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关于科考的,想到一点就写一点,免得一转身就忘了。”把丝帛收到一边,再把那四份答卷一一摆上,“这四人都不错,我也不好说哪个更好哪个稍差,只能根据现在朝堂的需要来做判断,这个叫关研之需要放在谁手底下磨一磨,他这性子一旦为政一方,必定是要吃亏的,其他三人比他要稍好一点,也只是稍好一点,若要我说,这几人都不适合在短时间内放出去,不过…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皇上现在急于把各府城的权力收回,但是那些府城的府尹基本都被世家压制住了,不说收回主动权,估计现在和世家同流合污的居多,皇上若是想利用这些充满锐气的新贵去做点什么,我一点也不吃惊。”

方熙锦惊诧的抬头,“这话,有多少把握?”

柳卿笑笑,看到红玉拿着食盒进来,引着方熙锦在桌边坐下,待红玉都摆好后才执壶给两人倒了酒,这是红玉改良过的白酒,没那么烈了,感觉却要更绵软,更得她欢喜,没办法,她底子里还是女人,不是好烈酒的男人。

“红玉,这酒是不是又改良了?更好喝了。”

红玉笑得有点得意,“喏,我空闲时间多,便在这上面琢磨,能得公子喜欢就好。”

方熙锦也赞赏的看了红玉一眼,原本不喜希及身边留个这样的女人,怕希及会沉迷于女色,但是经常来往于柳府,见面的次数多了,看她举止不带丝毫媚态,和希及的相处也更像主仆,只是在希及的饮食上尽心伺候,心里的厌弃倒是显得有些多余,态度上自然也就随和了几分。

第一五六章齐府公子

两人不紧不慢的喝酒,柳卿陪着吃了几口菜,有酒的场合,自然就没了食不言的规矩。

“希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把空了的酒蛊添满,柳卿漫不经心的摇了摇,清亮亮的水色很是好看,“我猜的,谈不上有几分把握,只是觉得皇上会这么做,先生再等一等不就知道了。”

放下筷子,方熙锦眉头攒了起来,“皇上会不会太心急了,京城里这些世家还只是暂时压制下去了,只要给他们一点点机会都会引来他们的反扑,这还是在京城中,府城都离那么远,若是府尹没本事压制的情况下去打压世家,得不偿失。”

柳卿摇了摇手指,“我能理解皇上为什么会心急,世家中根连着根,京城中世家的情况肯定是传到各府城了的,皇上是想趁着他们还没有彻底连成一片前先下手,若是再给他们点时间,说不定会更难控制,至于其他的事,我相信皇上肯定是有其他安排,不会冒然动手,大预朝建国有二十多年了吧,皇上…怎么可能不做一点准备呢?”

方熙锦不再说话,细细琢磨希及这话里透露的信息,确实,皇上不管放在哪个朝代都是难得的明君,怎么可能甘心被世家压制,既然这种不甘心一开始就存在,又怎么可能没有做准备,既然现在动手了,那就是时机成熟了。

如此,今年科考的新贵果然都会得重用,就不知道他们受不受得住。

“其实我有另一种想法,科考新贵不妨都留在京城,把现在在朝堂中得到重要的世家庶子派出去,不管他们身后的家族愿意与否,他们出自这些世家是事实,府城中的世家若是有其他想法也得掂量掂量,而得到皇帝信任重要的世家庶子不会放过这个向皇帝表忠心的机会,必定会一心一意的为皇上办差,从世家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人不管哪方面都要强过那些甫入官场的愣头青,若是太过匆忙的放出去,会折了他们的翼,可惜了。”

方熙锦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哪来的可惜,你和我说这些不就是想借我之口把这些话转告给皇上吗?希及,我有些好奇,你既和定王爷熟识,为什么不通过他来递话,平白把这功劳送与我?”

柳卿倚进椅背,目光悠悠的落在虚空处,“先生,我姓柳,来自柳家,就算柳家现在还是韬光养晦,但是柳家的辅助之名太过有名了,皇帝必定不会放着这么好的帮手不用,我现在名声已经够盛了,总得为柳家留点余地。”

想得还真是远,方熙锦叹息,接下了学生送来的这份心意,现在世家中大概没人不知道希及出自那个神秘至极的柳家了,再加上几天前世家联合上门兴师问罪,也被柳家不轻不重的顶了回来,护着希及的心思谁都看得明白。

若是方家出了希及这么个人,他都没把握方家会不会宁愿和世家翻脸也要保住族人,他们从小所受的教育便是,家族大于一切。

“看样子我要白得一份功劳了,希及,你这样的学生再来十个八个都不嫌多,哈哈。”

“真要这么多就不希罕了。”把玩着扇子,寻思着族里不知道把纸张弄出来没,这种软趴趴的绸缎做的扇面和纸做的真是没得比,虽然纸张做的更容易损坏,但是那种质感更得她心。

看时间不早了,方熙锦把东西收拾收拾准备离开,管家娘子眼睛里都甩刀子了,“那天去柳家的世家中并不是全带着恶意,没去的也一定就全是善意,你平时留心着点,不怕叫嚷得厉害的,就怕那些不吭声的使阴招,我会在中间周旋,你也别太担心,不过要记着防人之心不可无。”

柳卿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礼,“喏,谢先生关心。”

“我现在就你这么一个学生,还总送些重死人的礼,不护着你护着谁去,好了,我先走了,若是有什么事叫人去方府送个信。”

“喏,学生谨记。”将人送出府,柳卿心底轻快,总还是有人真心待她的不是?方熙锦这样的人不开口则已,一旦给出承诺,那必定是会实现的,她的保护伞又多了一重。

等待放榜的时间里,书局里的人难得的少,就算有人坚持着来了也没几个人真的就看进去什么了,就像经历了一场考试后总想放松几天一般,更何况还是在等待宣判的时候,还真就是宣判没错,对他们人生的宣判,中了,飞黄腾达,光耀门楣,没中…若是没中,谁知道下一次的机会是什么时候。

开科取士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可是这个机会现在还是不确定的,说不定就只有这么一次而已。

于显荣不想闷在院子里胡思乱想,主动来到书局顶替柳莲容,柳家公子是巴不得从这里脱身,痛痛快快的去撒几天野,看有人主动送上门来自是大喜,重重的拍了于显荣几下肩膀便不见了踪影,柳卿听说了也只是摇头笑笑,不说什么,那位兄长是个什么性子,她多少也是知道点的,能安份这么久已经很出乎她意料了。

世家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柳府的戒备却一点也不敢放松,柳卿也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的感觉,整个京城,暗流涌动。

“公子您一定要去吗?今儿个只怕是大半个京城的人都会出来,奴担心会有趁机下手。”

全婶一边给柳卿拾掇衣衫,一边还是忍不住告诫,无比希望自家公子能打消出门的念头。

柳卿双手张开,随红玉和全婶收拾,眼睛注视着全身铜镜里的自己,这么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还真是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

虽然年界二十,但是她一直都没有行冠礼,也就不用戴冠,每每只是用一根玉笄子挽住头发,没有头冠束缚着,头脑都要松快许多。

她的衣衫向来用的都是极好的面料,而且每每还有七分新的时候就不会再拿给她穿,总感觉天天都在穿新衣服,虽然觉得奢侈了些,但是,她是女人嘛,有几个女人是不好打扮,不爱新衣裳的,不能涂脂抹粉的情况下,多些衣服也不为过吧,柳卿很好的安慰着自己。

“这开科取士好歹也是我一手弄出来的,不去看看成果怎么甘心,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见着头届的状元郎呢公子我可是期待得很,再说,显荣也是应考学子,我希望能看到他金榜题名。”

万千的劝诫都再也说不出口,全婶暗叹一声,只能提醒自己今儿个一定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疏忽。

柳府的马车自打柳家出现在世人面前后便挂上了族徽,更不用说不少人在盯着柳府,所以还没走出多远,便有不少人上前来攀交情,开科取士的献策者这个名头还是很有影响力的,虽然世家一直在试图削弱。

“柳兄你可终于露面了,要见着你一面可太难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骑马的人多起来了,柳卿掀起车帘看着外头,心下不无猜测,难道是她那天那番话起作用了,那感情好,会骑马总好过马都爬不上的软脚虾,呃,她是不是也得去学学?

眼前说话的人有些眼熟,柳卿知道应该是见过的,只是实在想不起来是谁了,只得笑笑,“我本就不爱出门,世兄若是有事找柳卿,上柳府来就是,就算我没时间,世兄只要留下话我也必定会知晓。”

柳府公子有多忙就算他不说其他人也可以想像,不然你当他这一项一项的成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呢?柳卿这么说明明是有推脱之嫌,外头这人却是信了,看柳卿回了他的话已经很是高兴,“父亲耳提面命,柳公子是有大本事的,没有要事不得上门去扰了你,说真的,要上门来找你,我这心里也挺虚的,我们除了吃喝玩乐也没别的事,哪敢上门来拉着你胡闹。”

原本只是应酬的回话得到这样一番回复,柳卿心中无法不感叹,这样的纨绔子弟其实也挺好的,至少他们识好歹。

“世兄怎么没有坐马车?我看这路上今儿个倒是骑马的挺多。难不成这是京城公子们最近新出的喜好?”

“哪是如此啊,柳兄你是不知道,一开始学骑马的时候我这心里有多慌,总觉得会掉下来,马稍微快跑一步都跟要了我的命似的,到今天也不过是敢骑在上面让人牵着走而已,柳兄没看到我这旁边带着多少侍从吗?要是摔下去了总能抓个垫背的不是,其他人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真不知道那些老头子们都怎么想的,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非逼着我们学会不可,比抓我们随夫子做学问还抓得严。”

一说起这个,男人满腹牢骚,被酒色渲染的身子和强壮远远搭不上边,坐在马上都嫌头晕得慌。

真是不错,那些老家伙虽然把家族利益看得重,倒也把话听进去了,柳卿抿了抿嘴,把笑意隐下,没打算让这人知道自己才是那罪魁祸首。

旁边也有人想挤过来说话,不过显然和柳卿说话的男人带的那一堆侍从不是吃素的,极懂自家公子心意的把人挤了开去,让旁边的人暗恨捞不着和柳卿搭话的机会。

有意无意的套着话,男人也不知是真没看出来还是装没看出来,柳卿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一点不含糊,比她手底下那帮调皮的学生还听话,时间一长她也看出来了,这人,怕是在向她卖好。

仔细琢磨了一番柳家现在的处境,柳卿也不打算拒绝,这时候实在不需要再竖敌了,至于这户人家的底细,想必回去一问全叔便知。

晃晃悠悠间便到了放榜的地方,就在皇宫的南门外头,大概也是来的人太多了,担心出乱子,今天在这附近执勤的士兵明显多了好几倍,城门上更是密密麻麻的站着一排。

扶着全婶的手下了马车,柳卿被眼前的人山人海晃得有些眼花,她这马车已经停得够远的,怎么还是有这么多人。

带着纱帽的女眷都随处可见,看不清她们的表情,只是绞在一起的绢帕泄露了她们的紧张,或许,应考的人里有她们的心上人吧,又或者是亲人,总是关系密切的,希望能借着这一次机会鱼跃龙门。

可是,一旦功成名就,以前的誓言那人还会记得吗?世家都在盯着呢,若是能把这些新贵拢入家族,可不就是又能成制肘皇上的力量,世家最不缺的就是用来联姻的女人。

柳卿懒得去担心皇帝会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倒是对那些期盼着情郎高中的女人有些悲悯,这世间啊,最善变的就是人心,陈世美的想法便是世间大多数男人的想法。

“柳兄要上前去看看吗?不过看这时辰还没有放榜,前头只怕也是挤不进去了。”男人依然热情得很,眼角的开朗倒是冲淡了他身上的纨绔子弟气息,这样的人其实不让人讨厌。

全叔在身后用极低的声音提醒道:“公子,这是齐家公子。”

哦,对了,这人是在吴怀玉的菊园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齐家公子,“吴世兄若是想去凑个热闹不用理会我,人太多了我受不了,就在这里等着放榜好了,这里视线还算空旷,若是得知哪人得中状元并且他人在这里,在这里便能见着,我对这届状元郎可是好奇得紧。”

齐家公子看着前方人头攒动也失了兴致,再说难得有这单独和柳卿相处的机会,他若是放弃了那才叫笨,“我就算想去凑这个热闹恐怕也挤不进去了,就在这里和柳兄一起等吧,不瞒柳兄,我有个表兄也参加了这次科考,我就是想看看他有没有中。”

齐家公子的表兄算起来身份应该不会是庶出才是,怎么会来参加科考?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齐公子解释道:“他娘是庶出,但是从小和我娘一起长大,关系亲近,只是在嫁人时因为身份当不了正室,所以我那表兄也不是嫡系,虽说因着和我娘亲近,外公那边也还算护着,所以日子倒也过得不难,但是我那表兄心气高,想走科举这条路,我娘挂心这事,我便来看看,若是中了赶紧送个信回去,也是安她的心。”

第一五七章大忽悠

孝心不错呢柳卿意外的看了齐公子一眼,看来这帮纨绔子弟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她以往是以偏概全了。

柳卿的相貌本就醒目,更何况她现在是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人,不知道被多少人盯着,看到她下了马车,纷纷过来打招呼攀交情。若是能从她这里知道个内幕消息就好了,做为科考的献策人,他总能比他们提前知道点什么消息吧。

“柳公子,好久不见了。”

柳卿暗暗叫苦,这又是哪位?好像有点面熟,不会又是在那个菊园宴上见过的吧,心下纠结成一团,面上依然把风流姿态做了个十成十,轻摇扇面的动作愣是比旁人要多出几分从容好看。

“确实有一段时间没出府了,众位世兄近来可好?”

“可别提了,柳兄,看到我这脸上的伤痕没有,也不知道我家老爷子抽什么风,逼着我学骑马,不学就甩鞭子抽,向我娘求救都没能把我救出来,学的第一天就从马上摔下来了,这老爷子还不罢手,亲自盯着不说,还发下话,除非我摔断手脚了,躺床上动不得了,不然这马就得学,今儿个要不是放榜的日子,老头子没办法来盯着我,我还出不来呢,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一通的报怨引来其他人的附和,“我家也是,就我所知,好像最近不少兄弟的日子都差不多是这样,这些老爷子是不是串通好了?他们怎么就想到这茬了?不会想把我们丢到前线去吧?也没听说最近边境不稳啊”

纨绔中真是有聪明人的,柳卿用扇子掩了掩嘴角,把那丝幸灾乐祸小心的收好了,也不答话,就听着他们说自己的悲惨遭遇,这种感觉,真让人愉快。

“柳兄呢?应该比我们都好过吧,你要是学骑马的时候摔着手了,那可是大损失啊”

没料到话题这么快往自己身上转,还这么不客气,柳卿眨了眨眼,一副无辜极了的表情,“若是各位世兄都学会了,我自然也是逃不了的,不然以后出去,世兄都骑马,就我一个坐马车,那不就成笑话了,本公子可不想被人说是软脚虾。”

“若是摔着手了写不了字,那不就糟糕了。”

听声音说话的还是刚才那人,柳卿望了过去,很陌生的一张脸,她最近又得罪谁了?明明就没出门啊“这位兄台怎么就这么肯定我一定会摔着手?这么多世兄学骑马也没见谁真摔着手脚了,受点小伤我想我还是能受得住的。”

其他人也明白过味来,纷纷看向说话之人,想知道这向柳卿当面挑衅的人究竟是哪座山头的,哟,可不就是一座小山头的,京城新贵中仅比姜家稍不如的袁家公子,平时就和他们不太对盘,眼睛都长头顶上去了,最是看不起人,这是想和柳卿过不去呢?啧,这满京城看柳卿不爽的岂止一两人,可是当面和柳卿过不去的又有几人?再看他不爽他们也得承认这柳卿是真真有才,不是捧起来吹出来的。

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自己身上了,袁家袁承志更是抬高了下巴,“马是畜牲,可不是你写个三言两语就能哄住的,以柳公子这身板若是摔下来,莫说是手了,只怕是脚都难保个完整,可不就是大损失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板,恩,放在男人堆里确实太过瘦弱了,不过也没人刻意拿这个说事过,京城这帮子世家子弟都喜欢在红fen堆里打滚,酒色中泡久了的身体能强壮到哪里去,最多也就是比她高了点,比起瘦弱程度,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再一看说话的男人,恩,确实比她要强,和练武的人当然没法比,但是在眼下这一众男人当中也算是鹤立鸡群了,估摸着他家应该是武将出身。

“柳卿谢过兄台关心了,这倒是提醒了我,得挑匹性子温顺的马才行,全叔,记住了?”

“喏,小的记住了。”

袁承志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得他差点呕血,再想反击,柳卿已经不搭理他了。

“吴世兄怎么也来了,这都成全城聚会了。”

吴怀玉一步三摇的走过来,推开搀扶的人自己走时还踉跄了一下,柳卿很怀疑这人是不是还没醒酒。

“我可是一听说柳兄出门了便从美人身上爬起来准备护驾了,够朋友吧。”

“你还是先护着自个儿吧,这得是喝了多少酒才能在这个时辰还没醒酒。”挨得近了却也没闻着太多的酒味,应该是过来之前好好洗漱过一番了,也是,要是一身狼狈的过来,那也太掉面儿了。

指了指自己的马车,“要不要在外面坐会,你这个样子不会还是骑马来的吧。”

一说起这个吴怀玉就满脸的痛苦纠结,没什么形象的在马车的驾车位置坐下,大吐苦水,“柳兄,你说老头子们究竟是怎么想的?真打算磨一磨我们丢到战场上去啊,那刀我都提不起来,十箭有十箭得脱靶,出门除了骑马就只能步行,你说我还有得选择吗?”

得,又一位被折腾了的,看样子那些老家伙们还真是铁了心要好好练练这些公子哥儿了,柳卿暗笑,今天出门真是出对了,看的这一出一出的戏比看状元郎还有意思。

“老爷子要真敢把你放战场上去便得有心理准备肉包子打狗了。”

还在晕眩中的吴怀玉没琢磨过味来,傻傻的问道,“怎么说?”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哈哈哈。”

“哈哈哈。”其他人也很不给面子的大笑,连袁承志都差点没崩住,险险的转开头偷着乐去了。

吴怀玉翻了个白眼,“你们笑个什么劲,也不想想,要是我要上战场,你们哪里逃得了,别告诉我你们的马车还没被拆了。”

笑声戛然而止,他们的马车要是没被拆了,哪用骑马出门,老爷子最近可狠了。

大家都是难兄难弟,继续说下去就是揭自己的伤疤了,自觉的转了话题,“柳兄,你要把我们当兄弟就老实告诉我们,这开科取士真是你给皇帝献的策?”

柳卿笑得露出满口白牙,“是。”

这事情既然已经掀出来了就不可能再瞒下去,与其被人左猜右想的,还不如直接认了,反正都被欺上门来问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可瞒的。

大概是没想到柳卿会回答得这么痛快,一瞬间的静默后,才有人问道:“这么做你家那些老头子能放过你?这不是和世家过不去吗?”

柳家人啊,“还好,他们挺支持我。”

其他人无言了,他们再无知也看得明白开科取士对世家利益的损害,这柳卿置他柳家的利益于不顾,居然还能得到支持,要是消息无误的话,这柳家不仅是世家,还是世家中的世家吧。

柳卿看他们变脸看得有趣,心中一动,便解释起来,“呵呵,要是掰开了揉碎了想,开科取士其实于世家并无不利,只是有些人看得不够长远而已。”

悠悠的把话题停在这里,和柳卿最熟的吴怀玉不干了,“柳兄,不厚道了啊,话说一半留一半的,存心让我们难受是不?”

“我这是在组织语言,要是之乎者也的来一套,你们能听得懂吗?”柳卿也不客气,她看得明白,和这帮人相处若是太过客套了,他们反而不会把你当自己人,你越是不客气,他们反而越是热乎。

“那你慢慢想,我等。”

站的时间有些长了,全婶从马车里拿出一张小马扎扶着柳卿坐下,其他人见状眼红得不行,要是他们的马车还在,里面也放了这么个玩意,现在骑马,总不能在马上还绑一个吧,好在他们的家仆都是神通广大的,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个的圃团,享受惯了的公子哥儿也只能将就了,总好过席地而坐不是。

一时间这里倒成了一景,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吴怀玉也坐到了圃团上,坐在马扎上的柳卿便显得高人一头了,远远一看,倒像是师者在为一众学生解惑,让等得无聊的人慢慢围了过来,尤其是在认清中间那人是柳卿后,不少人更是干脆的有样学样拿了个圃团坐下。

在想着怎么说他们才听得懂的柳卿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其他看到的人也当没看到,一径的等着柳卿解释,毕竟,坐在这里的人基本都是嫡子,以后家业是要交到他们手上的,现在玩乐归玩乐,有些事情他们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得那么无知。

“从眼前的利益来看,开科取士确实伤到了世家利益,大家心里都清楚,若是通过做学问来拼前程,这里有几个人敢说自己能和勤苦用功的寒门学子一拼的?没有吧,所以世家就觉得以后的朝堂要大洗牌了,世家的势力范围会进一步缩小,要这么想也没错,位置就那么多,有人坐下去了,就必然有人没了坐位。

但是你们忘了另一部分人,你们的庶出兄弟,这是他们的另一条出路,以往嫡系压制庶出,有几家的庶出子弟是有出息的?他们再努力,到头来也只能仰你们鼻息生存而已,若是他们能凭着自己的努力通过科考,这不但给了他们一展长才的机会,也能为世家争取更多的利益,这点,你们不能否认。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管是嫡出也好,庶出也罢,都是和世家紧密相连的,你们现在可能已经在担心以后压制不住庶出的兄弟了,可是只要是聪明人都知道该怎样才是对自己最好的,撕破了脸庶子就能占到便宜?

你们仔细想想,这么一来,世家的利益究竟是有损还是占到了便宜?也只有这样,嫡出的子息才能有危机感,不至于只学会了吃喝玩乐,却连一本论语都背不全,大预朝和世家一直是相辅相成的,若是以后的世家子弟都是这样的,能兴盛几世?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若是没了大预朝,世家又如何还能称之为世家,后果如何你们去查查史书就知道了。

开科取士为寒门学子开了方便之门,但要是世家子也走这条路,以世家的人脉,根基,他们的未来又岂会不如寒门学子?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我柳卿也不是点石成金的神人,能做的不过就是多动动脑子提点建议,我希望这个朝代能辉煌得更久一点,没有战乱,安安平平的过日子。

在这个范围之内,大家都各退一步又如何?我相信,没人愿意战火再起吧。”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好像连呼吸都停滞了,这些是他们完全没想过的,平时为个女人大打出手的事倒是做过,也是,要是大预朝没了,他们世家又哪里算得上是世家,不过是亡国之臣罢了,不要说为女人一掷千金大打出手,恐怕连命都难保住。

可要是让庶子出了头,掌了权,他们还压制得住吗?只是柳卿说得也没错,庶子再风光,也不能离了家族,没有家族在后面操持,就算是当了官也别想当得顺当。

要是这么说,这开科取士对世家还真是有利无害?可怎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围在后面的人群已经很多了,除了前面坐着的,后面站着的更是不少,皇帝隐在人群里,心下对柳卿的满意又更上一层,这一番言论要是对那帮老狐狸可能效果不大,可眼前这帮子人嘛,到底还是年幼了些,再聪明也有限。

可是眼前这些人的身份却又极其重要,世家下一辈的掌权人,要是这些话在他们心里生了根,对以后的影响不言而喻。

这个柳希及啊,怪不得闻听非他不可,原本心里还是有点不乐意,现在想来倒是也好,把这样的人拢到皇家总好过放在外边。

偏过头看了皇弟一眼,那眼里都快柔出水来了,自己这弟弟对女人什么时候有过这表情了,罢了罢了,既然已经放话要成全了,便不要让他失望了,这皇弟啊,对他这兄长已经做到了一个弟弟能做的极点,他又何必因为这事伤了他的心。

罢了啊罢了。

第一五八章嫡庶之争

“放榜了。”不知道是谁一声大喊,刚刚还限在沉思中的人纷纷清醒过来,各种复杂眼光扫向柳卿一阵后各行离开。

吴怀玉这会也清醒了,若论位置,他一直是离柳卿最近的,看柳卿眉眼间一派悠闲,仿佛根本不在意刚才的言论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后果,心下对他的佩服又增加了一层。

“柳兄不去看看皇榜?”

“不着急,最后贴的才是我想看的,全叔,你派个人去盯着点,我就不去挤了。”

“喏,小的已经派人过去了。”

所以说全叔好用啊,不用她吩咐就安排妥当了,满意的点点头,看吴怀玉还坐那没动,挑眉问道:“怀玉兄不去看看?”

吴怀玉抚额,“我这头还晕着,到那人群里一挤还不得晕过去,反正我们吴家也没人来应考,凑个热闹就行了。”

“你这日子过得真是逍遥,我要是能放开了和你们玩乐其实也挺好的,也不用平白给自己招惹来麻烦。”

柳卿是真心这么觉得,当个纨绔子弟有什么不好,至少自在得很,哪像她,什么时候都得端着,免得坏了自己的名声,她若真是个男人,每天醉卧美人膝的日子只怕也拒绝不了。

人生一世,不就图个舒心痛快么?

吴怀玉也听得出来她话里并没有挤兑他的意思,只是依然不爽,“得,怎么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那么别扭,你要真和我们一样天天花眠柳宿的那才是浪费了你那一身本事,我脑子要是有你的好用,嘿也不会天天这样混吃混喝了。”

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移开视线看了下周遭,这一看倒把她吓一跳,她知道是来了不少人,但是这皇帝和阙子墨怎么也在其中?不要以为易了容她就认不出来。

这里的世家子有几个是没进过宫参宴的,面圣自然不是一次两次,皇帝就算是穿一身普通衣着也肯定会被认出来,这一番易容,要不是阙子墨在他身边,柳卿都要认不出来了。

至于为什么会一眼就认出来阙子墨…柳卿拒绝多想,那么熟悉的眼神,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起身走过去拱手一礼,“两位怎么也来了。”

皇帝满意于柳卿今天的表现和刚才的识趣,笑意盈盈的道:“朕…我也想第一时间看到这首届的状元郎是什么样子,这可是以后的栋梁之才。”

“也不过一酸书生罢了,能不能长成栋梁之才就看他们的造化了,官场上是会吃人的,希望他们能承受得住才好,别平白折了那一身傲骨。”

“哈哈哈,”皇帝笑得快意,“能磨到最后的就是赢家,我等着看。”

至于这个磨刀石会折损多少人…那不是他关心的事。

就算一百人里磨掉了九十九个,不也还剩下了一个么?他只要好好用这一个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