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珊:“……真是完全不谦虚啊老公大大。”

奥兰多:“有资本的谦虚就是过分骄傲。”

沃夫以腹语吐槽:“枪子儿还对着你们呢,就这样调起情来真的大丈夫?”

奥兰多举目,目光重新游移到还举着枪的少女身上,这个动作带出的下巴线条鲜明而倨傲:“你可以把枪放下了,”他把手机取出来,调出列昂的通话号码:“我是你父亲派来接你的人,你可以先跟他通个电话。”

说完,他把黑色直板递了出去。

狄安娜愣了愣,伸出没有举枪的那只手,将信将疑地要去接手机,但很快,她的手蹲在半空中,说:“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奥兰多冷哼:“他前两天还跟我说你是个儿子呢。”

狄安娜神情变得有点落寞:“我确实是个「儿子」,老头子身份特殊,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从出生起,他就对外界宣称是个男孩儿。伊奇那帮人没发现我,一是因为我改了名字换了身份,二是因为他们一直在找一位青年,而不是姑娘。”

叮铃铃——挂在门口的大铃铛突然响了。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白人女推门走进来,她穿着明绿色的冲锋衣,身形纤瘦,身前挎着一只很大的蓝色旅行包,一看就是观光客。

大概是注意到收银柜处扎堆站着好几个人,显得挤挤的,女人往这边瞄了几眼。狄安娜在她视线交触前一秒,把银色手枪别到了身后。白人女孩朝她笑了笑,牙齿整齐洁白。她用不熟练的俄语向店家问好,狄安娜也扬唇,回了一个空气的笑,让她随意看看,最近有打折优惠活动。

一直僵凝的气氛,随即被两这个你来我往的微笑给融化开了。

奥兰多敲了敲柜面,引回狄安娜的注意力:“你尽快收拾收拾,最好今晚就动身离开俄罗斯。在这里待得越久,我们就越容易暴露。”

狄安娜耷下眼皮,她似乎不想离开这里。这里是俄罗斯,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故乡,连空气的味道和温度都深入骨髓。

“嗯,你父亲很想你,也很担心你。”秦珊附和奥兰多,替他加强点感情冲击和气势:“你在莫斯科很危险,我知道你舍不得这儿,但接你离开不过是曲线救国政策罢了。人得保证活下去才有希望,有一天才会重归故土,继续赚钱。死了的话,只能等别人烧冥币给你。”

最后一句话戳中了狄安娜的心扉,她有点想点头。

秦珊劝导的过程中,奥兰多一直往柜台后面的墙面上,那上面钉着几个精巧的木支架,全店最好看的玻璃器皿和塑像都被放在上面,其中有个魔镜形态的玻璃工艺品,感觉到,镜面里,似乎有一点明绿在不停轻晃,奥兰多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上面。

他看到刚才进来的那个女观光客,边在货架走道穿行,边看似随意地拉开了自己旅行包外侧口袋的拉链,她从那里面似乎取出一样什么东西,因为不在镜子反射范围内,奥兰多也不清楚她到底拿出了什么。但是下一刻,女人略微屈身,组装东西的姿态让他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恐怕我们一时半会走不掉了。”金发男人两瓣淡红的嘴唇微微开启……

下一刻,奥兰多侧身一扑,将秦珊裹进大衣,覆压着她的耳朵,把女孩一整个人强行拉低,蹲在地上!

奥兰多放大声音,命令:“沃夫,把狄安娜压到柜台下面去!”

黑色的大狗立刻反应过来,一个飞身朝柜台里侧跳去,直接把女人身处的椅子推倒,让她顺势跌落下去!

与此同时,嗒嗒嗒嗒嗒的机关枪扫射声贯穿过耳畔,白耀的火光闪烁不止!玻璃制品像是碎冰那样纷纷炸开!短短几秒钟,挂在墙面的油画被子弹烧出一个个密密麻麻的黑色小洞!接二连三的炸裂和破碎,响动震天动地,火药味浓郁得能让人呛出声!

用枪的人心狠手辣,连续不断扫射着,每一次开枪都带着置人于死地的疯狂。子弹的数量更是永无止境,耗损的弹夹一串串敲打在地面,滚落成一道金河。

见柜台的几个人都躲了下去,马尾辫女人移动枪口,朝着奥兰多和秦珊的方向逼近。

子弹在身后的响起,玻璃柜上细纹蔓延,而后完全崩裂,四溅的玻璃碎片砸到奥兰多的背部和头发……他带着秦珊侧打了几个滚,躲避着寸寸紧逼的子弹。

几秒后,两人躲到了离他们最近的金属货架后,子弹一时半会还无法穿透这里,只能咚咚咚地被反弹回去。

奥兰多靠到墙边,把怀里的女孩放出来,终于能稍微喘口气。

满地的玻璃渣,已经把他的手割出不少伤口,鲜血汩汩往外冒着。

隔着柜台,狄安娜在沃夫毛绒绒的大爪子下面疯狂扭动身体:“操他妈的!我的画!我的玻璃!快开我!我要去跟那个碧池拼了!”

沃夫龇着锐利的尖牙,凑近女人画满雀斑的脸心,用凶狠的神情吓唬她。

狄安娜推着大黑狼的尖嘴巴:“让开!我讨厌狗!!!!!!!!”

“别动!”金色的眸子倒竖,大狼咬着牙,哼哧哼哧:“再动直接咬破你的动脉。”

狄安娜猛然停止挣扎,用一种奇异地眼神打量近在咫尺的黑色狗脸:“……”

她,刚才,是不是,听见这条大狼狗,讲话了?

激烈的枪击,让这一带街道的游客全部躲得远远的。

警车的鸣笛声愈发逼近。

扎着马尾辫的女士听见了这种声音,即刻收起机关枪,短短几十秒内,就拆整零件放回旅行包,她竖起冲锋衣的领子,“撤退。”

那里正夹着一颗小巧的隐形对讲机。

女人拉高拉链,瞬间遮住小半张脸,她利落地甩上背包,半低着头走出门。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重型机车呼啸过围观人群,顿停在店口,车主马上递了个偷窥给她。女人跨上后座,快速戴好盔帽,风驰电掣般,飚出了这条步行街。

两辆警车停在了店铺门口,晃动的红色罩灯里,身穿制服的警官鱼贯而出,对着对讲机高呼,长吹警笛。

一车人有条不紊地封锁现场,还有一队,负责到店内查探。

几名穿着防弹衣的特警提高冲锋枪,一步一步,慢慢靠进店铺,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

这么紧张兮兮地沿着货架,巡查了一圈,他们发现……

里面居然一个人都没了。

这群特警一定不会想到,经历过刚才这场重大枪击的参与者们,就在他们下方的地道里,沿着阴暗狭窄的地道穿行。

狄安娜在最前面用手机电筒软件打光,她已经扯掉了头巾,假毛和网套,露出服帖的红短发,及耳,看上去很利落潇洒。

沃夫打后,奥兰多把秦珊揽在自己胸前,慢慢跟随着。

一行人都在缓和,没有人讲话。

秦珊的心就没停止过,疯跳的程度不比刚才那个女杀手打枪的频率低。这个地道很黑,气味也不好闻,脚板底时不时会踩到小水塘,有冰凉的液体渗进鞋袜里。

她去摸索奥兰多的手,却触碰到一手湿黏黏的液体。

男人轻轻撕了一声,像是很疼。

“你流血了?”秦珊把指尖凑到鼻子下面问了问:“真的是血,你中弹了?!”

“我怎么可能中弹,”黑暗里,奥兰多的嗓音低沉而冷清:“碎玻璃的刮伤而已。”

汹涌的心疼,秦珊鼻子一下子酸巴巴的:“疼不疼啊?我们快找个地方止血。”

她讲话都不由哽咽。

奥兰多发现这女人的哭点真是低得令人发指,他难以置信地问:“你又哭了?”

秦珊抽了抽鼻子,调整回正常的本音:“没有。”

奥兰多突然想起一件差点忘掉的事情,抬起一边伤口较轻的手,揣进衣兜,从里面拿出一个葫芦状的玩意儿交给秦珊:“送你。”

“什么啊?”

“套娃。”

秦珊低头一看,是刚刚柜台上那个摄像头套娃。灰霾霾的冷光灯里,这小家伙正挺着漂亮的“克林姆宫”大肚子,用漆黑的双眸与她对望。

狄安娜:“喂喂,我可没说要把她给你们。”

奥兰多冷嘲:“救你一条命,只换你一个纪念品。这种买卖,你当一辈子奸商都享受不到。”

狄安娜:“……”

秦珊眼眶又红了,她又感动又心酸:“奥兰多你干嘛啊都血流成河失血过多了还特别带个什么套娃出来啊。”

“顺手,你不是很想要吗,”奥兰多淡淡陈述,敛眉去看少女:“上帝啊,你怎么又哭了????!!!”

第七八章

现在,让我们把时钟调回前一天晚上,22:40。

国立大学阴暗的微机教室内,仅有一台台式机散出光芒,将坐在它后头的少年的脸镀得白亮如雪。

他的双手在键盘上飞舞,

宗秀一,老大,那个金发男人的具体资料我昨晚已经发邮件给你了。

w,噢,我还没来得及看,你这会把内容口述一遍吧。

宗秀一,他的身份还真是让人感兴趣呢,全名奥兰多·赫伯特,身高191.2cm,体重84.7kg,毕业于剑桥大学数学系,Ultra高智商俱乐部一员,英国王室贵族成员,目前已继承父亲的爵位成为伯爵。他从十七岁就离家出走当海盗,此后一直占领着葡萄牙马德拉一带海域。嗯……成功勒索过多次,估算下来,从业十年,他获得的赎金有两亿欧元;因其行踪诡谲极难抓捕的缘故,他的船舰素有海上的“无影刺客”之称。

v:有点意思

宗秀一:除此之外,他还拥有价值量极高的固定资产,在多个国家均有豪宅、土地、和跑车,这些兑换成现金的话足够他买下一个梵蒂冈。他名下的庄园虽说廉价出售,但也有7000万英镑的净收入,不过钱都在他母亲的账户。我查了下他的详细交易记录,大概是每年海贼大会在什么地方举办,他就会提前在周边国家订购一间别墅,以供他在当地居住半个月,铺张浪费的程度让人不忍直视。

3:他应该在北京买豪宅,放上几年,其他国家的购房花销很快就能回本

宗秀一:比较遗憾的是,国情和政治因素,海贼大会从未定点中国。

皿:继续

宗秀一:不过这一切从去年开始就结束了,自从他挟持一艘中国游艇并和当中一位人质女孩结婚后,他的生活态度就趋于节俭内敛正常化,没有再组织过一次绑票活动。我昨天在主楼下面碰见的就是他们,他对那女孩很在意,占有欲和控制欲都相当强。

.:嗯

宗秀一:他们是从冰岛乘坐私人飞机来莫斯科的,机主的身份我已核实,是挪威海一带的海盗头子,也是冰岛的巨贵。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调查到,他目前在俄罗斯租用的那块停机坪是列昂生前使用的。据我推测,金发男人昨天来莫大,很有可能是在调查列昂的儿子,那个孩子是二十一年前出生的,目前刚好在念大学的年纪。

,:找个人跟好他们

宗秀一:找到之后,怎么处理?

L:先往死里搞,搞不死再活捉,尤其那个金发小家伙,奥兰多……他此刻对我的吸引力可比列昂的孩子要大多了

宗秀一:知道了。

翌日。

宗秀一自习完,从图书馆出来。室外的天色已经大黑了,大块大块的灰色云团漂浮在天边,看起来沉甸甸的,仿佛随时都会砸下来。

他把手里的几本教材揣进书包,然后把它挎到了身后。

羽绒服口袋的手机震起来,宗秀一一边沿着乳黄的石阶往下走,一边翻出毛领里的有线耳机,塞进左边耳朵。

“喂?”

那端传来女人的声音:“一,任务失败了。”

意料之中……宗秀一摘下眼镜,从一边衣兜扯出一块纯白手帕,包着镜片仔仔细细擦拭:“没关系,这事急不来,”黑发男孩儿把眼镜举高,对着路灯看了看透亮度,才又开口问:“莎娃,听说你最近正在和斯捷潘闹分手?”

对面的女声顿了顿:“是的,但这仅仅只是我和他的事,跟组织内部没有任何关系,更不会耽误我的工作……”

突然,电话另一端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似乎是挣扎带来的冲锋衣料摩擦响动,外加女人的怒吼和惊呼……

****

萨夫洛夫公寓酒店的3016客房里,秦珊正在给奥兰多包扎伤口。

他们两个对面而坐,中间隔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沿路买的医药用品。

秦珊拈着镊子,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奥兰多大拇指下方,这里的划痕最严重,秦珊得看看先把里面的碎玻璃渣弄出来。

那道伤口起码有五厘米,血液凝固在翻卷的表皮,看起来有点狰狞。

秦珊心隐隐作痛,有点难以下手,她怕自己弄不好,会让奥兰多更疼。

奥兰多关注了一会女孩纠结到死的模样,认定她非常不靠谱。他不耐烦地吐出一口气,一把夺过镊子:“我自己来。”

秦珊只好垂下双手绞在一起,看着对面的金发男人非常利落地夹出碎玻璃,用酒精清洗伤口,把绷带绕卷到手上,结结实实地固定好。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包扎下来的成果也整洁漂亮。

秦珊用指腹轻轻在绷带外围触了触:“奥兰多,你是不是经常受伤啊?”

“对,每次看到你的脸,我的双眼和我的审美水平就会很受伤。”奥兰多望着她,蓝色的眸子里散漫着漫不经心:“重大创伤。”

秦珊翻了个白眼,松开他的手:“我不是在跟你你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

秦珊唰一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谷歌主页输了个名字进去搜索:“就真的那么惨不忍睹吗?我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经常被街坊邻居夸可爱漂亮。”

“奥兰多,我要针对审美的问题,跟你进行深入的讨论!”她找出一堆图片,随便点开一个,把手机屏幕举到奥兰多眼前:“看看!看看!这是刘玉玲,你是不是觉得她特漂亮啊?”

奥兰多瞥了一眼:“还可以。”

“操!”秦珊缩回手,在屏幕上继续点点点翻翻翻,找好了又伸出去给奥兰多看:“这是吕燕,你是不是也觉得她美若天仙??”

奥兰多继续瞥一眼:“这才是东方女人应有的样子。”

“卧槽!”秦珊把手机拍回地面:“那我告诉你,这两个人在我们东方人看来都很不好看!甚至可以说,很丑!!”

秦珊笑了笑,抽嘴角:“呵呵呵,奥兰多,你的审美果然很奇葩。你以后可以尽可能地说我丑,我一点心理压力都没了。因为你越说我难看,就证明我越好看。这是表扬,而不是讽刺。”

奥兰多盯着小姑娘因为激动亢奋,脸红彤彤腮帮子鼓气的可爱样子,心头如同被一种温暖的光线晒软了。可他表面还是风轻云淡,没有一点打算承认自己审美畸形的意思:“长相这东西,没什么好计较的。看久了也就习惯了,习惯多了也就麻木了。我能对你的脸适应到麻木,说明我曾经赐予过你许多机会和时间,与我朝夕相对。你应该感激,而非不满。”

“……”

“我很好奇,你刚刚一直在说的「cao」,是什么意思?”

“你猜啊。”

“直觉告诉我这不是好话。”

“确实不是好话。无数次面对你的时候,我的大脑里都有加粗黑体最大号的这个字在不停刷屏,想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中文的……”秦珊竖起一根中指。

奥兰多了然:“那你更应该感激我,我帮助你将这个字付诸实践过不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