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奴…奴…以后会注意。”哑了声音,红玉结巴着终于把话说完整。

柳卿笑笑,雨雾中两人并排往前走,男的俊女的媚,看着极是登对,就连对话也带着点暖暖的味道,“府里是有些规矩,但是只要不起外心,你怎么安排自己的生活不会有人有意见的,若是你觉得做我的侍女让你安心,那以后便由你来照料我的起居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红玉,有时候靠得太近了知道得太多了反而会成为你的负担,有朝一**想离开时也不能那么随心所欲了,你决定好了吗?”

红玉沉默了一会,语声里带着些萧条的道:“公子说的这些红玉都懂,这段时间也认真的想过了,说真的,奴很舍不得家弟,毕竟这么多年一直就是我们两扶持着活下来的,所以一直就期待着有个地方能容得下我们,让我们生活在一起过些简单的生活,不用伺候男人,也不用活在别人的各色眼光下,可是…

呵呵,公子,红玉并不是不懂世事的人,这只能是份奢望,紫玉毁了那张脸才能换来安定的生活,我呢?挂着这样一张一看就是在风尘中打过滚的脸,就算我不去惹事,那些男人又岂会放过我,在他们眼里,奴也就是一个玩物罢了,有些生活不是想着便能得到的,若我去找家弟了,到最后一定是他也没法安稳过活。

入柳府后的这些日子,奴得到了这么多年来从没有过的安心,公子不会肖想奴的身体,这府里的人看我的眼光也是正常的,没有高高在上,也没有恶心,背后也不会中伤,这样的生活奴觉得很安心,和全婶学学做膳食,我从没想像过快乐能来得那样简单,公子信得过红玉,不嫌弃红玉的过往,让红玉伺候公子起居,这已经是红玉莫大的福份,说起来,这样也比做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客人要来得让奴安心。”

所求简单,快乐才能来得简单,红玉这也算是洗尽铅华了吧,柳卿安静的听着,讲的人说得淡漠,听的人也面无表情,“既然如此,以后你跟着全婶吧,想学什么都可以,全婶…本事很大,我的起居现在也是全婶伺候,阿未阿落帮衬,以后你就帮着分担点。”

“喏,谢公子。”

满意于红玉的落落大方,若是再来个感恩,柳卿就真要头疼了,这段时间不止红玉在打量柳府,柳府的人也在观察她,包括她在内,若是留下一个包藏祸心的人,那才是柳府的大难,毕竟她的秘密太多了。

看得出来,红玉是真心想留下来,就像她说的那样,她这样一张情人脸去到哪里都只会给她带来不幸,现在紫玉好不容易得了平静,她若是去了,只怕又是新一遭的灾难,留在柳府倒也没人能说什么,那段时间闹成那样,谁不知道双壁楼的红玉得了柳公子欢心入了柳府,虽然没有明确的给她身份,但是也让人没话可说。

柳卿一直有种感觉,初入京城时全婶带来的那八个让她取名的侍女侍从是知道她身份的,阿未阿落伺候她不止一次两次,那样的近身伺候,哪会看不出她的女儿身,但是两人该干什么干什么,什么都不多说,也不多问,做起事来那叫一个顺手,甚至她们比她还记得牢她的小日子,会提前给她准备好东西,都到这份上了,她再去问什么都显得多余了。

既然全婶说她们可信,那她就相信,全婶没有理由会害她,要说现在她相信的人也就那一对夫妻,对谁都犯疑心的人是可悲的。

红玉若是近身伺候她,知道她的身份便是迟早的事,看样子这事还是得先提前和全婶打个商量才好,毕竟内院她早就交给她了。

回了房间,全婶果然在给她拾掇床铺了,让红玉先下去换身衣裳免得着凉,阿未阿落配合默契的上前伺候,收拾妥当后柳卿留下了全婶,把红玉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问道:“你觉得红玉这人如何?能信吗?”

全婶用了几分力用力的给自家公子揉捏着脖颈,平时伏案的时间长了,公子这地方时不时的便疼,这是很多读书人都会得的毛病,她得想个法子才成,不能让自家公子也这么难受。

“公子的意思是打算接纳红玉?”

柳卿点头,“我总是需要人手打理事情的,红玉经历得多,真把她收拢到手下帮着做点什么,她不会比其他人做得差,只是有个前提,她不会背叛于我,不然我这点子事哪里守得住。”

全婶想了几想,不紧不慢的回道:“红玉既然知道把他们姐弟请到京城的便是公子,这次送紫玉走的更是公子安排的人,那么紫玉的落脚之处公子便是知道的,以红玉和紫玉的感情,奴觉得她不会为了利益置紫玉于不顾,若真说金银钱财,他们姐弟应该也攒了不少,看她也没有多在乎,现在天天一身粗布衣裳也穿得乐和,奴觉得她没有背叛的理由。”

是这么个理儿,柳卿感觉脖子舒服多了,抬头摸到脖子处拉着全婶的手让她坐下来,“你先观察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还是别让她贴身伺候我,不过这屋里可以允她进来了,不过得是我收拾好以后。”

一早起来,她要忙的事很多,洗漱,束发,束胸,更衣,没小半个时辰折腾不完,“以后我的早膳让她准备吧,刚好时间可以合上。”

“喏,奴知道了。”

掩嘴打了个呵欠,柳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早睡早起确实是个好习惯,她现在很是适应良好,“全婶,你也去休息吧,忙了一天了,对了,病好点了吗?”

“奴没事,就是没休息好,谢公子惦记。”

“那就好,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别总惦记着这里那里的,都是些小事,出点差错也没什么大不了。”

“喏,奴记住了。”挂着笑给公子按好被角,把帐帘放下,再把亮堂的烛光吹灭,只留下小小的一支昏昏暗暗的照着,以防公子起夜。

几天下来,京城里的传言尘嚣直上,一说柳卿沽名钓誉,只闻其声不见其影,二说柳卿确实大才,创出一手灵活如蛇的字体,两方人马各有说辞,天天有人上柳府递拜贴,希望能亲眼见上一见。

也有聪明的冷眼旁观,柳卿哪次不是甩出点东西后便藏起来的,这时候找上门去除了被拒之门外还会有别的可能?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柳卿若真是创出了一种新的字体,总有一天会让他们看到的,这么急干什么。

吴怀玉等人坐在一个包间里,他算是聪明人之一,就算包间里的人商量着怎么把柳卿逼出来商量了个热火朝天,他也只是看着不参与,人家柳卿卖了他几次面子,让他很是风光了一阵,他又不是傻的,哪里就需要冲在前头,去和柳卿对着干。

人家既然打定主意要避风头暂时不露面,他只需要等着就可以了。

啧,回去后还是装病得了,怎么越来越觉得这些人都光长年岁不长脑子了,逼出柳卿来,他们能得到什么?

“哎吴兄,你别在那装深沉啊,也来出出主意,上次柳卿不就卖了你面子来了你的菊园宴吗?要不这次再弄个?”

吴怀玉看了叫器的人一眼没有理会,一口饮尽手中的酒起身,“不好意思各位,在下忽然想起有些急事要办,先走了,今儿这酒我请,大家喝痛快点。”

“哈哈哈,吴兄真是个爽快人,若是办完事时间还早再过来,我们再好好喝几蛊。”

“当然没问题。”

第一二零章十二车书,谁的大手笔

“柳公子,教我点东西吧,不是书册上那些大道理,我需要实用的。”

阙晓潜总是会找着机会和柳卿一起用膳,几天下来,柳卿也习惯了,不过就是一起吃饭嘛,两个人吃总比一个人吃得香。

不过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还是觉得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在她这吃在她这住,还想要她脑子里的东西?

柳卿气得笑了,“我为什么要教你?你和我什么关系?再说你有专门的皇子师吧?”

阙晓潜摩挲着杯沿,组织着语言,“我现在没什么可给你的,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我也不会给你什么承诺,大概说了你也不会信,但是我知道你心软,想让你看在我现在落难的份上教给我些以后用得上的本事,我知道你懂这些,可能比我想像中还要懂,卫叔让我不要和任何人联系,我明白他的意思,只怕我母亲那边的亲族也不是全部可以信任的,我私底下也一一琢磨过,这才发现除了卫叔,我居然找不着可以信任的人,柳先生,你…教教我。”

这是一个在慌乱中想抓住一切能救他命的浮木的孩子,没有母亲为他操持,就算是原本理所当然应该站在他身后的人也不可信了,在权力中沉浮的人,真可怜。

利用与被利用,信任与背叛,算计与被算计,这都是皇家的人必须学会的,不然就会处于下风,不知道卫孚知不知道,从先天上来说,这个皇三子就已经输人一步了。

至少其他人的后方是稳固的。

要教他吗?又能教些什么?她哪来的资格去做一个皇子的先生?论权谋,她绝对不是这只得她一半年纪的孩子对手。

“别叫我柳先生,这让我很有压力。”

阙晓潜笑得有些苦涩,早就知道这样冒冒然的提出来柳卿肯定不会答应,心底的失望还是掩不住。

“我不知道要教你什么,很多方面你都比我强,你想要的那些都不是我擅长的。”

阙晓潜愕然抬头,不敢相信柳卿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话里头的意思是…

“你不是不愿意教我?”

柳卿大笑,很大声的笑,愉悦显而易见,“为什么要不愿意?怎么说你也是皇子,和你打好关系我还能吃亏不成?三公子,别把我当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说到底,我也就是俗人一个,也要吃喝拉撒睡,并且还得给自己留下随时可以撤退的后退,这京城,水太深了,谁知道我能混到何时。”

“…我以为你是最不把这些事当事的人。”

她到底是给人留了个怎样的印象?神仙姐…不,神仙公子?

收敛了笑容,轻敲着椅子扶手,“三公子,我是确实不知道要教你什么,不是为自己找理由借口,不然这样好了,我们敞开来聊聊。”

阙晓潜坐正了身子,全神贯注,“好。”

“全叔,你带人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全婶,你守里面这道门。”对府里的人柳卿算是比较信任,她防的是突然往她这里来的人,比如杜容夏,比如刘礼行。

“喏。”两夫妻对望一眼,迅速行动,红玉想退出去,嘴巴动了动,还是站到了公子身侧,心里本能的有了不安。

整理了下思路,柳卿问得直白,“三公子想要坐上那张椅子吗?”

第一句话就打了阙晓潜一个措手不及,皇子中哪个不肖想那个位置?咬了咬牙,“想。”

满意于他的配合,柳卿点头,“你知道坐上那个位置会付出些什么吗?”

“…知道。”

“说说看。”

大概这个问题阙晓潜考虑过不只一次两次,回答得很顺溜,“首先,联姻是必须的,已经有了几个人选,不过一直没有和外公他们达成共识,就拖了下来,然后会要分出去一部份利益,拉拢现在还在摇摆中的势力…”

柳卿摇了摇手,打断他,“这些都是你应该付出的,和我所说的那个付出不一样。”

阙晓潜皱眉,无法理解,柳卿叹气,要是有相机,这一副茫然的样子真应该拍下来,和自己不愿意付出的那些相比,这些根本不值一提。

“三公子,你刚才说的那些不是付出,而是一种交易,用你的婚姻交易,把别人绑到你的战车上,分出去的利益也是因为你知道总有一天你能更多的收回来,这些都只能算是等价交易。我说的付出,是指不在你控制范围内的,不是你愿意的,但是你又必须妥协的,想得到什么必定就会失去更多,这天下从来就没有白来的东西。”

阙晓潜抿着嘴,带着些孩子气的不满,“如果是我非常在乎的,不一定就得妥协失去,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你想得太天真了。”柳卿摇头,毫不客气的打击,“就算是皇帝也会有不得不妥协的时候,更何况是你,不信,哼,打个比方,有个势力愿意倒向你,但是你必须娶他们家的女儿,问题出来了,那个女人有着最娇纵的脾气,容不得人,最主要是,这时候你才知道你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就是死在她手里,那么,你要如何做?”

“当然先是选择权力,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就算现在拒绝她也不能复活,还不如先娶了那家的女儿,等完全控制住了再为那个女人报仇。”

意料之中的答案,柳卿一点也不意外,皇家多寡情,她拿这个打比方本就是一种试探,更何况眼前这小子还是个没被情爱折腾过的孩子,“记住你的话,如果哪天真的有这种必须选择的时候,希望你也能这般爽利。”

“我一定可以,如果你所说的代价是这些,我想我能承受。”阙晓潜回得斩钉截铁,以前他的心还没这么坚定,被老2和老四这一逼反倒让他非得得到不可,他要让他们知道,就算他没有母亲帮忙操持,就算老四选择了老2而背叛于他,那个位置也轮不到他们来坐。

“好吧,这个问题先放一边,三公子,你说说我能教你什么?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这问题很大,也很灵活,不在一个框架里,反倒让阙晓潜一时间不知道要问什么,想了好一会才干巴巴的道:“教我怎么样立于不败之地。”

柳卿摇头,“这个不需要我教你也知道怎么做,真要说起来,这方面我没你懂,不过就是利益与利益相缠罢了,若是对方不答应,也就是你所出的酬码还不够高到让他心动,京城的各方势力是一个怎样的角逐我不懂,但是我相信你比我更明白,他们和他们所支持的人之间不可能有百分百的忠诚,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

确实如此,阙晓潜知道柳卿没有胡乱应付自己,这让他开心不少。

喝了口茶,看他不说话,柳卿决定按自己的思路来,“三公子,你觉得你父皇对你有怎样的期望?”

“父皇对我有期望吗?”阙晓潜愕然,“这次若是父皇稍微提醒一下我,我也不会败得这么惨。”

“同是儿子,他能帮谁?”柳卿嗤笑,“我还以为经过这次的事你不那么天真了,没想到是我高看你了。”

这样一个人,真是皇帝和卫孚看中的人?别不是被他们故意推到前头来送死的吧?

柳卿难掩失望,连对话都不打算再继续下去了,“你需要的不是我教你什么,而是自己成长起来,我不是那个可以扶着你往前行的人。”

阙晓潜双手握拳,用力的指甲都掐进了掌心,连心的痛让他绷紧的心舒服了点,原来他心底里对父皇有这么高的期望,原来他心里一直是有着怨的,他在怨父皇没有帮他。

是啊,同是儿子,父皇凭什么就得帮他,他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让父皇对他另眼相看到帮他的地步?父皇一直对他不错,也不过是因为母亲留下的福荫罢了。

看柳卿有了退意,阙晓潜抢先起身,恭恭敬敬的躬身行了一礼,“多谢柳先生提点,我知道错在哪里了。”

“我没有提醒你什么,还有,我不是你的先生。”避无可避,柳卿受了这一礼,这下也不好站起来走人了,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反应倒是挺快。

阙晓潜有着他的固执,“我先回房了,等我全部想明白了,再来打扰柳先生。”

这是硬赖上了?柳卿有些想笑,“不着急,好好想。”

这次谈话算得上是失败了,但是阙晓潜找出了自己最大的问题,也算是有所收获,能这么快发现问题,并且打算解决问题,柳卿有些理解皇帝和卫孚为什么看重三皇子了。

“公子,小的有急事求见。”

什么事让全叔连声音都变了?书房中,柳卿放下笔,“进来。”

仿佛柳全的手一直放在门上,柳卿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了,柳全快步走进来,一脸压抑不住的惊喜表情,“禀公子,外头有人送来许多书简,点名要见您。”

“许多是多少?”柳卿挑眉,动作却不慢,从书案后绕出来就往门外走,全叔赶紧拿过一边的披风追过去,边给公子披上边道:“具体多少还不清楚,全装在箱子里,用马车送来的,小的数了下,马车有十二辆。”

十二辆…柳卿差点左脚拌倒了右脚,“全叔,你确定没数错?”

“喏,小的数了好几遍才来回禀公子。”有这大手笔的,除了柳家还能有谁,柳全心里高兴得无法言表,家族终于是有动静了,他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是放下了一些。

柳卿看了全叔一眼,这种喜气是她从不曾在全叔身上见过的,全叔向来稳妥又沉默,没事可以一天不吱声,在山上的时候更甚,一开始她都差点以为全叔是哑巴。

爱书的是她,就算全叔是为她高兴,也不会这么…这么…表露于外,太异常了。

柳卿没有再说什么,一路琢磨到了柳府门外,爱凑热闹是京城人的特色,这么大场面的送书吸引来一大批人,再加上看到了一直藏在府里不见人的柳公子,一时间柳府门前热闹得像是菜市场,一片的起哄声。

“柳公子,可算是见着你了,你那字体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一睹为快啊”

“就是,再让我们等下去,我们可要直接冲进柳府了。”

“哈哈,柳公子,明儿个我们有个聚会,你赏脸来露个脸呗。”

“凭什么就赏你的脸,我们明儿个还有个聚会呢,柳公子,来我们这,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

真是说什么都有,柳卿觉得自己就是一只独自闯入狼群中的羊,明明她就没那么柔弱。

不理会那群人,柳卿数了数马车数量,真是十二辆,每辆马车边都站着个站得笔直的人,那种架势瞎子才会把他们当成普通马夫。

“公子,这是他们的管事。”柳全引着个蓄着黑须的文雅中年人过来,这人身上有墨香,那是长年浸yin在书卷中才能沾染上的,哪家用得上这样的管事?柳卿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心里的疑问一个又一个的冒出来。

“在下文林,见过柳公子。”

不知底细的人,柳卿不愿意受礼,移开一步避开,直接问道:“不知道文管事是属哪家,这么重的礼,柳卿不敢收。”

文林笑起来极是好看,温温和和的,让人看着就一点脾气都没有,“柳公子不用多虑,这些书只是送给古今书局,为众读书子行个方便,柳公子不用担心在下会以这个胁迫公子答应什么无理的事。”

柳卿听得眉眼一挑,“文管事的意思这全是白送?这里有这么多世家公子在,文管事要是应下了,作证的人可是大大的有。”

“自然,这里的人全可以作证,柳公子只管放心收下。”

柳卿摇了摇扇子,眉眼上挑,风流态尽现,“文管事能代表你身后的人吗?”

文林眼中闪过兴味,以及柳卿无法理解的高兴,“这便是主家的吩咐,文林不过是听令行事罢了。”

如此吗?柳卿一点点的收拢扇子,在文林和柳全之间来回打量了几眼,施施然的走向最前面一辆马车。

第一二一章踪影现

十二辆马车一模一样,皆有遮雨的蓬,前面驾车的位置也遮了起来,就算下了雨,只要不迎风赶路,驾车的人也不会太过狼狈。

“可以打开一箱看看吗?”

“当然。”不用文林吩咐,便有人上前把第一辆马车中的四个箱子全部打开,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竹简物印入眼帘。

拿起离她最近的一卷,除去油纸,拿在手里的竹简极新,再看墨迹,柳卿看得出来这是重新誊抄过的,看样子那人很懂她。

这时书局中的人也陆续走了出来,看到这些竹简眼中的兴奋之色渐浓,柳公子这是又弄来新书了吗?这么多,可以让他们看很久了,性子急的已经忍不住问了,毕竟柳公子在京城是出了名的难见。

“柳公子,这些书是给书局的吗?若是需要誊抄,我们随时都可以帮忙。”

“就是如此,公子若是信得过我们,我们都愿意尽一份心力。”

其他人连连附和着点头,弄得柳卿都不好意思说她暂时还没决定要不要接收这些书。

“若是有需要,会来书局麻烦大家的,文管事,里面一叙如何?”侧开身子,柳卿执扇子的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一举手一投足间,尽显公子作派。

装模作样久了,柳卿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边装边起鸡皮疙瘩,从从容容的,临入府前还转身朝看热闹的众公子哥儿做了个揖,好风度的让原本不满于他的避不见面的人都无话可说。

文林一直在旁边含笑看着,高深莫测的让柳卿心里打了个突,这人对自己没恶意,这点她感觉得出来,但是打量和审视却是从没断过,总觉得这人的来意不简单,谁会给一个毫无关系的人送来这么多书,这可不是后世,书是随手可及之物,在这里,书是珍贵无比的。

唯有一个可能了,这人只怕是冲着这具身体的身份而来,其实在看到全叔的反应后她便有所猜测了,只是下意识的,不想往那方面想,对她来说,柳家就代表着麻烦。

只是现在这麻烦,不是她想不招惹便会消失在她眼前的了。

分主宾落坐,全婶亲自上了茶,示意红玉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一时间,不算大的花厅里只剩下柳卿,文林和柳全夫妇。

文林甫一落坐便在打量屋里的摆设,手在扶手上抚摸着,眼里笑意融融,“这便是柳公子做出来的椅子吗?坐着果然很舒服。”

柳卿看了低垂着眉眼的柳全夫妇一眼,把玩着扇子,也不打开,“文管事要是喜欢,回头我让全叔送你一套。”

“那敢情好,依主家的意思是要在这京城安家,什么都要重新弄,若是柳公子愿意行个方便,在下倒是想多定一些,把整个府里都用上这种桌椅才好,若是还有其他的家具就更好了。”

很好,对她了解很多,看样子她的一举一动一直被柳家看在眼里了,只是,这么多年没出现,选在现在这个时候,有什么特殊原由?

心里一焦躁,柳卿便不想绕弯子了,若真是柳家人,那越早说明来意越好,若不是,那更好对付。

“文管事,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来自哪家,来的目的又是什么?专门为我而来吗?这么大张旗鼓的来见我,缘何?”

一连串的问题砸了下来,文林愣了一下,既然他出现在这,自然是知道眼前这人身份的,也抱持着要是看出来了就如何如何的想法,但是他还是没想到这人才初见就这么敏锐,而且这么直接。

“柳公子…希望我给个怎样的答案?”

柳卿笑,上挑的眼角把一双丹凤眼勾勒得更是夺魂摄魄,风华流转,“我相信文管事能给我个让我满意的答案。”

文林看向柳全,柳全却仿佛没感觉到,盯着自己的脚不抬头,他始终牢记一句话,他现在的主子是小姐,而不是柳家的任何一人,柳家寻来他当然高兴,这样小姐会更有保障,但是若想要从他这里做文章,那是做梦。

屋子里的沉默像是在预示着暴风雨的来临,文林喝了一口茶,反复回想来时族里大小主子给的交待,没有一个人的意思是要交恶的,所有人都是要他交好,等他打好前站,后面的人才会陆续露面,不用想的,等时机一到,最先出现在这里的,一定是族长和小柳公子的爹娘。

作为柳家对内的总管,他的身份就是放到外面去也不比一般的大家公子差,当然,能坐上总管之位的绝对是与柳家息息相关的人。

“在下确实是为公子而来,带来这些书是顺便,知道公子会需要这些,这比送公子什么都合适,而且这些书都是外边流传得极少的,就算不知道公子书局中有哪些书,也不会有很多重复的,这点公子尽管放心。”

“多谢费心,有了这些书,我那书局又可以增大不少。”就算此时柳卿心情算不上好,知道这些书都不是外边常见的书时,她心里依然是高兴的,现在书房那些书她都看完了,原本就打算等忙完了让卫孚去皇宫想想办法,誊抄一批书过来,看在她写的那些条陈的份上,相信皇帝也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