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羞恼地瞪著他,苦於无法声张。这种情形惊动旁人只会惹来更多的事端,却又不能这样放任下去。
「你到底想怎样?」
沐非尘鬆手从床上坐起,定定地看著身下的她,「我不希望妳就这样嫁人,我知道妳也不甘愿,所以把妳心里的祕密说出来,或许我帮得上忙。」
唐满月犹豫著。
「我是江湖中人,很多事情并不会照规矩办事,妳仔细想好了。」实在不行,他就在她出嫁那天抢亲。
她深吸了口气。也许借著他的力量事情会有转机,就算没有,至少她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可以无憾。
心思转了一圈,她起身抓过桌上的毛笔在纸上作起画来。
沐非尘头凑了过去,一边看她作画,一边藉机嗅著她身上的淡香。
「我需要找到这个东西,否则我只能嫁给他,不管我愿意不愿意。」
「这是什麼?」看到纸上成形的东西,他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先皇御赐的文定之物,而我丢了它,如果答应小侯爷的退亲,而我又拿不出这东西,唐家满门便只有死罪一条。」
「所以,妳决定牺牲自己?」他挑眉,语气是深深的不以為然。
「对。」她不忘瞪他一眼。
「没想找人做个贗品吗?」
唐满月更是毫不掩饰的赏他两个白眼,「我不会这麼笨,我试著找过几个琢玉行家,可是,他们做不来,而且要找那种玉质也并不容易。」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又哪有可能可以四处寻访,加上这事又不能张扬,所以几年下来一筹莫展。
「有点头脑。」他讚许的点点头。
「谢谢夸奖。」
「没有往当铺方向查吗?」
她扫了他一眼,「唐家这几年当铺生意做得很大。」
嗯,答案够明显了,他沐大少看上的女人果然有些斤两。
「那我就帮妳走走江湖的野路子好了。」
「我只希望时间来得及。」
「嗯?」
唐满月的声音低落下去,「我父母打算在我十八岁生辰前将我送出阁。」
一双铁臂马上将她牢牢锁进怀中,「十八岁生辰?」
「八月十三。」
「无妨,来得及。」他笑了,不安分地沿著她的耳垂在后颈印上一记深吻。
「沐大少......」唐满月开始挣扎。这男人总是这样不老实。
「非尘,沐非尘。」他贴著她的耳朵轻语。
唐满月怔了一下让他趁机又落下一吻。
「放开我。」
「我是该走了。」看看天色,再不走就会遇到早起的僕人,沐非尘有些捨不得怀里的温香软玉。
「不送。」她忍不住磨牙。
「真绝情......」他笑著扳过她的身子,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然后闪身离开。
捂著被人偷袭的唇瓣,唐满月心头百味杂陈。
所以当竹儿捧著洗脸水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主子坐在床畔发呆。
「小姐,妳怎麼一夜没睡?」
唐满月无力地笑了笑。怎麼解释,要是老实说是两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害她一夜无眠,肯定会吓坏竹儿的。
「不睡一会儿吗?」
「不了,帮我洗漱一下,再换件衣服,我要去拜佛。」她一定要去讨个辟邪的护身符,最近似乎有些撞邪。
虽然觉得小姐有些怪怪的,但竹儿没敢追问,只是默默地帮她洗漱更衣。
更衣之后,唐满月就随著竹儿到大殿去。
虔诚地在佛像前膜拜叩首,又佈施了香油钱,她如愿地求到一个据说是方丈亲自加持过的护身符,这才眉开眼笑的拉著竹儿出寺玩耍去。
母亲要在这里斋戒一个月,静心悟禪,她则可以光明正大地领著丫鬟出寺去玩耍,顺便继续寻找那东西。
只是,刚出山门,就看到自己现在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徐明。
他执意退亲时,她缠著他,他避之唯恐不及。如今他决定成婚,换她避之唯恐不及。
「月儿。」
「明哥。」假笑真痛苦,尤其是这种带点爱慕的花痴笑。
「要出去吗?」
「嗯,听说青阳镇的市集很热闹,我想跟竹儿去转转,顺便买一些女孩家的东西。」这样讲,你应该不会硬要跟了吧。
徐明望著她笑了笑,「妳一个女孩子家只带个丫鬟外出,多有不便,我左右无事,就跟妳一起去好了。」
唐满月嘴角的笑僵硬了下,然后语气欢快地说:「谢谢明哥,有明哥陪著,满月求之不得呢。」
「那我们就走吧。」
「哦。」真的甩不掉了,难不成他想在成亲前好好表现一下男人的风度吗?否则怎麼会突然之间对她温柔得让人起疑呢?
竹儿满是困惑地看著未来的姑爷。她觉得这次见面,小侯爷跟中了邪一样,像换了个人,突然之间,她理解小姐刚刚虔诚地求护身符的用意了,可是,為什麼小姐求的护身符不是送给姑爷呢?
衣饰华贵、气质出眾的徐明一出现在市集上,马上引起许多人的注目,而跟在他身边的唐满月主僕,就无可避免地接收到许多同性的嫉妒目光。
「明哥,这只荷包很漂亮,你喜欢吗?」站在一处小摊前,她拿起一只绣荷包问身边的人。
徐明看了眼,微笑道:「月儿如果真心要送,何不亲手缝一个?」
唐满月呆了下,然后迅速回应,「满月只是担心明哥会嫌我女红粗陋,如果明哥不嫌弃的话,满月当然愿意亲手给明哥缝荷包。」
「一言為定。」他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他绝对是中邪了!这是唐满月下的结论。
「小姐,这里有做荷包的材料哦。」
这一刻,她非常希望自己的贴身丫鬟是个哑巴!於是在徐明热切的注视下,唐满月心不甘情不愿地买下针线布料。
「一只荷包要做多久?」
「小姐做荷包很快的。」竹儿忍不住又插花。
唐满月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就快掛不住了。
徐明突然朝远处看了看,「希望离开青阳镇的时候我能收到月儿的荷包。」
跟在一旁的侍卫清楚地看到自家小侯爷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笑意。
「当然当然。」回头再收拾竹儿这个闯祸的丫头。
「快晌午了,我们先找个地方用饭吧。」
「好啊。」
只是,唐满月却觉得自己突然一点食慾都没有。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小「猴」爷為什麼给她的感觉这麼诡异呢?
第三章
「啊──」惨叫。
「小姐,妳又扎到手了?」竹儿扔下手上的绣棚,急忙拿了绢帕帮主子止血。
唐满月皱眉盯著自己手上的绣棚。平日消遣的活计如今实在让她提不起半点兴趣,老是会扎到手,十指连心,痛啊。
「小姐,怎麼妳这几天一直心事重重的?」
她能不心事重重吗?那个沐大少犹如黄鹤一去不復返,小「猴」爷又行為异常让她觉得莫名的背脊发凉,在这样心理重压之下,她还得為自己在市集上的一时失误,為徐明绣出一只荷包来表花痴......岂一个「苦」字了得!
「啊──」」
「小姐,妳怎麼把针往嘴上扎啊」竹儿惊惶失措,抢去主子手中的针线,阻止她再自虐。
「小侯爷最近不太正常,身為他的未婚妻,我若太正常也於理不合啊。」
竹儿石化,无言地看著小姐,半晌才艰难地开口,「小姐,妳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唐满月有些疲累的笑了笑,「我也这麼觉得。」
「那小姐回房歇息吧。」
她低头看看手上未完成的荷包。已经半个月了,仍是半成品,足见她最近有多麼的心不在焉。「小侯爷说要在明天离开时戴上我绣的荷包。」身心俱疲的她真的没心情给他绣。
「小姐赶紧绣好吧,我看未来姑爷都快喷火了。」竹儿忍不住提醒。
唐满月轻哼一声。她才快喷火咧,几天前娘居然告诉她,两家正在筹备他们的婚事,只要他们从青阳镇回去就成亲。
她从来没有像如今的愤懣无奈,她不要嫁给小「猴」爷啦!
「小姐......」竹儿声音有些抖,「妳再这麼用力下去,就得重新绣了。」
唐满月马上放鬆手上的力道。打死都别想要她重新绣,这半成品还是她咬牙切齿磨出来的呢。
竹儿终於说出自己闷了好久的话,「小姐,妳明明不想绣,為什麼还非要绣一隻孔雀?」这多费工啊。
唐满月掀了掀唇角,心想:那是因為那死小「猴」爷小时候,骄傲自满得像隻烂孔雀,这荷包上的孔雀毛她用的是那种极容易磨损的绣线,不久之后,她一定会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没毛孔雀。
小姐的眼神好邪恶。竹儿忍不住抖了下。
「我回房小睡片刻,晚饭时再叫我。」
「知道了小姐。」
回到屋里的唐满月并没有睡,她坐在窗下开始飞针走线,而绣棚上的孔雀也随著时间的推移栩栩如生起来。
沐浴在明媚阳光下的她在窗前专心绣著手中的荷包。
「好了。」剪断最后的线头,她微笑起来。明天可以送「猴」了。
手上突然一轻,原本绣好的荷包不见了踪影,她急忙转身,然后一脸讶异,嘴唇开开闔闔,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沐大少──」他总算出现了,不过他几时进来的?怎麼会没听到一点儿声响?
夕阳透过窗櫺落在沐非尘的脸上,原本清俊秀美的容貌,此刻竟是满面风尘,眼带血丝,就连他一贯的脱俗气质都因下巴冒出头的青髭而显得颓废。
看著他彷彿经歷了长时间奔波的身影,唐满月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绣得很好嘛。」把玩著手中的荷包,他眼瞼低垂,让人看不清他眸底神色。
「还我。」
「送我如何?」
「那是给明哥的。」
沐非尘眸色一沉,唇角讥誚的扬起,「送给情郎的定情物啊。」
她一脸厌恶的撇撇嘴,「是我口误惹来的麻烦,不能不送。」
「既是送别人的,还给妳。」
唐满月接住荷包,然后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有消息了吗?」
他摸著下巴,意味深长地看著她,「妳不是已经準备嫁人了吗?」
她忍不住哼了声,「妳以為我想吗?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想去当侯门怨妇。」
沐非尘因她的话而心情飞扬,倏地贴近她,「妳準备拿什麼东西来换答案?」
「还不知道你的答案是好是坏,你说我该拿什麼东西换?」她把问题扔给他。
「有道理。」
「好还是坏?」
「好。」他肯定地回答她。
「说出你的条件,看看我能不能做到再说。」
他失声而笑,「满月,我怎麼有种跟奸商打交道的错觉呢?」
「事实上呢,」她微笑,「我也算半个奸商。」说话的同时,她不著痕跡的后退几步。这男人总会忘了男女有别!
看著她手上那个扎眼的荷包,沐非尘眸光闪了闪,沉吟道:「也帮我绣只荷包好了。」
她怔了下,「这麼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