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出阁?青汐像听到什么有趣的事,颇有兴致地望了他半晌后,猛地垂眸,温热的唇舌突然窜进他的口腔内,浓烈而炙热地舔舐着,轻咬着,他先是骤然一僵,等反应过来后,开始迅速地躲避她的唇舌的纠缠,气息不稳地道:“姜姑娘,你…唔…”
他刚离开她的唇舌,青汐又勾住他的颈项,不甘心地吻了上去,他再次拨开了她,她又蛮横地欺了上来。
这次他终于猛地推开了她,望着她的双眸冰冷地如寒冬腊月的冰雪,道:“姜青汐,你究竟怎么了?”
青汐眼中凝起一层水雾,“你问我怎么了?”
这时,门口蓦地出现一位貌美女子,她刚惊慌失措地唤了一声“夫君”,青汐手腕一动,火炉中的火苗蓦地窜向那个女子的方向。
紧接着,就听到“啊”的一声,那女子骤然消失,一片纸人从半空中缓缓飞落到地上。
青汐的泪顺着眼角滑下来,然后回过头,冲着华遥苍凉地一笑,“我没怎么,我只是想找回你,子瞻。”
华遥蓦地一震,良久才道:“你…”
青汐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微快的心跳,闭上眼道:“子瞻,我记起了,所有的一切…”
真相
三日前,青汐离开府邸,一人独子在大雨中往前走。
她想这场瓢泼大雨也许是天意,搞不好雨水中有什么神泽警示,痛快地淋一场后从此就神台清明,孽障尽除了。
但到底,还是她想多了。
那场雨非但没让她想明白什么,反而让她染了风寒,在客栈昏睡了三日三夜。
梦中,无数画面一帧接一帧地出现,就像波涛汹涌的海水般狠狠地朝她扑打过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将她淹没。
在陷入这场梦魇的三日后,她终于清醒了过来。
那一刻,她才骤然明白,这世上没有这么真实的梦,只有这么真实的记忆。
她被封印了的记忆,终究还是重新找到了她。
最终,一切都是天意。
青汐抬眼看他,声音哽咽地道:“告诉我,为什么明明活着却要离开我?”
华遥定定地望着她,手抚上她的容颜,轻声道:“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青汐没说话,手轻颤着搭在他的脉搏上。
华遥抓住她的手,轻咳半晌后道:“青汐,离开吧。如果没看到,就不会这么难过。”他顿了顿,轻叹了一声,“如果你是我,也会这么做的对吗?”
青汐立即摇头:“我不会。”
华遥轻笑了一声,“说谎。那你告诉我那日是谁去夜擎山前以为我睡着了,想封印我的记忆?才没多久的事,不要告诉我你忘了。”
青汐脸不红气不喘地耍赖道:“我不记得我做过这件事。”
华遥心中掠过一丝柔软,望着她笑了笑,沉默片刻后,继续道:“青汐,封印你关于我的记忆只是想你活得更好一点。人生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有些事、有些人能忘了,未必是不好。”
“你说的那些人就是流光、泽阙和你吗?你说的那些事就是我们在一起时发生过的那些事吗?”青汐看向他,倔强地摇头道,“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为什么帮我做决定?我现在告诉你,我是不会同意的。”
见他默然不语,青汐又道:“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一定在陪在你的身边,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让你活得长长久久,和我白头偕老,而且我们过完这一世,还有下一世,还有下下世…”
青汐的心倏地一痛,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掉下来。
华遥轻轻拭去她的眼泪,道:“那要是没有办法呢?我的魂体大部分被四大神器吸收,现在已是不全,还能活着也仅是靠残存的魂魄和修为支撑而已,连我、夜茴、芜辛都想不出办法来,你何必…”
青汐骤然打断他,“我是太古凤凰,我比你们存在这天地间的时间更久、更长,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你相信我。”
华遥刚要说什么,青汐又道:“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走的。你也不要想再封印或者修改我的记忆,一次以后,就不会再灵光了,这你应该知道的。”
华遥沉默了良久,终于道:“我答应让你陪在我身边,但是如果再没有别的办法,我让你走时你就必须走。离开后也要好好活着,你能做到吗?”
青汐点头:“好。”
他怕她会寻死,但是她不会的,凤凰就算放弃神身,只要魂魄不消散,永远都可以不断涅槃重生,重生以后再也不会有现在的记忆,她怎么舍得忘了他呢。
华遥微微一笑,蓦地道:“好了,这些琐碎事做完了,我们是不是该做做正事了?”
正事?青汐反应过来,犹豫了片刻,还是握住抚向她领口的大掌。
华遥放下手,眼中噙着笑道:“怎么了?刚才是谁要…”
青汐双颊微烫,蓦地打断他道:“刚才是我太生气了,所以才…那样的。”
华遥双掌握住她纤细的腰,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道:“你的意思是,现在不生气了,所以就不要我了?”
“…不是,”青汐想了想,还是含蓄地说出心中的顾虑,“你现在身体不好,要是…会不会有点吃力,要不我们还是…”
华遥漆黑的眸光掠过一丝暗涌,一把抱起她,一边往卧榻走去,一边唇角有些抽搐地微笑道:“凤凰相信我,即便现在我身体再不好,做有些事的时候,也不至于力不从心。”
他将她平放在卧榻上,倾身欺上去轻咬住她的耳垂,手则探向她的衣襟深处:“要不要试试?嗯?”
…
剩下的相处时光,青汐一刻都不想离开华遥,所以她几乎是整日一步不离地守在他身旁,他想做什么她就陪他做什么。
垂钓、养花、下棋、看书,只要是他想做的,她都陪他。
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有些咳嗽,脸色有些苍白而已,但后来情况则越来越严重,他咳嗽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有时候还会突然像全身的每一块骨头都要裂开似的剧烈地疼痛起来。
这是四大神器吸取他的残魂,一开始可以用修为镇住,但是越到后面就越困难,因为当四大神器意识到反抗的力量存在时,施加的力量便会变得越强。
华遥并不是一个惧痛之人,以前就算断骨流血也不见他皱一下眉,一样面不改色地谈笑风生。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他不仅会痛得五官皱在一起,有时候甚至会蜷住身体,痛苦到低吟出声,但是他从来不会让她看到。每次剧痛发作之前,他都会突然走开一下,离开前说回房取个东西或者去处理一点事情。一开始她真的以为是这样,直到她有一次偷偷跟过去才发现他蜷着身体蹲在墙角、脸色苍白如纸,口中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那一次,她几乎用尽全身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哭出声来,不冲上去紧紧抱住他。
她知道,他不想让她知道,更不想让她难过。
每一次,他都会等到体内的疼痛渐渐平复后,才拿起锦帕拭去咳出的血,然后将之交给侍从处理后,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而那时,他的唇角已经重新抿出微笑,望向她的目光一如往常般温暖而柔和。
他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装作不知道。
每次都像平时一样,跑过去用力抱住他,撒撒娇说说笑。久而久之,他们演戏的功力都越发精进了。
白日她总是守在他身边,晚上等他睡着后,她就会轻轻起身,去书房查阅上古书籍。
这些书很多都是符苓从黎周山帮她搬来的,她想说不定是她孤陋寡闻,知道的事情太少了,何况天大地大,就算她是太古神禽,也不是天下事她都知道。
她坚信,一定可以找到一种办法,让四大神器吐出被它们吃下去的魂魄,毕竟不是整个魂魄,那它们也不会只甘心吞下一半吧。
既然还有残魂为引,就一定能把祭在它们体内的魂魄勾出来。
但是用什么办法呢?
上古书籍中,竟没有一本有记载。
一开始,青汐还能说服自己心平气和,可是后来常常看到华遥发作时的痛苦之色,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烦躁暴怒的情绪。有时候会在看完一本本一点用都没有的书后,将它们一把火烧掉,有时候会完全抑制不住痛苦难过的心情,独子一人跑到远离居所的湖边尽情地哭。
等到完全平静下来,她才踩着轻巧的步子,回到寝居。
她喜欢搂着他的腰,贴着他的胸口睡,因为这样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
只有听到他平稳的心跳,感受到他的呼吸,她才能安心地阖上眼。
她有时会想,要是他们俩调换位置,当初祭了四大神器的是她,那现在他的心情是不是和她一样?
今夜,又是无功而返。
她蜷缩在他的怀里,却怎么也睡不着。
“青汐。”
青汐听到华遥清浅的声音,抬眸道:“你醒了?”
其实每夜她都在房间里,点了安息香,就是怕他发现她夜里会偷偷去书房。
是不是今夜动静大了,还是把他吵醒了?
“嗯,今天白日里睡得有点多。”
除了疼痛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外,他睡眠的时间也比以前久了。
以前他白日从不睡觉,但最近他午后会回寝居休息一两个时辰,青汐心中越来越害怕,她知道时间越来越少了。
华遥道:“那我陪你聊聊天吧,我正好也睡不着。”
他将她抱起来了些,让她与他枕在同一个枕头上,清浅的月光照下来,他们几乎完全能看清对方的轮廓。
青汐不自觉地手便抬起来了,轻轻描摹他的面容,唇角弯了弯:“我常在想,假如有一天,我没了眼睛,就算只是摸你的脸,都能知道是不是你。”
华遥也抬手抚向她的面容,淡淡一笑:“喔?那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也一样。”
青汐今晚心情有些沉重,但却不想华遥担心,于是想聊点别的,想了半晌,只想到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是泽阙的转世?”
华遥顿了一下,道:“你猜到了?”
“我们回到五百年前时,你就已经知道了对不对?”
她知道他完全恢复神识,一定是在来到夜擎山的前一刻,但她最近想起很多他们以前的事,还是发现有些不对劲,华遥一开始明明很介意她心里还住着一个人,但那日她从月国的皇宫回来后,他就好像一点都不介意了。
那时她还在心里愧疚,觉得很对不起他,其实那时候,他肯定就已经记起一些事了。
华遥轻轻一笑,揉了揉她的额头道:“我的傻姑娘聪明起来真是无人能及。”
青汐轻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但是如果那时候他就知道了,看她这么难过,他也没理由不告诉她啊,除非…
青汐猜测了下,道:“是不是芜辛不让你告诉我的?”
华遥轻声道:“嗯。”
芜辛似乎早就知道他们每一世最终都弄得遍体鳞伤,所以才会阻止他们在一起。
她一直知道,但是,她没有办法不爱他。
青汐突然想起,有点好奇地道:“那你会不会比较我是喜欢你多一点,还是喜欢泽阙多一点,还是流光多一点?”
华遥:“…”
青汐见他不说话,继续逗他:“假如我喜欢他们多一点,你会不会有点难过?”
华遥无奈地笑了笑,将她揉进自己怀中:“那你呢?如果我喜欢凤凰多一点,你会介意吗?”
青汐想了一下道:“你是指兽身还是人形?如果是兽身…我想起来了,你第一次见到我的兽身就极为喜爱,那日为了争得我的抚养权,你还和天界众神打了一架吧?”她顿了一下,蓦地有点受伤地道,“…你果然还是喜欢我的兽身多一些。”
“…”
华遥刚要说什么,青汐好像又想起什么,道:“那上一世,你真的一直没有让我入土为安吗?”
华遥好整以暇地道,“怎么会没有?我百年之后,你与我同棺同穴。”
“那你过世前呢?”
“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
她上世的尸身可以不烂不腐,一直如活着的时候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没有呼吸,不能讲话。
青汐听着听着眼角就湿润了,道:“子瞻,当初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我宁愿祭四大神器的是我,你知道我是凤凰,四大神器也吞噬不了我的魂魄。”
“就是因为你是凤凰,”华遥轻叹了一声道,“四大神器不会吞了你的魂,但会把你的魂和它们融为一体,以后千千万万个岁月你都会被困在里面,虽然拥有自己的意识,但永远也出不来。”
“但是,也比现在这样好。”青汐终于忍不住了,哽咽道,“怎么办?我还没有想到办法。”
华遥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青汐,如果换一个方向想,就算我不再有魂魄,不再有转世,彻底消失在这世上,但只要你继续往前走,你就会遇到不同的人。如果你之前没有解开被封印的记忆,我就只是你梦中一个模糊的影子而已。如果一年、两年、十年没有再见到我,你终究会忘记我,再开始新的人生,其实这有什么不好的呢?你觉得我好,是因为我们有累世缘分,假如没有这些缘分,假如你遇到的是别人,也许一样会过得很好。人只有往前走,才会看到不同的风景…”
“…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不想听!”青汐蓦地捂住耳朵,眼泪不停地掉下来。
青汐一向理智,极少有这样的时候,华遥看到,只觉得心疼到无以复加。
她接着道:“你说人只有往前走,才会看到不同的风景,那为什么前一世,你一定要非我不可?你为什么不往前走?你都做不到,你凭什么要我做到?”
华遥默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歉道:“是我错了,青汐,别哭了,嗯?”
青汐突然紧紧地抱住他,哽咽着道:“你绝对不能死,你要是真的死了,我下半辈子一定会找各种办法,让我的魂体彻底陨灭,既然你不在这个世上了,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反正从太古到现在,我早就活腻了,早就厌恶无止无休的生命了…”
青汐蓦地抬起通红的眼,异常认真地望着他的眼道:“子瞻,你知道我的,我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只要你敢离开我,我一定说到做到。”
华遥轻叹了一口气,抬头拭去她眼角的泪,“傻姑娘,别哭了,我答应你一定好好活着,好不好?”
青汐轻声抽泣道:“你要说话算话!”
华遥应道:“嗯,我会说话算话。”
大结局(前)(修)
日子一天天流逝,华遥的精神也越渐不振,白日里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青汐更拼了命地看上古典籍,只要他睡着了,她就会一本一本疯狂地翻看,甚至那些记载了邪术的典籍,她也一本没有错过。
大约是她的诚意感动了天地,终于让她在一本记载了邪术的典籍了看到一种方法,但是这种方法需要昆仑戒和灵犀印这两种神器。
昆仑戒她是知道的,就是昆仑境的掌门历代相传的指环;灵犀印她只在上古时看到过一次,据说昆仑戒和灵犀印被辅以一定的邪术,便可产生一种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甚至可以召唤出被四大神器吸收的残魂。
昆仑戒既然就在昆仑境,那她只要去找寇衡倚便可,但是灵犀印在何处呢?
现在时间紧迫,她不可能像当初找四大神器那样慢慢去寻找,于是她再次施了血祭,召唤了天地之灵来卜问灵犀印的下落,结果半空中蓦地一笔一划地写出两个字:滕煜。
青汐望着窗外沉思了一会儿,便关上房门出去了。
当天深夜,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第二日推开窗户,地上、屋檐、树上全是簌簌白雪,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青汐给华遥裹了厚厚一层狐裘大衣,再给自己裹了一层披风后,便拉着华遥到后院的石亭中坐下。桌上的茶水冒着腾腾热烟,旁边生着炭炉,都是青汐一早就预备好了的。
“你先坐,我去堆两个雪人给你看。”青汐对华遥道。
华遥清浅一笑,道:“去吧。”
一炷香后,青汐一溜烟跑过来,笑盈盈地指着雪人道:“怎么样?好看吗?”
华遥瞧了半晌,含笑道:“这是两个?怎么看起来像一个?”
“因为它们是抱在一起的啊。”
青汐坐到了华遥的腿上,紧紧地抱着他,却不再说话了。
华遥双臂搂着她的腰,垂眸看向她道:“怎么了?”
“没怎么,”青汐也忽地一笑,吻了吻他的额头道,“就是突然想投怀送抱,有没有很开心啊?”
华遥伸手拂过她发上的雪,微微一笑地颔首道:“开心,你在我身边,我总是开心的。”
青汐忽然道:“就算我不在你身边时,你也要开心。”
看他双眸倏地一凜,她继续道:“就算我这一刻不在,下一刻也总是在的。”
华遥眼前的景物倏地变得有些模糊,他定睛看了看,依然没有改变,甚至变得更加模糊起来,他的双眸中蓦地掠过一道前所未有的惊慌,道:“青汐,你、你想做什么…”
他想抓住她的手臂,却发现周身一丝力气都提不上来,他终于反应过来,瞳孔猛地收缩了下道:“你想以昆仑戒和灵犀印以魂易魂?不行!青汐,你不准去…”
青汐蓦地一怔,抬眸看他:“你…原来知道。”
昆仑戒和灵犀印是可以取出被四大神器吸收的残魂,但是要以新的魂魄被吸收进去为代价。要得到,先要舍去,但青汐觉得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她的魂魄就算进入四大神器中也不会被完全吞噬掉,但华遥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