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玦道人摇了摇头道:“就算你马上就会成为一个傀儡,我也不能透露雇主的信息,这是规矩。”看了一眼天色,他诡谲地笑了一声,“这个时辰最适合施抽魂术,我们别废话了。”

说完他就不再多言,从袖中拿出一个青铜铃铛,握在手中轻微晃动起来。他身旁的走尸听到铃铛声后,立即走到少昊身旁,一掌按在了他的天灵盖上,少昊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霎时如同被闪电击中般,剧烈地抖动起来,神色痛苦万分。随着铃铛越摇越快,声音也从最开始的缓和变得急迫起来,青汐看到一道紫气渐渐从少昊的头顶溢出。

青汐的心蓦地一沉,这明玦道人这么一会功夫就快抽走了他的一魂,要是继续等三魂全部抽离,到时候她也没办法帮他找回三魂了。

算了,不等了!

青汐刚打算出手,一道微怒的年轻嗓音忽然响起在这静谧阴冷的林中,“明玦你这败类,又开始做坏事了!今日我绝不会放过你!”话音刚落,一道白衣身影就似从天而降。

青汐定睛一看,只见来人约十七、八岁,全身着素白衣袍,腰间佩了一把剑,面容很是清秀,只是略显稚嫩。

明玦道人转眸打量了他半晌,脸上露出轻蔑的神色:“就凭你这黄口小儿?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不要以为我真的怕了你们昆仑境,除了你们的掌门泽阙外,你们谁我都不放在眼里!”

青汐转眸瞥向那位白衣少年的腰间,果然在他的佩剑的剑鞘上看到了昆仑境的门徽。

白衣少年被明玦道人一激,果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持剑怒道:“你怎么知道我师父没来!我师父随后就到,你要是识相的话就放了他,立即交出髓仙丹!”

青汐背脊骤然一僵,他…真的就在这附近么?

再遇

很多事就算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真正发生时还是会惊慌失措。

就像青汐此刻,整个人好像被抽了魂似的,浑身僵硬地立在那里,好半晌后才回过神,忽然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插入:“师弟,别和他废话,先布阵!”

待她再抬眸时,眼前蓦地凭空多出了四、五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他们都是着素白衣袍,手中握着一把剑鞘上刻有昆仑境门徽的剑。很快他们便将明玦道人团团围住,然后步调一致地使出剑诀,霎时,紫色的剑影如流光般交织在半空中,强大的剑气让周遭刮起一阵狂乱的风。

明玦道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手中的青铜铃铛一响,那具走尸便纵身一跃以身挡住剑气的攻击。走尸本就无生命,这么凌厉的剑气对他而言也无关痛痒,几个少年面上或多或少地露出些震惊之色,手中的剑更不敢怠慢了,更加屏气凝神地与面前这具走尸斗法。

一看眼前的情况,青汐心中便有了底,这几个少年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时间一长就难说了。就算是再强的剑法,再厉害的内力,如果持续不断地输出就会有耗尽之时,而走尸则不同,它本就不畏痛不畏伤,如果长时间耗下去,这几个少年必不会是它的对手。

她心念一动,此刻他们打得正难分难舍,若不趁此时将少昊带走,更待何时呢?青汐悄无声息地来到少昊跟前现出身形,出手解除他身上的桎梏。眼前忽然冒出一位女子,少昊脸上不禁露出诧异之色,刚要说话,青汐便作出一个“嘘”的表情,一把拽住他的手道:“跟我走。”

“竟敢坏我好事,不准走!”那明玦道人极为警惕,一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立即分出心神,不知从哪里召唤来一群怪鸟来。这群怪鸟都长着三个头,鸟头部分很像吸血蝙蝠,但体积却是普通蝙蝠的三、四倍大,看起来不像是自然生长在人界的鸟,倒像是他以邪术炼化而成的邪物。

青汐在心中轻笑一声,你让我不走我就不走了?真够天真的!

她一手拽住少昊,另一只手则施法在半空中放出无数道烈焰,那些火球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屏障,阻碍住那些那些盲目往前冲的怪鸟。但那些怪鸟也真的不怕死,烧死一批,另一批很快就替补上来,就好像源源不尽一样。青汐蓦地明白那明玦道人刚才为何那么大的口气,原来是真有几分看家本领的。

青汐一边拉着少昊往后退,一边继续施法对付那群怪鸟,忽然间后背像是撞到什么物体,略有些痛,鼻尖则传来一股熟悉的檀木香味。

她微微皱眉,回头一看,正好迎上泽阙那双深邃透彻的眼睛!

青汐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泽阙忽然狠狠抓住她的手,盯着她道:“你怎么会施这套驭火术?”

驭火术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许多妖都会施,但真正施起来手法却是不同,就好比同一把剑可以使出许多不同的招式,但只有看招式才会知道出自哪门哪派一样。青汐蓦地回忆起泽阙曾经亲眼看她没用碧灵而是以指法便驱动过这套驭火术。她的眼中掠过一丝嘲讽之意,他现在这幅紧张的神情,是在担心她其实还没死么?

她还未出声,他便蓦地出手扯掉她的面纱,随即又怔在那里,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青汐冷笑了一声,然后戴起面纱,语气鄙夷地道:“公子平素都是这样调戏良家妇女的么?”幸亏之前听闻他在这附近时,她便已幻化成南素的模样,否则是不是还要劳他再动手杀她一次?

“南素?”一直在旁一声不吭的少昊忽然出声,看向她的双眸是掩饰不住的惊诧之色。

青汐心中也吃惊不小,少昊他…认识南素?怎么会呢?

“抱歉,我认错人了,望姑娘海涵。”泽阙终于放开她的手,表情有些歉然的样子。

青汐转眸轻轻一笑,望着他不紧不慢地道,“是么?敢问公子把我认成谁了?”

他的目光依旧锁在她的脸上,神色略微有些恍惚,出声道:“认成我…”话还没说完,怪鸟难听的啼叫声便又响起。

青汐转眸朝半空看去,不禁眉头深锁,适才忘了继续施法,已有好几只怪鸟突破了先前布下的烈焰屏障,直冲着他们而来。

她拽着少昊一个闪身,直接躲到了泽阙的身后,道:“公子有空调戏本姑娘,不如先解决掉眼前的麻烦。”

泽阙看都未看她一眼便直接启唇催动剑诀,他手中的剑便像受到召唤,如闪电般立即出鞘,在空中定了半晌,便幻化出千万道青色的剑影齐齐向怪鸟们射去,原先还前仆后继的怪鸟顿时死了一大片,林间霎时想起无数声凄厉哀嚎的鸟叫声。

青汐站在他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施展剑术,在心中冷然一笑,他这套昆仑境的斩妖剑竟已练到如斯境界,可笑她曾一直以为他仅如世家子弟般,只是会些寻常的防身之术罢了。她不由地咬紧嘴唇,现在是不是应该杀了他替族人们报仇呢?如果她此刻出手,他应该防不胜防吧?

内心一阵阵波涛汹涌,她冷凝的眸子定定地锁住他的背影,暗中转动手腕聚集力量,刚要推送出双掌,他蓦地回过头来,轻喝道:“小心!”

话音刚落,几只怪鸟蓦地从她耳边掠过,她立即拉住少昊几个灵巧的闪身,避过它们。

泽阙一边操纵手中的剑对付这些怪鸟,一边淡声道:“这里危险,你带他快快离开吧。”

明玦道人看着怪鸟越来越少,快要抵挡不住,急火攻心地对着泽阙大喝一声道:“我与你们昆仑境无冤无仇,你竟每次都坏我好事,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说罢,手中的青铜铃铛摇得愈加猛烈起来,那走尸顿时犹如内力大增一般,猛地弹起来一震,那几个少年手中的剑霎时被震出了几尺外,他们也被摔到了地上,口吐鲜血。那走尸立即朝泽阙走去,与他的剑影缠斗了起来。

青汐心知这明玦道人必不会善罢甘休,打算先把少昊弄好安全的地方,结果一转身蓦地身边已空无一人。

她的心不觉一沉,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妩媚带笑的声音:“这俊俏小伙儿老娘带走了,小姑娘你自己玩吧。”

青汐略一抬眸,火鸡精妖娆的背影在眼前一晃,不过眨眼功夫,她便提着轻功带着少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果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火鸡精的算盘打得真精啊。青汐回头看了泽阙一眼,便冷着脸立即追了上去。

火鸡精携着少昊一路以轻功前行,待走到离明玦道人很远的一个偏僻小镇才将他放下,以法术将他缚在墙壁上,才弯腰喘气道:“累死老娘了!”

少昊脸上隐约有怒色,道:“你想干什么?”

火鸡精闻言,挺直腰杆,款款地走到他的面前,指尖不停地在他的薄唇上轻轻摩挲,妖娆一笑道:“老娘不是说过最近挺喜欢你这种白白嫩嫩的小白脸的吗?怎么舍得把你留给那丑道呢?老娘回来救你,你不开心么?”

少昊脸色依旧不好,看向她道:“既然你不想杀我,那放我走吧。”

火鸡精依然脾气很好地笑容满面道:“老娘是带你回我老巢做我的压寨相公,可不能这么轻易放你走。”说完,便朝少昊吹了一口气,他立即晕倒了过去。

见火鸡精正要将少昊带回自己的地盘,青汐立即从暗处出手将他夺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瞥向她道:“姑娘,你这样横刀夺爱可不好吧?人家可是有心上人的。”

火鸡精闻言眯了眯眼:“他的心上人是你?”

青汐笑了笑:“当然,不然是你?”

火鸡精眸光一敛,阴嗖嗖地道:“是你又怎样,谁赢了他就是谁的。”说罢,便和青汐斗起法来。

上次火鸡精找她报仇时,就在她这儿吃了亏,这次她身上有南素的法力加持,自然也不会让火鸡精占了便宜去,没几下功夫,火鸡精便败下阵来。

火鸡精气得牙痒痒的,但是自己撂下规则在先,现在也不好耍赖不认账,收手道:“算了,既然你赢了,他就是你的,老娘一向说话算话!”

青汐面上在笑,眼睛却一直留意着她的动作,怕她又和上次一样,气急了便来玩阴的,道:“姑娘,也不是我非要与你作对,而是我们情投意合,早就互许终身,我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把他带走。”

火鸡精这次倒真没像上次那样偷袭,只不舍地瞥了少昊一眼,再郁卒地留下一句“好好待他”,便洒脱地离开了。

青汐再次觉得这火鸡精确实也没坏道哪里去,她走到少昊身边,刚扶起他,打算将他带走,一辆马车倏地停在她面前,紧接着华遥便挑开门帘,向她伸出手道:“上来。”

传闻

坐在前面赶马车的人立即跳下车,将少昊扶进了马车。

青汐上来后,将整件事告诉了华遥,只是略过了遇到泽阙那一段。

“少昊居然认得南素,这么说他们早就认识了,但南素的记忆中却完全没这一段,很奇怪吧?但是南素不应该会法术啊,所以他看着我一脸吃惊的模样。”她变回自己的模样,一边托着腮,一边自顾自地道,“嗯,我看得另外想个办法,要不…”

华遥忽然握住她的手臂,道:“怎么又受伤了?”

青汐低头看了看,左手臂果然有一个伤口,现在有些渗血,应该是之前那怪鸟袭击他们时,她拉着少昊一个侧身躲避不小心被那它们尖利的翅膀划伤的。

她刚要解释,华遥已经蹲在她的面前,拉开她的衣袖为她上药。此刻外面已是月光铺洒街道,街边偶尔有几盏昏黄的灯笼,映得华遥的面容难得有些清冷。青汐一怔,平素他总是笑的,很少会有这样的神情,她隐隐知道他在生气,但是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生气了?”她想逗他开心,便伸手抚过他的脸,笑眯眯地挑起他的下颌,“来,给本姑娘笑一个。”

华遥的气质一向高贵优雅,就连少昊这样的正统王室子弟也要逊色几分,但此刻他的双眸却没有了一贯的云淡风轻,反手紧握住覆在他脸上的白皙柔荑道:“你这是在调戏我吗?”

“嗯,没错,”青汐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所以,有没有很高兴?”

华遥不禁失笑,揉了揉她的头,神色温柔如水地凝视着她:“有,但是只有一点,除非…”话音刚落,便抬手勾住她的脖颈,倾身狠狠吻住她的唇,好半晌才放开她嫣红的唇,浅然一笑道,“这下能够到很高兴的标准了。”

本来要调戏别人,结果反被调戏了,以后还是不要轻易玩火了。

“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华遥看了她一眼,垂眸继续为她包扎伤口。

青汐仔细回想了下,莫非是他看到她冒充南素,对火鸡精说自己和少昊情投意合,所以该不会是…

华遥包扎完伤口,微微抬眸瞥向她:“为什么每次都把自己弄得一身伤?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都比自己重要?嗯?”

青汐怔了一下,原来他在生气这个啊,她心底蓦地掠过一阵暖流,好像她每次受伤第一个发现的总是他,他从来都把她的安危当做最重要的事,而不关心其他。不过话说回来,少昊怎么会是毫不相干的人呢?他可是整个计划的关键,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在南素杀死他之前,绝不能让他被别人杀死了。

虽然心中这样想,但青汐还是很听话地直点头,举手起誓道:“好,我发誓下次一定…”

他蓦地拉过她的手,“你只要记住,不管你做什么,一定要毫发无伤地回来,否则下次不准单独行动了,知道吗?”

青汐微微一怔,双眸微微勾起一簇水色,这句话以前泽阙也对她说过,以前每次她要出门一段时日,他都会叮嘱她道“青汐,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但是你必须保证毫发无伤知道吗?”

青汐刚回过神来,一旁沉睡的少昊忽然闷声一哼,眼见他就要醒来,她立即使劲抡了他脑袋一下,他眼睛还来不及睁开又晕了过去。

华遥瞥了少昊一眼,双眸移向青汐微微一笑道:“我现在相信,你骗那火鸡精那段是真的了。”

原来…他真的听到她胡诌的什么心上人那段了。

青汐干笑了一声,连忙扯开话题道:“刚才我说到哪里了?”顿了一下又道,“喔,想起来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不是说到他们早就认识这一段吗?”华遥纠正完,又眸光一敛,笑道,“看你这么久没回来,我就重新回到集市上,还是没见到你,我就雇了辆马车出城找你,没想到竟真的凑巧遇到了。”

青汐也笑,确实够凑巧的,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么?

“既然他们早就认识,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华遥道。

“虽然少昊好像认识南素,但是在集市上他分明没认出来,而且在南素的记忆里他们确实是在王后举办的花灯会上初次相识,我想应该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青汐沉思了少顷,走到少昊身旁,拿出碧灵道,“干脆我搜寻一下他的记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有南素的法力在身,连使起碧灵来也轻松了许多,没一会儿,青汐便在少昊的记忆中搜索道关于南素的这一段,原来这要追溯到他们小时候,那时少昊年纪尚小。有一次,他带着随从偷跑出宫游仙女湖,结果失足掉进了湖中,当时是南素也正好在湖边,是她向身边伺候的侍卫呼救,才侥幸救了他一命。后来他醒来后,才知道是左尹之女救了他。此后他渐渐淡忘此事,此后几年他们也并没有什么交集,直到前不久他从后花园过,去给他母后请安,他旁边的一个侍从忽然指着正在游园的一群少女道:“殿下,看到没有?就是穿紫衣的那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就是左尹大人之女,她曾经还救过你呢。”

“是她?”他略微吃惊,至此南素的容颜便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青汐放下碧灵,将这一段讲给华遥听,道:“既然他前不久才见过南素,为何在市集时一点反应都没有?真的换了一身男装就不认识了吗?”说罢,她又变换成南素的男装扮相,问华遥,“有差这么多吗?”

华遥轻轻摇头道:“你真的以为在市集时他认真看过南素吗?他只瞧了一眼就转身走了,我估计他连她的样貌都没看清。”

青汐又变回自己的模样,继续道:“那为何我在看到南素的记忆里,没有这一段?”她想到一种可能,该不会是…她失忆了吧?假如她真的失去一部分记忆,那为何他们在王后的花灯会相识以后,少昊也绝口没向南素提过这件事?

华遥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道:“你回去再搜索下南素的记忆,假如确实没有这一段,那多半是她失忆了。假如她真的失忆了,少昊后来没告诉她也不难理解,他肯定是不大想南素知道她曾经救过他,简单点理解就是作为庄国未来的国君却被一介女流所救,在他看来并不是多光彩的事。””顿了顿,似乎猜到了青汐的心思,瞥向她微微一笑,“不要拿我做参考,我说过我们没有任何可比性。”

青汐:“…”

回到破庙后,青汐立即搜索了一遍南素的记忆,发现果然缺失了一段,看来果真是失忆了。只是失忆便于她的计划并无妨碍,她将所有看过的戏段子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便粗略地整理出来了个思路,打算一会儿施法给他们编织出一段美好的初遇,取代少昊适才的记忆。

“你打算给他们编织一段什么记忆?”华遥挑眉问。

青汐讲了半天后道,“懂了吗?”

华遥干净利落地总结道:“大意是左尹在官场上的对手派人趁南素落单时绑了她,这时少昊便冲出来英雄救美了,可惜的是这个英雄不仅没当成还把自己搭了进去。”顿了一下,又道,“后面呢?”

青汐想了想,有点茫然地道:“还没想好,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华遥沉思了片刻后,道:“我们随后再雇几个江湖人士看管他们,并假意给他们制造一个逃命的机会,等他们真正逃出去后,这些人又假装在后面奋力追捕他们,当然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他们做一对亡命逃跑的鸳鸯,并在这个过程中加深对彼此的感情,到时候你再设计让南素杀起少昊来必能事半功倍,达到预期效果,”他抬眸看她,“你看这样如何?”

青汐眉头霎时舒展开,拍手喜道:“好办法!就这么办!”

两日后,看管的头头前来领赏,说少昊和南素已经成功逃脱了,而整个逃跑过程他们几兄弟完全尽心演出,给他们制造了许多惊心动魄而又命悬一线的机会。并且他一再保证要是这样都没能让两个男未婚女未嫁的男女产生感情,他们必定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青汐觉得这个头头说得如此情真意切,激情澎湃,料想是个办事牢靠的,便让华遥多拿了些金叶打赏他们。

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了,青汐便邀华遥去皇城最有名凤鲍楼用膳,点菜时,她很豪爽地把这里的招牌菜都点了一遍。店小二惊叹于他们出手如此阔绰,对他们的态度也分外殷勤。

虽然整个酒楼都坐满了人,但酒楼中央的戏台上却没有伶人表演,青汐随口问了问原因,店小二便热情地解释开来:“客官你大概不知道,最近整个皇城的百姓啊,都在谈论姜氏一族失踪之事,啧啧,这事简直被传得神乎其神啊,所以大家都对看戏没什么兴趣了,所以我们老板也决定应该顺应大势,”说罢指了指楼下大厅的一处,“喏,那看到那儿拼桌的没有?”

青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四张大桌拼在一起,围桌而坐的是几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他们正埋着头在奋笔疾书什么,四周则围了不少看热闹的食客。

店小二继续道:“这呀,是我们老板搞一个画作比赛,就是每个参赛之人都编个姜氏后传,并将自己编的故事画在纸上,最后让食客们根据故事的趣味性、画画水平等诸多因素作为参考,评选出自己最喜欢的,得票最多的人可得一片金叶喔。”

“…”青汐顿时一脸尴尬,竟已被传得沸沸扬扬了,难怪五百年后连他们姜氏一族全部飞升到月亮上这么稀奇古怪的说法都有了。

“除了姜氏一族之事,还有其他什么新鲜事吗?”华遥勾了勾唇,狭长的眸子微扬。

店小二想了想,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喔,还有一件大喜事,就是五日后月国的世子泽阙将与襄国三公主月夏大婚。”顿了顿后,他笑盈盈地说,“听说这事也颇受各诸侯国政客们的关注,有一次我听几位客官说他们两国这一联姻成功,以后各诸侯国必会效仿啊,所以以后各国之间说不定都不会怎么打仗了呢。”

青汐手中的筷子蓦地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没钱

这其实不是她第一次听闻泽阙娶了襄国的三公主月夏。

先前红月与她斗法便已提过,后来休养身体之时,芜辛也对她说过:“殿下这几日面上虽看起来很洒脱,但我知道你心中未必已全然放下,泽阙后来如何,殿下可想知道?”

那日天高云淡,偶有孤雁从天边飞过,目光所及之处花团锦簇。她合上手中的书,抬眸看向天边,许久没有作声。

直到芜辛欲抬步离开时,她才黯然道:“告诉我,我想知道。”

“你死后不久,泽阙便辞了昆仑境的主人之位,回月国继承了储君之位并娶了襄国的三公主月夏,后来月夏因得重病赫然离世,从此他的后宫便…”芜辛转眸移向窗外,“再无一人。”

那一日,她在窗边从清晨一直坐到黄昏日落,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明白。

今日她这个反应…她苦笑了一声,原来还是什么都没想明白啊。

“我…”青汐抬眸,见华遥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眸光似乎较平常更深一些,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去。

小二瞧了瞧神色蓦地变得有些古怪的两人,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氛围不适合聊天了,便动作极快地弯下腰捡起筷子客气地道:“客官,您先等着,我这就去给您换一双干净的筷子来,然后再去厨房给你们催催,让他们手脚利落点,好尽快给两位上菜。”说完,便一溜烟转到厨房去了。

“青汐,要不要去月国?”小二走后,华遥啜了一口茶,似漫不经心地道。

“月国?”他…这是何意?

华遥神色一如平常,望着她好整以暇地道:“少昊和南素之事已经铺垫好,但他们的感情才刚刚开始,现在动手并非最佳时机,不如等到一月之期快满之时,再设计让南素动手杀了少昊。那就是说我们起码还有二十日的时间,与其留在庄国也没有要紧事,不如去一趟月国。”顿了顿,又抬手给青汐添了一杯茶,轻描淡写地道,“我记得史书记载月国在北境之地,鹿山一带每至深秋便十里红枫尽染,有不少文人墨客为之写过诗赋。”

说话间,小二已经动作麻利地摆好几道菜肴。

“去看枫叶吗?”他突然提去月国,她还以为…

“假如,不仅仅是去月国看红枫呢?”华遥抬手夹了一筷子香酥鸡到她碗中,再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你知道的,他在月国。”

果然,他是说去找泽阙,可是…

“为什么要去找他?”青汐默然地垂了垂眸,继续道,“亲口问他为什么如此对我,还是干脆一刀杀了他报仇雪恨?”

上次在荒郊野外遇到泽阙,她不是没想过亲手杀了他,她也想过就像南素那样,将曾经承受过的一切如数奉还给他,可是最后到底是因为她不得不去追回少昊才放弃了,还是因为她在那一刻终究是犹豫了才没有下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管你选择哪一种,我都会帮你。”华遥轻叹了口气,转眸看向她的目光格外幽深,“青汐你知道我说出这些话需要多大的决心吗?”

青汐微微怔住,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让你们相见对我而言是极大的冒险,”华遥双手交握着茶杯,手肘从容地撑在桌面上,“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想你永远无法释怀。”

华遥说得没错,虽然都过了五百年了,但时至今日泽阙都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只要还会时不时想起,还会有心痛的感觉,还会下意识地回避,应该就不算真正的放下吧。可是…华遥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提议陪她去月国找泽阙?假如她喜欢一个人,这个人却对自己以前喜欢过的人至今无法放下,该是怎样的心情呢?她光是想一下都觉得无法接受,可是华遥他…为什么能做到如斯地步?

她忽然觉得心口一阵酸楚,“子瞻,我…”

华遥蓦地摇了摇头叹道:“青汐,你的心太软了。”

嗯?

他的眼中噙着无可奈何的笑:“不是吗?你总是宁可别人欠你,也不愿欠别人分毫。”

青汐赫然明白,他看出了她适才心中所想,也知道她想说什么,他一直都很了解她。

他夹起一块熊掌放入她的碗中,“若你真的觉得欠我,就好好想想我适才的提议。”

沉默片刻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青汐道:“好,我们去一趟月国,将这一切了结。”

倘若没有时光回溯到此就算了,既然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那么她不能如此轻易就放弃。也许是心情畅顺了的缘故,连带着觉得此处的菜都比品香阁更美味,待到酒足饭饱后,青汐唤来店小二结账。

店小二算了算账后,便客气地看向华遥,笑吟吟地道:“客官,一共是十两银子。”

“不要看我,看她,”华遥说完,便一脸淡定地冲青汐微笑道,“我没记错的话,好像这顿是姜姑娘请客?”

“有吗?”青汐想了想,蓦地想起好像是自己说要请客的,但是自从有了华遥这个行走的钱袋后,她平素身上从来不带钱的,再说也没钱可带,所以她的意思其实是…她请客他付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