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午时了。”全婶回道,拿过衣服放到床边,“您现在起来还是在休息会?”

柳卿边掀被子边调侃道,“再睡连午饭都赶不上了,幸好私塾放假了,不然又得让人代课。”

张着双手任全婶红玉两人为她着衣,柳卿脑子里转得飞快,把计划做了小小的改动,原本打算让人以为清姿是她的人,可是为长远想,这并不是上上之计,不如干脆也以追求者的面貌出现,就算以后万一她的身份拆穿了,也不至于让人联想得太远。

更何况,她也不想毁了清姿的生活,能让她过得好点,她很愿意适当的让步。

“公子,柳全求见。”院子里,柳全并没有靠近正屋,扬着声音道。

在铜镜里打量了一下,“好了吗?”

全婶再蹲下来理了理衣摆,“好了。”

红玉先一步把门打开,柳卿又是一身光鲜的握着扇子走出正房,被刺目的阳光照得一个晃神,停在门口适应了一会才往花厅方向走,边道:“大热的天,站在院子里做什么,有什么事也得换个地方说。”

“喏。”

花厅的温度比外面要低多了,有人伺候的日子就是腐败,尤其是被许多人围着侍候,柳卿觉得自己连衣服都不会穿了的自己应该好好反省。

“说吧,什么事。”

“禀公子,族长派人来传话,请您尽快抽时间回族一趟。”

回族?又出什么事了?还尽快,难道是纸张成功了?压抑着窜起的兴奋,柳卿冷静的回道:“你给族里传话,就说我回去吃晚膳。”

“喏。”

想了想,柳卿问道:“今天京城里有什么关于我的传言吗?”

柳全飞快的抬眼看了公子一眼,复又低下头,“回公子话,京城里关于您的传言就没断过,最新的传言便是说您也不过是轻狂之徒,并无传说中的那么清高值得人追捧。”

“不错,让他们传,你不用去做什么,我不需要个清白名声,让族里也别管,唔,这事我今晚回族里自己去说。”

“小的知道了。”

看了看时辰,“阿未,去把清姿请来这里,中午我和她一起用膳。”

“喏。”

很快,一身素淡,脂粉未施的清姿便坐到了柳卿对面,柳卿赞道:“清姿,其实你不施脂粉的样子更好看,以后不妨偶尔把这一面给袁淮安看,他必定惊艳。”

下意识的摸摸脸,清姿笑得苦涩,“奴好像许久未曾见过自己素颜的样子了。”

“很漂亮,很清丽,有种…很干净的美,清姿,你的过去已经被抹掉了,只要你自己不给人抓住把柄,以你现在的样子没人会知道你以前曾在风尘中煎熬过,以往我对袁淮安有偏见,现在想想倒也不过是个心高气傲,不被人喜欢的世家子弟罢了,我相信你对付这样一个人应该不难,只是,清姿,要守好自己的心,若是可以,生个孩子,好好教养着,就算是庶子,也不代表以后就一定没出息,有了孩子,你这辈子就真的有依靠了。”

清姿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仅只见过几面的柳公子会和她说这样发自肺腑的话,怔怔的对上那双带着真诚的眼,那我留下来,留在你身边这样的想法蓦然窜了出来,紧咬住牙关,这样的话不能说,他们之间是有交易的。

柳卿以为清姿担心自己以后没娘家,没进项,没钱打点,笑着安抚道:“我说过,事成后我会给你备一份厚礼,当是你的嫁妆,不会让你以后无依。”

罢了罢了,这样好的人她是配不上的,若真想报答他,便为他达成这事吧,以后同在京城,说不定还能有见面的机会,清姿浅淡的笑了笑,“喏,谢公子为清姿费心,清姿身上还有些积蓄,公子不用为清姿担心。”

“这东西不愁多,大户人家都是小鬼难缠,你要打点好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帮上你的大忙,还有,”柳卿拿出一份小小的丝帛递过去,“这是我从古书上看来的一个方子,你的身体可能有所损伤,要怀孩子不易,按这个方子调理一段时间,可能对你能有点作用。”

这确实是她需要的东西,在风尘中几年,身体的损伤哪是一点半点,要怀上孩子何其艰难,要是这方子真有用,那…柳公子不吝于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恩情。

清姿起身福了一福,“公子,大恩不言谢,清姿谨记在心。”

“说不定以后还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给你什么你都收着就是。”

原本只是为了让她安心的话,却没成想以后真有用得着她的地方,所以有时候,有些话说出来了就是承诺,会应验的,言灵言灵,古人诚不欺我。

因为柳卿的宿醉,午膳极是清淡,酸酸辣辣的拌菜更是让她胃口大开,额上出了层细细的汗渍。

两人差不多同时放下筷子,清姿笑道:“好久没吃得这么舒心了。”

“那是因为你心里舒坦了。”柳卿接过茶杯漱了漱口,侧过脸让红玉擦了下脸,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一般,清姿暗暗羡慕,却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人这般待自己。

“清姿,一会袁公子会来,你回房去换身衣服,然后去前厅找我,戏要开演了。”

清姿优雅起身,眼里的黯然退去,浅浅一笑,眉目便含情,“喏,从此刻起,奴便是清姿,清姿谢公子。”

承了清姿这一拜,柳卿才扶起了她,若是这一拜能让她安心,那她坦然受之。

“路已经铺好了,要怎么往下走全由你决定,公子我不会再插手,清姿,好自为之。”

艳阳高照的午后,柳府门前来了一单骑,明明是一文人却能骑出武人的风度,全京城除了云家公子外便只有袁公子了。

袁淮安下了马,抬头看向端端正正的写着柳府二字的门匾,要是换做以往,他绝对想不到会主动登这柳府的门,虽然从小就被爹安排进了学府,为他一辈子安排好了路,他也没让爹娘失望,学问做得不差,但是骨子里,他还是尚武的,拳脚功夫从没落下过,所以对那些瘦瘦弱弱的文人他从没放在眼里过。

一旦开战,你一介读书人还能说动人家退兵不成?所以就算他穿着文人的衣着,底子里,他还是个武人。

对柳卿他是看不惯的,一张脸皮长得比个女人还好看,他不否认柳卿的聪明,却对他的沽名钓誉没什么好感,要真是没有图谋,那就把那些东西好好收着,或者通过家族传出来,明明什么都做了,还一脸没他什么事的模样,装给谁看呢?

至少,他看得出那个人的不简单。

可是经过昨天,他倒是对柳卿有了别的看法,依然看得出他的别有用心,但是他也喜欢他身上那股子洒脱狂傲的劲,这不是一个纯文人会有的。

第一七六章做戏,看戏

“公子,袁公子到了。”

“快请。”柳卿把上扬的眉锋扯回应有的位置,对于自己导演的这一场戏,她是有所期待的,事情发展到现在,好像不仅仅是为了小米的姐姐了。

就像是一场于人于己都有利的恶作剧,前面已经布置好了,接下来,她只要静观其变享受成果便成。

看着大踏步进来的袁淮安,接触过后,对这人她是不讨厌的,他有文人的清傲,却也有文人所没有的坚定硬朗,唔,至少袁家公子打破了文人皆文弱的惯例。

“袁世兄挑的这时间可不怎么好,太阳正烈的时候出门不好受吧。”

袁淮安眼光在清姿身上停顿了片刻,没有了浮华的场景衬托,眼前之人丝毫不显褪色,反倒更添了一抹静美,骤然加快的心跳说明了什么?

眼光落回柳卿身上,袁淮安拱手执了一礼便自寻了个位置坐下,有心无意的,恰恰在清姿对面。

“柳兄是大忙人,据我所知又极少晚上见客,中午这时间应该是柳兄的休息时间,我便叨扰了。”

你也知道这是我的休息时间…柳卿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直言,“在今天之前,我这府上应该没有袁兄感兴趣的东西,所以,袁兄是为美人而来吧。”

眼光似有若无的扫向清姿,柳卿的意思极其明显,为的不就是这一美人吗?

袁淮安并不否认,眼里一片坦荡,若不是为美人,就算是对柳卿印象有所改变,他也不会轻易登门,有这时间,还不如在家多练两把式。

清姿低垂下眉眼,脸上一派风淡云轻,仿佛话题中的人不是她一般,袁淮安看得更是喜爱不已,女人见得多了,多是柔顺的,对他千依百顺,不敢拂逆了他的一言半语,就算偶有一个娇嗔耍痴的,也是轻而易举便哄顺了下来,像清姿这样的女人,他头一次见,所以,有着打猎时见猎般的欣喜。

“柳兄,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是为清姿姑娘而来,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割爱?若是有什么条件的,柳兄只管提。”

“我昨晚便说过,我于清姿姑娘是有倾慕之心,但是并无强求之意,若是清姿姑娘无心于我,她的去留自当由她自己决定,我这柳府并不是许进不许出的。”

柳卿执着扇柄把玩,手里的触感让她不甚满意,果然,这扇面还是用纸张做才最合适,唔,纸制成的第一件事,她就是要家里的匠人给她重新做一屉子的折扇。

袁淮安自是记得那话,就是因为这话,他今天才会登门,炙热的目光落到清姿身上,语气中的期盼之意甚浓,“不知清姿姑娘可有意换个环境居住?”

清姿抬眼,浅浅一笑,“奴一介女人,得柳公子抬爱能在府里有个安身之处已是大幸,不敢再做他求。”

“清姿姑娘尽管放心,柳兄能给你的,我自然也能给,你若是喜爱安静,我也会给你一处清静之地,不让人扰了你。”

清姿略微歪头,带着点困惑不解,“袁公子想让清姿以什么身份入袁府呢?奴虽是一叶浮萍,但是…也从没想要作贱自己。”

柳卿以手撑头,心里暗赞清姿的聪明,等着袁淮安的回答,是啊,你愿意给清姿一个什么身份呢?若是无名无份的,像抬小米的姐姐一般,一顶青轿从后门抬进门,她可不会同意。

袁淮安并没有被冲动冲昏头脑,许以正位自是不可能,他早有定下的亲事,只是女方家想多留女儿几年,婚事才一直拖下来了,想必这清姿要的也不是那个位置,毕竟以他的身份地位,娶的只能是门当户对。

“若是清姿愿意,正位之外,随你高兴。”

正位之外,要么宠姬,要么宠妾,她有很多选择吗?清姿只是淡淡的看着袁淮安,没有应允。

柳卿再加了一把火,“清姿姑娘,袁兄能给的,我亦能,你不妨多考虑考虑。”

“柳兄你…”

“袁兄,这是公平竞争,选择权在清姿姑娘那里,我可不会因为你发火了就退让。”看袁淮安有些恼怒,柳卿慢条斯理的道,清姿在她柳府,怎么说都是她更占优势才对,凭什么就要拱手让你?

袁淮安深吸一口气,其他人也许会忌惮他三分,但是这个其他人里绝对不包括柳卿。

“既如此,那便公平竞争,清姿姑娘,若是我说对你一见钟情你可能不信,但是自昨晚见你,我这心里眼里便全是你,希望能再有机会和你一起琴箫合奏。”

清姿仿佛记起了昨晚的合奏,神情温柔了许多,对于爱好音律的人来说,知音总是难得。

“袁公子,并不是我清姿不识抬举,执意要拒绝你的一片真心,只是落难的这些日子饱尝人情冷暖,若不是得柳公子相助,清姿不敢想像会落到一个怎样的下场,且袁公子又是如此身份,世家之中怎么容得了来历不明的人,与其到了袁府被欺负怀疑,还不如远远离着,保住这份感觉,再说公子昨晚是携美而来,想必后院中美人也不少,清姿厌恶与人争斗,也斗不过她们,就算公子有心保我,又能保得了多久?等下一个美人入了公子眼时,清姿也不过是旧人罢了。柳公子府里却只得一个性子温软的红玉姐姐,想必只要清姿不事事过份,柳公子也不会薄待了我。”

“那是自然,公子我眼光高,一般人入不了眼,后宅也清静,以清姿姑娘的性子,自是能和红玉相处得好。”早知这清姿是个聪明人,却没想到是这么聪明,这话一句套着一句,表达的意思不知道有多少层,还隐约透露出自己对袁淮安也是有感觉的,只是与其入了袁府后保不住,还不如一开始就不选择,想必男人只要听懂了这其中的意思,那便是拼了命也要夺了这美人去的,而那袁家公子向来是自诩聪明的,今儿又没喝酒,自然把这话里一层一层的意思明白了个真真切切。

没理会柳卿的挑衅,袁淮安一门心思的去哄清姿了,“我要做的事家里向来是顺着的,我看重喜欢的人家里人也不会为难,这点清姿完全不用担心,至于后院那些美人,若是清姿不喜,我便遣散了又如何?清姿和她们不一样,就算有朝一日府里再进新人,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也是不一样的。”

如何个不一样呢?现在把话说得再好听,等厌了倦了时又如何还记得。若是没有孩子傍身,年老色衰时,只怕她也是被遣散的人之一吧。

再说就算把后院腾空了又如何?不过是为以后新进美人腾地方罢了,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们占着地方,随她们去折腾别人也好,折腾自己也罢,她努力保全自个儿就行了。

怎么办?好像还没开始,心里就已经有了倦意,这可不好,公子的事还没办成呢!看了含笑旁观的柳卿一眼,清姿定了定神,把那丝倦意赶走,“袁公子的心意清姿知晓了,可是…奴从来没想过要让别人因为奴而无容身之处,公子若是怜悯便把这话收了回去吧,至于其他的,清姿需要好好想想,公子可否给奴一些时间?”

“那是自然。”终于是松了口,袁淮安心里痛快,略带得意的看了柳卿一眼,若是能在柳府把人带走,扫一下柳卿的面子,他是非常乐意的,如此美人,自有他来爱惜。

柳卿当然不在意,这就是她要的结果,满意还来不及呢,看着袁淮安那炫耀的举动心里不止没有反感,反倒觉得逗趣,这袁淮安其实真的不讨人厌。

目的达成,袁淮安不急了,也不打算再冒着大太阳回府,拿起冰镇过的凉茶喝了一口,凉意遮去了淡淡的苦意,比家里的好喝多了。

“柳兄,咱们可说好了,你可不能占着地利之便死缠着清姿,她若是做出什么决定,你说过不会强求的。”

“我柳卿这点信誉都没有了?”柳卿笑,“美人谁都爱,但是我向来觉得我有怜香惜玉之心,不信你问问清姿,她在这住的几天,我可有过什么逾礼的举动?”

“发乎情,止乎礼,柳公子最好的诠释了这六个字。”清姿平素清雅的声音中多了几许柔和,脸含笑意看着柳卿,其中暗含的感谢硬是被袁淮安看成了眉目含情。

被凉茶压下去的燥意回升得比之在太阳下走一遭更甚,眉毛皱了皱,到底还是忍下了带着刺意的话,不过聊天的兴致却是没了,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便有了退意,虽然清姿说不想因为她的原因让别人女人没有了容身之处,但是…他后院的女人确实太多了,还是清理一下比较好,再者,他也要去给清姿准备一个配得上她的住处,亲自为心爱的女人准备住处,想想便兴奋,他这辈子可还没为女人这般费过心。

清姿只是把人送出了中门便停了步,柳卿和袁淮安并排往门外走,似无意的道:“清姿好静,也不喜欢总有人来串门,更不用说与人争斗了,袁兄若是真得了清姿的青睐,还请不要让她迅速枯萎了才好,这么美的一朵花,值得人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

袁淮安正琢磨着要把哪些人遣送出府,正为脑子里飘过的脸和名对上号,忽听得柳卿这么说不由得就笑了,“柳兄果然是怜香惜玉得很,清姿我是要定了,自然我也不会亏待了她,为了不让她不安心,府里的人我不会全部遣散了,不过清出一部份是肯定的,住处我会另行给她安排,绝不会让人轻慢了她去,柳兄只管放心,从柳府接走的人,我自是不会怠慢的。”

但愿如此才好,得到了比期待中更多的信息,柳卿不再多话,在门口执礼送走了人,转身回府便着人把柳全叫来吩咐道:“派几个人盯着袁府后门,想必那袁淮安也不会光明正大的从前门把人送走,恩,把小米带上,要是其中有他姐姐就想个法子把人接去城外庄子里先安置着,她那个家不能回了。”

“喏,小的这就去安排。”

“等等,这事你交给陶石去做,一会你和全婶随我回族里,今儿个晚上大概回不来了,府里的事你安排好。”

“喏。”

这个时辰不是出行的好时候,柳卿不想和自己过不去,交待完毕后便施施然的去了书房,燥热的心境,需要书房的墨香来压制一番。

不意外的看到颜青坐在蒲团上,腿上放着几卷竹简看得正入神,悄无声息的靠在门上瞧着,不经意想起初跟着他时的颜青,那时候他好像才七岁吧,现在眼看着都十岁了,不知道他生日是哪天,她好像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事,不过实在也不能怪她,她连自己的生日都没放在心上过,要不是每年全婶都会给她下长寿面,再置办一桌子好菜,一屋子人齐齐给她磕头,估计就算是过了她也是不知道的。

十岁的孩子若是放到二十一世纪,还是个在读四年级的小学生,可是在这里,十岁已经是小大人的年纪,在穷苦人家,十岁已经算是个劳动力了。

细细想来,她对他的保护好像是有些过了,以后,还是让他见见风雨比较好。

“公子…”

大概是眼光落在他身上太久了,颜青若有所觉的回过头来,看到自家公子一派悠然的倚着门打量他,心下不安的同时赶紧起身,却因为坐得过久而腿脚发麻,一个踉跄又坐回了地上,又惊又慌的乱了手脚。

柳卿走过来,扶着他到凳子上坐好,边笑道:“你又不是做坏事被我抓包了,慌什么。”

“小的都没发觉公子进来…”

看他一脸的愧疚,柳卿安抚的摸摸他的头,“是我放轻了脚步,不想打扰到你,颜青,你若是能凭着自己的本事以学问立足世间,这就是对公子我最大的恭敬了。”

“颜青一定努力,不辜负公子的栽培之恩。”

“这事急不来,你还小,慢慢来就是,以后不管我去哪,只要没特别要求你别跟,你就跟在我身边,多看多听少说,能学到多少都是你的本事。”

颜青猛的抬头,眼里的光芒亮得惊人,公子这是…终于把他当大人看了?

“喏,颜青遵命。”

第一七七章再失一把

太阳渐渐西下,把人的身影拖得老长,柳莲柏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门前转了多少个圈了,虽然知道不可能,还是免不了的想,卿儿该不会是反悔了吧,明明答应了今天回来吃晚膳的。

“大哥,三姐还没到吗?”人未到声先到,兄弟几人中最小的柳莲城快步走出来,“母亲都坐不住了。”

“没有,卿儿怕热,估计是想等不那么热了再出门,全叔不是送了消息回来说下午卿儿还要见袁淮安吗?说不定是拖住了。”

伸手拢了拢自己的衣衫,柳莲城也望向来路,“大哥,我有些紧张,三姐好厉害,我还只远远见过一面,要是能跟在她身边就好了。”

柳莲柏笑,“族里应该不少人都有这想法,不服气的应该也不少,不过今天过后,他们想不服气都不行。”

做为长公子,柳莲柏知道的事自是比其他人要多一些,纸张的练制成功爷爷并没有瞒他,不止是因为他是族长的亲孙,更因为他将是他们这一辈中除柳卿外挑重担的另一人,族长的接替人,入朝堂的中心人物。

柳莲城气哼哼的扬了扬拳头,“谁要是对三姐不敬,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不要做义气之争,你三姐也不乐意见的,呀,来了,四弟,你进去通报一声,我陪卿儿一起进去。”

柳莲城也看到了缓缓驶来的马车,运足了目力看去,赶马车的可不就是全叔,“好,那我先进去了。”

挑开车窗,第一次有闲心打量不远处那栋庞然大物,透过围墙的高度,高高低低的屋舍衔接得恰到好处,一点不显杂乱,占地面积有多大她一开始就知道的,城里她那个小小的柳府十个都抵不了人家这一个。

“公子,快到了。”全婶跪行到她身后给她整了整头发,再细心的把她的衣衫理了一遍,务求没有一点点疏漏,实在挑不出毛病了,又拎过颜青好好拾掇了一番,身为公子的书童,那代表的就是公子的门面,可不能因为他而让公子失色。

随着全叔的勒马声,柳莲柏的声音随着笑声传来,“三妹这架子可真大,哥哥我这脖子都等长了。”

柳卿扶着全婶的手起身,顺手拍了拍颜青的肩膀让他放松,这才边往外走边接了话头,“这可怨不得我,我只说了回来吃晚膳,看现在这天色怎么着也没误了时辰才对。”

伸手扶着柳卿下了马车,柳莲柏打趣的另起了个话题,“这京城的公子哥儿都弃马车用马代步了,三妹准备怎么办?我好像听说你也要学骑马的。”

这确实是个问题,女人和男人相比天生力气要小,底子上就吃了亏,学骑马就更辛苦了,虽然全婶也会骑马,但是…她现在是柳公子,不是柳小姐,哪能让一个女人来教骑马,可是要真找个男人来教…她更亏。

“大哥是准备毛推自荐吗?”

“我倒是想,可惜时间上安排不来,不过我倒是可以推荐一人。”

两人并排往里走,从门房开始便不停有人行礼,柳卿脸上微微带了点笑意,虽然是个假男人,却有着不输于旁边之人的大气。

“家族里的人?”

“恩,你二哥柳莲嘉,他的骑术相当好,放在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柳卿转过头笑得莫名,“大哥,其实你不用担心,不管是对哥哥还是弟弟我都没有排斥,你不用刻意制造亲近的机会。”

心思被看穿,柳莲柏也不再遮遮掩掩,“我确实是有这个意思,不过说的也是事实,二弟的骑术非常好,教你个初学者绝对不成问题。”

“行啊,要是二哥有时间,我当然求之不得。”

说话间,两人已经步入了前厅,上一次来这里坐满的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人,今天依然是满屋子人,只不过全为柳姓。

毕恭毕敬的跪下对着请出来的祖宗牌位磕了头,冲上首的三位老人磕了头,再向下首位的父母磕了头,其他长辈依次执了礼,再由柳莲柏引着和平辈之间见了礼,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了,柳卿晕头转向的抚了抚额头。

宴席是早就在准备的,按理柳卿应该是坐到兄弟姐妹之间去的,可是…

“难得回来吃一次饭,还不能坐在娘身边吗?”

面对着泪水做成的娘,她实在拒绝不了,用眼神向爷爷请示后,只得在娘亲身边坐下来,好在虽然她是一身男装打扮,内里乾坤这里的人却是都知道的。

有长辈压阵,一顿饭吃得波澜不惊,柳卿也收起了所有的花花肠子,老老实实吃饭,唔,要是美丽的娘亲能不总是把她的碗堆得跟座小山一样就更好了。

饭后,看着眼中或有兴味,或有评估,或跃跃欲试着想比较一番的晚辈,柳松君觉得让他们去私下计较一番也好,“行了,给你们机会,一个时辰后来会英堂,所有人都要来,我有事要宣布。”

“喏。”

就算同样好奇这个凭着一己之力打拼出一片天地的女流晚辈,众长辈还是把空间让了出来,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是?不用急在一时。

柳卿施施然的挑了个位置坐下,自家两兄一弟在她附近落坐,没想着要帮忙,若想服众,他们便只能旁观,但是总也希望在气势上能为她加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