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中,试探中,一条看不见的纽带在两人之间形成。

李朝钺从此赠了琴,封了刀,安心当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钦点了聂玉棠为状元郎。

而陆世安根本不在进士之列,甚至往后的几年,无论他怎么考取,都是名落孙山。

一个试子的名字第一次莫名其妙的被删除就已经够叫人起疑,跟着又是接二连三的无端败北,自然领悟到是有人给他设了路障。

陆世安于是打通了一些关节,希望搞清楚事情真相,而礼部官员和国子监的博士们一概三缄其口,暗地里倒也忠心耿直的去向李朝钺提了提,赞陆世安乃是胸中藏着旷世经纬的人才,岂料李朝钺听后立刻答道:“旷世经纬?光是文章写得漂亮就能解决问题?”祭酒大人闻言讪讪摸了把鼻子,猜想李朝钺或许与陆世安有些不可告人的私怨,便不再劝谏唯恐逆了龙鳞。倒是李朝钺之后自己变了主意,想看一看陆世安究竟是生的怎样三头六臂,便安排他到贡院与自己做一次私下会面。

陆世安准时抵达的时候,李朝钺已经在广文馆之中坐着,正专心致志的埋头临摹一张碑帖。

大笔一勾,眉眼微抬,瞥见门槛处的青衣纱衫的年轻人,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冷笑,傍晚的火烧云带着太阳身上最后的一丝烈焰,照得李朝钺斜飞入鬓的剑眉无上英气,他单手指着陆世安,低声喝道:“他是我的人,滚!”

陆世安怔愣之际,一个砚台朝他飞过来,不偏不倚打在手边的门框上,哐当一声!伴随着那一声响亮的‘滚’掉落在地。花染的墨汁里溢出浓重的怒气。

陆世安望着对面飞扬跋扈的男子,他的袖口金线云纹滚边,领襟吉祥云纹暗压一条飞龙入天。

他顿觉口干舌燥,龙…

终于明白,一直以来挡在自己面前,阻止自己靠近聂玉棠的人是谁,是这天地间最尊贵的帝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九爪金龙。

遥想当日,再看今朝,陆世安不免满怀感慨,替李朝钺震了一杯酒道:“皇上您真是有容人的雅量。”

哪怕是看上去这样谦卑,李朝钺还是听见了话音中的嘲讽。

他抬头看向聂玉棠,尚书令正趴在桌角,捉住云逸之的手放在脸颊边上嚷嚷着:“啊呀,我的脸好热,降温降温。”

李朝钺握住酒盅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陆世安含笑道:“新欢旧爱一齐到场,皇上却始终这般镇定,微臣是打从心眼里佩服。”

李朝钺不怒反笑:“是啊,你可不就是旧爱吗,旧的他都想不起来了。”

陆世安心头一痛,聂玉棠从入席至今,正眼都没瞧过他一眼…想来这也是李朝钺愿意放过自己的真正原因,他不再具备一分一毫的影响力。可这都不要紧,他总算离他更近一些…

李朝钺望着聂玉棠的方向,淡淡道:“不过就是逢场作戏,由着他去吧。”

“逢场作戏?”陆世安不由微微抬高音量。

皆因他看到一幕——今次的琼林宴除了款待朝中重臣,还特地邀请了从乌溪赶来的小王爷乌尔哈图。此人自进场以来就一直死死盯着聂玉棠,言辞百般挑衅。好在聂玉棠身经百战,插科打诨的三两下就给混过去了。然而等到酒过三巡,蛮子王爷再也忍不住了,想要趁机发个酒疯,狂妄道:“来之前就听说皇上身边有位貌美的琴姬,今日方知竟是尚书令聂大人,果然是人间一等一的绝色。”

被安排在外围最角落的程铁峰当夜一直很乖觉,没怎么闯祸,听到这话时立刻‘噗嗤’一声,而后遭了聂玉棠一个白眼。为了弥补过失,程铁峰眨着圆滚滚的眼睛,‘天真无邪’的问乌尔哈图:“咦?你们乌溪没女人吗?这么没见识啊。”

乌尔哈图脸色一暗,还没说话,又被程铁峰抢白:“我

们聂大人力拔山河气盖世,百分百铁打的纯爷们儿,比黄金还真!”

群臣哈哈大笑,乌尔哈图冷然道:“媚眼如丝,巧笑娇憨,纯爷们?你纯一个我看看!”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随从打乌尔哈图身后出列,自手中甩出一个酒杯朝聂玉棠的门面丢来,朝中众人虽不知聂玉棠的过往,但都晓得他没有武艺,眼看是要被烈酒弄得满身狼狈了。

只见聂玉棠依旧气定神闲,身旁的云逸之也是一派淡然,不过是含笑张开折扇,在酒盅将要碰到聂玉棠鼻尖之时,一个漂亮的横挡,手腕一翻,酒盅稳稳落在扇面,滴水不漏。

聂玉棠举起酒盅:“小王爷,敬你的!”

下一刻,仰头饮尽。

云逸之尚未收回手,好看的扇面犹在聂玉棠眼皮底下,彼此脸上闪过一抹会心的笑,聂玉棠喝完便又顺手将酒盅摆上去。

才刚刚碰到,众人便亲眼目睹那酒杯自聂玉棠手中瞬间化作齑粉,被风一吹,没了。

所有人怔住了,纷纷盯着聂玉棠。

尚书令大人则一脸坦然,完全没有作弊后的心虚和自觉。

事实上,这酒杯断然不是聂玉棠捏碎的,而是云逸之借着他放酒杯在上面的动作,用内力通过扇柄,将好端端的一个杯子给震成了粉末。期间的配合度,默契度,无需赘言。

在场的群臣顿觉大快人心,震慑了蛮子,一个个高兴地的摇头晃脑。唯独两个人,脸色灰败的无法形容。

一个是陆世安,在那柄扇子打开的霎那,骤然见到了上面龙飞凤舞的题字。

聂玉棠一手好字人尽皆知,隶书,楷书,均各有风骨,然而寻常人皆不知晓,那不过是聂玉棠爱耍的花招,藏拙而已。唯有一种字迹,他轻易不示于人前,乃是他的真性情。而云逸之的扇面,堪堪就是这种。只有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陆世安,才能分辨这当中区别。

除此之外,扇子旁边点缀的海棠花,红红的,一簇簇,繁荣冶艳。独具匠心的地方在于,远看是花,近看就会发现其实是三个大字:云逸之。

陆世安顿时犹如五雷轰顶,良久不能回过神来,半晌方闷闷的开口,声音有些哑然:“逢场作戏?皇上,你就不怕他们是假戏真做?”

另一个脸色奇差无比的自然就是李朝钺了,他闻言冷笑,略含几分咬牙切齿的

意味:“逢场作戏也好,假戏真做也罢,通通都是过眼云烟,朕只记得,他的心放在朕这里,如此便好。”

“是么…”陆世安垂眸苦笑——不要去试探真心的肚量啊。这是他从自己和聂玉棠身上学来的。可怪只怪当局者迷,又有谁能提前懂得。陆世安斟酌道,“皇上还是好自为之吧,须知玉棠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臣担心皇上会玩火自焚…不过…”他顿了顿,定定望着李朝钺。“皇上您运筹帷幄,想来,是臣多虑了。”

说完,他低头看着酒杯中的月亮,小小的一颗,是天上那个遥不可及的倒影,他趁兴饮尽,觉得吞下去果真熨帖了心肺。曾经沧海…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就让那些美好的都留在这里。

李朝钺揉了揉眼头,找了个借口提前退席,回到宫中,倦怠不已。

尚未入梦之际,他想起聂玉棠刚刚被封为尚书令的时候,经常在书房里陪他看奏折。

他告诉他说:“子昭是我的字,能这么叫我的,都已做了古。”

聂玉棠嘻嘻笑,踮起脚尖仰头看着他:“子昭,子昭。”

还说:“月盈则亏,晦则明。难怪你皇兄忌惮你,昭字有日,和着月,便是日月为明。你皇兄觉得你在韬光养晦,等着有朝一日大放光明呢!”

李朝钺不置可否,偷偷用手蘸了墨水,拍了拍他的脸,好大一个黑手印!

他堂堂大覃的皇帝,受命于天,无人敢这样唤他,子昭,子昭。只有聂玉棠,只有他敢,只有他可以。亦没有人能唤得这样好听,只有他能。

夜半时分,李朝钺辗转反侧。仿佛又听见‘子昭,子昭’觉得自己入了魔怔。

却有一人带着温凉的体温,钻到了他的怀里:“子昭,子昭…得胜归我只弹给你一个人听。”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这文我觉得挺欢乐的呀,为何你们是这样的发应,捂脸...

☆、尚书大人的为官之道

他唇角溢了点笑,单手搂之于怀,两人耳鬓厮磨了一阵,酣然入梦。

翌日清晨时分,李朝钺率先醒来,披了一件外衣出了里间,招呼小德子过去听吩咐。

“将谭少庸那些个鬼东西都给朕拿过来。”

“是。”小德子忍着笑退出去。

回来时,手里多了几张风月画卷和一个精致小巧的鼻烟壶。

李朝钺凑近了一瞧,只见鼻烟壶内画上描摹的是聂玉棠头戴簪花,月下抚琴的场景,旁边还有一人握着一支竹笛,凑在唇边,如临江谪仙。

李朝钺没说什么,转而又打开那副画卷,显然这次的内容是比之前的大胆许多,以至于他才打开二话不说便想要撕毁,却被一声“嗳——嗳,使不得!”生生给制止了。

小德子闻言一惊,猛地抬头,就见聂玉棠正从屏风后头走出来,身上仅一件丝质中衣,连扣子都没扣齐全,衣衫不整的,脑子里瞬间只有一个想法:聂大人昨晚夜宿龙床?

想到这里,扑通一声便跪下了:“奴才有罪。”

他替皇上守夜,怎么能连聂大人是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呢?!若是碰到上歹人行刺可怎么好!

李朝钺淡淡道:“起来吧,不关你的事。”

“是啊!”聂玉棠得意洋洋道,“我要是想爬墙,谁也拦不住。”

“还好意思说。”李朝钺瞪他一眼,却并无半分责备的意思,想来是时不时上演那么一出爬墙记,于情感大有裨益。聂玉棠本人更是一贯的大言不惭,不知悔改,对于李朝钺的甜蜜指控,他是通通都当作补药。跟着可怜巴巴的盯着李朝钺手里那幅画,是既肉痛又紧张,而后匆匆上前一把抢了过来,心疼的说:“嗳,你可别撕,我画了好久的。”

李朝钺拉长了脸,强压下脾气道:“你自己画的?”

“嗯啊!”聂玉棠点头,冲李朝钺谄媚的笑。“嘿,你猜,这东西如今市价值多少?”

“五百两?”李朝钺随口答道。试问一幅春宫画,又不是传世名作,再值钱又能贵到哪里去!

“五百两?”聂玉棠听了腮帮子立刻鼓起来,气哼哼的看着他道:“五百两还不够买本大人一副单人像咧!”

李朝钺双手环胸,单挑一眉,表示完全不信。

聂玉棠又道:“呐,光是云逸之的风景图就能卖到一千两,嘿嘿,若是我与他在一块儿就更不用说

了,要是再加上点佐料…哼哼哼哼”说着,笑得肩膀上下不住耸动。

李朝钺皱着眉:“你的俸禄不够用吗?”

“哦,那倒也不是。”聂玉棠坦然道,“我就是琢磨着哪天皇上若是不需要我了,准我告老还乡,那这一路得多带点银子回去,未雨绸缪啊。”

李朝钺气的笑了,又莫可奈何。于是只好拿谭少庸开刀,曰:“既然谭卿于书画上有这么高的造诣,那依朕看,就让他去文渊阁陪着大学士们打理藏书好了。”可怜堂堂正三品的礼部侍郎被发配到图书馆负责登记考勤,连降三级。真一无端受到牵连的英雄楷模。

然而即便聂玉棠如是说,李朝钺还是表示对这些理由不买账,不接受,这些春宫也通通不能留。

“嘻!”聂玉棠笑着在李朝钺椅子的扶手上坐下,单手搂着他的头颈,凑到他耳边压低嗓音道:“你该不会是连这点刺激都受不住吧?唔,好像…昨夜似乎还险些把酒杯给捏爆了…”

李朝钺被揭穿昨日之事,讪讪的张口结舌,难得腼腆,聂玉棠为此哈哈大笑,笑的李朝钺不好意思,赶忙岔开话题,摊开那幅画质问道:“你能画出这些东西,别告诉我你没想过,难不成是近日公务不够你忙的,成天脑子里装的就是和云大人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也别跟我说是为了钱,到底想干嘛,从实招来!”

聂玉棠不以为然的耸耸肩:“也没怎么,就是有些好奇。以前我将他从山里请出来的时候,他一路上半个月统共才跟我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指着我鼻子骂‘骗子’!还有一句就是对着我重重的‘哼’!入了朝以后也没给过我好脸色看,高高在上的就跟我欠了他银子似的,可你说怪不怪,就那天从你宫里出来,这一路上回去无论我怎么绕路都能撞见他,避无可避那就应酬应酬呗!谁知道喝个酒还不痛快,偏偏有人在那时候要杀我,我就奇怪,怎么什么时候不动手,单挑他在的时候动手?!当然,也不见得人就是他指使的。只不过,你看如今我摸他,他也不恼,笑他,他也不恼,脾气好的也忒古怪了点。所以,你也别问我,我到底想干嘛,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想干嘛。”

李朝钺听完默了一默,刚要开口说话,殿外候着的小德子和小安子一块儿跑了进来,聂玉棠便退到旁边去坐好,理了理衣衫,人模狗样的一副尚书令嘴脸。

小安子偷偷打量一眼聂玉棠,斟酌着开口道:“启禀皇上…嗯…”

“什么事?”李朝钺狐

疑的望过去。

“呃,回皇上的话,是这样的,昨夜百官宴席后,均按皇上的吩咐,留宿在了宫中的偏殿…”

“嗯。”

“唔…这,其中乌溪国的小王爷乌尔哈图住在芍药池尽头的琉璃阁。”

李朝钺想了想,琉璃阁因门前栽种的是芍药之中的极品琉璃冠珠而得名,便问:“那又如何?”

小安子与小德子对视一眼,缓缓道:“今晨小王爷的随从左等右等不见小王爷起身,便自行进去叫,未曾想竟发现小王爷被人刺杀于屋内…死了…”

“什么?”聂玉棠‘蹭’的跳起来。

饶是李朝钺,此刻也再无法保持镇定。

皆因乌溪地处关外,虽然比不上中原富庶多产,但游牧民族一向骁勇善战,数百年来没完没了的滋扰着大覃的边疆,烦不胜烦。此番他们的小王爷死在了大覃的皇宫之内,先不论真相到底是如何,大覃都已经脱不了干系。而当中利害关系牵一发动全身,若是斡旋的不好,随时随地开战亦有可能。

而后一炷香之内,朝中肱骨如云逸之,郭孝如,霍启明,刘子乾等等便通通聚到御书房内议事。

京兆尹刘子乾第一个跳出来,满脸诚恳的向李朝钺道:“皇上,老臣听说前几日皇宫里闹了鬼,如今又莫名见了血光,可谓灾祸不断,依臣之见,是不是该让云大人给算算,看老天爷可有什么详示。”

郭孝如冷冷瞥了一眼刘子乾:“照刘大人的意思,是觉得宫里有鬼魅作祟?”

“唔。”刘子乾捋着胡须,一脸高深莫测。

郭孝如抬头瞥见李朝钺眉头微蹙,立刻揣摩出了圣意,刚要开口,孰料竟被云逸之抢白:“微臣不负责抓鬼,况且谋杀乃是人为,鬼魅之说实在是无稽。”

刘子乾耳聋眼瞎,到此刻仍不知自己正踩在阴阳路上,还反驳道:“嗳,云大人你这也不负责那也不负责,敢问阁下究竟负责什么?你既不是科举选□的试子,譬如老朽三十年前乃是先皇御笔钦点的榜眼,你也没有亲身上阵杀敌,累积过赫赫军功。如今能有幸身居高位,自当要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聂玉棠心中冷笑,知道这老头子素来吃软怕硬,平时见了云逸之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见到李朝钺又开始倚老卖老,想要借机报复上次被云逸之逮着他喝花酒的仇怨。他本不想理会,奈何往深处里一想,觉得这老头一把年纪,也怪可怜的,到底还是插手了

,夸张大叫一声拍案而起:“刘大人说的有理啊!有理!须知云大人是国师,自然要帮我大覃消灾避难,趋吉避凶。除此之外呢,云大人还最擅长炼丹…”说着转向云逸之笑道,“云大人上回提过那种可以斩尽妖魔鬼怪,杀尽邪佞精魅的药丸叫什么来着?”

“哦,人丹。”云逸之答得一本正经,“需要一个浑身正气精忠报国赤胆忠心的英锐来做药引子。”

“嗯!”聂玉棠重重点头,“将其扒皮抽筋,刮骨吸血,然后熬啊熬…熬啊熬,熬成了精华!”

话还没讲完,刘子乾颤声道:“老臣…咳咳咳…老臣…年事已高…”

聂玉棠又道:“俗话说姜是老的辣,参是百年好,说道浑身正气精忠报国赤胆忠心的人瑞,刘大人您当仁不让啊!!!刘大人您也要为皇上!为我大覃!鞠躬尽瘁…”

刘子乾苦着脸:“皇上,老臣胡言乱语…”

“当心欺君之罪…哦…”聂玉棠冲刘子乾挤眉弄眼。

“啊——!”刘子乾惨叫一声,昏倒。

小德子高喊:“抬出去!”

李朝钺盯着无法无天的聂玉棠,摇头叹气,他到底要怎么治这个捣蛋鬼好呢…

聂玉棠则一脸天真无邪,笑得灿若春花:“皇上,咱们继续讨论!”

☆、尚书大人的为官之道

李朝钺想了想,唤来了小安子继续问话:“你方才从外边来,可有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小安子捋了把额头的汗:“回皇上,确…确实有一些,不过奴才都已经打点妥当了,再无人敢胡言乱语,请皇上放心。”

李朝钺‘哦’了一声:“他们都说些什么来着?说给朕听听。”

“……”小安子抬头看小德子,意在询问,后者眨了眨眼,小安子便道:“事情是昨晚宴席之后,宫人将小王爷带到琉璃阁安顿,路过照壁时,王爷突然说…说这琉璃照壁相当难看,上面的龙不像龙,像是四脚蛇,还特意问了奴才们,听讲皇上新近得了连城璧,这不三不四的照壁是否就是传说中的连城璧?”

聂玉棠抬眉,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郭孝如愤愤道:“无知肖小,璧和壁,音同字不同,他乌溪果然是乡野之地,贱民,粗俗不堪。”

李朝钺不动声色,小安子继续道:“所以今早得知小王爷的事之后,宫里人都说,是他昨夜出言不逊,得罪了龙神,连城璧显灵杀了人。”

“连城璧杀人?”聂玉棠忍不住哈哈大笑,“咳,先不说这连城璧能不能杀人,但宫里的琉璃照壁绝对不是那个连城璧,都什么跟什么呀…”说着用手肘推搡了一下云逸之,“亏得我们还是读书人,想象力还不如他们丰富。”

云逸之笑而不语。

工部尚书秦观上前解释道:“皇上,照壁又名萧墙,宫里大大小小少说也有不下几十处,宫外寺庙及各位大人的府邸,乃至一些富庶的乡绅都会修建照壁,既为了对景赏心悦目,也有‘气畅’的功效。”

云逸之接着秦观的话,淡淡道:“诚如秦大人所言,照壁在堪舆上也一直为大师们所注重,讲究的还是那个‘气’字。皇上乃是真龙天子,宫内龙气鼎盛,沛然莫御,就算有妖魔,恐怕也要绕道而行。依微臣之见,皇上大可不必理会这些谣言。倒是…”

聂玉棠偷笑,小白云一点儿都不傻呀,一点儿都不傻!拍马屁拍的头头是道,妙语连珠!

“倒是朕需要担心的是,有人会拿这些东西作文章,说什么萧墙便是祸起萧墙,对不对?”

云逸之颔首。

李朝钺笑:“就算真有祸,那也是人祸。”继而又问小安子,“还有呢?”

小安子道:“还有一说,说是花精杀人

。”

“花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