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孚揉揉眉心,希及就不知道有些东西若是让太多人知晓,会给他带去麻烦吗?

“行了,先吃饭,一会我送你们回宫。”

事情就如同卫孚所意料的,没多久,柳卿教的简易算术在京城低阶层中引起一片学习之风,别说孩子了,就是大人也跟着学,在生活中方便了不知道多少。

而那些奇怪的符号却是引起了两方人马的对驳,一方始终拥护柳卿,说这是个伟大的创举,把之提到了圣人的高度,一方却说这是对圣人的不敬,柳卿还没出面说些什么,两方已经到了拍桌子的程度。

“真是好笑,用符号表达意思就成了对圣人的不敬了?圣人不是人?圣人没做的事其他人就不能做了?若是这样,我们这些人还要长脑子干什么?把那些圣人之言背下来不就行了?”

柳卿呼啦啦的摇着扇子,脸上一片讥诮,京城这场大戏在她同意孩子们教给别人时她便料到了,就算是于显允没有提要求,也隐瞒不了多久,不过,她压根就没想隐瞒,不然她也不会教。

卫孚撑着头,反倒一派轻松,“让他们去辩吧,理不辩不明,时间长了总能辩点东西出来,聪明人还是很多的,这符号多有用处他们能想得明白。”

“有那争辩的功夫,怎么不多动动脑筋弄个比这符号更好的东西出来一比高下。”柳卿是完全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还真不信有什么东西会比这标点符号更能表达作用。

“你当每个人都有你那脑子啊。”

柳卿一个斜眼,“我怎么听着这话有歧义呢?”

“这是赞美,请相信。”卫孚笑眯眯的接口,不去深思为什么总是在希及面前这般轻松自在。

全叔在门口站了一会,等话音停了才进来禀报道:“公子,云公子求见。”

柳卿看了卫孚一眼,“闻听兄,你看…”

卫孚无所谓的把玩着扇子,他现在用的是以前柳卿常用的那把,“一起见上一见也好,早听说云家大公子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柳卿向全叔点了点头,笑着调侃,“同在京城,你们未曾见过?”

“未曾,我以前不常出门,现在也就你这里来得多点,和那些公子哥儿接触不多。”这是实话,但是对云家公子他是了解的。

“难得希及这里还有客人。”云燕青一进来便看向卫孚,心下疑惑,卫家和他同辈的他基本认识,怎么从没见过这一号人物?但是现在全京城都知道,和柳公子走得最近的便是卫家卫孚。

柳卿起身还了个礼,“闻听兄也许久未来了,今天赶了巧。”

卫孚也起身行了一礼,自报家门,“卫家,卫孚。”

“云家,云燕青。”

“这些虚的就别来了,我看着别扭,弘毅兄也是为那些符号而来?”

云燕青没好气的看他一眼,“你说你好好做你的书局不就行了?非得弄出点是是非非来引起别人注意,这下可好,原本只是对你有些提防的家族现在也对你感兴趣了,或者拉拢收为己用,或者打压让你名誉扫地,又或者把你赶出京城,你想要哪个结果?”

“哪个也不要,我过我的安生日子,外面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柳卿依然自在从容的很,仿佛外面那些真的和他毫无关系,那些东西也一点不重要。

卫孚和他接触久了,习惯了他这调调,云燕青却没那么好的修为,闻言眼睛都瞪大了,“和你没关系?你不知道那些掌柜的做买卖的就差给你立个长生牌位了?不知道外面那些学子因为那些符号差点大打出手了?”

柳卿眨了眨眼,一脸无辜,“虽然是我弄出来的没错,可是我弄出来归我弄出来,他们可以不用啊,若是用了好还要来喷我口水的,那是黑了良心的人,若是看不起这些的,该怎样还怎样不就行了?还非得往我身上安个罪名才算是对得起先贤圣人?”

云燕青哑然,卫孚好整以瑕的喝了口茶水,他就是太知道希及的心态,才根本不和他争辩这些,再说他也深知这些东西是极好的,只是有些人脑子里除了圣人之言便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了。

“就算你说得在理,可是其他人并不这么想,希及,若是你有什么底牌还好,若是没有,你要如何和那些想要拉拢你的世家对抗?”

“世家?云家会在其中吗?”

云燕青很实诚的摇头,“云家现在还轮不到我当家,这点我并不能肯定,我只能保证我会去游说我父亲。”

柳卿拱了拱手,“那就多谢弘毅兄了,我也不想和云家为敌。”

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那卫家呢?什么态度?”

卫孚淡笑着给与保证,“卫家不会对你不利,这点你放心,必要的时候,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这可真是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不止柳卿吃惊,云燕青也完全没有想到卫家会给出这么肯定的答复,这位卫家公子在卫家的地位显然很不一般。

第七十三章报仇

“世兄,卿儿这样出头适当吗?”刘府中,柳莲柏眉头皱得死紧,大概是柳家避世太久,他们听得最多的便是要低调,不要出头,而卿儿现在这样明显和柳家的作风不符合,他担心会有人对卿儿不利,也担心这么做会引来族里的不满。

刘捕头看他一眼,两相比较下,这在家族庇护下长大和独自成长起来的有着太多不一样了,光从胆识上来说,这位和他同辈份的大公子明显比他弟弟差上一截,或者这也是避世太久出现的弊端。

“礼行,如果柳卿不是你柳家的人,你对于新出现的这两样东西有什么看法?”

“标点符号和那个加减乘除的四种算术吗?”

看世兄点头,柳莲柏很诚实的说出他的感想,“算术很实用,生活中人人都用得上,而且是由庶民中传出来的,现在已经传得很广,以后也难以被世家控制,只为世家所用,至于标点符号,我也认为是好的,想想圣贤留下的那些书,若是有这样的符号来断句,又怎么会出现歧义、造成对文章字句的误解,时不时会因为理解不同而引发辩论?”

“既然如此,你还在担心什么?我相信柳家的长辈不会责备于一个有这样才华的后辈,若是这点眼光都没有,柳家何能传承这么多年?”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他是担心则乱了,出来之前爷爷可是郑重嘱咐过他,不管他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只能一字不少的向族里传消息,绝对不许冒然插手,除非卿儿有生命危险。

“是我想岔了,既然如此,我就静观其变吧,卿儿…太让我吃惊了。”

这般有才华,却局限于女儿身,一旦成亲被锁入了后宅,再大的才华又能发挥多少?

士子间如同一锅已经滚开的油,就连向来清静的古今书局也经常会传来一阵嗡嗡声,于显荣郑重提醒了好几次才把这股风气压下去,神情间却是与有荣蔫的,有这般才华学识的,可是他们家公子。

恩,这会他完全忘了,这时候他都还算不上是柳府的人。

“全叔,外面情况怎么样了?”书房里,柳卿招呼全叔坐下,打听起外面的情况来。

“禀公子,辩论越来越激烈,官学,私学全被卷了进去,世家之间像是达成了默契,除了派人出来打听消息,责令所有世家子弟不得参与进去。”

这样吗?倒是更纯粹些,“有没有人推波助澜?”

“依小的得来的消息,并没有。”

“唔,这事你看着点就行,若是有了什么变故再来通知我,爱辩就让他们辩去,你帮我去办件别的事。”

全叔以跪坐的姿势行礼,“公子请吩咐。”

柳卿倚着后面软软的靠垫,神情轻松,说出来的话却让全叔完全没有想到,“听说王家二公子就算在家里关禁闭也过得挺逍遥,估计用不了几天便能出来了,喜欢玩男人么,我就给他送个男人去,你看看哪里有够资格让人神魂颠倒的绝色,花大价钱也没关系,能让王维智那一帮子狐朋狗友争风吃醋惹出麻烦就行,找个道行深点的,别没玩到人,反让人家给玩了。”

“公子…”您是女人,不该想这些事,全叔吞下后面的话,眼里的不赞同却是显而易见的。

柳卿要笑不笑的看着这个跟她最久的人,“你以为我该吃下这个暗亏?我是女人,心眼小得很,被人阴了想报仇是理所当然的,不是没有其他方法,只是王家都提出和解了,我也接受了人家的好意,翻脸就不认人不太好,给王维智一个教训就行,王家,我不惹。”

全叔还是不赞同,“可是公子,您惹了王家嫡子就是惹了王家,若是公子想出气,小的会去办,不用您想出这种方法。”

“他不是自诩风流吗?那就让他好好风流,付出点代价就行,就这么定了,全叔,我不是满脑子只装着圣贤书的读书人,该小人的时候我愿意做小人,平时也乐意保持着君子做派,只要别惹我就行,唔,这样,若是能找到这样一对双胎那就更好了,他们会很高兴的。”

知道公子是下定了决心,全叔只能应了,柳家有的是人手,找这样的人不难,难就难在要怎么和族里解释,这怎么说公子都摘不干净啊全叔的担忧柳卿完全没放在眼里,开了个书局就真当她是个光风霁月拥有高贵品质的人呢?她做的只是她愿意做的,但是那死不吃亏的性子却是从上辈子带来的。

争风吃醋引出的麻烦,谁能想到这事和她有关?谁让他王维智就那么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呢?她柳卿可是开着书局的风流公子,完全没有可比性不是?

心情大好啊她是相信全叔的办事能力的。

至于京城现在的局势,她小小一个书局老板,关她何事?

此时皇宫中宴会正酣,今天是皇帝四十整寿,就算是水火不容的两方势力也知机的熄了火,共聚一堂为皇上祝寿,九个皇子公主献上自己的礼物,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八哥,还要坐很久吗?言言困了。”晓言掩嘴打了个呵欠,很不满意的看着献舞的美人,哼,又是来抢父皇的。

晓宇也有些坐不住了,明天还得去私塾呢,不知道晚上可不可以跟着皇叔出宫。

“言言,再坐一会,不然父皇母亲都会不高兴的。”

“言言知道,言言也不想父皇不高兴。”可是她现在困了啊,她困了父皇母亲也要不高兴吗?

晓真看她频频擦眼睛,担心伤了眼,把自己为了端姿态一直忍着没吃的糕点端到皇妹面前,“言言,吃这个就不困了。”

晓言眼睛一亮,笑得甜甜,“谢谢七哥。”

宴会里觉得无聊的不止他们几个孩子,大人也不例外,卫孚坐在皇帝下首,和平时不一样的相貌挂着温文的笑意。

他乐见几个孩子亲密无间,只希望凭着小时候的交情,长大后也不要为敌才好,那把椅子是会沾血的。

第七十四章风波起

不管是天家还是百姓,对么子总是会特别疼爱,尤其是那三个年纪相差不大,却天天粘得和一个人似的三兄妹更是喜爱,看到他们的小动作,皇帝也笑了,原本觉得无趣的宴会让他来了点兴致。

挥手让舞者下去,“晓真,晓宇,言言,过来父皇面前。”

三人对看一眼,两个稍大点的孩子先站起来,习惯性的一人伸出一只手把晓言拉起来护在中间,在皇帝面前跪坐好,“父皇。”

“恩,你们三个刚才在说什么?”

晓言很实诚,刚吃完糕点口里还带着甜味,老实的回道:“回父皇,言言困了,七哥给言言糕点吃。”

皇帝浓眉一扬,很是满意七子对妹妹的照顾,“要是父皇没记错的话,晓真,你也爱吃糕点的吧,怎么舍得留给妹妹吃?”

晓真回得天真,“回父皇,因为言言是妹妹啊,先生说女孩儿是用来宠的,不只是工具。”

大殿一片寂静,这话也太过实诚了,有几家的女孩儿不是被用作联姻的工具?世家之中就是用这种姻亲关系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皇帝想动的时候也得斟酌再斟酌。

皇帝一愣,不由得看向皇弟,用眼睛询问,那位柳公子都教了些什么?

卫孚也有些始料未及,却没有太过吃惊,这像是希及说出来的话,再说了,平时希及教的可不止是这些,和皇宫中那些皇子师教的古板知识,希及教的要活得多。

“咳,先生还教了些什么?”

晓真这下来精神了,他学了好多东西,也早就想找个机会显摆显摆了,皇叔一直不肯。

“回父皇的话,先生教了儿臣口诀,还给我们讲故事记那些诲涩的文章,还告诉我们每个人都是很有用的,记不住圣人之言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有些不会读书的人却能成为很厉害的将军,箭法很厉害的人可能连字都不会写,只要用心了,一定能找到自己最厉害的一面,那是别人都比不上的,所以就算读书不好也不要灰心难过…”

满堂皆静,只听到那个童稚的声音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道理每个人都懂,却没人用这么透彻的话来总结过,在坐的哪位不是人精中的人精,就算是那些妃子,能陪驾在此的也没有几个笨人。

此时,晓真的母亲良美人双手紧紧掐住掌心,原本对皇上放任儿子出宫另拜先生的些微的不满也散去,能说出这般话的先生不比皇子师差。

皇帝听得饶有兴致,闲时也曾去过皇子上课的地方,摇头晃脑的生涩字句总是让他听不了几句便离开,这个天下是他骑着战马打下来的,早年做学问的时间还没有学着排兵布阵加练武的时间多,若是只知道掉书袋,这天下只怕还是那个乱世,他也还在泥泞中挣扎。

天下打下来了,需要学识丰富的人来治理,所以他很赞成让他的儿子多学点知识,请的皇子师也皆是很有名望之人,可是今天他才知道,他还漏掉了谁。

怪不得皇弟愿意屈尊去结交这样一个人。

待晓真停下来不再说,皇帝才问道:“先生在这么说之前可是有什么事?”

晓真偷偷歪头看了眼晓宇,很不想说这是因为八弟总是背不出先生教的东西。

皇帝莞尔,指名道姓,“晓宇,你说。”

晓宇扭扭捏捏的动了动坐姿,声音比晓真的要小上一半,“回父皇,因为当时先生叫儿臣背诵前几天学的文章,儿臣没有背出来,但是就在学那篇文章的第二天,先生也叫儿臣背诵过,儿臣明明是背出来了的,后来先生又让儿臣背诵之前学过的,儿臣也没有记住,先生便那么说了。”

皇帝更来兴趣了,“那你的先生后来有做什么吗?”

“回父皇,有的,先生教了儿臣算术,还有画画和弈,最后问儿臣更喜欢什么,儿臣说喜欢弈,先生便不再要求我背诵那些文章,而是给儿臣看一些弈谱,有时候也会给儿臣讲兵法,这些儿臣觉得一点都不难。”

善弈者,谋势,几乎所有人脑子里都闪过这一句话,原本因为年纪小还没有进入众人视线的八皇子突然之间变得闪亮起来,拉拢争取,或者直接推上位都是可行的。

皇帝要笑不笑的扫了众人一眼,他还没死呢,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能把因材施教实行得如此到位,难得一见,唔,晓言,告诉父皇,那个口诀表你会背了吗?”

晓言已经很困了,听到父皇问她,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回道:“父皇,言言会了,要背给父皇听吗?”

皇帝微笑着颌首,“当是送给父皇的生日贺礼,如何?”

晓言点头,甜甜的声音一点也不含糊的背得流利,隐隐还带着点得意,当时她可是第一个记下来的,先生还表扬她了呢看着下面众臣吃惊的表情,皇帝笑得很是高深莫测,再转头看到皇弟难得一见的惊愕表情,笑得更是得意,反正这京城已经够热闹了,再加一把火如何?

“觉得耳熟吗?”

众臣面面相觑,哄然应喏,皇帝极是满意,点头继续道:“朕觉得这东西挺好用,正准备下个明令,让所有人都学起来,比起在其位却不谋其事的人,朕倒是觉得这柳卿好像能做得更好。”

卫孚头痛不已,皇兄这么说不是给希及树敌人吗?而且还不止一个两个,他们真要是和希及过不去可够希及受的。

再加上皇兄今天这般说,基本上就是把三位皇子公主的先生说出来了,这样一来的话,他的身份也可能会曝露,还不知道希及那里会是什么反应,就算用的是完全不同的样貌以希及的聪明也能猜个差不离,真是,皇兄这走的是哪一招?

“柳卿那个书局朕看着挺好,朕不希望他这番心血再白费,家里有那不懂事的人都给朕好好约束着点,难得见到个有心人,朕不想就这么被你们逼走了,还有,晓真晓宇晓言的身份,朕不希望柳卿知晓,若是有人多嘴,休怪朕不客气。”

“喏,臣等遵旨。”

第七十五章接近真相的猜测

御书房中,皇帝看向眉头微皱的皇弟,也就在自己面前,他还会表露些情绪,平时那张笑脸戴得就跟面具似的,撕都撕不下来。

“觉得朕不该把柳卿推出来吗?”

卫孚坦然的表露出自己的不解,“臣弟不懂皇兄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管对谁来说这么做都没任何好处。”

喝了口茶散去口里的酒味,皇帝悠悠然的道:“柳卿的身份,朕有了个猜测。”

这是卫孚一直没能查出来的事,眼中异色闪过,暗处的东西都在自己手里,皇兄的情报网比他的更出色?

看出了皇弟的不解,皇帝也没有吊着他,直接给了他答案,“你和朕说过一直没能查出柳卿的来历,就在刚刚,晓真说那些话时,朕突然想起了一个隐世很久的家族,原本朕也没什么印象,只是隐约记起父亲在世时曾经说过的话,‘若是能得柳家相助,取这天下要容易一倍,可惜找不到他们的隐居之地,也无法逼迫他们现身’,朕不知道这个柳卿和那个柳家有没有关系,若真有关,那么朕在想,柳家是不是在朕不知道的时候入世了,若是入世了,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入世?是这天下又要乱了,还是,为朕而来。”

卫孚这次是真的惊了,隐约的,他也记起了这么个家族,不同于皇兄的听说,他是见过关于这个家族的资料,虽然对他们的描述少得可怜且含糊不清,但是其中的神秘感却越发的浓郁了。

一个专出辅世之才的家族,若是能得他们拥戴,他们便会举全族之力辅助于你,且从不背叛,但是功高震主从来都是有由来的,有那不能容人的主公最后想动柳家,也总能被他们提前识破,安然离开,然后不再现于世,直到下一个值得他们辅助的人出现,只是这一次避世的时间实在有点长,长得很多人都已经把他们遗忘了。

若希及真是柳家的人,那所有的迷底都解开了,只有那样一个柳家才能出希及这么一个风流无双的人物。

“皇兄,臣弟有一事不解,这柳家真有那么厉害,为什么从不曾自己入主高位?反而总是替人做嫁衣?”

皇帝苦笑着摇头,“朕也不解,但是柳家确实从不曾为天下共主,他们的消失和出现好像完全没有规律可言,但是柳家从存在到现在却从来没有覆灭过,他们好像天生就能感知到危险,然后避开,举家避祸,朕也想知道,这柳家究竟有何本事,只是,朕这时候并不期望柳家入世,天下若是大乱,我阙家必定是当头鸟,皇弟,你要安排好退路,阙家,总要留下些火种才行。”

说到最后,皇帝阙昱华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些沉重,好不容易得来二十年安定日子,忽然就出现了变数,还是个无法清除的变数,任谁也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卫孚说出了心中的疑惑,“若柳卿真是出自那个柳家,那他到京城也快两年了,从不见他和哪些人来往过,书局被毁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柳家出来的人有这般好欺?”

阙昱华揉了揉眉心,“朕也不能肯定,你先循着这条线查一查,柳家若是入世,应该不止一人出现,近两年出现在京城的人你好好排查一下。”

“喏,臣弟明白。”想了想,卫孚道:“臣弟觉得,在不肯定的情况下就把柳卿搅入进来,对大局无益,朝臣最会的便是阴奉阳违,臣弟几乎可以肯定,柳卿那个私塾要曝光了,只怕不少人家都会把孩子强行往里送,以柳卿的性子,闹僵的可能性很大,他不是可以强迫的人。”

“担心他了?呵呵,真是难得。”皇帝眼角带上了点笑意,想起今天三个最小的孩子的表现,笑意更浓,“放心,不会有事,柳卿不是软柿子这点,很多人都知晓。”

从皇宫出来的一路上,卫孚闭着眼睛回忆和希及相识的这一年多时间里他的表现,只觉得这是个有着好皮相,好气度,好修养,本质上却有些懒散的人,完全没有柳家那种辅世之才该有的谋世无双,若这只是他的一个表相,那未免太成功了,居然瞒过了他。

暗处呆了这么多年,他自信看人方面没几人比得上他,希及…真不像是那种人,会不会只是巧合同姓柳而已?

不,想了想希及仅露冰山一角的才华,他又不得不往那个方向想,全预朝的世家在他那里都有资料可查,他真想不出有哪家可以教出这样一个人,却任由他在京城浮沉,不给与助力,而选择在这时候入世的柳家却是最有可能的。

“主子,到家了。”

掀帘子下了车,卫孚径直往书房走去,边吩咐道:“没有本王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喏。”

关上书房门,下了第二道指令,“月,守着。”

空无一人的房间突然出现一道人影,沙哑着声音应道:“喏。”

从暗处打开机关,书房正面的墙壁从中间打开,卫孚闪进里间,书架无声无息的重新合上,像是从未打开过一般。

这是建在地底下的石室,或敞着或封闭的石屋一间连一间,竟然只比上面的王府小上一圈,卫孚极其熟悉的避开几个陷阱,来到一个类似藏书阁的地方,整整齐齐的书架上摆满了竹简,却没有任何提示。

摸着暗处的刻痕来到第四排第四个书架,拿起上面的竹简卫孚一个一个看得极其认真,这是他这些年收集来的关于所有世家的资料,在他成为暗处的主子那刻起,他就知道总有一天皇兄会对世家动手,世家之间的连气同枝是皇权最大的阻碍。

柳家的资料是最少的,只有廖廖几个竹简,里面甚至有一大半的内容还是没用的,卫孚重复着看了几遍,还是没法把柳家和希及联系到一起,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柳家怎么培养出来?

或者,希及和他一样是易名易姓了?

习惯性的想揉揉眉心,触及到脸上的药粉才想起一回来就急急忙忙的来石室了,都忘了先把易容药粉洗掉。

第七十六章惊知身份

很多年后,柳卿一直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悔不许全叔去查卫孚,直觉的知道那人的复杂,却又直觉的相信那人不会害她,所以总是没能在该知道他身份时知道,直至纠缠不清。

好像只是一夕之间,她那个私塾便曝光了,原本也没打算隐瞒,不然干脆就让那十几个孩子住在柳府,免得被人看出端倪来,只是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便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