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弘道对曹步廊说:“多谢您倾囊相授了。虽然我不喜欢你这样的为人,但是授业之恩不能不报,你是我的一技之师。”

说着,陈弘道跪倒在地,朝曹步廊俯首便拜。

曹步廊吃惊不小,连忙叫道:“使不得!使不得!小哥快快起来!”

曹步廊急伸手去搀扶陈弘道,可陈弘道暗中用力,曹步廊哪里能搀扶的动他?

陈弘道连磕了三个头,以为拜师之礼,然后才站了起来。

曹步廊满脸涨红,连连说道:“我哪里够格,我不够格。我还要多谢谢你,其实我有一个姓郑的徒弟,可是他天赋有限,学不了飞钉术,所以只教了他别的手艺……如果不是你,我的这门本事是要失传的。”

“您过谦了。”陈弘道说:“我会请我老爹给您一些钱,然后放您走。”

“不用,不用。”曹步廊连连摆手,道:“我哪儿还有脸要钱……”话说到半截停住了,外面有脚步声“橐橐”而来。

“路费还是拿一些吧。”陈汉生和陈汉琪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踏进屋里来。

曹步廊连忙行礼:“两位相尊!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啊。”

“你教我侄子本事教到半夜,我们当爹做叔的再去睡大头觉,那也太没心没肺了!”陈汉琪笑了笑,道:“再说了,你们俩絮絮叨叨,叮叮当当的,我的屋子就在旁边,咋睡?”

曹步廊赔笑道:“打搅了,打搅了。”

陈汉琪说:“你不用死了,也自由了。”

曹步廊十分欢喜,嘴里说道:“惭愧,惭愧!”

陈汉生忽然说:“曹先生,陈某有一言相告。”

曹步廊肃容起来,道:“神断先生请说。”

陈汉生道:“我观你的相,形体局促、做事猥琐,鼻削骨露、背曲成坑,此乃‘镜花水月无寿之相’。如果今后你安分守己,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足可延寿,否则,不但自己难过耳顺之年,恐怕还会连累你的家眷。”

曹步廊悚然道:“多谢神断先生金口玉言相告!在下一定听从,以后多做善事,决不会再去做恶事了!”

陈汉生道:“你天地偏斜,庭阁不正,主多奔波劳累。不过奸门润泽,鱼尾发亮,应该是家有贤妻,右三阳平满,估计膝下还有个娇女,左三阳不足,卧蚕隐约可见,像是有个干儿子,不知道对不对?”

“神断先生真是相术通神啊!在下彻底服了!”曹步廊拜服道:“在下有一妻一女,而且妻贤女孝。但是在下惹的仇人太多,所以只能将她们藏在在乡下,很少回去看她们,恐怕连累她们遭了毒手。她们母女的身体都很柔让,所以在下曾经收了个徒弟,叫郑国彬,我把他当儿子看,养在家里。他也很听话,在家里头帮忙照顾他师娘、师妹,在下是打算,有朝一日叫这徒弟和女儿结婚成家的。”

“嗯。”陈汉生道:“为你这一家子考虑,你以后也要多行善事,积累阴德啊。”

“一定!”曹步廊道:“在下真的是再也不敢做坏事了。”

陈弘道说:“这么说来,郑国彬也算是我的师兄,如果他以后遇到什么难处,可以叫他来陈家村找我,我一定帮忙。”

曹步廊大喜道:“好!有小哥这一句话,可抵得上万金!多谢小哥!”

老爹道:“那曹先生就在家里休息休息,明早吃过饭以后再走吧。”

曹步廊搓着手道:“听说厌胜门的余孽全都被相尊们给废了,不会再作恶了,在下高兴的很。现在也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见到妻子女儿,实在是没有心情睡觉了。要是可以的话,神断先生能不能允许在下现在就走?”

陈汉生说:“曹先生已经自由了,想走就走,没人拦你。这点路费你带上。”

陈汉生递上去一个封子给曹步廊,曹步廊拼命推辞不要,陈汉生道:“现在世道混乱,路上有许多难处,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还是带上好。”

陈汉琪也道:“给你你就拿着!推推搡搡的,哪儿来恁多的麻烦!”曹步廊这才收了。

曹步廊又把袖子里的绑带去掉,递给陈弘道,所:“我这些铁钉也用不上了,就给小哥吧。”

陈弘道也不推辞,接过来,又向他称谢。

曹步廊自己拿了行李,又带了些馍馍,水壶里灌了水,与陈汉生、陈汉琪、陈弘道再拜而别。

眼看曹步廊出了家门,陈弘道问陈汉生道:“爹,你说他以后会学好吗?”

陈汉生沉吟了片刻,突然缓缓摇头,道:“观其面相,听其音相,是有心学好,看其行相,恐无力回天啊。”

陈弘道问:“什么意思?”

陈汉生道::“我看他多半是活不到六十岁了……”

第三十八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出了陈家村,果然再没有人阻拦。

虽说是被废了本事,但是曹步廊却觉得浑身上下内外有前所未有的轻松!

一路无事,平平安安的到了双水镇,郑国彬、武怡、曹晚春都已经等得及了,彼此见彼此完好无损,皆大欢喜。

曹步廊说了自己的遭遇,郑国彬又是惋惜,又是伤感,武怡和曹晚春却十分高兴,说:“那一身的本事留着都是祸害,废了就废了,没什么可惜的。那个陈汉琪算是做了件好事。”

曹步廊与妻女徒弟汇合之后没有多久,便听闻术界发生了一件大事,麻衣陈家出动了六大高手,将异五行给连根拔了。

曹步廊又惊又喜,麻衣陈家的厉害,他自此算是真正体会到了,玄门术界第一世家,名不虚传!

时光如梭,流年如飞,陈弘道的名气在玄门术界越来越大,渐渐得了一个“武极圣人”的绰号,曹步廊每每想到此人,便会感慨,做人当如陈弘道,量大福也大。

这世上最不缺聪明人,最缺老实人。

自己就是爱耍聪明的人,而陈弘道则是老实人。

这期间,因为异五行已经剪除,厌胜门原来的门人也死伤殆尽,所以曹步廊便没有再频繁搬家。

若干年后,郑国彬娶了曹晚春,虽然真正成了一家人,但是称呼上并没有怎么变化,郑国彬仍旧叫曹步廊师父,叫武怡师娘,叫曹晚春师妹。

这一天,曹步廊和郑国彬在一户人家里盖房子,晌午时分,忽然来了个老头,过来问道:“谁是匠头?”

曹步廊心中“咯噔”一声,打量了那老头几眼,确定不是熟人之后,才说道:“我是,咋了?”

老头说:“赏口饭吃吧?”

曹步廊现在道行全失,功力尽废,最怕的是熟人寻仇,见是个讨饭的,便放宽了心,说道:“我们这儿都是下力的人,不是主家,能下力就有饭吃,你一大把年纪了,能下力么?”

老头说:“我能下力。”

曹步廊道:“你能下啥力气?”

老头道:“我能打楔子(楔子,上厚下扁的小木橛,以前木匠做木工或者盖房子上梁的时候,器具有空隙的地方,就要塞楔子,用来填充、稳固器具)。”

郑国彬低声对曹步廊说道:“师父,这老头也一大把年纪了,怪可怜人,就让他随便干点什么吧。”

曹步廊点了点头,对那老头说道:“那你先去吃晌午饭,吃完了就来打楔子吧。”

那老头道了声谢,便去了。

吃完了饭,那老头先是在工地上转悠了一圈,然后就找了个旮旯蹲着,抱着个木头用铅笔画了又画,直勾勾蹲了半晌,然后一声不吭的走了。

曹步廊以为遇见了个骗吃的坏老头,骂了声:“他奶奶的,骗吃的吧?画了半晌,画的啥他奶奶的腿啊,国彬,过去看看!”

郑国彬过去一瞧,不禁惊住了,一地的楔子!

还有一张纸,纸上还写着一行字,郑国彬看了,写的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郑国彬忙叫来曹步廊,曹步廊看了看那满地的楔子,也吃惊不小,又看了看那字条,沉吟不语。

郑国彬道:“师父,这老头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曹步廊道:“先收了楔子,看能不能用。”

那一地的楔子,全都被郑国彬捡了回去,随后的几天,不管是装门,还是上梁,或是按窗户、弄檩条、扎椅子、组桌子,凡是到用楔子的时候,总能从那老头留下的一堆楔子里找到合适的!

曹步廊和郑国彬佩服的五体投地,郑国彬道:“师父,这可简直是绝了!神了!”

“是啊。”曹步廊也感慨道:“这些楔子用起来连刮都不用刮,严丝合缝,他是怎么做到的?”

郑国彬道:“会不会是鲁班祖师爷下凡变的?”

“哪有这种事!”曹步廊笑了笑,说:“肯定是匠人行当里的前辈高手,他在工地上转悠了一圈,就能看出来我们用多少楔子,用多大的楔子,神乎其技啊。”

郑国彬道:“师父,那他留下的那张字条,又是什么意思?”

曹步廊摇了摇头,神色颇有些凝重,道:“那就只有老天爷才晓得了。”

师徒二人完工回家,路上忽然瞧见了一伙人匆匆奔行,当先的一人,全身白衣,苍发童颜,目露精光,竟是马藏原!

曹步廊、郑国彬都吃了一惊,连忙躲避。

等马藏原等人走远之后,曹步廊才道:“国彬,回去赶紧收拾东西,搬走!此地不可久留!”

郑国彬道:“是!”

到家里一说,曹晚春便悒悒不乐,道:“咱们好不容易在这里住的长久了,日子也过的舒坦了,就又要搬家,不是说厌胜门的坏人们都被麻衣陈家除掉了吗?怎么还有?”

曹步廊道:“只剩下了一个,还是最坏的!不要啰嗦了,快点收拾!”

武怡问道:“步廊,咱们这次往哪儿去?”

曹步廊说:“有两个地方都可以去,也都十分安全,一处是陈家村;另一处是简家村。无论是麻衣陈家,还是傀儡简家,马藏原应该都不敢招惹,只是咱们要寄人篱下了”

武怡听了便说:“我看去简家好,咱们跟简家交情深些,跟麻衣陈家,我和晚春都不熟悉,一大家子去打搅,不大好吧。”

曹步廊点了点头,说:“麻衣陈家太大了,族人也多,有些人看我不顺眼,咱们去了确实不大方便,就去简家吧。”

四人商量好了,便去投奔简家。

没料想,四人前往简家的路上,途经撂儿洼的时候,便遇上了简兰芬,但此时的简兰芬,居然是道姑打扮!

四人吃惊不小,简兰芬看见曹步廊等人,也是又惊又喜,连忙拦住,对曹步廊、郑国彬说道:“我正找你们师徒有事!快帮帮我!”

曹步廊惊异不定,道:“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子打扮?根楼兄呢?”

一提到“陈根楼”,简兰芬的脸便阴沉了下来,道:“少提他!”

曹步廊道:“究竟怎么了这是?”

简兰芬道:“小师叔你别问那么多行不行?”

“不行。”曹步廊道:“你要想让我帮你的忙,我就得问。”

简兰芬确实必需曹步廊帮忙,无奈之下,便说出了一桩大事——简家发生的一桩大事!

原来,简松年只有简兰芬一个女儿,不舍得远嫁,便招赘了一个上门女婿陈根楼,陈根楼和简兰芬成婚之后,四年都不曾生育,夫妇二人便有些着急,简松年也急。后来,简兰芬忽听人说撂儿洼有个娘娘殿,殿里供奉了个送子娘娘,十分灵验,只要栓个娃娃回去就一定能怀孕。

所谓拴娃娃,所谓“拴娃娃”,不是说要把别人家的娃娃给栓走,而是一种民间请求观音送子的仪式。但凡有规模的送子观音庙里,往往会有许多娃娃模样的人偶摆放在观音像下面,想要求子的人在跪拜过观音像以后,可以挑一个娃娃人偶,然后用一根彩带拴住它的腰,带回家里去,作为“喜神”供养,以祈求生子,这就是“拴娃娃”。

喜神其实原来叫做“戏神”。中国自古以来行业众多,号称三百六十门,其实远远不止。各行各业都有自己供奉的神祇,比如铁匠供奉同样烧炉的太上老君,木匠供奉鲁班祖师爷,渔人供奉愿者上钩的姜子牙,篾匠供奉刘备,青帮供奉关羽,杀猪匠供奉张飞……而古时候的伶人戏子供奉的神祇是童子模样,白皙娇小,不到一尺高低,身上穿着黄袍。这“戏神”因为谐音,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喜神”。所以后来,说人怀孕一般都会说是“有喜”了。

言归正传,却说简兰芬听说此事之后,便去撂儿洼上了香,请了愿,拴了个木娃娃回去。

倒是真的灵验!

一年头里,简兰芬果然有了身孕,而且也生了儿子。可皆大欢喜之后,不过一年,这孩子就因病夭折了!

举家悲痛之余,简兰芬忽然埋怨陈根楼,说是自己去娘娘庙拴了娃娃回来才生了儿子,生了儿子以后就一定要去还愿,不还原,会遭神灵怪罪,都怨陈根楼没有去还愿,所以儿子才夭折了。

陈根楼也是心绪不佳,听见简兰芬这么说,就回奉道:“愿既然是你去许下的,还愿也当然是你还。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

简兰芬本就脾气暴躁,更兼死了儿子,极为愤恨,听陈根楼这么说,便和他大吵了一架。

陈根楼见简兰芬歇斯底里起来,立刻道歉,但简兰芬仍然不罢休,骂了陈根楼一句极为难听的话,道:“姓陈的,这不是你的家,这是我们简家,你一个大男人,天天赖在我们家里混吃混喝,真是有脸!”

陈根楼本是简家招赘而来的女婿,最忌讳的就是这种话,听了以后,气得浑身发抖,当即一言不发的去收拾东西,然后离开了简家。

陈根楼走了以后,简兰芬的气消了一半,才隐隐觉得自己说的话确实有些过分了,本来想要找陈根楼回来,可是简松年听说了此事,勃然大怒,狠狠的骂了简兰芬几句,简兰芬气又上头,跟简松年顶撞了许久,简松年气愤不过,打了简兰芬一巴掌,简兰芬便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再也不想在家里待着了,也趁夜离开了家。

而离家出走的简兰芬,将怨气全算到了陈根楼的身上!

所以,曹步廊一提到陈根楼,简兰芬便沉了脸。

听了这变故,曹步廊一家四口也叹息不已。

曹步廊道:“我看啊,这事儿不怨根楼兄,你呀……”

话还没有说完,简兰芬就怫然不悦,道:“你要是再说他,就赶紧走!以后别再搭理我!”

武怡暗暗跟曹步廊使眼色。

曹步廊道:“好好,我不说了,你不是想让我和国彬帮你的忙吗?怎么帮?”

简兰芬道:“我要你们俩帮我重新修葺娘娘殿!以后,我就在这里当庙祝!”

曹步廊一惊,道:“那是为什么?”

简兰芬道:“为我那不到一岁就死了的可怜儿子!

曹步廊摇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简兰芬道:“我要把娘娘殿重新修葺一下,我就在这里当庙祝,所有来拴娃娃求子的人,我都会记着,他们还不还愿,我也会记着,我就想看看,那些不还愿的人,子女是否都会死。”

“这……”曹步廊听出来简兰芬的怨气很大,不由得有些为难,跟郑国彬面面相觑。

简兰芬瞪眼道:“你到底帮不帮我?!”

“帮,帮。”曹步廊朝郑国彬使了个眼色,郑国彬也道:“简师妹有吩咐,自当效劳。”

“好。”简兰芬颇有些高兴。

第三十九章 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几人商量好了,武怡和曹晚春在撂儿洼镇上租了个旅店住了下来,曹步廊和郑国彬就上了山,帮着简兰芬修葺娘娘殿。

不一日,娘娘殿修葺完工,简兰芬十分满意,曹步廊、郑国彬一家四口向她告辞,她挽留不住,只好分别。

曹步廊等人离开撂儿洼之后,就赶紧去往简家,跟简松年报信。

却说那陈根楼原本是心胸豁达之人,受了简兰芬的气,出走之后,其实并没有走远,在外面溜达了一圈之后,气就消了。忽听弟子王麒来报,说是简兰芬离家出走,不知去向,陈根楼便慌忙去寻找,也派出了自己的六大弟子王麒、高全、金科、刘双、卢巧、苗珍四处打探。

等曹步廊找到简家报信的时候,距离简兰芬离家出走,已经半年了,陈根楼得了消息,便急急往撂儿洼去了。

撂儿洼说是个镇子也不是个镇子,坐落在一处山脚下,聚着不少人烟,也有小几千口人,姓什么姓的都有,却也无祠无堂。

这似乎是古时候穿山越岭,走过太行山必经的一处歇马地方,马走的累了,要喂马吃料儿,又有水洼,所以叫“料儿洼”、“料儿洼”,叫的时间长了,就传成撂儿洼了。

撂儿洼原来是有水洼的——太行山中缺水的地方多,有水洼的地方便能聚到人。但是而今看来,这水洼是没有了。

撂儿洼背后所依靠的山峰高高孤立,山腰的地方有一块凸出之势,远远望去,像是一个妇女怀中抱着个孩子,于是这个山峰就被人叫做是“抱子峰”。

那娘娘殿,就坐落在抱子峰的峰顶之上,据当地人说,娘娘殿在明朝永乐年间时候就有了,中间被毁过几次,又都重新修建,近来被人烧过,但烧殿的人也遭了横祸,死于非命,附近的人又集资重建,香火依旧旺盛。

娘娘殿里本来是有庙祝的,却被简兰芬仗着本事给撵走了,她自己做了庙祝。还改了娘娘殿的规矩,说是必须男人来才能求子,还愿的也须得是男人。而且,想要拴走娃娃,必须登记姓名、籍贯在册。

陈根楼匆匆来到撂儿洼,上了山,进了娘娘殿以后,找到了简兰芬,但是简兰芬一见陈根楼便即大怒,怎么都不肯原谅他,更不愿意跟他回去,陈根楼苦苦哀求,道歉也无用,劝的很了,简兰芬还扬言要自杀,陈根楼不敢勉强,只能下山去了。

陈根楼下山以后没有多久,王麒、高全、刘双、金科、卢巧、苗珍六人便都上山来了。

这六人是陈根楼、简兰芬夫妻共同的弟子,但平时传授他们本事的都是陈根楼,只因简兰芬太懒散,没有教过他们什么,跟他们的关系也不怎么亲近。所以,这六人一上山,简兰芬便疑心是陈根楼派上来的,但王麒:“师娘,师父劝不动您下山,心有怨恨,无处发泄,迁怒于我们,把我们都给逐出了师门,我们六人无处可去,只能来投奔您了,您要是不收留我们,我们就真成孤魂野鬼了。”

简兰芬一听,信以为真,再加上她暗中要办大事,正缺人手,于是就将这六名弟子留了下来。

简兰芬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陈根楼的计策,是陈根楼故意让王麒等人这样说的,如此一来,简兰芬便能接纳他们,他们也能明着保护简兰芬。而陈根楼自己则在撂儿洼租了一间房屋,就长住了,仍旧是暗中守护简兰芬。

却说简兰芬在娘娘殿里当了一年多的庙祝,也见有些人来这里求子,怀了孕,生了子,却不来还愿,但他们仍旧是好好的,儿女也不见夭折,简兰芬想到自己的遭遇,便觉得不公。于是,她让来求子的人都登记好姓名和籍贯住址,若是他们来求了儿女,到后来生了儿女不来还愿,那她便派王麒、高全、金科他们去偷了孩子来,假装是送子娘娘在暗中惩戒。

王麒等人都觉得这样做不妥,可简兰芬性子执拗的很,众人稍有不从,她便大发脾气,众人只得依从。

不过,简兰芬也不敢太过分,偷来的孩子,她看了以后,就让卢巧和苗珍在撂儿洼里找个地方先养着,一个月后,再还回去。

简兰芬却不知道,这些孩子,根本没有在外面停留一个月,当天就又被卢巧、苗珍等人给送回去了。

原来,王麒等人觉得简兰芬这样做不妥,却又劝不动她,下了山以后,便去找陈根楼商议,陈根楼就嘱咐他们,孩子只管偷,偷来了以后,当天就要送回去,但要瞒着简兰芬。

因此,上上下下,其实都在听陈根楼的布置,只瞒着简兰芬一人罢了。

时光如梭,也是合该有事。

却说这一天,王麒等六大弟子都不在山上,下山办事去了。只有简兰芬一人还在殿中,冷眼旁观来来往往求子的人。等到后半晌,山上忽然上来了两个年轻男子,都长得十分高大,其中一人俊俏沉稳,浓眉大眼,身穿深蓝色衣服;另一人,浮浪滑稽,细眼长眉,身穿白衣。

这两人自打上山以来,便左顾右盼,胡乱观望,徘徊了许久,才进了娘娘殿,却也不跪,也不拜,仍旧是四处打量。

简兰芬疑心这两人不是好人,便有些气急,冷冷说道:“你们俩不是来求子的吗?”

那白衣人道:“是啊。”

简兰芬道:“过来写下籍贯和父母双方的姓名。”

白衣人道:“还要写这个啊?”

简兰芬冷冷道:“快来写下,别碍着别人的事儿!”

说话间,又有人从外进殿里来,那身着蓝衣的男人和身着白衣的男人对视了一眼,道:“那就先让别人来吧。”

简兰芬不悦道:“不写的话,先出去!”

那两人倒是听话,都退到了殿外。

简兰芬心中隐隐觉得那蓝衣人有些古怪,但到底哪里古怪,一时也说不上来,只是盯着他看。

随后,又来了几个男人,也都是上香求子的,全都依样画葫芦,在简兰芬跟前的桌子上登记了夫妻双方的姓名和籍贯,然后再去祷告,栓走娃娃,最后又被那简兰芬用红笔画了几道。

眼看天色昏沉,太阳西下,似是再也没有人上来了。

只剩那两个年轻男子,既不走,也不进殿。

简兰芬不耐烦,走了出去,冷冷的瞪那两人一眼,道:“你们在这儿看了半晌了,也不求子,也不下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白衣人说道:“我们来看看别人是咋求子的,也跟着学学,主要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怕错了路数,惹了娘娘怪罪。哎,大姐,这娘娘是啥娘娘?”

简兰芬听他说话有些油,便沉了脸,道:“不求子就不要啰嗦,赶紧下山!娘娘殿晚上不留人!”

白衣人说:“我们也不是不求,就是先问问仔细,再求。”

简兰芬道:“今天已经晚了,快下山去!”

白衣人道:“我们太累,再歇会儿才走,不进殿。”

简兰芬怒道:“你们走不走?”

“咋还开始撵人了?”白衣人道:“不是我说你,你这就不对了。我们又不进殿,就在这寥天地里的待着,碍着你啥事儿?你是庙祝,就管娘娘殿里头得了,难不成你还兼着山神,连这山也归你管?”

那白衣人絮絮叨叨的说,简兰芬是把怒气忍了又忍,脸色变了又变,心中暗忖道:“老娘不给你们点厉害看看,你们便不认得我是谁!”忽然扭头进了殿里,去了傀儡术的道具,提了一口气,闪身出去,把手一抖,一根细线闪电般迸射向前,朝着那白衣人的右脚脚踝缠去!

那根线纤细至极,肉眼几乎难见,简兰芬出手又快,真个如闪电一亮,倏忽间即到,那白衣人哪里能看得出,兀自瞪着眼睛瞅着那简兰芬,不知道她挥手在挥什么。

那蓝衣人却忽然伸手扯着白衣人往后一拉,道:“走吧,咱们下山吧,天黑了,都有点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