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盯着她,眼见这个人这么聪明,说不定他和她多对视两眼就猜出来了……暮晚摇飞快移开了目光,背手斥道:“问这么多干什么?你还不好好把衣服穿上!”

她恶人先告状:“你这个人好奇怪!穿衣服居然不锁门!”

言尚无奈:“我在自己房中,自己家中,穿衣服为什么还要锁门?我怎么知道有人要……”

暮晚摇:“你说什么?”

言尚叹道:“没什么。殿下能不能再出去一下,让我将衣服穿上。”

暮晚摇道:“出去岂不显得我心虚?我又不看你,我为什么要心虚?你随便穿穿得了,一个郎君,为什么这么婆婆妈妈?”

言尚僵立,背对着她却良久不动。她看他好似扯了两下衣带,却又似乎纠结起来。

杏色外衫披在他身上,这衣裳颜色有些轻,男子很难穿出效果来。然这种颜色放在言尚身上,就很温润好看。

暮晚摇禁不住盯着他的背影出了半天神,咬了咬唇。

……确实,秀色可餐啊。

然后她又红脸,觉得自己这样不好。暮晚摇眼睛向床上一扫,看到了叠得整整齐齐的其他衣物,她忍不住想这些衣服被他的手抱过,被他一件件穿上……暮晚摇听到言尚低声:“殿下。”

暮晚摇漫声:“怎么了?”

言尚一径垂着头,低声低暖,几分恳求:“殿下不愿出去,起码去屏风后吧……我实在不能当着殿下的面宽衣解带。”

暮晚摇说:“……你真是太烦人了。”

话是这么说,暮晚摇还是站起来去屏风外头了。她自己其实也松了口气,因如果言尚不让她出去,就让她坐在那里盯着他换衣服……暮晚摇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只是更不好意思表现出来而已。

这般折腾了一刻钟,暮晚摇才重新坐下,能和言尚正常谈话了。

言尚衣裳已经穿好了,长发用发带半束,披在肩上一半等着自然干。他坐在床上,靠着床柱和帷幔,和坐在斜对面榻上的暮晚摇隔断距离。

两人尴尬地坐着。

默然无语。

好半晌,还是言尚先咳嗽一声,打破这种古怪气氛:“殿下是想找我做什么?我晚上与人约好了出去,不好违约。”

暮晚摇说:“我想也是。”

他特意回来洗浴换衣服,显然是要出门的。

暮晚摇抬头看向他,将目光放在他脸上。虽然他低垂着眼,面容一半都落在阴影光里……但是看着他的脸,总比看着他身体其他地方、让人浮想联翩好。

暮晚摇说:“我知道你要派人去乌蛮半年、打探消息的事了。”

言尚不语。

暮晚摇让自己语气冰冷,不受方才所见情形的影响:“你打听消息干什么?这是你该管的事吗?言二,你到底要做什么?”

言尚微微抬了下脸。

目光仍没有抬起,他反问:“殿下猜不出么?”

暮晚摇面无表情:“你心眼多如马蜂窝,谁知道你什么意思。说不定你要拿我过去的事威胁我,觉得我平时待你太苛刻了,你要反抗我。”

言尚终是忍不住抬眼,看向了她。她明明猜到了却故意这么说,言尚只好自己说道:“因殿下身上,最麻烦的一件事,便是与乌蛮的过去。我既然跟殿下说,要做殿下的家臣,要帮殿下,我自然要想法子为殿下解决你身上最大的难题。

“我自然也没有什么头绪。而正是因为我没有头绪,所以才需要人去乌蛮,去让我了解南蛮五部,了解乌蛮和南蛮的关系……只有知道了这些,日后若真出事,才不至于一头雾水,不知从何下手。”

暮晚摇不语。

她肩膀微微放松,手抓着案木。

其实她猜也是这样。

因为言尚没有理由害她……他只会对她好。

暮晚摇垂着眼,略有些空茫。她低声自语:“你想帮我解决我身上的麻烦,想了解乌蛮,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满大魏,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乌蛮么?”

她最痛苦的两到三年,都是在那里度过的啊。

言尚想知道,直接问她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让人去乌蛮。

言尚不说话。

暮晚摇心里难堪至极,觉得他定是同情她,才不说话,不回答。他体贴至此,于她却如嘲讽一般!有时候那温柔如刃,实在是伤人透骨……暮晚摇从手指开始,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压着自己的情绪,却压不住声音里的几分沙哑戾气。

她为自己找面子:“我知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你觉得我记性不好,总是昨天你跟我说什么,明天我就忘了。总是前一刻你和我做过什么,后一刻我就不当回事了……你觉得我记性不好,问了我我也记不住,所以你干脆不问了。”

言尚怔然。

月色从外照入。

天已经黑了,然而屋中没有点灯火。黑漆漆中,现在显然也没人有心情去点灯烛。

言尚挨着床,看向那靠在榻上的公主。她垂着肩、低着眼坐在那里,手指藏在袖中,一点儿痕迹不露。

他盯着她许久,他几次忍不住想起身走过去抱一抱她。言尚却强自忍下来,别过目,告诉自己不可以。

她肆无忌惮,无所顾忌。她喜怒无常,撒娇时像少女一样可爱,发怒时口不择言戾气伤人。她和他之间距离太远了,他明明知道她没有心,明明知道她想走哪条路,他不能放任她……

言尚便不走过去,只是温和道:“殿下不要这么说。殿下并不是记性差,我听闻殿下昔日才乐双绝,能才乐双绝的人,怎可能记性差?

“只是殿下之前的生活太苦了。殿下不愿意想起来,刻意地让自己遗忘。殿下心里不断让自己忘记,所以才总是记不清很多事。那些不好的事,又不会影响殿下的生活。殿下不想去记,今日记得明日忘记,又有什么错?

“那些都是无妨的。殿下且放心,从我答应做殿下家臣那一日起,乌蛮之事,本就是我要给殿下的投名状,让殿下看到我的能力。这些本就是你的幕僚、家臣们该帮你想主意的事,殿下完全不用去在意。”

暮晚摇蓦地抬眼向他看来。

濛濛月色,屋舍暗黑,只有二人静坐两边,中间距离远,隔得堪比银河。

而言尚对上暮晚摇抬起来的眼睛,他看到她眼中波光粼粼,月影流波。

言尚说:“殿下,不要哭。”

暮晚摇当即反唇相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自你认识我,你何时见我哭过?你眼睛瞎了么?”

她的话还是如尖刀般,不留情面。

而言尚则是一如既往地平和,没有被她的戾气伤中。

他仍温柔地看着她,缓声:“那么,殿下,不要伤心。”

暮晚摇一怔。

他说:“不要那么伤心。没什么的。”

暮晚摇眼眶忽的红了。

她说着自己不会哭,不会落泪。自她受尽委屈、受尽屈辱,她就告诉自己再不会掉一滴眼泪。然而今晚,他只是说这么几句话,她就真的忍不住红了眼……暮晚摇咬着牙,强忍着泪水,只是盯着他看。

她看了他很久。

忽然说:“你是不是在用乌蛮的事,收买我的心,让我依赖你?”

言尚一愣。

然后脸色微冷,下巴绷住。

饶是他向来和气,此时也不禁觉得可笑。

言尚说:“殿下以为我是铁石心肠,我做所有事,除了利用和利益,就没有其它缘故了么?”

暮晚摇:“我不知道。因为你这人就是这样,你的心太多了,谁知道我有幸分到你的几瓣。”

言尚有些气,他身子微微后仰,张嘴想辩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之他在她眼里的印象就是左右逢源、就是无利不起早,总之他不管做什么,都是抱着某种目的……

她可真是……可真是……

他低下眼,几分颓然,几分无力。言尚说:“殿下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暮晚摇微笑:“你生气了?”

她顿一顿:“我只是问一问你而已,问清了你是不是在博我好感。我只是确认一下而已。”

言尚:“确认什么?”

暮晚摇说:“你要不是故意博我好感,那我就觉得你是无缘无故地在对我好了。”

说话间,她突然起身,向床边走来。言尚目光垂落的余光中,看到暮晚摇站到了他身边。他以为她要说什么,谁知她下一刻,就跪在了床上,张臂抱住了他。

言尚愕然,向后一靠。后背抵在床柱上,他抬头惊讶看她,她搂着他,跪在床上搂住他脖颈,将脸埋入他怀中。

言尚全身僵得不敢动,声音颤抖:“殿下……”

——她突然跑过来抱他,已经抱得这么习惯了么?

暮晚摇声音在他怀中闷闷的:“我真的好羡慕言晓舟啊。”

言尚茫然:“什么?”

怎么扯到他小妹啊?

暮晚摇说:“言晓舟有你这么一个哥哥,你什么都替她想好、张罗好。反正你天生对她好,不用像是对外人一样。你对外人的心,肯定没有对言晓舟的好。”

言尚不知道说什么。

也是他被她抱着,神情纠结。知道她难受,需要安抚;然而这般抱着……他很挣扎。

暮晚摇却忽得来了灵感,从他怀中露出脸,小声:“不如我也叫你‘二哥’吧?你像对言晓舟一样对我好,无缘无故地对我好,好不好?”

言尚怔住,然后失笑:“不要开玩笑。”

她是皇帝幼女,是皇亲国戚。她有自己真正的兄长,她哪能随便喊人哥哥?

暮晚摇说:“你不喜欢我叫‘二哥’么?也是,叫你二哥的人好多。连韦树都叫你‘二哥’呢。不如,我喊你……二哥哥,好不好?”

言尚面红,开始推她的肩让她起来。他是看出她已经不那么难受,她开始促狭、开始异想天开了。

言尚重复:“不要开玩笑。”

暮晚摇不管,她抱着他脖颈,倾身到他耳边,细细的、柔柔的,咬着他耳一般,叫一声:“二哥哥……”

刹那时间,她贴着言尚的耳,感觉到他耳朵一下子就红透了,他的心跳也一下子加快,颈间动脉都开始剧烈地跳。他一下子看向她,目光如电,许多情绪在下面压着……

暮晚摇娇俏地、妩媚地,柔软地、撒娇地:“二哥哥!”

她手腕被握住,人一下子被推倒在了床上。言尚声音紧绷在头顶,情绪压抑又近乎崩溃:“……不要拿人开玩笑!”

第48章

猝不及防, 翻天覆地。

只一瞬间,暮晚摇就被压在床褥间,手腕被扯在身体两边,被人扣住了。

月光照入。

那光背着他们, 当言尚终于受不了将她压下时,光落在暮晚摇脸上一点, 却并不能照到言尚的脸上。

气氛从她贴着他耳调。笑开始暧。昧。

言尚向来从容,却禁不住暮晚摇不停地撩拨他。那声“二哥哥”摧毁他神智, 他将她压下时,呼吸微乱。有那么片刻时间,言尚脑中紧绷的弦被激得断掉。

他大脑是空白的,是没有思绪的。

言尚俯眼望着身下的少女,看她一颦一笑、风流婉转。

他生平从未见过有人比暮晚摇更能诠释何谓“活色生香”。

不受控制下, 思绪混沌间, 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而言尚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低头侧鼻,即将亲上她水润鲜妍的、花瓣一样的朱唇。

然后同一时间, 言尚发现被他按住的暮晚摇眼中流露出恐惧来。

她的身体完全僵住了。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极度恐惧, 如同见了什么洪水猛兽般……言尚如同一头冷水浇下。

屋子漆黑, 两人的呼吸交错,却谁也没动。

暮晚摇初时看不到言尚,当他将她压倒,当他扣住她的手腕……男子和女子的力道本就不能比,之前言尚屡屡被她推倒, 不过是他让着她而已。

当暮晚摇挣了一下发现自己挣不开时,她霎时陷入了一种绞痛心脏般的惊惧情绪中。

过往历历浮现。

强大的、可怕的男人,让她躲不了的男女之欢。黑暗中男人盯着她的如野兽一般的灼灼眼神,那些躲在暗处的浑浊呼吸和无处可逃的命运……让暮晚摇全身僵硬。

她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乌蛮。

她僵硬着,甚至克制不住地开始发抖……直到言尚轻声:“殿下。”

被按在床上的少年公主眼中的光轻轻晃了晃。

言尚俯眼望着她,柔声:“殿下,别怕,是我。”

是言尚的声音。

暮晚摇回过了神。

她立刻挣扎,言尚从善如流,松开了她的手腕,向后退开坐起。暮晚摇也坐了起来,她捂着自己的心脏,看向靠着床柱的少年郎。

他还有些湿漉的发丝贴在面上,一身杏黄外衫在月光下荡着柔和的暖光。

他坐在那里看她。

暮晚摇一瞬间狼狈侧头,沉默下去。

她知道她搞砸了。

他原本是终于被她勾得克制不了,想亲她一下吧……他本来都想亲了,可是她一下子表现的很惊惧,言尚的心,应该是刹那间就凉透了吧。

暮晚摇怔坐在床上,懊恼茫然,还有些痛恨自己那伤人的反应。

她为什么会害怕。

难道言尚心软一次,被她所撩,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么?

言尚看暮晚摇低着头坐在那里发呆,他这般的人物,对别人的心情,是最能感同身受的。看到她那样呆呆地坐着,低头不语,言尚心中骤然微疼。他不忍心见平时趾高气扬的公主,如今孤零零坐在这里发呆。

所以哪怕知道不应该,哪怕他理智已经回来了,言尚仍倾身坐了过去。

在暮晚摇迷惘时,她闻到了那降真香清醇安神的气息。

言尚轻轻揽住她后背,轻轻地抱住了她。

他温声:“殿下,别难过。我不会伤害你的。

“殿下也不必叫我‘二哥’。我是承诺之人。既然说过做你的家臣,我轻易便不会改。殿下不必担心我帮你是另有所图,即便另有所图,我也永不会害殿下。

“殿下,可能信我一回么?”

暮晚摇抿嘴。

她心说她不信。

她不信任何人的承诺,尤其是男人的。

可是言尚抱着她温柔地安慰她,他的手搭在她后背上,隔着一层薄薄春衫,她被他的气息笼罩。

所以她大概是真的昏了神。

暮晚摇轻声:“你是君子,君子之风,比我父皇还要一言九鼎,还要不会反悔。

“我愿意信你一次。”

言尚正要微笑,听暮晚摇声音再幽凉的:“但是要是我觉得你不可信,我就会去杀你。要是你和我选了不同的立场,我就会对你下手。

“真有那么一天,你我各凭本事,谁也不必对谁留手。”

言尚叹气,看她竟是这么倔。

他搂着她坐在床上,该说的说完了,二人之间的气氛僵下来,便又开始走向尴尬了……

言尚搭在暮晚摇后背上的手臂僵硬起来,他开始蹙眉,开始烦恼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枉他向来擅长引导话题,但是暮晚摇总是不跟着他的话题走,还逼着他跟着她走……言尚现在想要引导暮晚摇的情绪平静下来,都有些烦恼。

好在正是这个时候,屋舍外传来仆从怯怯的唤声:“郎君,郎君……马匹已经牵来了,您该出门了。”

屋中言尚和暮晚摇,齐齐在心里舒口气。

因为再没有人来打断她们之间这古怪的气氛,两个人都要无措起来了。

仆从在外呼唤言二郎,心里也是纠结万分。

因丹阳公主闯进去了啊。

天黑了下来,院子里的灯笼都渐次亮起。

若说二人在屋中说话,可是怎么不点烛火?若是不点烛火,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谁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

可若是孤男寡女一起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生出了事,他们这些下人在外面喊人,打扰了屋子里的人……二郎脾气好,无妨;丹阳公主生气,那可怎么办?

可如果不喊人,郎君与人相约的时间就要到了啊。

仆从为难之时,听到屋中言二郎清和声音:“好,我马上出去。”

仆从们松了口气。

而屋舍中,言尚也放开了暮晚摇,站了起来。他向暮晚摇再次解释一下自己与人有约、要出门,但是看暮晚摇的样子,便建议她再坐一会儿,整理一下衣容再回公主府。

暮晚摇瞥向他:“等你走后,我过一会儿再出门,这不是徒让人误会,觉得你我在房中做了什么,我身为女子拧不过你,必须要休息一下才能出去么?”

言尚微愕。

显然没想到这一层。

暮晚摇鄙视他一眼,起身:“一起走。”

二人便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裳,就出门了。看到两人这么快地出来,言尚经过暮晚摇方才提醒,这么一眼看过,见到仆从们的眼神,他顿时神情一言难尽。

心想:原来仆从们都觉得他一定和公主发生了什么吗?他和公主这么快出来,他们竟然还松了口气?

暮晚摇与言尚都不说话,方才在屋中时流露出一点脆弱神情的小公主,此时已完全不见了。

出了后院到前院,暮晚摇看到一个仆从牵着马提着灯笼,等在那里。她一下子侧头看言尚,诧异:“你居然要骑马出门?”

言尚怔了一下,不知她为什么表情这么惊讶:“……时间快来不及了,骑马总是快一些吧。哪里不对么?”

暮晚摇:“我以为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没想到你还会骑马。”

言尚:“……”

他无奈:“我在岭南时第一次骑马时确实骑得不好,让殿下看了笑话。但我之后练过,已经很好了。”

暮晚摇可有可无的:“哦。”

看着她的傲然侧脸,言尚有些不服。到底是个少年人,哪怕他一心想把自己变成圣人,他到底没有真的修炼成圣人。

他忍不住多说一句:“而且我也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我听我大哥的话,每日早起都会练一会儿武的。”

暮晚摇嗤之以鼻。

言尚看她这么不信,不由气结。但是他又没法跟她证明自己并不虚弱。

暮晚摇就这样步伐闲闲地出了他的府邸,公主府门前,方桐等人早就回来了,看到公主终于从对门出来,言尚牵马跟着,众人都放下心。

言尚对他们微微点头一笑,众人顿时回以礼貌笑容。心想看言二郎还是这般温润如玉,看来公主殿下并没有折磨二郎。

暮晚摇看到了自己这边人脸上压抑不住的笑,她当然知道这些人不是笑给她看的,是笑给她身后那个人看的。

她哼了一声,仆从们连忙收了表情。而暮晚摇回头,她踩在台阶上,看向巷中那个已经骑在马上的言尚。

暮晚摇矜冷淡漠:“言尚。”

言尚向他看过来。

她说:“对乌蛮有什么疑问,直接问我就是。你问什么,我只要知道,都会告诉你。我没你以为的那么脆弱,让你什么都不敢问。我的人生,也没什么不能对人说的。只要你敢问,我就敢回答。”

丹阳公主这气势,让对面跟出来送郎君出门的仆从们赞叹敬佩。

方桐、春华等人却很淡然,知道从乌蛮回来后,公主早就修炼出了一个铁石心,些微小事,公主都能承受。

公主对乌蛮的过去并不避讳。只是她身边的人以为她避讳而已。

而俯眼望着暮晚摇的眼睛,言尚微微一笑:“是,我将殿下想得狭隘了。殿下比我以为的了不起。”

暮晚摇“嗯”一声,说:“我知道你能力很强,办事的能力比你读书的能力还要强。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十月份的博学宏词科考试。你将心放在那上面才是,如果你考不上,又得荒废一年。我没时间等着我的家臣一年又一年。”

她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毫不留情面。

下人都有些替言二郎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