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同样的怀疑,感觉这个录像,完全是为了应付李伯瑞家的监视系统,或者说,要看这段录像的人。”

目的是什么?蒙蔽警方?让警方坚信,李伯瑞一家的死因,只是一起水上交通事故。

无论是谁剪辑了录像带,一定用了李伯瑞家以前的监视录像,找到他们过去清晨出游的场景。

监视录像都放在小楼里,这也说明剪辑录像的人,进入了小楼,或者,提前得到了李伯瑞家以前的监视录像。这暗示着:小楼、或者李伯瑞一家,已经被控制。

也许,李伯瑞一家,已经被杀害。清安江的沉船事故,不过是遮掩凶杀的手段。凶手杀人后,只要给他们换上剪辑过的录像里出现过的衣服,就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所有这样的做法,都是为了不引起警方注意。

警方的确没有注意,直到我收到了那张郦楚和李伯瑞一家的照片,开始关注小楼本身的秘密。

有人希望我从这个世界消失,这样就不会有人关注李伯瑞以及这个小楼的秘密。

说不定,袁荃也多少知道了些秘密。(她至少进过夹层,也许还拿走了存放在夹层里的重金。)会不会,害死李伯瑞一家的人,也正是导致袁荃死亡的人?否则,袁荃为什么早早就安排“后事”和“遗嘱”,她显然感觉到了危险。就像现在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暗处的杀手就会突然出击。

如果这些猜测都是真的,是谁策划了这一切?

张生走后,孟思瑶带着这个疑问,再次钻进了夹层,她准备尽快读完夹层中李伯瑞保存的文件,看是否还有别的提示。

剩下的文件,除了部分李伯瑞的私人信件,和朋友、老同学、亲友的书信来往,大多还是和得广集团相关的文件,其中有一些流水账记录,最让孟思瑶觉得蹊跷:李伯瑞是个建筑设计师,他在得广集团,也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股东,为什么要做这些财会方面的详细记录?

从李伯瑞对得广集团的异样重视,到钟霖润“隐姓埋名”在这小楼“卧底”,都暗示着,得广集团可能是一切凶险和恶行的始作俑者。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孟思瑶翻遍了架子上的所有物品和文件。

最后的一个文件夹里,放着一张光盘。光盘封套上,是打印的一串数码:LW586136697400C。

32.同病不相怜(1)

孟思瑶走进游书亮的门诊室,开门见山地问:“游大夫,我着急着和您约了这次门诊,并不是有什么心理上的问题需要您帮助,而是…这大概也能算是一种心理问题吧,我知道您认识钟霖润,所以想请您告诉我,您对他有多少了解,他是不是个可靠的人,他是不是个危险的人?”通过几次治疗,孟思瑶越来越能感觉出,游书亮和她另几位朋友一样,真心关心她。

游书亮怎么也没想到孟思瑶会问这样的问题,一边招呼孟思瑶落座,一边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小孟,如果你们两个感情上产生了问题,我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帮助你们调停。小钟的事,首先我知道得并不多,几乎不可能比你知道得更多,即便真的知道什么秘密,也只能替他保守。”

“他以前说,在经手一个案子的时候和您认识,那时候,他在办什么案子?您一定记得,对不对?”

游书亮摇头说:“小孟,你们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看你有些过度焦虑,还是先和我谈谈这些天的情况吧。”

从游书亮的门诊治疗室出来,孟思瑶感觉好多了。她有些后悔,刚才当游书亮提出帮她继续寻找一下导致幽闭恐惧症的根源,她断然拒绝了:“不知道章老师有没有告诉您,我基本上算是得了绝症,可能此刻我最应该做的,是放纵生活,至少,享受生活,而不是揪住过往的一切不放。”也许是懊恼游书亮不够开诚布公,她的态度也很生硬。

游书亮没有多做阻拦,他完全可以理解孟思瑶此刻的心情——她已经承受太多,的确不会去主动寻求情绪的波动。

“记得不,我和你说起过,当初刘毓舟不知用什么方法,合成了袁荃的声音,打电话给郭子放。你知道怎么用电脑合成一个人的声音吗?”

张生几乎未加思索:“田川一定会。他写那个失去的宝贝‘血滴子’游戏时,男女主角的配音都是当红影星的合成声音。不过,你一定得有个样本,就是合成对象的真实声音,越丰富越好。”

“我已经带来了。”孟思瑶拿出她那个可外录的mp3播放机。中午她约钟霖润出来吃饭,为的就是录一段他的声音,但几乎成为她有生以来最尴尬的一次约会。她甚至觉得,他的心在离自己远去,言语间散淡而无情。这个短暂的爱情看来就要这样匆匆地结束。

张生将播放机里声音文件上传到电脑里,一听钟霖润的声音,吓得跳了起来:“你…你要谋害亲夫!”

“呸!胡说什么呀!我和他,快结束了…”

“我的机会来了?我说么,野百合也会有春天。”张生笑道。

孟思瑶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请你严肃点儿吧,快找田川来。”

声音合成好了,三个人围拢在一个电话前,孟思瑶拨通了精神病总院专家门诊的专线。

一个护士的声音传来,孟思瑶听出,正是坐在游书亮的门诊室前的那个护士:“专家门诊。”

田川点了电脑上的播放键,从音箱里传来了合成后钟霖润的声音:“我想和游大夫谈谈。”

那护士愣了一下:“谈谈?您是…我听出来了,是小钟吧!”

孟思瑶一惊,她在准备对话时,怎么也没想到护士会认出钟霖润的声音,显然,他们很熟。过长的沉默一定会引起护士的疑心,她只好示意田川播放下面一句:“您好,我是钟霖润。”这样的衔接倒也勉强过得去。

“果然是你啊,小钟,好久没来了,是想预约个门诊吗?你等等,让我拿出你的病历…”

一时间,孟思瑶不知所措。

钟霖润也是游书亮的一个病人!

钟霖润和自己一样,也有心理问题或精神问题!

更让孟思瑶觉得无助的,是她的彻底迷惑:如果说钟霖润有精神问题,那么他的哪句话可以相信,哪句话不能相信?

“小钟,你还在吗?游医生后天有空,要不要约个具体的时间?”

田川和张生焦急地看着孟思瑶,想听她的指示,用哪句事先合成好的对话。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孟思瑶对着话筒道:“现在,我想立刻就见游大夫!”

护士更是惊讶无比:“怎么…你是…你是小孟吗?小钟呢?怎么你们…”

“钟霖润是我的男朋友,大姐,能不能让我立刻见到游大夫?我真的有非常紧急的事要向他求教!”

“游医生门诊的时间早就过了,我可没有资格…”

“大姐,你知道我的,不会成心捣乱的,真的有很紧急的事,甚至,可以说是人命关天。”

孟思瑶的恳求终于打动了护士,她想了想说:“好吧,你先别急,稳定住情绪,你可以去找游医生,但门诊部这里马上就要关门了,你必须到医院的行政大楼,他的办公室在三楼,323室,通常这个时候,他都会在办公,看病历或做研究。我会立刻给他打个电话,你现在就动身吧。”

32.同病不相怜(2)

“小钟呢?是他,还是你,有紧急情况?”游书亮关切地问。孟思瑶觉得很是过意不去:她这样反复搅扰,寻常人只怕早就对她失了耐性,但游书亮的态度,给她的只有温暖。

“游大夫,我本来,不知道霖润是您的病人,但我现在知道了。所以,请您告诉我,对他的诊断是什么,这样,我可以推断,他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难道,你就因为…”

“我知道您的顾虑,我不会因为他有精神问题就离开他,我自己也是您的病人呀!他始终对我很好。只是我最近无意中发现了他的身份,一个很复杂的身份,和我受的那些惊吓有直接的关系,我几乎不能再信任他了。”

“你是说,你感觉他会给你带来危险?”

“只怕他已经给我带来了危险,还带走了无辜的生命。”孟思瑶的泪水已经湿了眼眶。她知道自己对游书亮的了解也十分有限,但她几乎必须相信这位热心诚恳的医生。

游书亮陷入深思中。他在脑中,将孟思瑶经历的风险一个个数过,虽然对有些细节并不了解,但他相信她,她的直觉从来没有严重干涉过她的理性。

“照理,我是不能将一个病人的病情告诉另一个病人。但你的情况,的确很让我担忧,要不要我和警方联系,将他做为一个嫌疑人,这样,我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将他的情况告诉你,同时也帮你设防。”

“千万不要,现在,一切都只是猜测,虽然有线索,却没有丝毫证据,莫说警方不见得会接手,即便警方开始调查,也未必能查出什么头绪,只会打草惊蛇,我会更快地从这个世界消失。我只想知道霖润的病情,我希望能将一切扭转。”

“靠你自己?”

“我有很多热情帮助我的朋友,包括您,但我这里面有许多凶险,我不能多连累任何人…您知道的,一直关心我的那位警官,不久前也被暗杀,更不用说手无寸铁的好心人们。”

游书亮又沉思了片刻:“好吧。小钟是个说话非常注意分寸的人,也是个心思比较深的病人,对我,也非完全信任,所以并没有告诉过我他生活中的任何具体情况。他每次进我的门诊,描述自己的病情,用的都是比喻,或者类比,希望我对他类比出的情况进行反应和诊断。在治疗过程中,我一直试图扭转这种情况,诱导他说出他生活中的真实,但每次都被他识破——他这个人绝顶聪明——一旦识破我的用心,他就会拂袖而去。即便如此,他的病征还是比较明显的,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的诊断更确凿,他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和轻度的精神分裂。

“这样不顺利的进展持续了很久,我逐渐了解到,他的痛苦,他的抑郁,起源于他在生活里扮演的角色。他在生活中有很大的压力,强力竞争的工作环境、家庭带来的负担、甚至善与恶的抉择。这些,都是他抽象地描述和暗示,我始终不能完全理解。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开始向我诉说他生活中一个真实的人物,一个女孩子,他向我直接说了对她的看法,包括对她的顾虑,那女孩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煎熬着他的心,他甚至推荐女孩来找我就诊,因为他无法忍受她的日渐憔悴。”

“那个女孩,就是我。”两人心照不宣,泪水悄无声息地流下孟思瑶的面颊。

“我本以为他终于可以向我敞开心扉,非常振奋,谁知从那次起,他再也没来找过我。”

孟思瑶失望至极地抬起脸:“真的吗?”

“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些了,除了知道他是名才华横溢的律师,我对他的其他背景,一无所知,因为他从不向我提起。”

“可是,我该怎么做?”

“如果你不愿报警,认为那样更危险,大概只能试着和他交流。我的感觉…做为医生,我其实不该说这些的…我的感觉是,他很爱你,同时,他也有颗敏感甚至脆弱的心。”

32.同病不相怜(3)

孟思瑶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家。这一路,她想了很久,想象着如何向钟霖润开口,希望他向自己说出实情,或许,还有机会挽回这段感情。

可是,这不是异想天开吗?他的背景,他在这一切凶险里扮演的角色,能逆转吗?

她一直走到小楼门前,仍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些天来,徘徊不去的“第六感”告诉她,暗处,窥视的双眼也徘徊不去。孟思瑶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前一阵有人对自己接二连三地下手,似乎处心积虑要置自己于死地,为什么这种邪恶的势力,似乎突然烟消云散?虽然没有了公安局派的保镖,她却觉得杀气更淡了。

或许,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为什么?这些天发生了什么样的进展,使得“必杀令”突然中止?

难道是因为我知道了夹层的秘密?

可是,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夹层的秘密,事实上,除了间接地发现了钟霖润的背景,夹层里并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

唯一可疑的,是那些和得广集团相关,但缺张少页的文件。

如果那些缺失的文件,涉及到得广集团的一些不可告人的机密,可以推断得广集团必定会对此很重视。说不定,应芷蘅正是为了查找那些文件,才派亲生儿子“打入”小楼内部。

如果是这样,以夹层的绝密设置,若没有小楼的建筑图纸,很难被发现。显然,钟霖润住进来后,没有什么进展。

直到袁荃的出现,直到我的出现。

也许是当局者迷,孟思瑶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面临着两个硕大的谜团,截然不同,但似乎有着模糊不清而微妙的关联。一个是这个小楼的秘密,未知的、庞大的、要立刻摧毁她的黑暗势力;一个是“伤心至死”的诅咒,神秘的雨衣人,心肌炎,猝死。

结局似乎都难逃一死。

孟思瑶忽然发现,原来已经在门口站了很久。

自己这样恍恍惚惚,是不是也说明了,大限将至?

她和往常一样,轻轻打开楼门,轻轻关上楼门,又迟疑了一番,轻轻走向钟霖润的房间。

一天里,尤其是和孟思瑶共进午餐后,钟霖润不知多少次拿起电话,想拨通精神病总院专家门诊的专线,和游书亮约谈一次。但他还是忍住了,这是个极其微妙的时期,他不知道见了游书亮后,自己这根绷得死紧的弦会不会铮然断开,说出不该说的话。何况,自己还要处理更重要的事。

但无论眼前的事有多重要,归根结底,不都是为了这个受尽苦楚、憔悴得让人心疼的女孩?

可是她为什么突然对自己疏远起来?

这份疏远,不期而至,使得自己的计划岌岌可危。

更糟糕的是,让他再次看到了死亡的阴影。

32.同病不相怜(4)

下班后,他没有像往日那样加班加点,继续在所里用功,而是早早回到家。他进门后就直上二楼,去敲孟思瑶的门。

没有人应门。她一定还没有到家。

郦秋已经先到了家,听见敲门声,从自己那间小屋里出来,看到钟霖润悻悻地下楼,便跟着下楼,到了他的房间门口,叫了声他的名字。钟霖润缓缓转过身,郦秋微微吃了一惊。

钟霖润看到她的神情,也觉诧异:“秋姐,怎么了?”

“你…看上去怎么很颓废的样子…你从来没有这样过,即便在你伤重卧床的时候,也是很坚强开朗的。”

钟霖润的心一酸,终于,还有关心自己的人,关心自己心理和情绪的人。

“秋姐,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儿的。”钟霖润从小就被教导杜绝任何撒娇和情绪的依赖,他所受的教育,是永远做个强者。

只有他自己、最多再有游书亮,知道他的内心,有敏感和脆弱的一面。

“我听那个多嘴的子放说了,你和瑶瑶之间,有些误会。你可千万不能把不痛快憋在心里,找机会和瑶瑶谈谈,你们…怎么看都是天生一对,放弃了,就可惜了。”

“好,我会的。”钟霖润心想,你哪里知道,我和她,是注定走不到一起的。

我们的结局,最终是“伤心至死”!

时间已经不多了,还能再见她几次?

钟霖润想到此,泪水再也藏匿不住,从眼角渗出。

落在郦秋眼里。

“霖润,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郦秋觉得,钟霖润和孟思瑶之间,远非恋人间拌嘴那么简单。

这是一个真正体贴的人,也许,我这个性格,我这个本质脆弱的性格,一直需要的,就是这种姊妹般的关怀。

“秋姐,你也许不会相信,我一直以来,就是个不快乐的人。”我可以打开一个深锁的抽屉,让你看一瓶瓶抗抑郁的药物。

郦秋更是吃惊,难道,这就是爱情无与伦比的破坏力?

“别这么说,你好好的,你一切都那么出色,瑶瑶也是个绝顶可爱、美丽又懂事的女孩子,你们会有很好的未来,你一定要坚持住。”

郦秋越这么说,钟霖润越觉得未来的渺茫,长期以来的隐瞒、欺骗、强作的坚强、对脆弱的掩盖、对内心激战的压抑,都通过泪水释放出来。多少天了,他都希望能有个怀抱,让他痛痛快快地、像个孩子似的痛哭一阵。

如果再像前些天那样无力地坚持下去,不过是自掘坟墓。

我本就不是孟思瑶所迫切需要的保护神,我本就是个沉沦的人,谁来拯救?

我能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忘掉义务、骄傲、荣耀、正义、亲情、爱情,只做个自私的小我,告诉面前这个美轮美奂的女子,你如此的善解人意,你的关心如甘露,当你向我伸出援助的手,可倚靠的肩膀,我别无选择,死心塌地做一回无助的小孩。

但他还是没有说出这些话,正是那些他无法忘掉的骄傲、正义、爱情拦住了他,只是说:“秋姐,我觉得,我活得很累,很苦。”说完,坐在门口,捧着头哭泣。

郦秋从没见过一个高大而阳刚气十足的男孩子哭成这样,心底最软的那一点被轻轻触及——从搬进这座小楼的第一天起,这个俊朗的男孩就让她产生了强烈的好感,虽然妹妹的死,像是个巨大的阴影,始终笼罩在她的生活中,让她丝毫没有恋爱的动力。

谁说孟思瑶和钟霖润闪电般的爱情,不曾让她微微心酸呢?

此刻,她带着怜爱,俯身轻身说:“也好,哭出来也好,只要你能好受些,我可以陪你一会儿…进屋吧。”

她将钟霖润从房门口拉起,安顿在屋里的小沙发上,然后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听他诉说,他的心理问题,他在生活中的矛盾,他对未来的绝望。

“我真的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钟霖润忽然站起身,仿佛要示范行走的艰难。是啊,他的腿还没有痊愈呢。

他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为了瑶瑶,受了重伤。

他打了个踉跄,因为动作太猛,险些摔倒。

郦秋急忙扶住了他。

钟霖润浑身一震,轻轻说了声谢谢,忽然紧紧抱住了郦秋,再次放声痛哭。

这是个可亲可近可依托的人,自己这副脆弱的德性,不是挥斥方遒的狂放人物。

郦秋在刹那间不知所措。但她随即明白,这个男孩只是需要个哭泣的肩膀,何况,她正有这份柔肠。

于是,她任由钟霖润抱着,只是在他耳边轻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果然,钟霖润的哭声越来越轻,两人默默相拥,享受着暂时的宁静。

孟思瑶走到钟霖润房间的门口,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是幻觉吗?

也许,这样最好。

也许今晚,我就会伤心至死。

谢幕。剧终。

33.得广(1)

主治医师谢逊看着B超的结果,轻轻舒了口气:“还好,你没有耽误太久,你的确是有心肌炎,心电图上看,早搏比较明显,T波低,但我在听诊时没有发现心区扩大,超声的结果也支持这点,没有发现明显的心包增大,说明你的心肌炎还属于是早期的,轻度的。刚才让你去抽血,也是想做一下病毒分离,确证是不是病毒性心肌炎。一般的临床结果,这样早期轻度的心肌炎,预后都没什么大问题,只要注意休息,基本上都能痊愈。但,切忌不要过度劳累。”

“好的,谢医生,我一定会注意。”孟思瑶庆幸谢逊轮转到了门诊。

“而且,要密切关注自己的病情,一旦感觉有心律不齐、心慌、气闷,立刻来找我…游医生关照过我,你的生活好像比较动荡些,最好能找个安静的环境。”

“好,我想想办法吧。”孟思瑶郁郁地想:天地间就我一个孤苦的人儿,又能去哪儿呢?连那个曾经宣称爱我的人,现在也靠在别人的肩膀哭泣。

她出了门诊室,惊奇地发现一个曾经熟悉的身影在走廊里等她。

“您怎么也来了?身体不舒服吗?”孟思瑶淡淡地问着。

这是个身材矮小的老太太,年过花甲,精神矍铄,灰白的头发梳得很整齐,衣饰考究而不炫耀,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干练劲儿。

“瞧你这样子,年纪轻轻,看上去怎么比我这把老骨头还弱不经风,真成林黛玉了?”老太太说话一贯如此,尖酸刻薄,她才是个身体健康的林黛玉呢。

孟思瑶一皱眉头,不想再和她多说了:“您有什么事儿啊?快说吧?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瞧,你还不耐烦了…好吧,”老太太显出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谁让我是你的大姨呢,掰着手指算算吧,我是你唯一的亲人,对不对?同样在江京,你不理我倒罢了,真要有什么事儿,还不是找到我头上?”

“您别自做…那个什么了,谁找您啊,您能管得了我什么呀?”

“难道不是你让公安局和我联系的?半个月前,有个警察给我打电话,问咱俩是不是亲戚。我说从来都是我认你,你不认我。他叫我多关心关心你,还给了我你的电话,家里和单位的都给了,说会和我进一步联系,看怎么保护你,照顾你。谁知那家伙就打了那么一次电话,就没了下文,我也不知道究竟你出了什么事儿,需要保护,需要照顾。这不,我终于等不起了,亲自出马来找你。打电话到你单位去,说你今天看病来了,还告诉我你们的劳保医院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