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楼带着宴菲游历各国,途中所遇奇人趣事不断,宴菲觉得哥哥似乎比从前更快乐了。她觉得这样很好,只要她哥哥觉得开心,她就觉得开心。

途中,他们听到别人谈论起南燕国,大约都是讲的圣上驾崩、太子继位之类的政事,虽然只离开了短短一年,但对他们来说,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并无其他特别的感觉。在列国游历了整整一年后,宴楼寻了一处在山脚下的清幽别院,打算和宴菲先在此处安顿,将他们途中遇到的奇人趣闻记录下来。

日子过得很快,半载时光就这样匆匆而过。一日宴楼外出采买一些日常用品,回来之后便将宴菲叫到跟前,嘱咐她说自己一位友人家中出了点事,需他帮忙,所以让她先去另一位好友家暂住几日,等他把事情处理完了,便来接她。

宴菲起初不肯,这么久以来哥哥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她觉得自己已经这么大了,绝对可以照顾好自己,想与他一同前去。

宴楼却第一次冷着脸,拒绝了她的请求。宴菲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不想惹哥哥不高兴,终究还是答应了哥哥。

五日过去了,宴楼没有回来;时日过去了,宴楼依旧没有回来。

宴菲渐渐失去了耐心,跑去问他友人哥哥的消息。一开始他并不肯说,后来宴菲便绝食,不吃不喝,友人招架不住,终于告诉了她宴楼只交代说他会回南燕国一趟,此去大约是凶多吉少,要他好好帮他照顾自己至成年。

宴菲知道后立即快马加鞭奔向南燕国,但路上却听到一则消息。消息说是北贤国的皇帝三个月前就亲自领兵攻打南燕国,短短两个多月就攻下了南燕国都城。因为他们先前发兵是打着“除昏君,救苍生”的名号,所以攻下南燕国后不久便处死了皇帝宴重,将南燕国彻底纳入了北贤国的领土。

宴菲将哥哥离开的时日一算,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她不眠不休地赶到南燕国的都城,看到的却是悬挂在城门顶上的一颗人头。

宴菲就像一个木偶般一动不动地立在瓢泼大雨之中,定定地望着城门的方向,从清晨一直站到漆黑的暮色一点点席卷大地。

“宴菲,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一道声音忽然传到耳边,宴菲缓缓侧眸,看见一位中年男子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她的身旁。

宴菲怔了一会儿,很快就想起了他。“是你。”

他是她和哥哥在周游列国时遇到的一位奇人,名叫霍渭,精通许多生僻诡谲的异术。他曾说她很有资质,要她拜他为师,他会将自己一身的异术全部传授给她,却被哥哥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了。

想起宴楼,宴菲原本已经麻木的心又是一阵阵锥心刺骨的疼痛,她神色木然地望着城门:“他真的是我哥哥?真的是他?”

霍渭叹了口气,微微颔首道:“我可以提取你哥哥生前的意识,让你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想知道吗?”

宴菲从城门处收回目光,一字一顿地道:“是的,我想知道。”她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一定要让害死哥哥的人通通去给他陪葬!

霍渭将宴菲带往自己的住所后,便在屋中摆了一个邪门的阵法。

姑且先不论这个阵法有多邪门,但确实有效,青汐在宴菲的意识中,清楚地看到宴楼临死前的两段记忆。

那日宴楼外出采买完东西,在僻静幽深的路上走了一小段后忽地停住,目色扫了一眼远处惊起的飞鸟后,道:“不管你们是谁,都出来吧。”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参天大树后走出来一位衣着华丽,面容冷清的中年贵妇。

“母后。”宴楼的神色亦十分淡然,不怒不喜,不悲不怨,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她,似乎在等待她说明来意。

皇后并未立即开口,目色冷清地注视他半晌后,才开口道:“母后来此,是有一事需你帮衬一下。”

在宴楼的记忆里,不算这次,母后只亲自召见过他一次,那一次是让他放弃王位。这次她竟不远千里而来,有事相求已是必然,只是不知道这次要他放弃什么。想到这里,宴楼又自嘲一笑,他还有什么可以放弃的呢。

皇后的目光越过他,停驻在远处层峦起伏的山脉上,语气平静地道:“北贤国派兵攻打我南燕国,我南燕国大败,北贤国的皇帝要你哥哥的人头,才肯放过我南燕皇室一脉,”顿了顿,又重新看向他道,“这次,你代替你哥哥去,如何?”

宴楼的双眸在她冰冷精致的妆容上停顿了良久后,才兀自笑了一声:“原来母后这次来,是要我放弃自己的命。”

皇后站在那里,久久不语。

“放弃王位并不难,但是放弃自己的命…”宴楼看向她,字字冰冷道,“母后觉得这是一件很容易之事么?”

“当年本宫要你放弃王位,你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带走冷宫中的那个扫把星,我如了你的愿。”皇后在手中捻动着一串翡翠佛珠,眼梢微扬着睨向他,“时隔一两载,不知她的性命在你眼中,是否依然重要?”

宴楼沉默半晌后,唇角扯出一抹笑来,眼中却看不出任何情绪:“母后还是如此善于拿捏人的软肋。”顿了顿,又道,“上次我答应了你,这次我依然会答应你。”

皇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转身欲离开,身后传来宴楼的声音:“母后,既然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可否遂了我的心愿,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皇后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她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然的笑,“你可知道本宫生你时,差一点就没命了?棋子对于本宫而言,一个足够,两个便是多余了。”顿了顿又道,“何况是一颗不受控制的棋子呢,这一点上,你哥哥比你好太多了。”

青汐看多了朝堂后宫的尔虞我诈,但是自私阴毒到如此境界的母亲却是第一次见,真有些大开眼界。她转过头,刚想和华遥说两句,眼前的场景就像被浓墨渐渐浸透一般,一点一点地消失,紧接着眼前出现宴楼离开宴菲前那一夜,与友人在朦胧月色下对饮的画面。

友人为他斟了一杯酒,叹了口气道:“你真的要去?”

他一口饮尽后,点了点头道:“嗯。”

友人不死心地继续劝说道:“他们就算现在还有些势力对付你,你最多就是带着宴菲亡命天涯罢了,何苦一定要去送死?”

宴楼脸上露出一丝笑道:“你太小看我母后了,她做事一向谨小慎微且手段毒辣,她既然诚心要算计我,自然不会漏掉一丝一环。她早就给宴菲下了毒,我若死了,她便不会和一个小丫头过不去,解药自然会送到你府上来。”顿了顿又道,“宴菲十分自幼聪明,届时你只需将解药掺在她的膳食中即可,否则她一定会起疑心。”

友人久久无言,半晌才道:“她不过你同父异母的一个妹妹罢了,你为何对她如此照顾,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依我看,不如…”

宴楼目光透过微阖的窗户望向那轮满月:“帝王家历来无亲情可言,我的母后自我幼时便对我弃如敝履,唯独召见过我两次,一次是要我的权,一次是要我的命。我虽生在帝王家,但一生命途凄然,唯一给我的温暖的只有菲儿。也许在你们看来,是她一直在依赖我,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对她的依赖其实更甚。”

他的声音如同溪涧里的水般静静流淌,冰凉中透着一丝柔和,“所以她之于我,比性命还要珍贵。”

由来(下)

宴楼的意识随着燃尽的白烛消失殆尽,霍渭缓缓站起身,看了神色木然的宴菲一眼,转身道:“你先冷静片刻吧。”

“不用了。”宴菲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角,一双极美的眼睛顺着他的衣襟一寸寸往上移,最终停留在他的眼睛处,平静地道,“我要为我哥哥报仇,把这世上最厉害的异术交给我吧。”

霍渭看向她:“你想学这世上最厉害的异术,可知要付出什么代价?”

宴菲轻笑了一声,语气却极冷道:“他们害死了我的哥哥,就得死。不管是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承受,只要能给我哥哥报仇。”

霍渭看了她半晌,终于从怀中摸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古籍,放在她的面前道:“只有欲修大恶的生魂才能驾驭住这世上最厉害的异术,你…”

还没说完,宴菲已将那本古籍紧紧握住,语气坚定道:“教我!”

此后不久,北贤国皇帝滕稷觉得南燕风水极好,便决定迁都于此,改国名为齐梁。而南燕国的皇族一脉因为宴楼之死得以保全,滕稷为了稳定社稷稳定人心,还特地在都城郊外赐给了南燕皇族一处封地。

可宴菲既然决定复仇,必定不会让他们好过,当她的异术修成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整个南燕国皇族一脉尽数屠尽,第二件事就是将齐梁国皇宫中人全部困在了她的意识结界中。

被困在在意识结界中人,意志力薄弱些的,在意识世界中不断地和他们想象出来的敌人搏斗厮杀,相继死去;意志力稍强些的,则被困在宴菲的意识中,不断重复地看着她生前的所有记忆,永远无法走出来。

其实,以宴菲的法力而言,最终的结果是他们都会死去,不同的只是死法上的区别,前提是中途没有人出来横插一手。

但宴菲被阵法困在了齐梁国的皇宫是事实,那说明必定有好管闲事的人出现,青汐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不断变换的场景,屏气凝神地等待着那位好管闲事的人出现。

华遥看她如此专注,忍不住饶有兴致地开口:“你似乎对这一段很感兴趣?”

青汐头也不回地继续盯着眼前的画面,道:“当然感兴趣,如果知道这好管闲事之人用了什么法子制住她,说不定我们就能找到从她构织的意识结界中走出去的办法。”

华遥微微一笑,气定神闲道:“不用看了,我知道。”

“你知道?”青汐忍不住回过头,面色却是微微一怔,“你刚才…一直在喝茶?”

她这一回头才发现,华遥此刻正坐在一张木桌前,面前摆着一壶正在冒着袅袅白烟的香茶,手中悠然地握着一只几近透明的白玉杯。

他以眼神示意她桌上还有一只白玉杯,抿了抿笑道:“我叫过你,你看得太入神了,没发觉。”

“…”她端起另一只白玉杯,研究了一会儿道,“你变出来的?味道怎么样?”

“喝喝看,”顿了顿又道,“应该是你喜欢的。”

青汐喝了一口,频频点头称赞道:“嗯,是好茶。”顿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正色道,“你刚才说你知道,是什么法子?”

华遥将白玉杯放在手中把玩,眼睛却定定地望着她,缓缓道:“你觉得能困住鬼魂的上古神器是什么?”

青汐沉思了片刻,倏地抬眸道:“你是说通灵玉?”

华遥将白玉杯放下,目光望向宴菲以意识构织出的画面道:“嗯,你看。”

青汐转过头,看到宴菲正在和一位白衣男子斗法,那白衣男子趁她不备,倏地从袖中扔出一个法器。

青汐不禁低声一叹:“果然是通灵玉!”她的目光在白衣男子的左手的扳指上停留了片刻后,唇角勾起一抹讥讽之笑,“真是哪里有邪魔歪道,哪里就有昆仑境的人。”

华遥眸色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道:“昆仑境?”

“嗯,你看到他手上的扳指了么?那是历代昆仑境的主人才有的。”

青汐垂眸喝了一口茶,原来宴菲的魂魄是被昆仑境的主人锁在了这通灵玉中。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除了昆仑境,谁还有这种能耐呢?可是…她的心中生起些许疑惑,这么说来,她的意识现在也在通灵玉中,可是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在这阵中看到过通灵玉,怎么自己的意识会被宴菲吸入了通灵玉中呢?

青汐隐隐有种感觉,她肯定是忽略掉了什么,或者…她其实早就在这阵中看到过通灵玉,只是她当时并无觉察?

她又将她在阵中看到的东西都仔细地过了一遍,难道…她倏地一喜,抬眸看向华遥道:“我知道了,那棵老藤树就是通灵玉的化形,我的意识就是被吸进了那棵老藤树中。”

梵渡

青汐说话之时,眼前的画面已一点点变得模糊,她的眼前瞬间变得漆黑一片,随后又隐隐出现一抹亮光,不多时宴菲记忆的场景又回到了他们最初看到的那段。

可以想见,宴菲这些记忆的画面将永无休止地在他们面前呈现,直至他们意识完全枯竭而亡。

华遥挑了挑眉道:“我以为你早知道?”

青汐:“…”

华遥给她斟了一杯茶,徐徐地抬眼看她:“你为什么要来盗通灵玉?”

青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难道在她意识的设定中,并未让华遥知道她为何要得到通灵玉吗?她想了想,是了,即便是在意识中,她大约也是不想让别人知晓此事的。

“听说通灵玉是上古神器,我打算先弄到手收藏着,以后缺钱用时,还可以拿出来卖。”为了增强说服力,她又摊了摊手道,“你知道的,我穷得这一路上都要你付伙食费,不瞒你说,可能你看我脸皮挺厚的,其实在我的内心深处,真是无时无刻不在饱受煎熬啊。”

华遥瞟了她一眼,“所以你来偷通灵玉,就没觉得内心受煎熬了?”

青汐摇头道:“不,也很受煎熬,但是和‘穷’的那种煎熬比起来,感觉要稍微好点。”

华遥挑了挑眉:“喔?我怎么没看出来,反而觉得你很雀跃?”

青汐顿了一下,正色道:“装的,一切都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煎熬感。连你都没看出端倪来,说明我的演技提升了,这其实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不觉得么?”

华遥:“…”

青汐本就是为了通灵玉而来,结果莫名其妙地被困在了宴菲的意识结界中,她除了有点懵以外,更多的感受是自己仿佛做了无用功,但现在此事终于有点眉目了,心中不禁畅快了许多,开始积极地思索起对策来。

宴菲记忆中画面到她被困在通灵玉后就戛然而止了,说明她的真身被困在通灵玉后,就一直处于沉睡的状态中。她记得华遥曾说,宴菲真身的意识就是她心结所在,唤醒她的意识也许就能让她打开通往现世之路,可是…怎么才能唤醒她沉睡的意识呢?

青汐倏地抬眸,若有所思地打量华遥片刻后,蓦地道:“你有没有觉得,适才我们被困在宴菲意识衍生的恶灵所构织的结界中时,她其实与你挺亲近的?”

华遥握住白玉杯的手蓦地顿了一下,看向她慢条斯理地道:“你想说什么?”

青汐微翘的唇角抿出一丝狡黠的笑,双手支着下巴看向他:“我觉得她好像更喜欢与你玩耍,大概是因为你与她记忆中的哥哥有些相似?我忽然有个想法,觉得可以一试。”

华遥顺着她的话茬接口说:“你要我扮成她的哥哥,唤醒她真身的意识?”

青汐赞赏地点了点头:“你看宴菲之所以修成这世上最厉害的邪术,就是为了要给她哥哥复仇,可见她的哥哥就是她萦绕在心中数百年难解的心结所在。”看他似乎不为所动的样子,她继续再接再厉地鼓励道,“了却一个小姑娘的心结,也算是大功德一件了,你不觉得吗?”

华遥单手撑着额,冲着她微微一笑:“很遗憾,我不觉得。”

“…”青汐有些不死心地继续道,“你真的不觉得这是在做功德么?不可能吧,你在我心中一向都这么宅心仁厚,正义纯良…”

连她自己都觉得编不下去了,尴尬地收回目光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承认刚才说的全是违心话。”

华遥看了她一眼,失笑道:“违心话?所以我在你心中,其实是个坏人?”

坏人?怎么会呢。

在这样危急的关头,她能想象出可以帮她的人,竟都是他,又怎么会觉得他是坏人呢?只是他真的如外表看起来这么无害么?她从不觉得。即便是现世中的华遥,那个不会武功不会上古之术的他,在她看来都是异常强大。

她的一生虽短,所遇之人却如浩瀚繁星,真正让她觉得甘拜下风之人除了泽阙,只有华遥。他们都是内心极其强大之人,似乎没有任何事可以难住他们,可是这种人偏偏又最危险。芜辛以前说让她远离泽阙,她不信,结果终究送了命。

华遥呢?她是否也应该以芜辛的话为警示,离他远些?

“刚才只是逗你而已。”华遥渐渐收敛眼梢的笑意,转眸瞥向眼前不断掠过的画面,“宴菲自幼在深宫中长大,防备心比寻常姑娘重,越是在意识的世界中,她越难相信人。你说以她哥哥为引,唤醒她的意识,这是不错的提议,值得一试,不过…”他顿了顿,转过头缓缓地道,“宴楼需你来扮。”

“我?”青汐思索了片刻,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何?”

“因为通常男子的阳气较女子更重,我若扮成她的哥哥出现,即便是在她的意识世界中,也会下意识地把我当做是那些害死她哥哥之人。”华遥解释道。

青汐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的阴气更盛,更容易接近她?”

华遥一边转着手中的白玉杯,一边微笑道:“对。”顿了顿,又道,“扮成他,对你来说不是难事,不是么?”

青汐觉得这倒是实话,关于假扮别人,西封大陆上大约也找不到经验比她更丰富之人了,不过,之前易容成藻羽公主,滕煜不还是看穿了么,是不是她火候终归还是差了点呢?而且以宴菲对她哥哥的感情极深,大约一眼就会拆穿吧?

华遥看出她的心思,点拨道:“不用担心,扮成她的哥哥只是为了唤醒她的意识,一旦她的意识觉醒,我们只需劝说她即可。看她生前的记忆可知,她原本也只是个单纯的小姑娘罢了。”

青汐同意他的看法,假如宴菲的哥哥没死,她必定是个快乐无忧又单纯可爱的小姑娘,只可惜…她忽然想到,这里没有□□怎么变呢?还是得用上古之术吧。

她伸手摸向衣袖,华遥忽地拦住她,“不要用碧灵,会损伤你的身体,我来吧。”

华遥话音刚落,青汐便看到自己身上的衣袍已经变成了南燕国的服饰,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向华遥:“变了么?”

华遥颔首:“你只需不断喊宴菲的名字,她的意识有所感应,就有可能觉醒。”

“嗯,”青汐一边整理衣袍,一边抽空看向华遥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原本这些你都是不会的,我赋予你的技能真是太强大了。”顿了顿,又道,“老实说,知道真相后,你有没有觉得很高兴?”

“…”华遥扫了她一眼,淡定地道:“嗯,太高兴了。”

顿了顿,又悠悠地打量了她片刻后,眼神倏地一变,指了指她的鼻子道:“大概是太高兴了,刚才一不小心,就把你的鼻子变歪了。”

青汐震惊地望向他,抬手立即在自己的脸上乱摸一通,“怎么办?还可以补救么?”

“嗯,可以,你靠过来点。”青汐刚上前两步,华遥便猛地一下握住她的腰,如画般精致地眉目专注地凝视着她,低磁的声音携着一丝戏谑的笑意响起在她耳际,“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你着女装很好看?”

“没有,不过现在知道了。”她睨了一眼他放在她腰际的手,又仰头无奈地道,“虽然是在意识的世界中,但你这样占我便宜,你觉得妥吗?”

“要说实话么?”华遥瞥向她浅然一笑,“我觉得很妥。”

看她露出目瞪口呆的神情,华遥彻底被取悦了,决定放她一马,握在她腰际的手稍稍松开,青汐立即就像兔子般一下蹦出老远,隔着一小段安全距离,回过头来微微喘气道:“你要不要再顺便告诉我,为何这里的你和现世的你这么不同?”不对,不应该是‘不同’,简直是肆无忌惮。

华遥定定地站在远处,唇角噙着笑道:“你觉得呢?”

青汐默然半晌,说出心中所想:“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虽然这么说没错,”华遥顿了顿,做出沉思的表情道,“不过换个方向想,我既然是你想象出来的,难道不是你本来就希望我是这样?”

“…”青汐无语凝噎半晌后,才无力地道,“你确定要这么无耻么?”

华遥微微笑了笑,朝她勾了勾手道:“过来!”

青汐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做什么?”

见她一副还要往后退的架势,华遥双臂抱在胸前注视着她,老神悠哉地补充道:“刚才只用幻术变了你的衣袍,还没有变脸,你确定真的不要过来?”

青汐“…”

万事皆有风险,虽然他们认为以宴楼的音容可以唤醒宴菲真身的意识,但能不能成功却并非他们能够左右,全看天意。

青汐模仿着宴楼语气,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宴菲的乳名,起初并没有太大的效用,因为眼前的场景依旧按着宴菲生前的记忆不断上演,直到半柱香后,眼前的人事物如同被一阵风卷走,忽然消失不见,天地间变得白茫茫地一片,他们又仿佛置身于拨不开的浓雾之中。

随即一阵遥远而又哀伤的声音渐渐飘到他们耳边,“哥哥…”

宴菲的声音!

青汐看了施了隐身咒的华遥一眼,看到他眼神示意她不要停下来后,继续道:“菲儿,你在哪里?”

“哥哥,哥哥…”

他们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往前走,四周白茫茫的浓雾倏地消失,朵朵繁花点缀的梨树像变戏法似的一棵棵拔地而起,从他们的身旁一直延伸到辽阔的天际边。不一会儿功夫,一片繁盛茂密的梨树林便呈现眼前,花团锦簇,远胜仙境。

青汐记得这是宴菲和她哥哥定居百乐国时的居所,大约在这里的日子,也是宴菲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这时,一抹小小的身影倏地出现在繁花的尽头,不用想都知道是宴菲,但是当青汐的目光接触到她时,还是微微一怔,这是她见过最会说话的一双眼睛,就像玲珑剔透的琉璃珠子一般极为美丽,似乎所有的情绪都能在她淡褐色的瞳仁中一览无遗。

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却是那样凄然的一张脸,“你,不是我的哥哥。”

那些宴菲和宴楼相处的画面一帧一帧掠过脑海,青汐在心底轻叹一声,“对,我不是你哥哥。我只是不小心被困在你意识结界中的人,我扮成你哥哥的模样只是为了唤醒你的意识,让你为我打开意识结界的出口,你愿意吗?”

梨花吹落,肆意地飘散在风中,宴菲定定地注视着她,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落下。“好,我让你出去,可是你到我跟前来,好么?”

青汐打量着她:“你…”

“虽然你不是我哥哥,”宴菲小小的身影立在无边无际的梨花林中,显得尤为单薄,“可是我很想他,让我抱抱他好吗?”

青汐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她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抚向眼前这个虚幻的面容:“哥哥,这声‘对不起’菲儿一直想对你说,你能听到吗?”说罢,轻轻地抱住了她,那样的力度说小心翼翼都不为过,就好像害怕稍微用力,她面前的人就会消失一般。

古往今来,都习惯把公主形容为金枝玉叶,其实不是。历史上有太多不得帝宠的公主,活得如宴菲一样凄然不占少数,只是都淹没在时光的长河中永不被人记起。宴菲的幸运在于她终归遇到一个待她如手足的兄长,不幸在于这样一位珍视她的兄长,却在最好的年纪以她最不能接受的方式离开了。

谁也无法改变已发生的事实,青汐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学着宴楼一贯的动作,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顺着心中所想轻声道:“你是不是一直在自责,觉得若不是为了保护你,你哥哥也不会死。可是你知道么,就算重新再来一次,你哥哥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一直视你如比他性命更珍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