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住他的手,没有松开:“我…我愿意…”

韩有功还是摇头,伸手轻抚她的头:“别做傻事,我不想你受人非议。”

“我只会跟我爹娘说…别人不会知道,爹娘也肯定不会告诉别人。”她见他还是摇头,心中更是感动。

他不要她的钱,也不愿用这种下作的方式逼婚。

他越是拒绝,她更是喜欢他,喜欢得想为他做任何事,什么理智都消失了。

“只要你不负我…娶我,我什么都不在乎。”

韩有功轻轻叹息一声,忽然俯身揽住她的腰,将她压倒在满是落叶的地上,解她衣裳。

痛又甜蜜,更因增添了待嫁的筹码,所以林兰满心愉悦。

等从后门进了大宅,她才隐约想起一个问题来——韩有功方才的亲昵举动,看起来,实在是像有过女人的。

她心中有些吃味,可一想他都这个年纪了,不曾娶妻,可也该去过花丛快活,那也就不奇怪。

但林兰还是觉得不舒服,若是以后他敢找别的女人,她也会恨他的。

韩有功看着林兰进去,过了一会他才往邵家大门口走。

林兰长得并不美,较之她的表姐差得极远,只是林家财势尚可,不过这不是他看重的,他更看重的,是林兰是邵夫人的表妹,往后…可以帮他做许多事。

他嘴角微弯,满是讥讽。

到了邵家大门,他特地抬头看了看那门匾。

眼底更是讥讽。

“韩郎。”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韩有功猛地一震,不可思议地转身,就见一个年轻女子正站在邵家对面,一见他两眼便有了泪,差点就要直接跑过来。

韩有功瞬间回了神,疾步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腕,往巷子里带,带着她走了几条巷子,走了许久。

那女子本就乏了,跟着他走了这么久,见他不开口,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韩有功见已经离邵家甚远,冷盯着她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见你。”女子反握了他的手,眼泪啪嗒直落,“韩郎,我挂念你,你往这边逃难时,说会回来娶我的,可结果你没回来。我爹娘屡屡催问,问得我都要疯了。”

韩有功冷静下来,安抚道:“你看我,如今也在做下人,哪里有脸面去娶你。”

女子说道:“可我不在乎啊,你…你当时和你母亲弟弟逃难路过我家,那时你更穷,可我都愿意嫁你的。”

韩有功拧眉,那时他们三人刚被族人赶走,身上没有太多银两,母亲又刚好犯病,为了活下去,恰好碰见个殷实人家收留,就住下了。

这家人有个女儿,模样俊俏,他心中正烦闷着,一来二去,就和她好上了,有了夫妻之实。那两老也默许他做上门女婿,但他不愿,便说去投靠亲戚,于是撇下了母亲和弟弟,一人上路。

后来在邵家站稳了脚,邵临又问了他几次他母亲的事,他只好写信给弟弟,告知他他的去处。

一定是他那贪钱的弟弟将他的消息卖给了她,所以她才能找到这里。

而今的韩有功,不想要这个帮不了他的姑娘,他更想要林兰。

可女子不知道,她还痴痴地想着他能回来娶她。

韩有功眉头紧拧,不知道要怎么断了两人关系。想来想去,唯有明说,他刚要开口,就听她说道:“我明日就去邵家找邵夫人,让她放你离开,回去跟我成亲。”

韩有功微顿,说道:“邵家人不是什么好人家,你贸然过去跟他们说这些,我连这个月的工钱都拿不到。你等我明天拿了工钱,给你做盘缠,免得你又将自己弄得这样狼狈。”他弯身抱住她,说道,“我会心疼。”

女子心下感动,说道:“我听你的,回去等你。”

她低声说着,心中信他。忽然她在他的身上闻到一阵姑娘的香气,她愣了愣,再一细看,她倚着的胸膛,那衣襟下的脖子锁骨处,有红痕,就像是…跟人欢愉后留下的印记。

她猛地一愣,将他推开,瞪眼道:“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所以要将我打发走?”

韩有功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的心里只有你。”

“呵!你身上有女人的气味,还有你的脖子还有红痕啊!”女子立刻朝邵家的方向走,瞪着他说道,“你如果没有撒谎,那现在就跟我去,跟他们说清楚,我是你的未婚妻。”

韩有功一顿,见她已经怒气冲冲往邵家走,眸光顿时一冷,几步上前,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口鼻,往后拖。

女子被他死死捂住口鼻,气渐渐喘不上来,直翻白眼,拼命挣扎,但哪里敌得过一个高大男子。

不过半刻,就被他活活捂死了。

直到她动也不会动,韩有功才将她松开,松开的时候,手还在发抖,面上血色全无。

他跪在她的尸体旁边,甚至都不敢看她一眼。愣了半晌,他才将她扛起,颤颤往河边走去。

到了岸边,他也没看她,直接将她丢入湍流中,跪到天明,才将惊恐卸下——谁都不能阻止他再次翻身,世上唯有钱是好东西,有了钱,就不会被人欺负,不会被人看不起。

他能得到一切他想要的东西。

韩有功想着,忽然笑了起来。

笑声猖狂放肆,回荡在汹涌阴暗的河流上。

林兰要下嫁韩有功,这是邵临没有想到的。

妻子跟他说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两个什么时候两情相悦的?”

“我也奇怪,可是月然过来求我,要我代她跟我姑父姑母说,这…只怕要将他们二老气坏。”邵夫人也头疼,“我是不愿意的,姑母的性子我知道,定会责怪我没有照顾好月然。可是月然哭着求我,说她宁死都不嫁给别人。”

“月然也真是…”邵临知道他和妻子进退两难,仔细一想说道,“有功能干是真,我也不会薄待他,只是在姑父姑母眼里,他是个下人,只是这一点,就不会答应。”

邵夫人也知道,可她这个表妹哭得难过,一副非他不嫁的模样,她心软,就答应了。

“罢了,我先跟姑母他们说吧。”

她亲自回了一趟娘家,跟他们提这事。出人意料的是,二老竟答应了,只是态度冷漠,不愿多说一句话。

等她一走,林母才道:“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还有什么办法…”

女儿说这个月连癸水都没来,只怕是怀上了。他们只能答应,不然等到肚子大了再嫁,就更丢脸了。

他们叹来叹去,最后将过错全怪在了这侄女头上,让她照顾好她这表妹,结果却撮合她嫁给了府里得力的下人。

将他们的女儿当成是什么人了!

韩有功顺利娶了林兰为妻,过了三个月,林兰有孕,次年生下长子,取名韩岳。

不久之后,邵夫人也怀了孩子,当年生下一子,取名邵赟。

有了孩子,两家人处得更是愉快。韩有功也将母亲和弟弟接到了安州,一同在韩家做活。

邵夫人不大喜欢韩有焕,太懒了些,但韩有功做的事一个顶三,她实在不好多说,韩有焕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就让他在府里瞎晃了。

过了两年,邵临不知得了什么病,身体越发的差,脸色渐渐难看,跑一趟生意上的事也觉疲乏。邵夫人想了想,便让韩有功从旁帮忙。

有他周旋,邵临坐镇,邵家的生意还算平稳,但邵临愈发疲乏,让邵夫人夜夜忧愁。

这日邵夫人端了药汤进屋,见丈夫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书,人却已经睡着了。她看着日渐消瘦的丈夫,想到他们刚成亲时他意气风发的时候,眼泪差点又要滚落。

谁都看得出来,他大概没有多久可活了。

邵临听见妻子的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看她低头抹泪,也觉心疼:“婉婉。”

她抬头看他,坐在床边说道:“药快凉了,喝了吧。”

邵临轻轻摇头:“每日都喝,可都不曾有用。我想跟你说几句话,你要好好听。”

像是意识到他要说什么,邵夫人说道:“我不听,等你病好了,我再听。”

邵临笑了笑,苍白的脸更是没有血色:“听吧…你不会料理生意,万一我走了,你留下十间铺子,租赁给别人,其余的产业都卖了,如此你和赟儿也能过得殷实,又不用费心思打理,你…”

“不要说了…”邵夫人禁不住落泪,“不要说了…我求你。”

邵临愣神,忽然发现自己说的这些话有多残忍,他是在交代身后事,但对妻子来说,是何其残忍的一件事。他顿时后悔了,他握住她的手,说道:“说笑呢,药凉了吧,我喝,等我病好了,就带你和赟儿去游湖,赏花。”

简单的愿望,却那样的遥不可及。

“我左手拿了两个石头,右手拿了一颗石头。”

小小的拳头紧握,伸到眼前男童面前,韩岳的脸上尽是期待,想看看他这次到底还能不能猜出来。

邵赟仔细看了看,说道:“你撒谎,左手应该是空的,右手拿了至少三颗。”

韩岳略微诧异,因为他全猜对了:“你怎么知道?”

“你两只手用的力气不一样,你说左手抓了两颗石子,可是左手却根本没用力。相反,右手却很明显费劲在握着,而且以拳头大小来看,合理地说,是三个。”

韩岳笑道:“小神童。”

邵赟听多了赞誉,并不意外也不骄傲:“娘亲总说我太聪明不好,会没同龄的人愿意跟我玩。可是我想,有岳哥哥你就足够了。”

韩岳笑道:“这些话我娘也跟我说了,可是我也想,有弟弟你就够了。”

神童是寂寞,但是两个聪颖的人在一起长大,也不寂寞了。

邵赟甚至觉得,知己不在多,有一个足矣。

两人是可以一起爬树一起捉弄先生一起下河捉泥鳅的友谊,还有一起念书一起钻研一起练字的情义,所以有没有别的玩伴,一点都不重要。

两人还要猜石子玩,就有下人匆匆跑过去,邵赟见到,问他:“怎么跑这么急?”

下人的脸色苍白,见他问话,颤声:“少爷,官府来人,要抓老爷!”

邵家家主染上怪病,卧床多年,而今邵家的几间铺子接连毒死了人,官府便亲自上门将他捉进了大牢。

邵夫人甚至连回神的机会都没有,去寺庙烧个香回来,就听见丈夫被抓,她想去牢里,却被衙役拦住。同行的老仆说道:“还是去拿些钱财来疏通疏通吧。”

邵夫人想着有道理,就回家去拿钱。可去了账房,里头竟不见一锭白银,她顿受惊吓,家里遭贼了?可钥匙一直都是在屋里自己保管的,贼怎么偷得了?

她忙让老仆去喊韩有功过来,老仆找遍整个院子,也没找到他人。

邵夫人拧眉,来不及多想,回到房里去拿了些银两,便去官府求通融,见一见她的丈夫。

商人跟官府是素来有交情的,这一次官老爷却连见也不见她,让她着实诧异。

此时她才觉得不对劲,家里无缘无故出事,账房又被掏空,官府也拒不相见…她急忙回家,进门就问道:“管家回来没有?”

“管家还没回来。”

“都这个时候了,管家怎么就不在。”邵夫人心中焦急,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她才镇静下来,想到娘家姑父和这里的官老爷是同窗,应当能说上几句话,她立刻让下人快马加鞭去请姑父亲笔书函。

她等了一夜,头发都快愁白了。

韩有功一晚都没有出现。

那去送信的下人到了凌晨赶回,马已近累死,仆人也累得不行,可他带回来的消息更令人绝望。

邵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着又问一遍:“我姑父他不愿帮忙?为什么?”

“说、说是老太太不许。听说是表小姐回了一趟娘家,说当年是夫人强迫她下嫁给邵家的下人,否则就要毁她名声,所以她才嫁给了管家。老太太一听,气得发抖,让小的告诉您,这娘家您一辈子都不要回去了,她不会在认您这个孙女。”

听见这理由,邵夫人不由震惊。

突然消失的韩有功,跟祖母说这些污蔑话的表妹…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疾步回了房里,去翻一直放置在箱子里的房契地契。

果然,全都不见了,连邵家的印章,也不见了。

她怔然瘫坐在椅子上,回想过往十余年,似乎都明白了。

“咳咳,咳咳。”

闷热又潮湿的地牢,让本就身体不好的邵临更觉煎熬。他咳了一夜,喊牢头也无人搭理。快到凌晨,他咳得没力气了,才倚在墙上稍稍合眼休息。

刚闭上眼,他就听见了脚步声。

哪怕地牢地面潮湿,混淆了脚步声,但他还是听出了来的人是谁,心中顿觉欢喜:“有功。”

来的人的确是韩有功。

他站在牢房门前,让衙役打开锁头,拎着食盒俯身进去,见了他就道:“唉,怎么把你关在这种地方…”

他从食盒里拿了水出来递给他,说道:“先喝点水吧。”

邵临没有立刻喝,先问道:“夫人和少爷怎么样了?”

“担心了一晚上,不过官府那边快打点好了,等过两个时辰就能出去。”

邵临这才放下心来,接过他递来的水,一口气几乎喝了半壶。他实在是渴了,嗓子都有些沙哑。

韩有功漠然看着他,将食盒的菜一一拿出。

邵临见这菜肴丰盛,不由笑道:“一会就要出去了,何必弄这么多菜。”

韩有功也笑了:“躺着出去的人,当然要先吃些好的,不然就再也吃不上了啊。”

邵临一时没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等看见他的神情时,忽然觉得不对劲:“有功你…”

“你不知道吗?断头饭总要吃得丰盛些的,你快吃吧。”

平日善良明朗的脸,此时已经完全变了模样。邵临怔了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有功笑了笑:“你的家产,我就收下了。如果夫人愿意跟我,我也会替你照顾她,只是你的儿子我不会留。”

邵临震惊无比:“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这些话我从被你捡回来的那一天起就知道了!”韩有功冷声道,“你以为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为了给你做管家,做下人,做一条狗?不是!我是为了你的钱!如今时机成熟,钱财我已经全都收入囊中,那要你何用。”

邵临没想到他竟会是这种人,他掏心信任视如兄弟的人,却是狼子野心,在觊觎他的家产。

“所以我突然入狱,也是你所为?”

“对。”

邵临颤颤站起身,就要往他扑去,可被韩有功轻轻一推,人就没了力气,跌倒在地。

韩有功蹲身看他,微微笑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身体会突然变得这样差?因为我在你的茶水里下毒啊…每天一点,一点一点,侵入骨髓…再高明的大夫,都查不出来。”

邵临瞪大了眼:“你…”一个字还没完全说完,他就觉心口一疼,吐出一大口浓黑淤血。

这一吐就不可收拾,地上很快出现一大片血迹,将他的衣裳全都浸成了黑色。

韩有功冷漠地看着他说道:“刚才的水里,也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