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爷子就狠狠的瞪了自己外孙一眼。

“那好,茱萸姑娘,老夫就问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与朝歌成亲?再拖下去,朝歌就老了。”

静默。

呃、呃!

受了惊吓的茱萸又开始打嗝,手紧紧捂着嘴巴,狠狠吸了一大口气,憋红了脸几乎把腮撑爆才把嗝压制下去,憋得头都有些晕。白老爷子哪知她有这样的毛病,就瞪着眼看她捂着嘴面红耳赤,一开始还当她是害羞,又补充道:“说实话,老夫还是不怎么喜欢你的,但既然你们两情相悦,到了这份上,我也就不拦了,我已看了好日子,下个月就成亲吧。”

刚好的茱萸都没来及喘口气缓一缓就又开始打嗝,一边还冲白老爷子摇头,苏朝歌在一旁忍笑忍得十分辛苦,好心倒了杯温水给茱萸:“喝下去压一压就好了,外公说话直,你别害羞。”

怕白老爷子决定更多事,茱萸在嗝声中断断续续表达了自己和苏朝歌并没啥两情相悦这种事,刚说完就见苏朝歌猛然站起拉着她就往外走,还一边跟白圭说“要和茱萸好好谈谈,她太害羞”之类的话。

关起门,茱萸刚要质问却见苏朝歌对她躬身长揖,怪唬人的,茱萸后退一步:“苏大人,你莫要行如此大礼,我怕折寿,有话你就说吧。”

平日里总是面带骄傲的苏朝歌变得愁容满面:“茱萸,你救救我吧。”

要说,苏大人此时就算现出妖怪原型茱萸都没这么惊讶的,苏朝歌求救?向她?茱萸点点头示意苏朝歌说下去,苏朝歌就编了起来:我外公行伍出身,当年立下诸多战功,却因为先王的猜疑,一怒之下解甲归田,原本是打定了远离朝中阴谋的主意,这些年来,也刻意和权贵保持着距离,生怕被人说什么,我也不瞒你,我外公一向不大喜欢宣谨言的,可上次你身陷宣府,我去要人,却只见到宣墨箴,还打着十王子的旗号不肯放你,无奈我只得去求外公,但外公又不信我要平白无故要去救一个姑娘,不得已我只得与外公说和你两情相悦早已定下终身,我苦苦哀求,外公才肯舍下脸面去宣府,但宣谨言是朝中出了名的胸有城府,他自然要利用这个机会拉拢外公,这也是娶了大表妹的原因……

茱萸换了另外一只手拄下巴,苏大人话可真长啊!

“娶了之后,外公说女子又无需做官,白家都是女孩子,他已老了,不用再跟宣谨言折腾,宣谨言也意识到这一点,于是便将目标转到我身上,已经与我外公相商要在朝臣女儿中为我选一个小姐成婚,我若遵从,便成了他们利用的工具,我在燕国已经吃过亏,不想再遭遇第二次,所以才跟外公说早与你有情,茱萸姑娘,你不会眼睁睁见我被他们利用的是不是?哪怕你与我假成亲,只做这权宜之计苏某也是感激不尽!”苏朝歌脸上的哀伤倒不像是假的。

茱萸很想说:利用的又不是我啊,苏大人。

“我弟弟就是因为卷入燕国的争斗和他的未婚妻子茉郡主一起被宣姬害死了。”

真是头一回看苏朝歌这么可怜啊,难得骄傲得要上天的苏大人也有怕的时候,还这样做低伏小求她,茱萸并非硬心肠的人,何况也确实是苏朝歌把她从宣府里救出来的,否则现在应该已经成了宣墨箴的妾,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既他说是权宜之计,唉,权宜不权宜的吧,她这身体,看大夫的眼光好像也不大好用了,还了苏朝歌的恩德也好——万一将来她死了,还有苏朝歌可以逢年过节给她烧纸。茱萸在心里劝了自己好半天,艰难的点头应了。

白圭见茱萸点头,更觉刚才她是惊喜交加又害羞,立刻着人定下了娶亲的日子,广发请帖,量体裁衣,新房里一应陈设由文婳负责采买,苏府里忙的几乎要翻天,茱萸就偶尔流流鼻血跟着看热闹,总有种事不关己的不真实感,有时心里也有疑问,不过是权宜之计,怎么还要这样大费周章,衣服要做那么多套首饰要买那么多盒子?狐疑的看苏朝歌,苏朝歌便会下巴一抬,骄傲的说“就算是假苏某也不能丢了面子。”加上他一如既往的偶尔挑衅,茱萸也就信以为真了。

只不过,眼看要到大礼之日,茱萸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她从来没有被登记在册,她虽在燕国长大却从没有被官府登入户籍,来到晋国也没有路引,苏朝歌在晋国好歹也算是个官了,他成亲的话会没有人去查他的新婚妻子的户籍吗?又想,也许苏朝歌找人通融过了,最终不放心——若被发现,到时候倒霉的可是她这个没有身份证明的人,被收没为奴也是可能的,于是去问苏朝歌,苏朝歌告诉她,他已说服外公将她的名字放进白家的户册之中,从此,暂姓白。

白茱萸,好吧,总比刘茱萸好听一点,暂且如此吧。

忙忙碌碌的到了大婚之日,茱萸虽是第二次穿喜服,也还是任人摆布,一直被盖着盖头,跪天跪地跪白圭就要被送入洞房,下人却来报晋王有赏,天大的恩赏,连茱萸这个“新娘子”也要到门口跪接,因蒙着盖头,又要急忙忙的走过去,实在不怎么方便,就在茱萸暗自懊恼时,苏朝歌递过来一只手,茱萸不想接吧,苏朝歌就用强,一把抓过她的手紧紧攥住一同往门口走。

茱萸都听到文婳以不大不小的音量跟芳儿说:老爷是真的疼姑娘呢。芳儿故意道:文婳姐姐,还叫什么姑娘,是夫人。

晋王派了个太监并一队护卫,赏赐的东西也不过金银玉石,就是那旨意让茱萸很是讶异,太师风顾期的“义妹”?她何时认了凤古做义兄她怎么都不知道啊?

接完赏赐谢过恩,阖府人又潮水般退回,路上,茱萸偷偷将盖头掀起一点小声问苏朝歌:“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何止你,我也半点不知,明日我便去问。”苏朝歌心里冷哼,凤古这个家伙这是存心故意要给他添堵,娶不到她也要公然扯上关系,早这样想何必半路把个从未出过山的姑娘抛下?难道他凤古先生竟艰难至不能护一个姑娘周全?就是做个丫环也好过她后来的遭遇,有多难?现在要来做好人,那他明日便厚着脸皮去大舅子府上占个大便宜。

☆、第62章 舅子与妹婿

折腾一番,总算被送入洞房,苏朝歌大概恶名在外,连宣小公子都只敢小声说了句“闹洞房喽”就收了声止步于洞房外,只两个婆子丫环陪茱萸留在房中,苏府挺大的,但在内院也还听得到外面的喧嚣热闹,茱萸找借口轰出丫环婆子,从袖中拿出个小纸包,打开,里面就是聪明如她自备的点心,上一回和朱大成亲也没人搭理她,几乎饿死,所以这次她有了经验。

吃完,听一听外头的热闹,大概一时半会苏朝歌也不会回来的,茱萸扯下红盖头,苏朝歌也真是,权宜之计而已还要这样铺张,还累人,她真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行。

宴席终于结束时月已西斜,送走一拨又一拨的客人,苏朝歌便回了房,他觉得以茱萸的性格一定已经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然后百无聊赖的睡下了。可一推门,却见茱萸精神的侧着身子半倚在床头翻书,安安静静的,在昏黄的灯光下,像罩在一团暖光里,举手投足都带着隐隐光晕。

听到推门声,茱萸扭头看来,却是没有一丝害羞之意,还跟苏朝歌说:“苏大人,你这本书可以借我看看吗?”

……

“看吧看吧,这房里,包括我在内,你想看什么都行。”仗着酒意,苏朝歌故意歪扭了脚步走过去。

没想到,茱萸姑娘还是一丝娇羞也无,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苏大人有什么好看的,已经熟的不能再熟。”

苏朝歌此时已“晃”到床边,挨着茱萸坐下,将脸凑到茱萸面前,冲她轻轻吐了口酒气面露邪恶问道:“你见的都是穿了衣服的我,没穿衣服的你见过吗?”

茱萸合上书起身:“苏大人你酒上了头,赶紧歇着吧,小心明天头疼,我也去睡了。”

然后苏朝歌就眼睁睁看着茱萸一身大红喜服推门离开,走得那么理所当然的,哦,对,她当然理所当然,他跟她说是权宜之计,她定然以为不过是做这一场大婚的假戏给别人看。

这个死丫头对他当真一点点心动都没有吗?苏朝歌跑到镜前,仔细看自己的脸,多英俊的五官,茱萸是不是瞎啊!

无妨,反正她也跑不了了,想到这儿,苏朝歌大人就爽快的脱去红艳艳的衣服拉过被子躺倒就睡了,第二天早上起身,丫环笑盈盈的来伺候新人,一打眼却吓了一跳,那大红的喜床上可不是只有老爷一个?茱萸姑娘,不,夫人呢?衣服也不在鞋子也不在,竟然还能丢了不成?难道是给老爷煮早饭去了?或者去端热水了?可刚才也没见啊……

而这样的情景在茱萸房中也正发生着,芳儿捧着受尽,像昨晚那般迟疑又担忧的看着正洗脸的茱萸,良久小声说道:“夫人,您昨晚是不是和大人不愉快?”

“没啊,何出此言?”茱萸抽空看了她一眼。

“那你为什么不和老爷住在新房?这要是传出去会被人嚼舌根的!”芳儿说道。

嚼舌根?她连待字闺中姑娘的名声都豁出去了还怕人嚼舌根?茱萸不置可否,看在芳儿眼里却认定是两人大概闹了口角——反正老爷和茱萸姑娘口角也不是一回两回,过会儿就好了,因此,内院的丫环们集体认定苏朝歌和茱萸是在闹别扭,甚至连个劝和的都没有。

新嫁娘原本三日要回门,茱萸知道自己无门可回也没做这个计较,但苏朝歌想了呀,跟茱萸说去她义兄家回门,仿佛商量好了似的,苏朝歌刚刚讲过凤古就命人送来手书一封,邀请茱萸“回门”,在苏朝歌的劝说下,茱萸梳起了小妇人发髻,戴上簪啊花儿的,脸上也被丫环按着涂抹了一番,又换上一套颜色大气沉稳的衣裙,在苏朝歌陪伴下前去风府。

茱萸怎么想怎么别扭。

凤古先生若还是那个凤古先生倒罢了,她也自在,可凤古刚命人来提过亲了呀,提亲不成又不知怎么成了她义兄,连晋王都知道了,坐在马车里她都在想一会儿用什么表情面对凤古,但必定有一项少不了:尴尬。

凤古在府前亲自迎接,府门前净水洒过,干干净净,侍卫们一水的新衣,进了门又是鲜花夹道直到内院,刻意准备的一切让茱萸走起路来都要同手同脚了,按宾主坐好,被凤古那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神扫了一眼,茱萸如芒在背。

“你们成亲,我是很高兴的,茱萸有了好归宿。”凤古先开了口。

呵呵,茱萸尴尬笑笑。

“多谢义兄成全,也多谢义兄之前对茱萸的诸多照顾。”苏朝歌也像模像样的。

呵呵,茱萸还想尴尬的笑笑却被凤古点了名:“丫头你笑什么?”

“你们两个,很假。”茱萸低着头,小声说道,一个一个的,以为她没见过他们真面目吗?此时倒客客气气谦谦君子样了。

茱萸立刻被苏朝歌语气温柔的反驳了:“难道义兄竟说错了?难道我不是如意郎君吗?”

茱萸瞥着苏朝歌:苏大人,连郎都不是好不好?不过权宜之计好不好?

他们俩这番姿态,凤古看在眼里,手握拳在嘴边假咳一声喊风羽,让她带茱萸去园子里逛逛,再去看看他这个义兄为茱萸补办的嫁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已为他人妇的身份,风羽这次客气了许多,将“嫁妆”一件件详细说给茱萸听,这么一大笔丰厚嫁妆,茱萸都产生自己在骗凤古钱的罪恶感了。

吃过午饭,茱萸以为就可以起身告辞,凤古却说晋都的风俗,女儿在娘家是要住一晚的,苏朝歌也点头表示“正是如此”,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茱萸拉他到一边,低声问他:“若住下不是要同处一室?”苏朝歌立刻收了愉悦表情反问茱萸:“若执意回去引得别人怀疑怎么办?再说,你与凤古许久未见,能有一次机会多待一会儿也是好的,难道你就不好奇凤古的眼睛是如何好的?”

苏朝歌不往龌龊了想,茱萸自然也不反对,凤古这一路走来的艰难她其实也好奇的。

见茱萸不反对,苏朝歌转头与凤古说话时又变出一脸爱妻情深状说茱萸近来操劳过度,体虚,大夫说要多多静卧,每日都要午睡云云,愣是攥着她的手半拖着由丫环引路送去也是一片大红的客房。

晋都这种干热天气,加上红灿灿的一片,感觉上就多热了两分,茱萸不困,知道苏朝歌大概和凤古有要事相商,所以识趣的躺好,放下床幔赶苏朝歌快去,是以苏朝歌很快到书房时凤古还有些讶异,虽没问出口,但苏朝歌聪明啊,带着自豪夸茱萸:“茱萸一向体贴懂事,真是苏某的福气。”

凤古睨他一眼:“苏大人,那个丫头的优点我全都知道,你不必一次又一次强调。”

他这样的语气,苏朝歌也不客气:“如此,风太师既不借王权压人强抢了她,又莫名其妙认她做什么义妹,其实还是为了要逼迫苏某不得不与太师结盟,太师在晋国有所图却不告知苏某,恕苏某还是难以从命。”

凤古那双漂亮的眼睛立刻带上无限寒意审视苏朝歌:“苏大人难道重新走上仕途就无所图谋吗?暮歌公子就白白死了吗?”

苏朝歌莞尔一笑,看似不甚在意说道:“就算暮歌不能白死,苏某和太师的仇人虽都姓宣,可却大大不同,况且,宣姬的儿子已经被燕王废为庶人无回天之力,我不着急,倒是太师,扶持一个无用的晋王恐怕前路难行。”

“苏大人如此笃定,是还有些指望着姬九公子吗?我看,苏公子要另想他法了。”凤古淡淡的笑容透着一丝恶意,明知内里却不言明的故意。

苏朝歌不动声色,转眼看到书房小书机上的棋盘,似是一盘残局,于是便晃过去瞄了眼,招呼凤古:“太师,我们把这盘棋下完再继续商议吧。”

于是,在这个寂静的午后,睡不着的茱萸枯坐红艳艳的房中,她的“义兄”和“夫君”在下棋,说是下棋,许久才走一子,好像真正的厮杀一般,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沉重凝滞起来。

☆、第63章 血流……

晋都下了大雨,还夹着冰雹,要把房顶都砸出洞似的,噼里啪啦得人心慌不已,尤其桌上的两个男人,早上时候还寒暄几句,下了一下午棋仿佛把话都说完了似的,俱沉默少言,茱萸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看不出什么端倪,索性也不说话。

好容易吃完这食不知味的饭,漱过口,丫环奉上醇香的茶,苏朝歌急饮一杯起身说要出恭,让茱萸和“义兄”先叙叙旧,若是真夫妻,苏朝歌这么明显的回避的意味茱萸肯定是没法叙个什么旧的,但又不是真的,茱萸心中坦荡,苏朝歌好容易离开会儿,她自然想知道凤古都经历了些什么,眼睛如何治好的,那件大事进行的如何了。

于是,茱萸就这么问了,凤古莞尔:“连珠炮似的问题,让我先答哪一个?”

“先答眼睛吧。”他离开的那晚,她还许愿让他好好活着否则世间再也没有这么好看的眼睛,如今他不仅活着,连眼睛都好了,喜事一桩。

“黄金万两延请一位江湖神医治好的。”凤古倒简单。

“呀!”茱萸惊讶,更仔细的直勾勾的盯着凤古的眼睛看:每一只都要五千两黄金,那得融出多大一只眼珠啊。

“丫头,你有点出息行不行,钱财不过身外物,再多的金银珠宝难道比得过我这天下第一的眼睛吗?”凤古道,又像以前在燕国神宫一样,骄傲,自恋。

“会彻底好了吧?”

凤古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那要看是否还会有歹人嫉恨加害。”

说的怪吓人的,想想他现在正在做的事,茱萸都跟着后背一凉一凉的,动了动嘴皮子,刚要张嘴问“那件事”,音都没发出来就听凤古说道:“无需你知道的不要问,知道太多没什么好处。”

说到这个,茱萸就很想反驳一句“这也得别人相信才行啊,我明明对别的事也不知道,可别人都以为我知道,所以才到了今天这一步”,想想罢了,还说这些也没用,况且现下里虽欠着苏朝歌的恩情,可她也正在还,总有还完的那天。

凤古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面色渐渐沉郁下来,见他这样,茱萸就算有什么也不好问了,气氛渐渐便有些尴尬,还是凤古先打破了沉默问道:“苏朝歌对你好吗?”

“呵呵,这个,挺好的吧,收留了我那么久,一文钱都没问我要,宣家难为我还来救我,年节时候还会给我打红包……”就是嘴巴有时候太烦人,看一眼凤古,他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看得茱萸把后面的话给吞了,“凤古先生,你笑什么啊?”

“作为风太师的义妹,你的要求也太低了!”

“说到这个,凤古先生,你为何忽然认我做义妹啊?”

结果,凤古说:“难不成认你做义女?我还没成亲,若忽然多了你这个女儿怕是更不好娶!”

一个两个的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之前她说担心凤古,苏朝歌就冷嘲热讽的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现在凤古又拿这个噎她,她到底得罪谁了啊!

“宣谨言老爷都能娶了苏朝歌十八岁的表妹,按这么算,义兄你娶一位刚及笄的小姐才是美满姻缘呢。”

“丫头,你跟苏朝歌学坏了!”

“是啊,我也觉得。”

门外一道人影晃进来,大踏步走到茱萸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起来,一边斜着凤古说道:

“时候不早,别仗着年轻打扰义兄休息了,走吧,回房。”

睚眦必报一点亏不能吃什么的,苏朝歌大人表现的淋漓尽致,茱萸和凤古对视一眼,各自了然的点头,散去。

“苏大人你可以放开我了,让人瞧见成什么样子。”茱萸想抽回手,无奈苏朝歌力气大,半分也挣脱不出,回到房里,手都生生被攥出了汗,坐下揉手,见苏朝歌悠悠然端坐床沿正中茱萸才猛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今晚怎么睡啊!

在苏府,她可以大摇大摆的回自己房里,现在可是在风府,别说人家没多备着一间房,就算备了她也不能去啊,凤古先生认她做义妹,不过是想让她能与苏朝歌匹配,不被苏家白家的人轻慢,若知道苏朝歌不过是用她做“权宜之计”怕是会恼了苏朝歌,苏朝歌虽有白圭可依靠,可毕竟也是去国离乡无父无母的飘萍,凤古更不用说,两个说起来都是可怜人,况又都有恩于她,她决计不想见他们因此而在朝堂上起了纷争,那可是要死要伤的。

基于此,这一晚她就忍了吧。

“你那是什么表情?咬牙切齿的,要吃了我啊?难道是怪我进去的不是时候?”苏朝歌阴阳怪气的,全然不知茱萸心中所想。

凭他这个样子,真不想管他,咬牙,忍了,请丫环去端水草草洗漱过,一转身就见苏朝歌已脱了外袍蹬了靴子,只穿一套光滑的洁白薄丝中衣躺在床上,头发也已散开,在大红的被褥之上,白的更白,黑的更黑,透着妖娆,见她回身,苏朝歌还朝她招招手:“来,快来,风太师家的床果然好软。”

茱萸客气的请出丫环,落下门闩,到床边抱了一床被子铺在地毯上,枕头一拍,盖上自己的罩衫就躺下了,想了想,又爬起来去熄了烛火,冷丁熄了灯,房中只有廊下灯笼透过厚厚窗纸的微光,茱萸摸黑走回来躺下,却听哎哟一声,唬了她一跳,猛地跳起,还没出声指责就听苏朝歌说:“你压到我头发了。”

“苏大人,你不好好睡床,跑下来折腾什么!简直要吓死人。”好在好在她刚才没回头,否则那一头黑发一身白衣可不把她魂魄都要吓没了。

“到了陌生地方,又换了床,我害怕,睡不着。”苏朝歌一本正经的,若非知道他平日里为人大概就要信以为真了。

“哦,这样啊。”茱萸想了想,“既然床你睡不着,那你睡地上吧,反正天下的地面都差不多,没床那么大的差别。我将就一下睡床。”

凤古先生家的床果然舒服,不知道什么料子缝制的被褥,躺着一点也不黏腻,像玉一样。

“茱萸姑娘,你好没良心。”苏大人卧在地上,翘着腿,指控茱萸。

“苏大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为了让你和风太师叙旧,我才好意留宿,你竟这样对我。”

“可是旧才叙了开头,苏大人你就给打断了呢。”

“难道任你们二人继续诋毁我?”

“你偷听。”

“你们又没说叙旧的时候不可以偷听!”中气十足的语气。

“苏大人,你自小你家先生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我天资聪颖,读完四书五经已无需先生聒噪。”自得。

“难怪长歪了。”

苏朝歌翻身坐起:“茱萸姑娘近来嘴巴厉害得很啊!”

“过奖,还不是因为近墨者黑嘛!”

苏朝歌没言语,似是认了输,茱萸刚心里安乐了一声只觉床边一沉,苏朝歌已欺身过来,恶狠狠道:“近墨者黑吗,我今天再教你一个近朱者赤,赤红如血的赤……”

因为茱萸没料到要在风府住一晚,所以没有命芳儿带换洗的衣服,早起穿好衣服,对镜一看,懵了,昨晚做梦生病一直在擦鼻涕,还想这鼻涕怎么擦也擦不完,原来是夜里流鼻血,她擦啊擦的,不止脸上弄得一块块血污,袖口、衣服上都是,看起来就像被人揍过鼻子血流到处都是似的。

这可怎么出门?要不趁着现在天色尚早她翻墙先走回苏府得了!

“小茱,怎么起这么早?”红艳艳的床上传来苏朝歌略迷蒙的声音。

“你喊谁是小猪……”茱萸走过去,摇醒苏朝歌,“你看我,快看。”

苏朝歌睁开眼,定定的看了茱萸一会儿,想了想,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茱萸,然后拽着自己衣服检视一番,一边狐疑的看茱萸道:“我就知道你一直觊觎我的身体,还嘴硬否认。”

门被叩叩敲响,茱萸抬袖掩面过去开了门,立刻就转过身,生怕被丫环给瞧出什么,不料丫环在她身后说着:小姐,风羽姑娘让奴婢为您送新的衣裳来,若您不喜欢,奴婢再去换几套来。

“替我多谢过风姑娘,我喜欢得很。”

又支出丫环,茱萸挑了一套比较素淡的换上,绿衫黄裙,看起来像春天里抽枝的柳条,嫩生生的,再把脸洗干净,换下来的衣服折折好,让芳儿包了一会儿带走,把自己拾掇好就见苏朝歌正穿昨日旧衣,有些吃味的说着:“太师想得还真是周到,怎不为我这妹婿也备一套新衣?”

“先别说这个,苏大人,你刚才喊谁是猪!”

犹记当年凤古说苏朝歌像什么瞻彼淇奥的修竹,真该问问凤古是否觉得自己看走眼了!天下哪棵竹子像苏朝歌这样讨厌的。

☆、第64章 亲了猪了

吃过早饭,凤古送苏朝歌和茱萸到门口,目送苏朝歌“亲昵”的扶茱萸上了马车离开,凤古不愿评论,想了想露出个古怪笑容。

“先生笑什么?”风羽没瞧出苏朝歌和茱萸有哪里不对。

“嫁了苏朝歌,我这妹子将来大概有的头疼。”凤古说道。

马车上,茱萸歪头看苏朝歌:“苏大人,你……”

“我喊你小茱,茱萸的茱,不是猪耳朵的猪,你若不喜欢,那唤你茱儿?萸儿?你看喜欢哪个?”苏朝歌说了一通。

小茱,茱儿,萸儿……茱萸搓搓胳膊,这鸡皮疙瘩哟,身上都一麻。

“苏大人,你正经一点喊我名字就好。”

“你说谁不正经?”

“我是说,你正正经经喊我名字茱萸就好,不要儿啊什么的,怪怪的。”

“我喊都不奇怪,你听着奇怪什么,再说,我们要一起生活几十年,只叫一个茱萸多单调,换着叫有些新意,有些情趣。”苏朝歌理所当然的。

茱萸拽过腰间那小小的荷包,从里面抠出几个红枣递到苏朝歌面前:“苏大人,你先将就吃一吃,回府立时让文婳姐姐着人给你熬药吃。”

彼时苏朝歌已用舌头剔出枣核就要吐掉了,听茱萸这么说便疑惑:“我病已愈,无需药石。”然后便见茱萸撇了撇嘴,眯了眼,要笑不笑的说道:“不吃药,苏大人这胡言乱语的毛病可怎么好的了?”

苏朝歌“噗”的吐出枣核,敲在车舆板上“叩”的一声,他慢条斯理将枣子嚼得碎碎的咽下肚方才展露笑容对茱萸说:“你要是觉得吃了亏便也给我取一个你爱的名字来称呼,朝歌?歌歌?”

凤古不知道在两府之间的路上自己刚说的话已经一言中的,茱萸头疼,不知道一会回到苏家应该让文婳先给苏朝歌找个奶娘还是先找个大夫来。

“为何这样打量我?”苏朝歌还没有自觉。

“苏大人,病不能再拖下去了。”茱萸郑重。

苏大人手里正拿着的另一颗红枣就准准的飞过来砸到茱萸脑门上。

回到苏府,文婳正让芳儿等晾晒冬日里的厚衣服和被褥,房里开箱开柜的,茱萸进房来,文婳也随着进来,茱萸刚要再往嘴巴里硬塞颗枣子被文婳制止了,“夫人,你先别吃,待回过老爷再说吧。”

茱萸立时就扔了那枣子,防备的问文婳:“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