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吧逃吧,逃过这一劫,她和苏朝歌就平安无虞了,就可以去找苏旦,一家人和和乐乐的过日子了。

眼看悬崖就在眼前,那条小径紧挨着峭壁,稍微胖点的人大概肚子都要突出小路的,茱萸虽长在山林,但出云山山势可没这样摧人肝胆的吓人,加上之前被白家小姐推下山坡几乎跌落山崖摔死,茱萸只在边上试探了一下已吓得软了脚抖了手。

“罢了,不过这天险之路怎能逃出升天。”茱萸这样给自己打着气踏上了小路,眼珠稍稍向下瞥了眼——深不见底。高处风大,打得脸生疼,茱萸生怕哪阵风没长眼睛,侧着把她给吹下去。

兀自提心吊胆中,强硬的风送到她耳中这样一句话:

“苏朝歌,你已经无路可逃了,束手就擒吧。”

声音之大,茱萸想要当成是风形成的错觉都不行,顾不得自己随时跌落悬崖的险境,茱萸扭头张望,悬崖那一侧被团团围住的可不就是苏朝歌?与他对峙的那一群士兵,为首的一袭玄色大氅,身形颀长,就算隔了这么远,他身上散发的让茱萸害怕的气息让茱萸确定,那是宣墨箴!

完了,这是茱萸的第一个念头。

“大祭司当真要赶尽杀绝?”立在悬崖边上,苏朝歌仍旧老神在在,就不怕一阵风把他卷下去。

“言之差矣,是你通敌叛国,晋王要杀你,与我何干!”

“难道不是因为我知道你们联合大将军,谋朝篡位吗!”

“你知道与否,此时,此地,还重要吗?苏朝歌,不要试图挣扎,你束手就擒,我就不去追究你妻小的生死,这生意,还是合算,还有一点,既然你已是将死之人,我便不妨让你死得明白一些,想要你死的人不止我们,还有你最亲近的人,我言尽于此,希望你不要再让我为难。”宣墨箴语气平淡,像是与至交好友闲叙家常。

天色更加明亮,朝云冉冉,这大好的天气,忽然一声闷雷轰隆响起,茱萸觉得脚下都震了一下。

“苏朝歌,考虑的如何?”

“宣墨箴,你们欺人太甚,连上天都看不过去了,你就不怕遭天谴吗?”听闻这话,崖边的人转头看来,还自动自觉给茱萸让了条路出来。

“腿短果然跑得慢。”这是苏朝歌说的,笑嘻嘻的,这时候还不忘嘲笑茱萸一声。

“苏朝歌,你打得过他们这些人吗?”

“打不过,宣大祭司不仅心黑,手也辣得很,加上这一群好爪牙,没得跑。”

“又不想回去挨一刀把脖子砍断,看来……”茱萸回头往悬崖下看了看,“看来只有跳下去了,是吧?”

“苏夫人,你原本不必死的,何必自己跑出来。”宣墨箴语气里竟然难得有些惋惜。

“别猫哭耗子了,你的师妹蘼芜一心称赞你是面冷心善的好师兄,嫁入你家门都被你生生虐得柳枝一样,你收拾了苏朝歌,怕是立刻就要满天下搜捕我一并除根,谁信你,我又不是蘼芜。”反正都要死了,茱萸也不怕得罪宣墨箴了,说完了再问苏朝歌,“不跟他废唇舌了吧,大不了就跳,就死。”

“会死得很惨呀,如果挂在峭壁上的哪棵树上可能会被生生的风干,如果落地,应该会摔成渣,就算侥幸没成渣,还剩一口气,也会被野兽生吃,害怕吧?可惜,好像后悔也来不及了,你知道的太多。”

茱萸都听得不耐烦了:“苏朝歌,说了多少次,你话多的毛病要改!我茱萸从来不做后悔的事,况且,因为是你,我才愿意生死相随,我也不是跟谁都愿意死在一处的。”

“那,我们,跳?”

“嗯,要不你还想等个良辰吉日啊?”茱萸拉着苏朝歌的手,想了想还是害怕,一头扎进苏朝歌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腰,“跳吧。等我化成鬼来找他们报仇。”

众目睽睽之下,那两个人相拥着,轻轻一歪就迅速从他们眼前消失了,士兵奔到崖边,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点。

“大人,这……”

“苏朝歌畏罪跳崖,你们到崖底去搜查,若见尸骨不要让野兽吃了去,好好掩埋。”宣墨箴说道。

生不离死不弃,真让人厌恶。

姬元瓒来都饭厅时,惊见昨晚刚从王宫返回的母亲,看起来,她心情不错,姬元瓒问了安便在她对面坐下,粗使仆人端上浓粥小菜,莲太妃居然也没有露出嫌恶的神情。

姬元瓒心情也不错。母子俩相视而笑。

“除掉了苏朝歌,母亲心情很好吧?”

“难道你不好吗?苏朝歌不念旧情,不肯对我们施以援手,留着做什么!”

“是啊,只是可惜了苏夫人,敲了登闻鼓也被关进监狱,以晋王的秉性,该也不会让她好过吧。”

莲太妃眼波流转,没有一丝怜悯表情道:“那也是她自寻死路,怪不得别人。那日在王宫见我,居然指摘我恩将仇报,难道不是可笑?”

“可笑,她自生下来被抛弃,被神宫山下佃户夫妇收养,她不思回报养育之恩,反倒进入神宫,冒充神宫子弟蘼芜,嫁给贵公子的目的,只是大概她千盘算万盘算没想到这姓苏的根基不牢靠……”

“你说什么?冒充蘼芜?”莲太妃激动之下,猛地站起,带翻了粥碗。

“难道母亲不知?当日父王受人蛊惑夺神宫九鼎,将神宫子弟悉数抓回,那位蘼芜姑娘吓傻了,苏夫人和她从小情同姐妹,便顶替了她被抓到燕国,哦,母亲每次只喊她苏夫人,难道您还不知道苏夫人闺名茱萸吗?”姬元瓒笑着,笑得咬牙切齿。

那只倾倒了的粥碗迎面砸来,伴着莲太妃恨不得生吃他骨肉的恨意:“姬元瓒,你怎么不去死。”

莲太妃匆匆出门而去,姬元瓒放下那只碗,自言自语着:“不看着你的野种死掉,看你伤心欲绝,我怎么忍心死掉。”

坐在车里,虽然怀抱着暖暖的手炉,但蘼芜的心是冷的,到了今日,宣墨箴也避而不见,他对自己是厌恶极了吧?也许她要在别院悄无声息的过一辈子,再悄无声息的死去,如果是这样——蘼芜抿了抿嘴唇,如果是这样,她何必还小心翼翼,就算去刑场再见苏公子和茱萸最后一面也不过是又多了一点厌恶而已。

“去刑场。”久未开口的蘼芜一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

陪同的丫环愣了下,试探的问道:“夫人,您说……?”

“去刑场。”

“可大祭司说要送您去别院,并未……”

“闭嘴!我现在还是他的夫人,难道这么件小事都不能做主吗?”难得蘼芜摆出夫人架子,见丫环沉默不语,蘼芜不得不又加了一句,“我去养病不知多久,有些话还没来得及与大祭司叮嘱,我只是去和他说几句话。”

丫环大概了解了她的意图,这才下车去与护卫讲,一会儿回来说立刻去往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