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火冒三丈,当即就摔了茶杯,将朝臣们痛骂了一顿,然而他们依然不改初衷,最后没有办法,也只能暂且同意了。当然,这其中少不了我母妃的劝说,她我暂且照这帮朝臣的意思办,等南素真的的进宫了,想封她什么还不是我说了算。

那一日,我坐在御花园中,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小径的尽头。蓦地,一抹淡紫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她的背后一大片粉色是我申国独有铃兰香。她一步一步走来,被微风吹落的铃兰香花瓣在她身后摇曳起舞,让我想起了那一年在桃花树下,我们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那时她还那么小。

“小哥哥,你还要吃么?我现在就回家给你拿。”

“你从哪里混进来的?信不信我叫人把你抓起来!快走!”

“小哥哥,你不要叫人来抓我好不好?我经常看到你一个人独自在这院中,觉得你很寂寞,所以才特地过来找你玩的。”

“…”

那些稚嫩的语句犹言在耳,她已来到我的面前,眉如远黛,眼若星辰,面容比三、四月的桃花还要艳丽。

我伸手抚过她的脸颊,有些晃神地道:“丫头…”

我还没说完,她原本微垂的容颜微微抬起,眼中掠过一道似笑非笑之色,似嘲弄地道:“原来,陛下还不知道小女的名字。”顿了顿,面无表情地道,“小女名叫南素,望陛下施恩一记。”

看她的神色,应是很不屑“丫头”这个称呼。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许久才反应过来,她不记得我了吗?

我凝视着她半晌,与画像中的她并不差分毫,我垂眸撇向她的腰间,却没有看到当年我送给她那个玉佩。我的心蓦地一沉,刚想问起她小时那段旧事可还记得,她忽然跪下道:“陛下,请放我回去吧。”

她看我的神情如此陌生,分明已经不记得我了,我的心蓦地一阵痛,就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突然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听到自己声音微微颤动地问:“为何?”

她默了半晌,眼眸望向不知名的远处道:“小女思念故国,思念爹娘。”

不知为何,我隐隐觉得她说的不是实情,我原本因见到她而雀跃的心一下跌到了谷底,只留下一句“你先好好休息,孤改日再来看你”,便举步离开了。

我回到寝殿后,当即便派人去庄国探查实情。几日后,探子便回来禀告说她前几年生过一场大病,后来病虽病愈,却已将小时候之事悉数忘却了。探子还很尽责地将她和少昊的一切如数告知,那一夜我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将寝宫能摔的都摔了个粉碎。我忽然发现自己真够天真的,一个小姑娘的话怎么能作数?可笑的是我不仅当了真,还守着这个承诺八年,没有一天忘却过。

当夜,我做了一件这一生最让我后悔之事,就是让南素侍寝。

番外之夷桓(下)

我将她压在身下时她拼死挣扎,望着我的那双黑眸犹如寒冬腊月的冰雪般冻人,却又隐隐含着一丝哀求。“陛下真的不能放过我吗?”

想起她和少昊之间发生的一切,我心中又是一阵气血翻腾:“放过你?你放过孤了吗?”她想我让她好过,想和少昊双宿双栖,远走高飞,她凭什么!要不好过,那大家都不要好过!

我蛮横地撕开她的衣裳,唇齿在她身上不断地留下印记。她越是挣扎,我便越是想要得到她,到最后她渐渐失去了力气,只在我耳边哽咽着说了一句:“夷桓,我恨你,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我僵了一下,而后猛|地一下进|入|了|她的身体,冷然地贴着她的耳根道:“南素,不管你有多恨我,也改变不了你是我的这个事实。”我拂过她脸上的泪痕,手握着她的下巴,逼她凝视着我的眼,道,“只要你杀得了我,随时可以取走我的性命。”

那一夜后,我们的关系再无法修复。她此后再见到我,表情一直很淡,淡到看到就好像没看到一样。我曾无数次想告诉她我们幼时的往事,可是她会觉得那重要吗?再青梅竹马的情谊也抵不过她与少昊生死相依的感情吧?说了又能怎么样呢?说不定只能换来她的冷嘲热讽。

我不知道怎么讨得她的欢心,倒是身边一个跟过我母妃的宫人给我出主意,说以前我母妃心情不好,先王送她珠宝首饰什么的,她也就重新笑逐颜开了,让我不妨效仿效仿先王。

我以前便在心中立下重誓,要是有一天娶她为妻,一定要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呈到她的面前,于是我不顾朝臣的反对封她为后,并派人四处搜罗奇珍异宝,但是她从来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慢慢的,我开始相信,我已经永远失去她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永远都不可能再实现了,但是我依然不愿意放她走,那是我的心魔。我宁愿我们像现在这样互相憎恨,互相折磨,也不愿意看她和少昊双宿双飞。

我后来渐渐地不再去她的素宁殿,对政事也再也提不起兴致,便整日整日地窝在寝殿中饮酒作乐,醉生梦死,我知道现在朝堂上下对我如此昏庸的行径极为不满,但我却觉得这样也很好,想着要是哪个胆儿肥的手足决定取孤而代之,我说不定就彻底解脱了。

但是我最终都没等来把我干掉的那个人,我对我的那些手足们着实是有些失望的,我想大概是我曾经和王兄争王位的气势把他们给彻底吓怕了,都不敢再轻易出手。

我就在这种颓废的日子中一日一日地过,直到一日南素突然出现在我的寝宫中。

她将那些跳舞的歌姬们尽数斥退,而后走到我的身边坐下,就着我的酒盏一口饮尽后,半侧着脸,望着我微微一笑道:“陛下为何近日不来看臣妾了?当真厌倦臣妾了么?”

我望着她的笑靥,顿时有些恍惚,这样的笑容我多少年没有见过了?我是不是在做梦?我缓缓伸出手,摸向她脸颊的梨涡道:“真的是你吗?”

“当然是我,陛下。”她垂首伏在我的肩上,柔柔的嗓声有些求饶的意味,“以前是我太任性了,我以后一定乖乖听陛下的话,陛下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么?”

我顿时酒醒了一半,上下打量了她半晌后,问:“为什么?”

她又笑了笑,依旧是以前我最熟悉的模样,天真又可爱。

她垂首含了一口酒哺入我的口中,然后一个翻|身|跨|坐|在我身|上,在我耳边呵|气如兰地道:“没有为什么,就是突然想通了,陛下横竖不会放我走,我又何必执着呢?”她的葇荑探|入我衣襟内,眼睛湿漉漉地望着我道,“陛下,愿意原谅我吗?我以后什么都听陛下的。”

我倏地握住她不安分的手,问:“你真的,什么都听我的?”

她呵呵一笑,点了点头。

我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低头吻上她的耳垂,道:“把你的心给孤好么?”

我明显感觉身下的人一僵,随即她伸手勾住我的脖颈,温顺地道:“好。”

那时候我是真的以为她已经放下过往,否则怎么会愿意与我夜夜温存芙蓉帐呢?等我后来渐渐清醒,我才明白她不是不恨我了,而是换了一种方式恨我。以前是消极地拒绝,现在则是积极地谋划,谋划着让我死,让申国亡。

只是这一切,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那时的庄国已经在南素送的奇珍异宝的帮助下,渡过了最难捱的时期,现在则是厉兵秣马,随时可以对我申国够成巨大的威胁。可笑的是,南素送去庄国的珍宝全是我一件件精心为她挑选出来的,相当于她用我送给她的珍宝换来了一把锋刃的利剑,随时会狠狠捅进我的心脏。

当晚,我一人独坐在空旷的养心殿中,桌上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四周寂静。

我闭上眼睛,将那些我与南素的过往都回忆了一遍,依然理不清到底是我欠她多,还是她欠我多。

我蓦地听到门房发出“吖”的一声响,我以为是宫人,闭着眼道:“不是吩咐过你们,谁都不许进来么?”

“陛下为何一个人独坐这里?”南素婉转的声音转来。

我睁开眼,她已坐在了我的身上。

昏暗的油灯映出她绝色的面容,我抬起手一寸寸描过她的眉目,鼻梁,红唇,最后停留在她尖尖的下巴上。

我抬眼望着她,道:“南素,这几年你快乐么?”

她没有回答,许久后才抬眸道:“陛下,为何突然这样问?”

我沉默了半晌,说:“我放你走,如何?”

她轻轻摇头,目光定在虚无的远方说:“不,陛下,我要留在你身边。”

我微微一笑,在心中补全她要说的话“不,陛下,我要留在你身边,看着你死”,只是她是如何做到在恨我入骨的同时,还能对我如此轻言细语呢?她是有多恨我,才能曲意逢迎到这个程度?

我的手指游移白皙细致的脖颈上渐渐收紧,异常暴躁地紧盯着她的双眸道:“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候真的想掐死你,就这样掐死你。”

我等着她向我求饶,等着看她露出绝望而痛苦的神色,可是她什么都没做,宁可紧咬双唇,也不肯跟我求饶半句,我瞬间就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双手无力地垂下。

她咳了几声后,便平静地望着我道:“陛下,今天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么?要不要我弹首曲子为陛下解忧?”

我悲哀地突然发现,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其实早已形同枯木,只是我一直活在虚妄的世界中,假装一切如我所想,如我所愿。

我静静地望了她半晌,轻轻抚上她脖颈上的红痕道:“疼么?”

她摇了摇头:“不疼。”

我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系在她的身上,淡声道:“喜欢吗?”

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一丝惊愕,她缓缓抚上白玉,终于道:“喜欢。”

“送给你过这么多物件,第一次听你说喜欢,为何?”我装作不经意地道,“乍看也没什么特别的。”

“臣妾以前也有一块玉佩,与这块极为相似,自幼戴在身上,可是后来…”她睫毛微微颤了颤,阴影落在她的眼睑下方,“…弄丢了。”

这块玉佩正是当年我送给她的,后来她和少昊私奔时便将它拿去当铺当了,现在她却说弄丢了。她除了恨我这句对我说的是真话外,可曾有一句是真心话?

我道:“还记得是谁送给你的?你爹娘?”

她摸着玉身的手微微一顿,眼神似陷入缥缈的回忆中,半晌后摇了摇头道:“不是爹娘,兴许是…”她极淡地笑了笑,“…忘了。”

忘了…

我唇边勾起一丝自嘲的笑,随即猛地吻上她的唇肆意掠夺,半晌后粗鲁|蛮横|地撕|开|她的衣裳。即使在这样昏暗的油灯下,我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昨夜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

我垂首含住她的耳垂道:“是不是终有一天你会将我彻底忘却,嗯?”不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

她没有如往常一样讨好我,而是默然不语,任由我在她身上为所欲为。

我心中骤然一片荒凉,果然,她如今连骗我都嫌麻烦了。

进|入|她身体的瞬间,我俯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南素,不管你心中的人是谁,你都是我的了,这一点…”我抬手勾起她精致的下巴,道,“…永远改变不了。”

自她第一次侍寝后,我再也没在她眼中看到像现在这样完全无法掩饰的愤恨和绝望,虽然只有一瞬间,我的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

快要天明时,我隐隐听到睡梦中的她唤“少昊”的名字,声音很轻很柔和,就像她幼时叫我“小哥哥”一样。

我自嘲地勾了勾唇,喃喃道:“或许有一天,我会如了你的愿呢。”

我心里明白,离这一天恐怕也不久了。

王兄死后,我对人之生死便有了新的体悟。我不怕死,反而怕无所寄托地活着。以前,我活着是为了母妃,为了南素,现在她们都不需要我了,所以生和死对我而言并无甚区别。所以自从知道了她的计划后,我便更怠慢朝政了。母妃早两年已然病逝,朝臣们则对我失望透顶,现在都任由着我腐朽堕落,他们大概心里清楚申国撑不了多久了。

我依然每日和南素夜夜笙歌,即便她永远戴着一张面具对我,我亦甘之如饴。

只是我有时在想,如果我死了,少昊能如我一样待她这般好么?其实我并不相信少昊,男人的秉性我是了解的,不管他们曾经有多爱彼此,不管他们有过多少回忆,大概也很难接受深爱过的姑娘曾躺在另一个男人的卧榻之上。

我知道南素是个死心眼的傻姑娘,别人常用“不撞南墙不回头”来形容执拗之人,但我知道真正执拗的人就算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的。她对少昊,正如我对她。说到底,我们是同一种人。

治兴王朝一百二十四年秋,庄国的大军打进王都,一个王朝的末日终归是到来了。但是我并不觉得害怕,我愧对申国的百姓,愧对先祖,本就该是这样的结局。

我提前服下毒酒,静静地坐在大殿中,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不过还没等到闭眼的那一刻,我吩咐去保护南素出宫的死士就来回禀说她怎么也不肯离开。

我努力用内力压住体内的毒素蔓延开,跌跌撞撞地往她的宫殿跑去,看到她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唇边挂着一丝真切的微笑。打她进宫以来,我从未见她这么真切地笑过,我知道她在等她的心上人来。

剧烈的疼痛在我的五脏六腑蔓延开,那一瞬间,我多想走到她的跟前,让她再叫我一声小哥哥,多想当初我不顾一切将她带回王都,让后来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可是我终究没有将这一切说出口,因为我明白她要等的人,永远都不会是我了。

那些记忆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穿越

月光下的南素就像一个无害的小姑娘,偏着头斜瞥向她,就像真的在征求她的意见一样。

青汐并未回答,只道:“你,为什么要帮怀楚国?”虽然史书上说她教唆夷桓滥杀忠臣良将,但是她至始至终都没有让申侯杀过一个人,可见她本身并不是一个滥杀无辜之人。

青汐认为记录这部分历史的史官多半是申国人,历史虽然一直在更替向前,但史料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因为有一个客观规律永远不会改变,那就是但凡是本国人自己记录的史实,内部的问题通常会归咎于外部原因,客观问题通常会归咎于主观原因,君王自己的问题常常会归咎于女人的原因。申国人之所以如此憎恨南素,显然是认为他们的王就是因为被这位妖姬迷得七荤八素,才会从此沉迷声色,不思朝政,导致申国由鼎盛时期逐步走向衰落,甚至败亡。

“因为我要帮一个人,”南素又道,“他上一场仗打输了,很难过。”

青汐明白过来,道:“你是说邹义吗?你为什么要帮他?”

南素露出奇怪的神色,瞧向她道:“他帮过我,难道我不该回报他吗?”

“你可以回报他,但不应该通过滥杀无辜的方式来回报他。”青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继续说,“他是一位将军,打胜仗应该靠他自己的本事。”

“我不懂你说的这些,”南素蓦地站起身,一头如瀑的青丝随着紫色纱裙在风中飞舞,“我需要皓月珠,他就替我找来,他想要打胜仗,我为什么不能帮他呢?”

青汐心中微诧,邹义盗走皓月珠,原来是给南素的?

“我最近常常在想,我想事情是不是和你们不一样?我相信的,在你们眼中不值一提;我憎恶的,在你们看来却是理所当然。我不知道到底是我错了,还是你们错了。”南素转眸望着天边的冷月,唇角在笑,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即便是我错了,我也一点都不想回头。”

青汐脑海中蓦地浮现出在神思中看到的那个南素,她可以在少昊受伤发烧时连续两天两夜彻夜不眠地守在他的床前,也可以在夷桓把天下奇珍异宝都摆在她面前时却完全不屑一顾。这样一位倔强而又执着的姑娘,怎么可能懂得回头呢。

南素转过头,静静地凝视着她道:“姜青汐,你要找的皓月珠就在我体内,你若帮我达成心中所想,我就将皓月珠赠给你如何?”

青汐思忖道,难怪她要邹义帮她盗来皓月珠,大概她早就打算要用皓月珠来做这笔买卖。她其实很聪明,也很善于利用别人的弱点,难怪可以将庄国和申国的局势彻底扭转过来。

南素见她不答话,微微一笑道:“不信?”说罢,便将手腕的铃铛放在胸前晃了晃,一颗炽亮的皓月珠蓦地漂浮在她胸前。她见青汐果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皓月珠,又晃了晃手腕,皓月珠又瞬间回到了她的身体内。

青汐道:“说吧,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南素一步步走到她面前,道:“我需要你替我完成两件事,一是回到我生活的那个朝代找到我和少昊,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在他彻底爱上我之后,让我自己亲手结束了他的性命,这是他欠我的。二是,一定竭尽全力阻止我进申国的王宫,如果可能,我甚至希望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我,这是我欠他的。等这些将这两件事都完成后,皓月珠自然归你,我也会彻底地消失在这世间,不会再造任何杀孽,”她笑着勾了勾唇,道,“对你来说,正好一举两得不是么?”

青汐大约明白南素的意思,她是想和少昊调换一下结局,她自己尝过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要如数奉还给他。她希望夷桓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她,大约是觉得如果她根本没有进申国王宫,夷桓后来也不会落得国破家亡的地步,但是…青汐不禁蹙了蹙眉,这是要她穿越时空的意思吗?穿越时空之术几乎是和天道完全背离,再厉害的上古之术都不可能做到啊。

她如实地对南素说:“你太瞧得起我了,我虽然会上古之术,但也顶多是借尸还魂而已。穿越时空之术我从未听闻,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假如我有让人穿越时空的法力呢?”南素勾了勾唇,睨向她道,“当然光是我的法力还不够,还需你们姜氏一族的引魂曲配合。当我的法术与你的碧灵奏出来的上古之音融合在一起后,就可以让你穿越时空,回到我生活的地方,在那里你可以找到我,替我完成我想完成的事。”

“为什么要我替你完成这件事?”如果说南素需要她们姜氏一族的上古之术配合尚且说得通,但是要她替她当一回杀手,这又是为什么?不是自己手刃仇人更爽快么?

“因为我是魔呀,在众生六道之外了。”南素的面上露出惋惜之意,眼梢微微勾起,”就算我能开启时空,也是无法穿越回到过去的。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死的那年是治兴王朝一百二十三年,正好是我十五及荆之年,你死后一年我在王后的花灯节上第一次遇见少昊。你去帮我办这两件事,兴许能看到旧人也不一定呢。”

南素静静地凝视了她半晌,就好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去一样,继续启唇道:“姜青汐,你难道一点不想知道害死你的人可有后悔吗?不想杀死对方为自己报仇雪恨吗?”

报仇雪恨?青汐的回忆骤然被拉到许多年前,她是想过的,曾经。

那是她刚死不久,心结不能立即解开,这样的想法便常常萦绕在她的脑海,她想不通泽阙为什么会这样对她,也想不通黎夙为什么会这样对她。可是日子一久,一百年、三百年、五百年过去了,她便再也不去想那些根本不可能的事了。况且就算报得了仇又如何呢,她的族人们也不会因此而复活,她依然是姜氏一族的罪人。

青汐抬眸看向南素:“好,我答应你。”如若只有帮她完成这件事才能得到皓月珠,那么她别无选择。

“我就喜欢和聪明的人做买卖,不过还有几点你必须注意:首先,穿越之术是逆天之术,就算我是魔一生也只有一次机会。换言之,你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其次,穿越之术在现世中只能撑十日,但是现世的十日等于你回到过去的一整月,也就是说你只有一整月的时间来完成这两件事。再者,如无意外我会将你送到我与少昊相识那一年,同时我也会将我的部分法力附在你的身上,方便你行事。”南素好看的脸上攒出一丝迷人的笑,瞥向她道,“一月之期一到,也就是现世的十日之后,如果你没有完成我说的这两件事,我就会亲手毁了皓月珠。我想,这一定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她倒是挺会威胁人的,青汐瞥了南素一眼。其实从客观上讲,一个月的时间就让南素由爱生恨,亲手杀了少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整件事的困难度极大。不过皓月珠就是南素身体里,她根本没有筹码去和她谈条件,她必须要得到皓月珠!

“开始吧。”青汐拿起碧灵,一曲引魂曲从她的唇边溢出。

待她吹完一曲后,南素唇角抿出一道上挑的弧度,抬起手开始拨动另一只手腕上的铃铛,随即一阵奇异的铃铛声响彻苍穹,随即天边倏地响起一声惊雷,原本平坦的地面顿时从正中央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一股暗黑的漩涡立即从缝隙深处席卷而来。青汐知道这股巨大的漩涡会将她带到五百年前,她刚闭上眼打算干脆自己跳进去还快些,倏地感到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拉入一个结实的胸膛,她惊讶地睁开眼,看到华遥的下巴正抵在她的额上,道:“我不是让你别离开吗?你怎么又…”

后面的话完全淹没在狂暴的风中,她只感觉华遥紧紧地抱着她不停地向下坠落,再然后她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再睁开眼睛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她下意识地揉了揉额头,然后猛地坐起身来四下一顾,华遥呢,他在哪里?

望着空空如也的山洞,她的心骤然一紧,她明明记得华遥是和她一起掉下来的,莫不是…他们在穿越的过程中除了差错,所以他出了什么意外吗?

青汐白着一张脸便要往洞口的方向跑,可是刚跑了没几步,脚下便传来一阵强烈的灼痛感。

她刚要垂首,便感到手臂被猛地一拉,她的身体顿时落入一个怀抱中,随即华遥的声音便响起在耳际:“那么急着跑出去做什么?没看到面前的火堆吗?”

她下意识地垂眸,果然看到一个正在燃烧的柴火堆就在她脚下。她刚才就是一个没留神,踩在半截柴火上。幸好柴火堆本来就要烧尽了,所以火势也弱了许多,否则像她这样二话不说就踩上去,看上去真像是要自焚一样。

华遥将她抱到一块平整的大石上,解释道:“我们被那道漩涡卷进这个山洞后,你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这洞中阴冷潮湿,原来的干柴又要烧完了,所以我出去捡了一点回来,没想到你醒了。”

青汐又看了看他,没见他哪里受伤,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

华遥面对面地蹲到她的面前,将她踩到火堆的那只脚上的鞋脱了下来,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戏谑道:“以为我出了什么事?你就这么担心我,直接就往火堆上面踩了?”他从衣袖中取出一瓶药,将药粉倒在她被火灼伤的脚踝上,再从衣袂上撕下一块料子,帮她包扎伤口。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哪里。”青汐顿了顿,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道,“我确实很担心你,子瞻。”

否则她不会来不及留意她身下铺的正是他的披风,也不会看不到脚下的火堆就直接往外面冲。她终于明白,有些事终归不是靠理智就能控制的,她的心,已经渐渐开始不受她的控制了。

华遥手中的动作倏地一滞,缓缓抬起眼望着她,如墨的黑眸中似有什么在闪动:“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青汐伸出纤长的指尖,沿着他的斜飞入鬓的剑眉往下一一寸地描出他的轮廓,寥落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叹息:“为什么我没能早点遇到你呢?”假如是在五百年前,假如是在遇到泽阙之前,假如…想到这里她的心中蓦地有些酸涩,她的这一切‘假如’都毫无意义吧,如果她不是为了找到四大神器而出现在五百年后,他们永远都不会有交集吧?

华遥倏地将她拥入怀中,声音低沉而柔和道:“你是这么想的吗?但在我看来,现在也不算晚。”

青汐轻轻靠在他的胸前,道:“子瞻,那些关于我的传说,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你想不想听我的故事?如果你想听,我可以一件一件告诉你。”

华遥微微垂眸看向她,纤长翘密的睫毛在火光中轻轻颤动,衬得一双狭长的双眸更加明亮。“我一直在等你亲口告诉我,青汐。”

坦白

石壁上的水沿着缝隙嘀嗒嘀嗒地往下落,青汐在暗光流动的暮霭中讲起这段尘封了五百年前的过往,原以为自己不到二十载的人生不算长,没想到真正回顾起来却可以讲很久。

她一边讲一边暗中留意着华遥的表情,心里想的是要是他不留神听睡着了她就可以就此打住了,只可惜她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哪怕当她说起和泽阙的那一段往事时,他依然是那副听得十分认真的模样,让她忽然没由来的有些心虚,大概没人会愿意听自己喜欢的人说起和别的男子的往事吧,于是道:“刚才我好像说多了一点,其实那个一点都不重要,你…就当没听过吧。”

火光将华遥俊美的的脸庞映衬得半明半暗,他笑着问:“你刚才说哪个不重要?”

青汐不相信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哪个,只是明知故问罢了,于是也装傻充愣地支吾道:“就是,就是那个啊…你觉得不重要的那个…”

华遥走到火堆旁添柴,待到火势重新舔上来,他才气定神闲地走过来,站在她面前,目色柔和地凝视着她道:“在我看来,你和泽阙那一段故事才是最重要的。”

青汐怔了一下,道:“为什么?”

“不是有句话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么,所以我一直想知道你喜欢过的人是何模样,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我与他究竟有多远的距离,只是…”说到这里,他低声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拥入怀中,眼神蓦地变得无比歉然,“…我从未想过这个故事竟是这样的,对不起,青汐,我没能早点遇上你,我原来以为不算晚的,没想到终究是晚了,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青汐从未想过有一日,会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对不起,青汐,我没能早点遇上你…

疼痛的感觉在她的心口上泛开,她的侧容紧紧贴在他的胸前,眼睛酸涩无比。

“可是我又很庆幸你有这段遭遇,否则我甚至都遇不到你,”华遥垂首,温热的指腹拂过她的眼睛,叹息道,“我其实也很自私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