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须立即跪下。

"擢兵部员外郎孙须为平南将军,领湘州军,直截长泉府后路,桐州、乌州二军也皆听你调度,行事可自专自断,但若九江有失,你提头来见!"

"臣领旨。"孙须应得斩钉截铁。

"摄政王,这泸州军你看谁堪大任?"妫语冷眼扫过项平,问的却是孙预。

孙预想了想,"臣看赵济元合适。"

项平立时附义,"臣也嘱意赵济元。"

闻君祥此刻也已略略镇静下来,"安平府那边有胡前、尚季廷镇守原州,可委胡前专阃之权。"

"王熙拟旨。擢胡前为平叛大将军,统领原州、纪州军,戍守西防,若青王来犯,就平了安平府。"

"是。"王熙接过知云递过的笔墨,稍一润色便执笔疾书。

"项平,你发文书给定西知州,许他定西喇嘛自由立教。"

"......是。"项平心意一转,已知女皇用意。西王素来打压定西喇嘛,这一纸文书下去,西王后方定不安稳。再加上苗寇未息,西王两头都不得安宁。

本来三藩就未必同心协力,只是南王齐冕心浮气躁,急功近利,其他藩王为保藩镇兵力,也不得不紧从起事,仓促出兵。这三藩之间矛盾重重,是一大败机。

这一番调度果断利落,让人不由自主地臣服,竟谁也没去在意政令皆由女皇而出。

孙预自入殿始便一句话也没出口,此时见大计已定,将各方面梳理一遍,发觉还有一处不可不防。"皇上,麟州地接匈奴,三藩若动,与麟王通气,北防仍是要点。"这番话说得含蓄谨慎,但在列的都是极深沉聪明的人,一听这话都觉脊背一凉。

麟王若反,与青王相应,再合西王南王南面之兵,那举国上下可都陷入了战乱。军阀混战,天下四分那是必然。即使麟王谋略深远,但带兵勤王入了天都也是极麻烦的事。最严重的便是与匈奴合作,届时,局势之乱恐怕非任何人力所能挽回了。

妫语的脸色愈显阴沉,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夜风吹来,背上冰凉,秦离摸了摸衣裳,已被冷汗湿透。

王熙迟疑地说了三个字,"平执原"。闻君祥猛地看了他一眼,闭紧了嘴。

孙预看到妫语眼中飞掠而过的一抹阴暗冰冷,忙道:"平将军戍防多年,只是与麟王素来不睦,届时麟王可能不会手下留情,万一不做二不休,反为不美。"

妫 语一声不吭,只是盯着瀛州看。王熙心中明白,这话对闻君祥的一大刺激。闻诚是护北将军,在瀛州与平执原共同戍防,当时为的是提携。平执原曾为闻君祥旧部, 是由闻君祥一手提拔上来的。可此次要平执原阻麟王,闻诚便是首当其冲。这麟王深沉得紧,必要时也够狠,只怕闻诚小命不保。因此,这话女皇不可开口,孙预也 不便说,国乱已起,朝臣更不能起争执。所以这话还得自己来说。闻君祥料也想得明白,只是这亲情一关难过。说到亲情,看女皇与闻君祥这父女之间似乎有着不同 于父女亲情的深沉、隐晦。女皇的眼神是冰冷的,似乎还带着隐隐的杀机。杀机!王熙猛一个机伶,不敢再深想下去。

"皇上......"项平才要开口,便被妫语一手止住。

"别说了。容我好好想想。"

项平这口只要一开,那日后必遭闻君祥忌恨。王熙看得清楚,这便是必说无疑了。于是他从容上前一步道:"皇上,臣有一计。"

妫语明眸一眯,锋芒瞥来,"哦?你有主意了?"

"是。臣以为平将军与闻诚将军可兵分两路。"王熙故意一顿,"瀛州与麟州隔清月海相望,舟楫行程不用三日。闻将军可兵驻临水港。麟王一动,便配合平将军的陆战用水师两面夹攻。相信麟王见临水港有防也不敢轻举妄动。"

妫语脸色稍稍缓和,但仍不见喜色,思索了许久,才问着,"太傅以为如何?"

"......臣附义。"闻君祥微吁一口气,此法已是最好的打算了。

"摄政王可有异议?"

"臣无异议。"

"如此,便就此敲定。王熙,就此拟旨,速发瀛州,以肃清倭寇为名,让护北将军统领瀛州水师,驻守临水港。"大计已定,妫语至此才松了口气,宫女莲儿马上奉上一碗参茶。

不一刻,王熙已拟好旨意,过了目便即发往麟州。此时,已近卯时,再一刻便要朝会了。众人都是一夜无眠,妫语摆了下手,"离朝会还有一刻时辰,你们便到柳轩候着吧。"柳轩靠近近侍房,离朝堂紫宸殿极近,又设有卧榻案几,以前是专赐几朝元老候旨时的休憩之所。

众人谢了恩,便陆续退出,在项平跨出门槛时,妫语忽然叫住了他,"项平,你留一下。"

妫语将几札信指给项平,"孙须的确是个可造之才,所谋所虑俱在点子上,只是......毕竟年轻气盛,恐会有失。到时全盘计划可都得打乱了。"

项平迅速将信看了一遍,"皇上放心,南边已安排妥当,只要孙将军不犯大错,这一役必胜无疑。只是......沈复与萧水天是否要与孙将军通通气?"

"不,不必"妫语立时驳回,"不过孙须身边一定得有个人与他俩传个消息。"

项平略一思索,"水扬波如何?"

"闻谙身边得有个人盯着,这水扬波手腕颇为高干,天都缺不了他。"

"那......段辰?"

"就他吧。"妫语抚了抚眉心,"你将沈翊扬将军一案重新整理,务求平冤昭雪。"

项平一愣,虽明白女皇是为了收沈复的心,但这是刑部的事,他恐怕插不上手,"皇上,这事臣恐怕......"

"我知道。暗中让些人上谏书,告到刑部。秦商是个明白人,又岂会置之不理?"

"是。臣明白了。"项平见女皇略显疲态,"那臣告退了。"

"嗯。"妫语让他跪了安,看他至门边时,忽然问了句,"孙预此人怎样?"

项平一顿,"是友非敌。"

"唔......"妫语长出一口气,"去吧。"

 

流年faye 2007-03-29 18:55

 

第一部 深宫篇 第十章 小荷新立

九月十二,南王正式起兵,以天命自许,发出檄文征讨女皇,还假以陈洛蝗灾与器山崩塌之事,丝毫不知天都早已在两天前处斩了那个炸落山石、制造祸端的逃犯,并查明此事实乃南王暗中指使。一下子,南王由师出有名闹了个不尴不尬,这政治舆论上是失了先招。

但 战局拉开,朝廷这面却是颇为不利。年里,阮风领平州水军苦战九江,南军占了整个平州,兵犯夏江。孙须领泸州军与南王胶住,沈岚与金敏率湘州水军与南军转战 郦母湖。而西北部青王也出兵原州,两路并进与胡前大战小败,但与纪州常玄成一战却是大胜。局势大大不利于中原朝廷。东北麟王仍是异常安静。至年底,女皇与 朝臣最为担心的不是南边,而是麟王的动向,意图不明,寂静无声那才是最可怖的阴谋。

十一月二十九,南军因连日大雪,而稍做休整。平州福郡笼在一片黯淡的素白之中,天色仍是阴蒙蒙的,像是发着闷火的老汉,随时准备再下个四五天的雪。

小坡上,两名身着棉袍的人拱着手望着密布在顶上的阴云,呼出的白气对比冻得通红的鼻尖显得有一丝滑稽。

"沈兄,这场仗,南王赢得差不多了吧?"较年轻的儒士淡淡地说着,已不见当初榜眼的傲气。

听着萧水天的暗示,沈复一笑,眼光未收,"你大可放心,朝廷洗了我主子爷的冤,还封了护国侯。该做的,一样也没拉下,我沈复又岂是言而无信之人?"

"沈兄为人,小弟自是清楚。只是这战事拖一天,天下百姓就多遭一日苦难。况且麟王那边按兵不动,也着实让人不安。"

"是时候了。不出三月,九江之围便可解。长泉府达中郡将被攻破,南王失了根本,军心不定,就该收尾了。我已将消息通于段辰,孙须调乌州谯化、止郡两部兵马便没了后顾之忧。"

萧水天转过脸,向沈复一揖,"沈兄高明,今日真是领教了。"

沈复也不客气,只是负手瞧了他半天,才毫不经意地问了句,"你本是榜眼之才,却甘心牺牲功名,屈居一叛王名下,又是为了什么?"

萧 水天一愣,居然答不上话来,只记得当日吏部尚书项平引他到的净月庵。一入禅院,他整个人就这么呆住了。秋叶梧桐,叶落满地,而树下,一稚龄少女缓缓回过 身,眉目如画,恰似远山含黛,说不出的清艳无双。一双翦水秋眸只那么一睐便将人的心魂都给摄去。身量纤小,约十岁左右年纪,却出落得清丽绝伦,只是周身气 度雍容凛然,令人不敢逼视,挥手间衣袖翩然,宛如出水洛神迎风飘举。那一瞬,他以为见到了女神,目光中的淡定从容让人完全忽略了她的年纪。他一直处于怔愣 中,听她朱唇轻启道出计划,他欣然领命。这一应便是五年,直至如今连原因都未曾想过,更不要说曾兴起过一点点的不平与后悔。此时沈复见问,思索间执着一如 当年,仿佛是命中注定般天经地意。

沈复见他神色有异,也不再多问,当下便转了话头,"皇上不是闻家人么?如今却让孙须来争这个首功。"

萧水天回神,"只怕这中有番计量在里面吧。将孙家推到平藩的首位,固是绝了藩王的念头,另一则恐怕也是让孙家绝了异动的心思。上头有信函不是明言要保郡主么?这郡主入了孙家便是再无机会,万一今后仍有动向,孙家于公于私都靠不过去,只能一心效忠朝廷。"

沈复听了惊讶半晌:"上面这位有这么厉害?你不会夸大其辞吧?年未及二八的人呢。"

萧水天神色淡淡,追忆中犹带一丝神往,"只怕还不只这些。"一别五年,现如今应是风采更盛往昔了吧!

沈复沉默许久,忽问:"以你我身份,定局之后,还有活路么?"

"活路?"萧水天眸光黯淡,"那自是万不可出一点岔子才行的。"

沈复长声大笑,"萧水天啊萧水天,枉你身负榜眼之才,却不知与你同来的人是个杀手么?"

萧水天眼眸倏地一眯,"为人君者自要心狠手辣。"他语气沉静如常,听不出丝毫感情,"若你我处事稍有不慎,打草惊蛇,那自是乱了全盘计划,所以一步也错不得。"

"原来你知道,那为何还心甘情愿?"

萧水天眼望天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如此。"沈复看了他半天,不由一叹。

萧水天闭上眼,脸上隐过一丝涩意,心事不足为外人道。

时 至十二月,前方仍未有捷报。虽说这年是过不热闹了,但仍当准备,所以朝廷各部还是忙得焦头烂额。礼部与宫中各处协领操办已是繁琐得让人头疼。兵部更不必 说,这三个月来没几个人好好睡上一觉的。户部首理粮饷,乌州知州秦离清点乌州各镇县屯粮,已呈报上来。户部即积极征调,随时准备请旨押送。

这 么多政务,属摄政王府最是繁重。十二月二十五便要停奏。这之前需将各地的折子都审阅完。孙颐及王熙将一些不甚重要的折子留中,待正月初五之后再处理。饶是 如此,孙预每日仍睡不足二、三个时辰,遇到重大的还得与军机大臣谌匡、楚正廉及内阁重臣商议,再呈至女皇处。每每递进宫去的奏折一大叠,但天亮却已悉数发 回,一些朱批还查漏补缺补了孙预好些漏算。如此女皇政务之重竟似不亚于孙预了,虽不致孙预这般琐碎,但决断的却俱是大事。孙预一直未见申饬,心下不无感 动,知是女皇宽容,待要周密行事,却是千头万绪,这一来二去,便染上了风寒。

十二月十一这日,朝会散去,女皇却独招孙预安元殿议事。

"摄政王政务繁重,可要小心身体啊。"妫语微微陷下的眼眸仍是明亮如昔,"卿乃国之栋梁,任是军务紧急,也不应废寝忘食。"

孙预从妫语不起波澜的目光中觉出些味来,想想自己也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也就顺水推舟,"臣不才,有劳皇上挂怀,臣实惶恐。只是名方奏疏至十二月本就繁多,再加上今岁藩乱未平,臣一人能力有限,不得空暇......"

妫 语低叹一声,"如今多事之秋,也实在是难为摄政王了。"她随意翻了翻手中的册子,又道:"我看吏部比较闲,不如让项平过府帮忙,不是当务之急,便由吏部与 内阁几位商议着或办或留中。摄政王觑了空便好生将养。军务上么,光禄大夫岳穹以智计名,倒是个帮手。摄政王以为如何?"

果然如此,孙预谢恩,"谢皇上体恤。"

"跪安吧。替我问国公好。"

"是。 谢皇上恩典。"孙预忍着咳退出安元殿。寒风刺得人浑身冷颤。孙预头脑沉沉,走至宫门处脚下虚浮。一上马车,他便靠坐在车壁上,一阵晕眩。小侍见状忙递上热 着的参茶。孙预勉强压下咳喘,喝了口茶才缓过气。老实说,女皇安排的几个都是颇出色的人才。项平、岳穹,还有内阁中的崔达、柳歇都是极有才具的人,且并不 依附党派。有这几人协助,自己倒的确省事很多。至于吏部侍郎闻谙,员外郎夏琳涛及阁中的方洪平、钱擎业,有资格定论的大都已不甚重要,倒也无妨。孙预抚住 胸口咳了一阵,沉思中闪出女皇微陷的眼眸,明亮如昔,不见波澜。但知不怎地,孙预竟觉出几分无奈与悲怆。一种淡淡的苍凉弥漫在其周身,让人总是不由自主地 忽略了她才十五的年纪,不独今日,早在五年前的登基大典上,这种感觉就一直存在了。只是近年来越发沉潜了。在孙预看来,却是更深了,极深地克制在心底。

"唉......"孙预长叹一声,又略略皱眉,他到底是怎么了?如今国难当头,他竟还有心思琢磨这些!孙预略为一凛。

王府中秦商、孙颐已至,孙预下了马车后见到他二人,知是闻讯而来,也不多话,便引他们入书房。

"阿预,没事吧?"孙颐有些紧张,既担心他身子又忧虑女皇召见的用意。

孙预又一阵咳,只有摆了摆手以示无妨,接过侍者手中的参茶,呷了口缓过气。

秦商略一思量,"皇上此番可是让王爷好生修养?"见孙预颔首,这眉皱得是更紧了。"安插了闻家人进来?如今国政紧要,又是这个当口......"言下对女皇不顾时局地揽权颇有微辞。

孙预淡淡一笑:"秦商,你刑部大堂两个半月前可是审了件大案哪。"

秦商有些疑惑,但仍是回道:"是已故的抚过大将军,平州总督沈翊扬将军平复一案。由旧将军府的老妇申状......有何不妥吗?"

孙预摇首,"并无不妥,而且时机恰到好处。平州军、一部分桐州军,乃至南军中的一些人都曾在沈将军麾下效过力。这案子大白天下,是极为狠辣的一手。你就不觉得太巧了么?"

秦商沉吟了会,"不错。是过巧了。这老妇人的来历我也查过,确是将军府的下人,但此案一了便杳无踪影,遍查不着......王爷的意思是这是皇上派人授的意?"

孙预咳了一声,"八九不离十。而那个办差的还不是闻党手下。"

"如此说来,皇上审时度势之明倒似急追当年的乾定圣祖了?"孙颐淡淡感叹了下。

孙预心中忽然涌起一丝迷惘与涩意,忙转开话题,"光禄大夫岳穹与吏部各不当值官员协理政务。大事可与内阁大臣、军机大臣共商定议。"

"哦?"秦商面露喜色,"岳穹号称'小孔明',素以智计闻名,项平又是个极稳妥的人,阁中的崔达、柳歇虽较年轻,但才略颇具。大事头都与他们定了,待到闻谙、夏琳涛之辈,只是琐碎又出不了大岔子......皇上这心性怕是有当年'胜武公'闻老将军之风呢!"

"本以为闻老将军一世英名,身后不定会被两代不肖男给拖累死,没想到皇上很有乃祖之风。"孙颐也凑趣。

孙预平平一笑,"但闻家到底是插进手来了。皇上用计可没那么单纯。国固重要,但在有些事上仍是当进则进的。"说话间,一道阴影刻上孙预清明的眼,语气有些阴沉,听得孙颐不由一怔,秦商更是微微打了个寒颤。

流年faye 2007-03-29 18:56

第一部 深宫篇 第十一章 初捷

正月十四,长泉府达中郡传来捷报。这是开战至今大战上的第一次大胜。卯时到的讯,巳时已遍传天都,众人都欢呼雀跃。

摄政王府里,军机大臣谌匡、楚正廉及孙预、孙颐等人都长出一口气。达中郡攻陷,可是扭转战局的大转机。南王齐冕虽出奇兵,初战时占尽先手,但却过于托大,兵力都赴前线,后方守城只留了五千兵马。达中郡为长泉门户,一旦攻入,直捣长泉不废吹灰之力。

"哈哈。四个多月的辛苦今日总算有成果出来了。"谌匡抚着长须神情惬意。

"不错,这个年没怎么好过,明日当有一番热闹补补了。"孙预将捷报放至一边。因政务卸去不少杂事,寒症立时便消退了。此时已是精神奕奕,一如往昔。

岳穹只是淡淡一笑,插了句:"长泉还呆着那位郡主呢。"

项平飞快朝他看了眼,没有作声。

孙预的目光扫过孙颐,声音平静,"既然在,那便派人马护送至天都来吧。"

岳穹张了张嘴,似要说话,却最终隐去了没说。众人也都是默许的意思。

这时,一小侍进来:"王爷,宫里知云公公到。"

众人对视一眼,忙站起身,"快请。"

孙预见一清健身影着一杏色宫服已跨入堂中,便笑着迎道:"知云公公。"

知云一到,立时给孙预等人行了礼,"知云见过王爷,各位大人。"

"快请起。公公是宫里的要人,我等日后仍需仰仗公公呢。"

知云笑盈盈地回道:"王爷您这话可是折煞奴才了。知云不过宫里一个内臣,还要靠王爷多多提携呢。"

众人也都应景一笑,知云看了一溜,"这可真巧了,各位大人都在。皇上传各位呢。"

这都是预料中事,大家也不惊讶,理了理衣冠便随知云入宫。

安元殿里放着三个火盆,将整个大殿烘得暖暖的,又因各角落都遍摆着花木,里头不但不见丝毫闷气,反常幽香缕缕,清新怡人。众人一至殿内都觉精神一振。抬眼望去,女皇端坐上头,正含笑注视他们。大殿上太傅闻君祥也立于一旁,神色间不掩喜色。

众人忙上前行礼。

妫语看了看众臣,目光停在孙预身上,"平南将军初战告捷,令国人振奋。孙家真是代有人才出呢。"

孙预俊雅的面容如春风拂过,明亮却不刺眼。"谢皇上夸奖。家兄此战告捷多由身边众将士谋臣出力。且为国效力,理所应当,孙氏一门不敢邀功。"

妫语笑颜绽放,丽色无限,轻柔飘乎又显端庄典雅,"摄政王过谦了。孙将军奇功待凯旋之后一并论之。只长泉府事务颇多,还得从长计议。"

"是,臣以为南王郡主应及刻护送进都,失了旗帜,藩王军队便成叛军,名不正则无以号召,军心必乱。"

闻君祥也应道:"臣也以为摄政王所虑极是。"

妫语沉吟着,并未说话,众臣都有些不明所以。

岳穹细想了想,忽然开口:"皇上,臣以为现今夏江以南,兵慌马乱,郡主上都恐怕不安全。且长泉攻下,南王必回师救人。到时孙将军就是突围了也白白送了几万将士性命。"

孙预微微一凛,这岳穹可谓是揣摩圣意的高手了,郡主不进都,不但牵制了南王,只怕也安了一些人的心,但这进还是要进的,只是得有个好时机。

果然妫语笑意沉沉。"岳卿,那你有何更好的办法?"

"臣以为不妨即遣朝中一得力大臣,赴长泉安稳民心,重整事务。孙将军可率一路兵马北上夹击南军,如此前后有顾,应当不会有失算之处。待得诸事已定,再入都可保万无一失。"

果然是一记高招,但闻君祥却有些不乐意,才要开口,却被妫语以眼神止住。

"嗯,不错的主意。众卿以为如何?"

孙预深思地看了眼孙颐,随众臣应声道:"臣以为岳大夫所说甚妥。"

"那便定了吧。"妫语仿佛低头想了下才将眼光放在孙颐身上,"孙颐,你可愿替朝廷去一趟长泉?"

孙颐轻轻一颤,随即跨步上前,"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圣恩。"

"呵呵......此乃社稷之福。"妫语眼中眸光一闪,又道,"明儿便是元宵,又逢大捷,该好好乐乐,把除夕的冷清补回来。"

"是。"

"跪安吧。闻太傅且留一留。"妫语挥手让他们退下。一时又遣退了侍者宫女,才淡说,"父亲可是觉得不妥?"

闻君祥有些不满,"为何不护送进都,严加防范以绝后患?"

妫语心里冷笑,面上仍是滴水不露。"父亲怕是想在郡主北上途中便将之铲除,最好连南王也一并除去,以斩草除根吧?"

"难道不行?"闻君祥重重顶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