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岫说:“的确,以我们的分手关系的,不适宜谈这种问题。”

曹琋:“…”

程岫说:“华英璋已经反口,你这顶非法实验的大帽子还要继续扣下去吗?”

曹琋说:“我的确进行了非法实验,这顶帽子我戴得心安理得。事实上,只要帽子不绿,我心不慌。”

程岫捏着自己的眉心:“华英璋这个人朝三暮四,反复无常,你把秘密交给他,等于背了个□□在身上,难道一点都无所谓么?”

曹琋说:“他已经找到了一个新的仇恨目标,我和你就算绑在一起也不如华家来得有分量。”

大概华英璋这个参照物实在太糟糕,成功转移程岫对曹琋的大部分不满,脸色跟着缓和下来。

曹琋察言观色的本事,可说已臻化境,趁机提议和好。

程岫说:“摸着自己的胸口。”

曹琋愣了愣,暧昧地笑道:“互相摸更能促进感情?”

程岫呵呵冷笑一声:“摸着。”

曹琋立刻将手放在胸膛上。

“假设那里放着你的良心。”程岫说,“摸着良心回答,如果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选?”

曹琋狡猾地说:“不会再有下次。”

程岫说:“那如果这次重来,你会怎么选?”

曹琋眼珠子转了转。

程岫由着他动心思,不动心思也就不是曹琋了,反正动来动去,最后结果无非两种。一种确定,一种否定。按他对曹琋的了解,否定是假,确定是真。所以,不管他说什么,答案早就定下了。

曹琋显然也很明白这个道理,想了半天,还是苦笑着说:“还是不要重来了,我不想再被分手一次。”

意料中的结果。

程岫既愤怒他的冥顽不灵,又欣慰他的如实坦诚。但细算下来,还是愤怒大于欣慰。曹琋的坚定好似难题中的定量,而自己就是那个变量,决定着结果的走向。

想要重归于好,自己就必须退一步。不然,就像上辈子那样,互不相让,咫尺天涯。

程岫气得牙疼。

该说不愧是曹幕僚长吗?这手以退为进的阳谋玩得漂亮。可惜,他应该了解自己,不就是打光棍吗?上辈子三十九年光棍的经验也不是白给的。他本不是随随便便受人威胁就会乖乖就范的人,大不了重操旧业,继续光下去。

想到这里,程岫露出温柔的微笑:“放心吧,不会的。”

虽然他这么说,但曹琋丝毫不敢抱有侥幸。

果然,又听他说:“只要不复合,就没有再分手的条件嘛。通讯器呈上来,你跪安吧。”

曹琋:“…”

第三次开庭前,又出了幺蛾子。辩方律师要求取消华英璋的证人资格,并且取消他的证供,不将它列入供词。他那边一提出,控方律师立刻将华英璋列入控方证人。辩方证人转控方证人,对被告的打击相当大。辩方律师出了一着臭棋,却是悔之晚矣。

曹琋担心华英璋的安全,派郭探暗中保护,刚好撞到华家和曹家的少爷联手跑来给他一个“教训”,华英璋挨了两拳就跑,然后带着脸上的伤口,大摇大摆地跑去申请证人保护,被蹲点的媒体拍个正着。

舆论压力进一步偏向程岫。

华英璋发短讯给程岫邀功。

程岫视若无睹。他这辈子唯一欣赏的精神病,大概就是曹琋了。其他的,敬而远之。

华英璋也很识趣,再没有消息骚扰,直到第三次开庭才重新见到了他。他坐在旁听席,和前几次衣冠楚楚精神不济相比,这次是衣着随便神采奕奕。

辩方提供了许多曹燮的档案资料及当年政府的执政记录,试图借此证明曹燮的为人。但是受人尊敬的教授不等于不会成为衣冠禽兽,这种证明的等式本来就难以成立。辩方律师也深知这一点,没指望有多大的效果,能够对法官们产生一些先入为主的好印象就算是达到了目的。他出的另一招,就是抹黑林赢。

不同的时代,不同的观念。战争过去了百年,当年的赫赫战功如今重看,却是斑斑血迹。辩方律师抓住这点大做文章,重提举世震惊的“马哈星系大屠杀”,向所有人灌输林赢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满手血腥的杀人狂魔印象。

法官听完之后,冷静地说:“请辩方律师注意证据的关联性。与案件无关的证据,不必再提。”

虽然这么说,但辩方律师该说的还是说完了。

法官说:“控方律师在证人之外,又提出了新的证据。为了尽快给原告、被告以及关注此案的双方一个交代,明日继续审理,请双方律师做好准备。”

华英璋已经从辩方证人转为控方证人了,竟然还有新的证据出现?

不管是不是心理战术,辩方律师在心理上已经输了一截。

曹琋原本以为程岫一定会追问自己提供了什么新证据,但出了法院,程岫直接走人,连个背影都没留下。他忐忑地发短讯过去,又被弹了回来——对方已经将他列入黑名单。

曹琋只好借郭探的通讯器发过去询问。

程岫说:“为免盗号,请视频通讯。”

曹琋:“…”

程岫打开通讯,就看到郭探老老实实地站在面前:“什么事?”

郭探嘴巴动了动,发出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吃饭了吗?”

程岫:“…”

挂断通讯,拉入黑名单。

第154章 追逼(上)

曹琋出庭作证。

外貌优秀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程岫在重生曝光后,案件明朗前, 就拥有不小的支持率,和他讨喜的长相密不可分。曹琋不用说,当年的曹燮就是公认不输任何娱乐明星的美男子,现在有爱情滋润, 身心舒畅, 更是耀眼得难以直视。

虽然第一天开审,他就因发言而备受关注, 可是镜头长时间无死角地曝光还是首次。很长一段时间内, 网络热评里都是美美美帅帅帅之类内容, 与证词无关。

当然,法庭内的气氛没有网络那么自由奔放, 曹琋一开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回到了案件上。

曹琋坦诚小时候无意间见到过复活实验室的文件, 所以知道它的存在, 长大后便致力寻找, 终于在1016年找到了秘密基地,解救程岫。程岫今时今日的遭遇都拜曹家所赐,他心怀愧疚,才想办法让程岫顶替了桑乐的身份,正大光明地重现在人前。

程岫虽然痛恨曹燮的所作所为,却感激自己的营救,权衡之下,答应自己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重新生活,将这个秘密永埋地下。可惜世事难料。同样知道家族秘密的华英璋对复活实验室产生了觊觎之心,发起进攻,最终炸毁实验室。

曹琋提供了很多证据,包括曹燮签署的复活实验室建立许可证和部分账单,嫦娥星被华英璋攻击后的惨状等。

嫦娥星战后的情形早由汤悦然发布在网上,真实性毋庸置疑,成功拉拢了不少网友。辩方律师只好将火力集中在曹燮签署的许可证和账单上。他的理由很简单,曹燮行事谨慎,怎么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

许可证和账单经过几个机构的分别鉴定,一致认为纸张遭受药水浸染,无法鉴别确切时间,但笔迹的确是曹燮在神志清醒情况下的签署的。既然笔迹是真的,那么,他在什么时候签署的似乎也不是什么必要的问题。法官一致裁定证据有效。

辩方律师虽然在法庭上抓着时间这条线索不放,可是私下聊起,也觉得人都定了,时间的确不重要。

庞鹤园却说:“不,时间才是关键。”

中央情报局和中央安全局日以继夜追查到的曹琋资料他已经反复阅读了无数遍,却找不到任何一个疑点?对他这种研究情报出身的人来说,没有疑点就是最大的疑点。人生在世,谁都有行差踏错的时候,十全十美的那是神。曹琋的无懈可击反倒证明了他的心虚。

笔握在他的手里,文件是几天前就准备好的,却迟迟写不下去。

他不是曹燮,也没有遇到自己的程岫。名声、事业是他人生最重要的事,一笔签下,胜负还是未知之数,境遇可能天差地别。到底是眼不容沙,蹚了这池浑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曹燮曹琋林赢程岫现世逍遥?

案子进入最后的关键阶段,华英璋再度出庭作证。

曹华两家,除了曹海是被告代表不得不到场之外,其他人集体缺席。

虽然缺少了重量级观众,但华英璋依旧表现得可圈可点。不但全盘同意了曹琋“赠予”的罪名,还将华家全部拖下水。

辩方律师问他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要复活实验?

华英璋一脸的真挚:“姑奶奶年事已高…”

坐在被告席的曹海和辩方律师都像吃了一公斤的呕吐物,面如草枯。

双方举证完毕,分别结案陈词。

有大量的证词和证据支持,控方律师的陈词内容丰富、层次分明,说者慷慨激昂,听者首肯心折。相较之下,辩方律师的陈述就干巴巴得没什么内容,不止听众昏昏欲睡,连自己也不太满意,匆匆忙忙地叙述完毕。

审判结果要三日后才知,这三天最是关键。

蒋向峰深知官场水深,尤其是曹家在立法议会根深蒂固,党羽众多,要是暗地搞鬼,很可能将稳赢不输的结果翻过来。

曹琋说:“所以我才邀请那么多媒体,将案子现场直播。舆论就是最好的监督。”

蒋向峰说:“不要小看曹家的厚脸皮!”言语之间,竟然没将曹琋当做曹家人。

曹琋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自省。他想了想说:“看他们近日的境况,就知道脸皮大不如前。”要是脸皮够厚,怎么可能混成这个样子。

蒋向峰无言以对。如果按境况论,脸皮最后的莫过于眼前这个和隔壁还在赌气的那个。他说:“对上将,你有什么打算?”

曹琋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你是不是傻?”

“…”

看来他的确是靠脸皮厚混上去的,一点儿脑子都没有。蒋向峰默默地摇头:“就算是祈祷,你也应该把蜡烛插起来,阵势摆起来,不然谁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天上掉馅饼,那一定是有人丢的。站着不动等馅饼的,十个里有九个饿死,剩下一个被砸死。做人不能太被动,不然你等着收上将和别人的喜帖吧…我话还没说完,你去哪里?”

曹琋说:“约会。”

蒋向峰欣慰地点头:“这就对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蒋向峰说,“如果是提供约会经验的话,那你真的是找对人了。我当年啊…”

“不是,是另一件事。”

曹琋慢吞吞地将事情说完,蒋向峰已经变了脸色:“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这样还想去约会?我看给你开追悼大会还差不多!”话音发抖,气得脖子都变粗了。

曹琋苦笑道:“如果有办法,我也不想出此下策,但是…”

门霍然被推开!

曹琋以为程岫偷听到了什么,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进来的却是王震。

王震说:“我找不到启智了。通讯不接,上门不见,怎么办?他是不是被曹家人给监禁了,曹家人一气之下会不会虐待他?我们想个办法把他救出来吧。”

曹琋原本觉得曹家人品性再差,也没有到虎毒食子的份上,但想到还冻在冰箱里的蒋向岚和曹甯,这份笃定就成了不确定。

他问蒋向峰,桑逸云、虞美和曹家的关系怎么样?

蒋向峰没好气地说:“他们明刀明枪地支持上将,你说他们的关系怎么样?”

曹琋想了想,对王震说:“我去找班主任。”

王震说:“找他干什么?”

“他在华敏面前说得上话,也许能帮一把。”曹琋说,“我们不知道内部的情况,不宜轻举妄动。”

事不宜迟,曹琋拨通班主任的通讯器。

班主任接起来就说:“你打错了!再见!”

“我想买擀面杖。”

“恭喜你大获全胜!可以了吧?不用聊了吧?再见!”

“想请你帮个忙。”

“辅导你的思想品德吗?老子做不到,再见!”

“曹启智被关在家里,音讯全无,不知道怎么样了?”

“多半打死了。你去报个警,再打个官司呗?反正你擅长。再见!”

“帮我去看看。”

“不去!”

“程岫打算考青阳学院。”

“…他不是中央军校的吗?”

“准备弃暗投明。”

“…你又忽悠我!他一把年纪还考什么学校!去也是当教授吧!不对,他的身份,去了就是七星院长!”

“那我考。”

“我管你考不考!再见再见再见!”大概怕他听到曹琋的回答,忍不住又聊下去,凑齐七个“再见”就直接挂了电话。

曹琋一抬头,王震眼巴巴地看着他:“嗯,班主任说没问题。”

第155章 追逼(中)

在认识曹琋和程岫之前,王震还勉强能称为“单纯”少年,现在,“单”倒是还单着,“纯”就纯属虚构了。虽然没有听到对方的内容,但是从曹琋的回答看,显然没有那么顺利。

他不放心地追问道:“真的没问题?”

曹琋微笑道:“班主任一向恩怨分明,说话算话,你放心。”

王震虽然和班主任不熟,也觉得恩怨分明和说话算话听起来就很像是鬼话。他说:“我不信班主任,但是我信你。”

曹琋点点头:“为了表示诚意,通讯器借我一下。”

王震看了看他的通讯器:“你不是有吗?”

“你信不信我?”

王震:“…”前面话说得太满了。

拿到王震的通讯器,曹琋打了几次腹稿,决定了最佳方案,才按下通话键。

对方没等他说话,就懒洋洋地问:“有完没完?”

曹琋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程岫说:“因为王震不会这么没礼貌,在吃饭的时候找人。”

曹琋叹气:“我还没有吃。”

“饿了吗?”

“很饿。”

“很饿还不吃?”

“没东西吃。”曹琋装可怜。

程岫开心了:“我就是想听这个,真下饭!”

“曹启智可能遇到了麻烦。”

“不怕。等你收拾了曹家,就兵临曹家大门口,拿着律师信让他们将人交出来。如果他们不交,你就把曹海他们挨个送上被告席。

这个话题太危险,曹琋识趣地转了个话题说:“我很想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汲取上一次的教训,这次曹琋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一分一秒不见,就像掉了三魂七魄。”

程岫嘀咕道:“我居然和一具行尸走肉浪费时间。啧!”

曹琋嘴巴微张,通讯已经被挂断,只能无奈地叹气。

随着案情逐渐明朗,程岫受到的待遇也越来越好,不但进出自由,而且看管他的人的目光也从警惕转变为崇敬。为了让民众进一步了解这桩案子,几大电视台和网络都在轮番普及林赢的生平,原本就辉煌的故事经过时间的沉淀,变得越发传奇,而那些争议,也因为遥远而缺乏了几分真实性,让人更加包容。

总的来说,程岫现在受到好评比当年还要多一些。

不过,日子过得舒坦了,人胡思乱想的时间也就多了。尤其是曹琋不在眼前,总觉得外面天大地阔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又闹出点事情来。可是要他拉下脸去见曹琋,又觉得太降格调,不由盯着通讯器看个不停。他是拉黑了曹琋和郭探,但王震没有拉黑,就算王震也跟着阵亡了,不是还有赵远瞩他们吗?

程岫手指敲着桌子,心烦意乱地吃光了一桌的点心,在其他人上新的时候摆手道:“出去吃更新鲜。”

其他人:“…”还以为终于要停口了,果然太天真。

程岫走到门口,就看到一辆黑漆漆的敞篷车,一辆机器人车正努力地想要将他挪走。

曹琋坐在驾驶座上冲他招手:“这里不能停车,我在附近兜了三圈了,美食店都已经摸熟了。”

程岫下巴微抬,刚要拒绝,就看到对方递过来一盒热气腾腾的蛋挞。

“一盒蛋挞就想打发我?”程岫不屑地走过去,看到了蛋挞、蛋糕、面包、水果…把后车座塞得满满当当的。

程岫指挥人把吃得都搬走,对曹琋说:“记得明天换点花样。”

曹琋说:“附近有一家很出名的烤鸭店,要趁热吃。”

“带路。”程岫坐上了上将专属用车跟在后面。

烤鸭殿果然很出名,大老远就看到了长队。

程岫说:“信息时代,不是能网上排队吗?为什么现实中还有这么多人等在外面?”

“这家店没有开通网络服务,只能先到先吃。”顿了顿,曹琋又说,“只要心里有爱,等待就是值得的。”

程岫:“…”嘴里的蛋挞好像有点麻。

曹琋带着程岫在门口等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