把屋里的灯打开,陈弘道捏着铁钉,试着运气发力,将其打出去,曹步廊在一旁观看指点,只要有偏差的地方,曹步廊就叫停,重新纠正。

曹步廊虽然已成废人,可是眼力之毒,经验之足,仍然远在陈弘道之上……

“来吃点东西。”陈汉琪突然走了进来,端了些馍、菜、稀饭,正要放下时,猛的讶然一声,叫道:“乖乖!把老子的墙弄成马蜂窝了!”

陈弘道笑道:“是您叫我们在屋里的,总不能光说不练吧。”

“说的好,哪能光说不练!钉吧,反正这房子是你爹盖的,坏了他修。”陈汉琪说着,又扫了曹步廊一眼,道:“姓曹的,我刚才过来了几次,听见你讲的东西了,不赖!算是把压箱底的货都掏出来了。冲你这表现,你的命是可以保住了。”

“呵呵……”曹步廊讪讪的笑了笑,道:“多谢相尊了。”

吃过饭之后,陈汉琪自己去了。

曹步廊和陈弘道闲坐了片刻,那陈弘道忽而想起和合偶来,忍不住问曹步廊道:“你做的和合偶到底管用不管用?”

曹步廊微微一笑,显得十分神秘,他道:“厌胜之术,不知者灵,知者心灵则更灵。”

陈弘道沉默了片刻,道:“多谢您了!飞钉术还有多少要旨?”

曹步廊道:“快讲完了。”

陈弘道“嗯”了一声,道:“那请您继续吧。”

曹步廊喝了一口水,道:“接下来就要讲掌控铁钉之法了,这相对于前两节来说,其实是小术,是藏匿之招。就像命脉中人藏匿符、丹,医脉中人藏匿药、毒,都不能叫对头发现,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果对头不知道你暗藏什么东西,那你就多了几分胜算……藏在哪里呢?寻常的暗器可藏地方极多,不要说口袋、掌心、指缝、袜子、鞋底……就连咽喉、舌根、牙齿都是都是藏匿之所,我见过有人曾把刀片贴在舌头底下,还有些女人头发中、裙子下都有暗器。”

陈弘道听得头大,道:“那铁钉藏在哪里?”

曹步廊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不要混同。你自己摸索出来一个最适合容纳铁钉的所在,好叫人不知道你的暗器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你怎么使出来的。这就是暗器之所谓‘暗’,乃是不露,乃是隐秘,除此之外,还要简单易操作,比如你藏的虽然隐秘,可是取来用的时候却非常费事,耽误时间,那还不如不藏。总之,是要神明不知,鬼邪不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陈弘道想了想,道:“你是把铁钉藏在什么地方的?”

曹步廊诡谲的一笑,把上衣袖子翻了起来,道:“小哥请看。”

原来曹步廊是在袖口上做了文章,两边袖口都封了一圈绑带,绑带上嵌着密密麻麻的塑胶收缩口,而铁钉被码的整整齐齐,镶在收缩口里。再里端则是一条松紧带,可以勒住胳膊,不至于在活动的时候,因为重力问题而使得绑带难以控制。

平时,袖子翻下来的时候,与普通的衣袖无异,目力不锐之人很难发觉其中的秘密,施展飞钉术的时候,只要手指头往里轻轻一碰,铁钉自会滑落在掌中,果然是神不知鬼不觉!

而且如此设计,可谓精妙,毕竟飞钉术是要靠手来施展,铁钉在袖口中,距离手最近不说,左右手还都可以开弓,更兼袖子里的铁钉排列绵密,正反颠倒,参差相布,一只袖管可以容纳六十余枚,两只袖管就是一百三十枚不止!这样大的量,可以算得上是惊人!

陈弘道想了想,自己并不需要这么多的铁钉,毕竟用暗器不是常态,全身上下准备五十枚就足够了。至于如何藏匿,倒是可以参照曹步廊的法子,在袖中有十二枚就好,左右各六枚,这样既不沉重,也好隐秘。此外,在皮带上挂个暗扣,吊一皮囊,其中预备些,以便随时补充也就是了。

计较已定,又和曹步廊谈了许久,陈弘道对飞钉术的种种困惑做些分析研究,直到曹步廊再无可教,陈弘道再无可学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