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柳逸时回过神来,看了看手中的扇子,脸上重新带上笑意,“是喜欢,卿儿就把这扇子送与爹如何?”

都开口了还能如何?柳卿无奈的点头,匠人给她送来的十把扇子已经只剩这最后一把了,现在看来这一把也要保不住了。

“爹喜欢尽管拿去。”

“什么东西拿去?”柳逸时还没来得及开口,外面便有人接了话,柳松君看着神情平淡的两人,“时儿,你还没和卿儿说起那事?”

“说了。”柳逸时这才想起来他今天来的原因,好像话题被女儿带跑了,不过看女儿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想来是心中早就有了定数。

柳松君看向自家孙女,说了还这反应?是不是也太不当回事了?

“丫头,有什么想法,说出来给爷爷参详参详。”

柳卿笑笑,“在穿上男装的第一天,我便有了被人揭穿的心理准备,能拖到今天已经很不错了,还有什么好着急的,爷爷,爹,能自由这么长时间,我已经很满足了,只是爷爷,您不能因为我身份被人揭穿了便要求我嫁人,不然我可就离家出走了。”

柳松君给了她一个暴粟,“还离家出走,你能走到哪里去,安心养你的伤,就算你想嫁人,爷爷还不会放人。”

摸了摸被敲的地方,柳卿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也就不抱怨疼了,“柳家闭门谢客吧,任何人都不见,一动不如一静,看看他们会如何做。”

“定王爷上门也不见?”

“不见,为何要见,除非他是持了皇帝的旨意,不然也不见。”

两父子在心里同情了下定王爷,喜欢上这么个极有主见的丫头真不是什么好事。

柳松君摸摸胡子,“丫头,你就没想过要驳了外面的流言吗?也没人敢来剥了你衣服验正身。”

“为什么要驳?事实如此,就算我今天驳了,以后再从别的事上露了马脚,这个谎就圆不回去了,到时候会更难收场。”

确实如此,柳松君叹了口气,这丫头想事情向来透彻,要真是个男娃儿该多好,那柳家绝对能赶上鼎盛之时。

“知道了,外面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你安心养伤,需要什么吩咐下去就行了。”

“是,让爷爷劳累了。”

起身拍拍她的脑袋,柳松君踱步离开,柳卿唤过柳全吩咐道:“全叔,你回府里坐镇,关紧大门,谁登门也不见,留心几个店铺的情况,要是有人捣乱就干脆关门,要是无事,就继续开着,大家的情绪你要安抚好,书局…书局也继续开着,让陶石他们几个轮班看着,不能让书局再出意外。”

“喏。”

柳逸时满意的点头,这样的安排很好,要是把书局也关门了,无疑是说明了卿儿的心虚,一切照旧,反而让人不敢妄动。

不过最让他满意的,还是卿儿对书的爱护,柳家的人,就该如此。

第一九三章皇帝的心思

流言越传越甚,连在深宫之中的皇帝都听说了,速度把阙子墨宣进宫,话里带着质问:“这么重大的事为何没向朕禀报?”

不用问也知道是指的什么事,阙子墨沉着的见了礼,像以往一样平静的回话,但是却不像以往那样态度松散,“回禀皇上,这事还没有得到证实,臣弟不敢将这样不知真假的消息告诉您,臣定已经派人去查了,应该不用多久就有消息。”

皇帝点头,相信了阙子墨的话,以他这个弟弟的个性确实如此,不确定的消息从来不曾上呈于他,敲了敲桌子,皇帝站起身来踱了几步,“闻听,你觉得这事有几成是真?”

“臣弟不敢妄猜。”看皇兄不相信的眼神,阙子墨继续道,“臣弟心里有些乱,既希望他是女人,又希望他是男人。”

“哦?”皇帝来了兴趣,重新落坐,“说来听听。”

组织好语言,阙子墨把语气,态度都控制在一个度,让人听得出其中的迷茫,又能听出其中蕴含的喜悦,“不瞒皇兄,当时下定决心追求希及时,臣弟便挣扎了许久,毕竟臣弟从来不曾近过男色,皇兄送来的那些男人有容貌不输于希及的,甚至比之他还要娇媚,但是…臣弟连他们近身都无法接受,可要是面对的是希及,臣弟却完全相反,想亲近他,想触摸他,想看他笑,想…让他的一切都只属于我。

就因为如此,臣弟才怎么都无法放手,可如今,居然有消息说希及居然是女人,这让臣弟既高兴又…惶恐,希及是男人时那身才学本事便让人望尘莫及,要是女人有这身才学,臣弟…反倒没有自信能和她并肩了。

而且…”

“而且什么?”第一次看到自家兄弟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皇帝很是感兴趣,他可是很清楚,送去的那些男人闻听根本没碰过。

阙子墨咬牙,他知道接下来说的话有些猜君心犯忌讳的意思,可要是不说,只怕皇兄心里的想法会更多,而那些想法,是自己必定不能接受的。

“蒙皇兄看重,给了臣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也是因为皇兄的信任,臣弟才能一直稳坐这个位置,可是总有一天会由下一代的人继位,臣弟若是真和希及成亲,那牵扯出的势力便太过庞大,皇兄能信我是因为我是您弟弟,由您教养长大,知道我从没有不臣之心,可若是换个人,他可能会没有这个自信,到时候,怕是一场祸事。”

皇帝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饶是阙子墨心性坚定,也自认是最了解皇兄的人,这一刻他的后背也有些湿了。

沉默了很久,皇帝才悠悠开口,“难得你从事发到现在这么短的时间能想得这么远,闻听,朕该说你多虑了吗?”

阙子墨不接话,这些是不是多虑了他心里明白,皇兄心里,也明白,不然刚才也不会有这么长时间的沉默。

没有哪个皇帝能忍受别人手中的权力凌驾于皇权之上,柳家的根基太深,究竟有多深,连他都不清楚,这样一个柳家的女儿嫁给手握大权的王爷,怎么看都不是皇帝能容忍的事。

嫁给皇帝反倒是最合适的,所以阙子墨才这般着急,连布局都来不及便直接出险招。

也许把事情说开了,他顺理成章的交上手中的权力,皇兄就能放心了。

一撩衣摆,阙子墨挺身而跪,“皇兄,希及我绝不会放手,不管他是男还是女,他都是我这辈子选择的人,我想和他过一辈子,哪怕是交上手中所有的一切我也愿意,皇兄,从臣弟十七岁着手创建暗中的一切开始到今天,一直都是兢兢业业,从来没有轻松过一天,最黑暗的,最血腥的都见识得麻木了,皇兄,臣弟是真的有些累了,前几天东子给我梳头时告诉我长了白发,当时臣弟突然就觉得很累,想退出的念头也是在那一刻产生的,今天希及的事也不过是加重了臣弟的这个想法,希望皇兄成全。”

闻听向来傲气,就算是面对他也是以恭敬居多,长兄如父,更何况他本就是由他带大的,与其说两人是兄弟情不如说是父子情,所以他就算不信儿子,不信臣子,对于闻听却是给与了最大的信任,他太熟知他的性子了,对那个位子,他知道这个弟弟从来就没有奢望过,暗中的那一切交给他,他放心。

可是,如果在这一切之上再加上柳家,那绝对不行,这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的事,就算他能掌控,他的继任者也掌控不了,一个处理不好便会两败俱伤。

如果柳卿真是女儿身,那最好的结果便是纳入后宫,成了他的女人再大的本事也翻不了天,要是能生个孩子,那储君的人选便要有所改变了,他相信从柳卿肚子里出来的孩子绝对有着别人无法企及的聪颖,这样一想,皇帝真有些意动了,不说柳卿之才,单说那容貌,若是着上女装,该是怎样的风姿。

阙子墨果然是最了解皇帝的,一看到他的脸色就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成真了,牙齿狠狠的咬在舌尖上才制止了自己的冲动,不能乱,现在绝对不能乱,他要是乱了,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他这般示弱,这般祈求,为的便是皇兄一刻的心软,他相信皇兄就算对别人再无情,对他也有着一分真心,在战场上时的相依为命,从始至终对他的支持,还有对他一直不成婚的微末歉意,凭着这些,他才敢一拼。

“这事朕需要好好想想,你也不用急于交权,朕现在手里没有比你更好的人选,其他人朕也不相信。”

“喏。”阙子墨垂下眼睑。

看他还是跪着,皇帝起身绕过书案把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肩膀,“闻听,你为皇兄做的,皇兄都记在心里,这些年辛苦你了,放心回去吧,朕会好好思量的。”

“喏,臣定告退。”

看着阙子墨离开,皇帝站在原地半晌没动,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拉扯,一边是想给自己唯一的弟弟一个家,一边是帝王心术作祟,许久之后,到底是君王思想赢了这场无声的战争。

闻听,对不起了,皇兄怎么都不能让柳家和你连成一线,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那些个皇子加起来都不会是你一个人的对手,若论忠心自然没人可及你,但是若再加上一个柳家,那变数就太大了,朕不能给你们这个机会。

也是皇帝小人之心了,柳家传承这么多年,又岂会没有称王称帝的时候,可是柳家就是不走那最后一步,不登那最后一梯,就算位极人臣,也恪守为臣之道,从不逾越。

柳家的家规中最后一条便是:永不称王。

回到府里,阙子墨坐在书房中静坐了好久,皇兄的心思他又岂会看不出来,若是面对别人,他有万千的手段,可要是对上皇兄,他再多的手段都使不出来,不说那是皇帝,更因为皇兄在他心里从来就不止是皇帝那么简单。

皇兄对他始终比对别人要柔软上几分,他又一直谨守本份,两人的感情在这些年中也许掺杂了些别的,但总体来说还是非常不错,要是因为一个女人便反目,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可是,那个人是希及,是希及,他又怎么能够拱手相让,就算是皇兄,也不行。

“主子,暗一回来了。”

阙子墨的心瞬间悬上了半空,“进来。”

暗一还没来得及行礼,阙子墨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回主子话,消息是从姚家大小姐府上传出来的,小的用了点手段,从管家那得知这是姚家大小姐亲自吩咐他做的,而且让他瞒着她的夫婿。”

姚家大小姐的夫婿——杜容夏,阙子墨闭上眼,希及十有八九真是女儿身了,现在细想起来,杜容夏每每看着希及的神情都太过于热切,他们又同是来自清远府城,以前便相识,杜容夏知道希及是女儿身便说得过去了。

至于姚家大小姐是怎么知晓的,这便要好好问问杜容夏了,不过这事现在不急,也不需要他现在做什么,杜容夏若是知道了,一定会自己去和希及解释的,他只要把这事漏给他知道就行了,姚大小姐,可不是你想瞒便瞒得下去的,不管你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你都选错了方法,虽然他该感谢,但是这无疑是让希及陷入了危险之中。

“东子,你去安排一个人接近杜容夏,把这事告诉他,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多说。”

“喏。”

走出书房,眯起眼抬头看着大好的天气,不知道希及在做什么,以她的性子不管在哪里当不至于亏待了自己,以柳家的情报网,她身份被揭穿的事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她想好应对之策了吗?她有想过身份被揭穿后她可能面对的情况吗?以她之才若是真入了后宫,她甘心吗?

就算她甘心,他亦不会甘心的吧,所以希及,和我并肩,可好?

第一九四章师生相见

整个柳家,只有柳卿既然故我,一点也没被外面的事所影响,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而族里已经是几经商议,连最坏的局面都考虑到了。

柳家并不怕什么,就算是皇家也有一拼之力,皇家有军队,柳家有的,却是差不多千年所攒下来的资本,一代代暗地里埋下的线要是全部启用,这天怕是要变了。

而柳家最大的依仗却是占卜占出来的结果:有惊无险。

既是有惊无险,那只要应对得当,说不定还能从中占到什么好处。

柳松君捻了捻胡子,挥手示意柳逸时跟着他到书房,两父子坐定,柳松君才问道:“时儿,你心里可有章程了?”

柳逸时苦笑着摇头,“以卿儿的性子,这事情又哪有我们插手的余地,爹,儿子劝您一句,这事最好不要替卿儿做任何决定,她表面上看着好说话,其实也是个烈火金刚的性子,倔起来怕是不好哄。”

“恩,有个做父亲的样子,”柳松君调笑了小儿子一句,叹息似的道:“放心,我不会勉强卿丫头做任何事,她能走到哪一步,她愿意怎么走都由她自己来决定,族里要做的,是帮着扫平路上的拦路石,把她留下的漏洞补上,到底还年轻,再聪明在这些事上也需要时间的累积,老头子我恰恰就活得够久了,能帮上她一把,莲柏那里你去通个气,朝堂上的发难估计是快了,毕竟女扮男装是犯了欺君之罪的,揪不到卿丫头其他毛病,他们只能盯着这事不放。”

“喏,莲柏心思细腻,能处理好的,可惜他们入朝的时间还是太短了,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要不然我会更放心。”

确实是如此,要是再多一点时间就好了,最起码得卿丫头伤好了再发难也不迟啊“老太爷,三皇子来访。”

三皇子?虽然是闭门谢客,可这位的身份还真是有些特殊,以他和卿丫头的关系也不好拒了,“文林,你亲自去待客,再派个人去知会两位长老一声,让他们去卿丫头那里,顺便知会她一声,这三皇子想见的可不是我这个老头子,而是他的先生,这是她身份揭穿后头一次见客,让她不要失礼了。”

“喏。”柳文林赶紧去安排,柳家现在处在风口浪尖,三小姐更是处在暴风中心,万不能再被人揪到任何小辫子。

“时儿,随我一起去会客。”

“喏。”柳逸时随之起身,抖了抖长袍,他也很好奇三皇子对卿儿的态度,见见也不错,毕竟他的年纪只比卿儿小个几岁,也没正式拜师,也算是个好人选不是。

至于阙子墨,让他们叔侄抢去呗,卿儿可不是没人要的。

在前厅中见到三皇子,柳逸时更满意了,虽然看着还带着几分稚嫩,肩膀也不够结实,比之他叔叔自是不及,但是…在这个年纪有这份沉稳已经是难得了,真要有了阙子墨的年岁,不见得就及不上那位定王爷。

“三皇子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阙晓潜避开没有受礼,不管先生是男是女,他在那里受益非浅是事实,先生为他费了心也是事实,这是先生的长辈,抛开身份,也算得上是他的身份,他哪还能受礼。

“柳族长客气了,冒昧前来,多有打扰。”

双方都客气的你来我往好半晌,到底是阙晓潜年幼,没有老狐狸沉得住气,看两人完全没有提及先生的意思,阙晓潜忍不住问道:“柳族长,不知道先生现在可好。”

柳松君心下暗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沉下脸叹气道:“怎么可能好,被人当胸扎了一刀,没要了她小命是她命大,拔刀时又失血过多,最少得养上半年。”

阙晓潜心下更是愧疚,没有谁比他更明白先生是为何而伤,他的迅速成长已经让二皇兄有危机感了,在知道柳卿是他先生后,怎么都容不下的,所以他才一直瞒着,父皇和皇叔也帮他瞒着,不敢让外人知道柳卿是他的先生,免得给她带来麻烦,现在果然应验了。

皇子的尊严让他说不出自责的话,咬了咬牙,暗地里把二皇兄诅咒了千万遍,这仇他一定会报,站起身来拱手一礼,“柳族长,请看在我是先生的学生份上,让我见上一面。”

柳松君旋了旋杯盖,要笑不笑的看着他,“现在京城都传卿儿是女人,三皇子,老夫很好奇你心里是怎么想,若是你的先生是个女人,你能接受吗?”

“说实话,才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我很吃惊,也仔细回想过和先生相处过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过愚钝,发现先生除了不爱和人接触外,并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像女人,先生若真是女人,只能说他伪装得太好,也让我开了眼界,女子中也有这般有本事的人,毫不比男人逊色。”

若这是他的真心话,那这位皇子的心胸倒真是不错,不愧为身具龙气的人,就不知道皇帝是如何想,若是欺君之罪坐实了,卿丫头也落不着好,不过想必皇帝也会考虑柳家才对。

“这话听着真窝心,没白为你费心。”声音从门外传出,一身长袍的柳卿在全婶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两位长老跟在身后,善长老看到阙晓潜不由得变了脸色,真是奇怪,离上次见面的时间也不长,怎么这么短的时间…

智长老敏感的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想到他的身体,赶紧在旁扶了一把,压低了声音着急的问:“二哥,怎么了?”

柳松善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轻轻摇头,“我没事,一会说。”

看到来人,阙晓潜迅速起身,刚想上前搀扶,便想起那则传言,有那些话打底,再一细看,他要是再把先生看成是男人就真是瞎眼了。

收回脚步执了弟子礼,“先生,身体可还好?”

“我要说不疼肯定是骗你的。”在椅子上落坐,接过全婶递来的丝帕擦了额头上的汗,走这么一段距离是有些勉强了。“怎么,来为你家二皇兄赔礼道歉?”

“不。”阙晓潜摇头,“先生,总有一天我会把他送到你面前,任你处置,只是现在还不行,我本事还不够,请先生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到。”

柳卿未置可否的笑笑,转移了话题,“现在还当我是你先生?以你的眼神不会看不出我是女人。”

只要不刻意做男装打扮,柳卿确实无法让人看成是男人,她的身段实在是太妖娆了,要是不束发,那张脸也实在是太过女性化。

阙晓潜定睛看了一眼,脸上微微有些红了,“先生是女人只会让我更觉得了不起。”

有这份容人之量,才会被皇帝定为储君人选吧,柳卿有些感慨,忍不住想,要是在三皇子继位时再曝露身份就好了。

“那你今天来究竟所为何事?不会真是为了看我吧,要是担心我的伤势,你早该来了才对,而且阿随已经来过了。”端着个不失礼的坐姿实在太辛苦了,向爷爷和父亲投去个歉意的眼神,柳卿身子往后靠去,轻吁了口气,这样舒服多了。

柳松君当没看到,径自喝自己的茶,竖着耳朵等着听那个三皇子怎么说。

柳逸时只是摇摇头,她现在这个样子,谁还狠得下心去计较那些虚礼。

阙晓潜看到柳卿头上的汗,知道这位称得上聪明绝顶的先生确实是还没大好,眼角瞄到侍女端了茶过来,快步过去接了,亲自递到柳卿手里,顺手揭开杯盖,好让先生喝上两口。却发现这茶杯里哪是茶,一股药香袭来,这根本是药,怎么用这种喝茶的杯子喝药?

“奇怪?”柳卿笑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接过全婶递来的蜜饯丢入嘴里,压下满嘴的苦味,这才回道:“这样我才能骗自己是喝茶,而不是喝药。”

每当这时候,她便无比怀念后世的医院,吃点药丸子,吊点水就行了,哪用喝这么苦的药,让她总是怀疑是不是煎药的人和她有仇,偷偷往里加黄莲了。

这是他的先生,这是他的先生,不是可以笑话的人,阙晓潜在心里不停的告诫自己,免得自己忍不住笑出声,原来什么都会的先生也是怕喝药的。

“接着说吧,今天来是想和我说什么。”

阙晓潜重新落坐,听闻先生是女人后,他想了很多,这两个月父皇已经在暗地里教他为君之道了,所以对于父皇的心思,他也能推敲出一二,以父皇的猜疑心,必不会放一个这样的女人在外面的,再加上…

以前想不通的地方现在也豁然开朗,皇叔在先生还是男儿身的时候便那般用心,得知先生是女人时又怎么可能没有想法,可父皇是绝对不会让皇叔和柳家成姻亲的,那样于皇权不利。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父皇打算将先生纳入后宫,这样既拉住了柳家,又有了先生这个助力,虽然对不起皇叔,但是父皇一定会从大义上来说服皇叔,就算知道皇叔会和父皇离心,父皇也一定会这么做。

这就是君王,绝不会容许不在自己控制的势力出现。

第一九五章龙抬头

“怎么,不好说吗?”看他一脸凝重的神色,柳卿失笑,第一次见面时,明明还是个喜怒形于色,被兄弟伤害和背叛的少年,现在看着居然已经有点大人的味道了。

这其中还有自己的功劳,只要这么一想,她心里便挺自得的。

不管以后的路会怎么走,也不知道身份曝露后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是想到这个皇帝内定的继任者曾经奉她为师,便觉得这个世界没有白来,以他的聪明,就算看不起身为女人的自己,自己教给他的那些东西他也必定会认真的琢磨,这样便够了。

说不定这是个好契机呢,要不要去浪迹天下呢?

阙晓潜像是想好了,抬头望着柳卿,这是他们这次见面他头一次没有躲闪的直视,“先生,我来是想告诉你,父皇绝对不会允许你再游离在外不受他控制,以前你是男人,是柳家的人,你总共也只代表柳家,可是你是女人,会成亲嫁人,柳家已经足够势大,若是再联合其他家族…父皇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柳卿眯起眼看他,这个学生好像要重新审视了呢“那你说要如何是好呢?”

“学生不知道。”阙晓潜回得理直气壮,他站到先生的立场去想过,进不得也退不得,这样的局面换成他也不见得就能处理好。

这答案可真光棍,柳卿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很是八卦的问道:“你现在有伺候的人了没?”

阙晓潜不解,身为皇子怎么可能会没人侍候,先生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我问的是,你有没有枕边人了。”

阙晓潜很是尴尬的点头,记起柳卿还不是他先生时说过的话,赶紧澄清道:“先生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有人侍候也不过是因为不想做得和别人不一样,引起别人的注意,有些话也不好和别人去解释,我现在一步都错不得。”

她都和这小子说过些什么来着?柳卿挠了挠头,好不容易才从脑子里翻出一些模糊的对话,啧,那种逗皇子玩的日子要一去不复返了。

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到了这了,阙晓潜无言的喝了口茶,他的先生还真是难以捉摸,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他才更相信父皇也会和他一样无可奈何。

他一点也不希望先生被圈入后宫,那是对先生的侮辱,整个后宫的女人加起来也比不得先生的千之一二。

柳卿心里是真的欣慰,就凭着他在这时候来向她通风报信,而不是和他的父皇一样想着怎么利用自己,绑住自己,让她被皇家伤害的心有了些许的安慰,到底,这皇家也不是都那么无耻的。

想起皇家,便想到了阙子墨,那人可不也是皇家的,无耻吗?无耻,可是,她还是很好奇那人知道她是女儿身之后是什么反应,或者,他迷恋的不过是着男装的,经过伪装的自己…

她还以为,那人会是第一时间找上门来的人,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多了。

“先生,你有应对之策了吗?”阙晓潜到底还是担心的,看柳卿不答话忍不住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这世上也许有死路,但是眼前这事绝对搭不上。”柳卿话中有着冷意,若是在君权绝对集中,君要臣死臣一定得死的明朝清朝,那她只能认命,可在这个朝代,说实话她没那么怕。

至少皇帝不敢把柳家得罪死了,这点她可以肯定。

“三皇子,你该回了,若是在柳家呆久了,你那高高在上的父皇只怕是要心生猜忌,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的局面,不要一时冲动给毁了,这事你能向我报个信便已经是全了师生的情义,其他的事,你不要再管,于你不利。”

柳卿起身准备回房,伤口有些疼了,“还有,我前不久让你皇叔带给你的故事一定要认真看,要是我猜得不错,你父皇一定会御驾亲征,那就必定要有个监国之人,你这段时间一定要要表现好点,不要让这个机会被别人夺走了,回去多多琢磨琢磨吧。”

阙晓潜眼中光芒闪烁,父皇想亲征他知道,可不是被老臣给驳回来了吗?先生从不妄言,难道是从皇叔那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