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她觉得更冷了。

她没有立刻去医院,而是乘地铁回了小楼。

知道了检查结果又怎么样,疑似心肌炎?然后惶惶不可终日?

如果换成数月前,她一定会焦急万分,但经过心情的大起大落,失去朋友和目睹无辜者的丧命而产生的悲哀,她已经有些被动的麻木。其实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白天楼里没有人,她正好继续探索那个新发现的夹层。

这两天,她如同中了毒瘾,陷在那个夹层里出不来。

夹层只有一米宽,两米深。从孟思瑶那间小屋的地板下暗道,可以直接爬到夹层里。里面漆黑一片,只能用手电照明。夹层的空间是由脚下的木条沉入地下室形成,自然是空空如也,而两边的“墙”是一个个木格组成的架子,塞满了各类物事。

孟思瑶最先看见的,是两排水晶球,足有二十个!

每个水晶球里,都有一座小小的模型,完全不同式样的建筑,有的是民居,有的是宏伟的大厦,但所有的屋顶上,都覆着一层雪花。

这些水晶球的大小式样,都和袁荃寄来的那个一模一样,原来都是这小楼主人李伯瑞的收藏。看来,这位建筑设计师对自己的作品充满感情,特地请人做了模型,放在水晶球里,以做纪念。如果真是如此,这夹层里的所存放的东西,一定是李伯瑞的珍藏。

这也说明,袁荃生前的确进过这个夹层。说不定,那些钱,也是从这里转出。

李伯瑞是小有成就的建筑设计师,生意在欧美和亚太都有,他有那么多的钱,绝不是意料之外的事。这也可以解释袁荃为什么会将钱转移走,因为她只有利用看房子的短暂时间,将钱转走,才能有时间慢慢处理。

这么说来,袁荃真的是见财起意,做了一件应该后悔的事。

同时,袁荃一定还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很可能和“伤心至死”密切相关的线索,所以才会将水晶球寄给我,提示我找到这个夹层。

孟思瑶从那夜起,下定决心,一定要将两边架子上的物品翻个遍。

可是,白日里还要上班,晚上的时间又是如此有限。

虽然每次进入那个夹层,她的幽闭恐惧感会尾随而至,甚至在不经意间让她好一阵心惊肉跳,但她还是将这个具有突破性的进展保留在自己心底,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越来越觉得,这件事上,知道得越多,越是一种负累。

包括钟霖润。

她总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让他身心都得到了折磨。不知道该怎么偿还这笔债。

就让我自己来背这所有的负累吧。

除了水晶球,有几格架子上存放着袋装的食物和瓶装的矿泉水。李伯瑞为什么会利用如此宝贵的空间储藏价廉的饮食?

莫非是他在预防不测?如果有危险,他可以带全家躲在这里,饮食能保障他们一定时间的生存。

孟思瑶又有些发寒?

为什么?为什么需要这样未雨绸缪?

30.掘金(3)

这对他们一家的死会不会有所昭示?也许正如郦秋猜测的那样,确属谋杀?

说不定在翻遍这里的物品后,会水落石出?

木格子里还挂着一串钥匙,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文件架,架着无数的文件夹。孟思瑶知道,这里最有可能存放着重要的线索。

她一个一个文件夹地翻看,昨天已经看了一批图纸的底稿,以及和世界各地诸多公司、政府的合同,从合同的金额,可见李伯瑞收入甚丰。看遍了所有的合同,却没有任何和国内的协议。不是说他亲自设计的这座小楼吗?也许这只是“小手笔”,没有记录在案的必要。她又翻了几个文件夹,里面是他银行账户和股票、外汇等资料,他持的都是外股,有多个中外银行账户,甚至还有个瑞士银行的高级账户。

再次证明,李伯瑞不仅仅是小有积蓄的中产阶级;进一步证明,袁荃也许真的是挪用了李伯瑞存放于此的钱财。

木架子中层的一格,的确有些空间,大致能放下四个中等大的箱子。也许,那就是原来放钱的所在。

今天,孟思瑶想利用小楼里白天没人时继续研究剩下的足有四分之三的文件。明天、或者后天,再去医院检查心脏。如果真的难逃一死,不在乎早知道这么一两天,如果还有存活的希望,也不在乎耽误这么一两天。

在一个厚厚的文件夹中,孟思瑶发现了李伯瑞的另一重身份。

那个文件夹里都是和一个名叫“得广集团”有关的文件,有协议书、持股证明、甚至一些会议记录,包括和这个小楼相关的文件。乍一看,似乎只是表明李伯瑞自己设计、投资,租用“得广集团”这个房产开发公司下属的建筑公司里某个施工队,建造了这座小楼。再读过一些文件后,孟思瑶逐渐明白,李伯瑞事实上就是“得广集团”的董事之一,有相当大的一份股权。

李伯瑞既然有如此复杂的商业背景,是不是预示着,他的死更不能单纯地看待?

接下去,又有两个文件夹,里面装的都是和“得广基团”的协议、备忘录、以及Email的交谈记录。本来,这都是些很乏味的文件,孟思瑶不打算逐字阅读。常年的文案和策划工作养成了她一目十行的速读能力,她不知不觉就将两个文件夹的内容通读了一遍。随即,她疑窦顿生。

有一份显然是李伯瑞的笔记,用的全是英语——他一直在美国求学工作,习惯用英语做笔记很正常——但前页和后页之间,有明显的脱节,似乎漏了一页。也许这个只是巧合,但在另一份关于股权分配的备忘录里,也漏了至少一页。最令人怀疑的,是一份支出明细的复印件,文件夹里只有头尾两张,单从这两张上列出来的支出条目累加,离最终的那个庞大金额不可以里计!

为什么会有文件的遗失?除了放错文件夹外,会不会有别的蹊跷?比如说,这些文件被特意“转移”走了。

总而言之,似乎事关这个“得广集团”的文件丢失了。

孟思瑶钻出了夹层,立刻上网,寻找得广集团相关的网页和新闻。得广集团是总部设在海南的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和林林总总的“皮包”型房地产公司不同,得广集团是真正的实业,在全国各地开发和拥有数百个楼盘和小区项目。公司成立于1998年,2002年在深圳上市,近年来业绩出色,是房产界的明星之一。

这就更容易推测袁荃那笔钱的来路,一定和李伯瑞相关。他是这个颇具规模的房产公司的大股东之一,仅红利就能铸成金屋。

这样有名有姓、实力不俗的房产公司,和李伯瑞的死、和“伤心至死”,又会有什么关联?就当孟思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准备下线的时候,一个念头又倔强地冒上来:李伯瑞是得广集团的股东,如果该公司和李伯瑞的死真有关联,多半源于公司上层的龃龉。这得广集团的上层里,都是什么样的人物。

在得广集团网站的介绍语里,孟思瑶发现了集团董事长的名字:应芷蘅。

她又继续搜索“应芷蘅”这个名字,数千个网页现出来,粗粗一看,大多是介绍应芷蘅如何白手起家,一手缔造了“得广神话”。描述中,应芷蘅一半是女强人、一半是感性知性的贤妻良母形象跃然纸上。有些报道里,更是将她归类为“美女富豪”。

天下真会有这样高明的人物?

孟思瑶的好奇心被高高吊起,点了几条和应芷蘅相关的新闻,却没看到照片,索性用搜索图片的功能,于是,和应芷蘅相关的照片一一列了出来。

这是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

一瞬间,孟思瑶的脑中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液,一片空白。眼前,则是一片黑暗。

她不理解,为什么,天,在最不应该塌下的时候,轰然崩落。

全因为照片上这个女子,她曾有过一面之缘。

就在这座小楼里。

应芷蘅,就是钟霖润的母亲。

31.错爱(1)

孟思瑶在床上不知躺了多久,心纷乱,她仍孜孜以求,想求得一个答案。

求来的是更多的伤心。

应芷蘅,那个明艳万方的女人,钟霖润的母亲,是资产上亿的房产公司的董事长,钟霖润,却为什么在这里租住单身公寓?得广集团和李伯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李伯瑞一死,钟霖润就进驻,为的是什么?他在找什么?或者说,他在等什么?是不是和夹层有关?得广集团是不是和李伯瑞一家的死有关?

最可怕的,是钟霖润隐藏极深的身份。

他对我的爱,是真是假?

难怪他对袁荃私藏的巨款毫不动心,他父母的家产总计,只怕远远超过那四个铁皮箱。

他究竟想干什么?

还用问吗?他对我的接近,一定怀有特殊的企图。

回忆一下,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被父母接走去养病后,凶杀案就一次次出现在我身边,目标无一例外,都是我。他甚至在那天我去图书馆前就叮嘱过自己,要小心,结果,发生了那起摩托车手企图活埋我的恐怖事件。这说明,他一定知道我会有危险。

我向他谈起过,张生和田川在帮助我破解那串袁荃留下来的数码,于是就有人盯上了那个僻陋的“通江旅社”,发生了煤气泄漏和爆炸案。

同样,他知道自从常婉搬进小楼来陪我,我就一直睡在他的房间,于是那天晚上,一把锋利的匕首插进了婉儿青春的胸膛。也是我告诉他,童树一直在关注和我相关的案件,派人来保护我,于是凛然果敢的年轻警官,成了除掉我的绊脚石,而遭暗算。

孟思瑶阵阵发冷,心阵阵发痛:人生原来就是这样一个丑陋的集合。

为什么,为什么在林芒和刘毓舟对我的危险都过去后,明确针对我的杀机又接踵而至?我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没有复杂的背景,没有身居要位,唯一的可能,就是知道了我不该知道的事情。

比如这个夹层。

她猛然省悟,这一切,都是发生在自己开始怀疑郦秋和“伤心至死”有关、开始调查这座小楼本身的秘密之后。这说明有人不愿我知道这座小楼的秘密,或者说,要杀我的人,认为我已经知道了会危及他们切身利益的秘密。

究竟是谁想要我的命?

如果不是刚发现钟霖润的身份,她会对这个问题茫无头绪。她此刻唯一能做的猜测,就是这个“得广集团”,钟霖润就是对自己谋杀企图的帮凶。难怪他近来这么吞吞吐吐,和我若即若离。

可是,如果他真有恶意,为什么又会在电话里提醒自己即将到来的劫杀?为什么又会在怪村的大火中冒着生命危险将我救出?也许,这其中还有许多隐情?

但无论怎样,他住在这座小楼,显然别有用心。他自始至终,没有向我提起他的背景,以及得广集团和李伯瑞在生意上的关系。他和我一起在悬棺洞里发现了袁荃藏匿的重金,也没有提起这可能是李伯瑞的遗产。如果对身份的刻意隐瞒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欺骗,那么他亲口对我说,他母亲只是个寻常的职员,显然是个天大的谎言。

一个将自己包裹得如此严实的人,一个能将隐秘埋藏得如此深沉的人,值不值得真心相对?如果不能真心相对,诚挚的爱从何谈起?

我以前的那些直觉没有错,天下不会有如此的完美,美妙至极的爱情如何会从天而降?我什么时候会变得如此幸运?自从父母离世,属于我的笑容也离我而去,想起那段和钟霖润心心相印的日子,简直就是一种回光返照。因为我,注定会,伤心至死!

31.错爱(2)

孟思瑶微闭双目,泪水不知不觉从眼角流向枕边。为失去的、也许从来就没有得到的爱情;为即将失去的、也许从来就不该存在的生命。

模糊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向自己压上来。

孟思瑶惊声一叫,睁大双眼,原来是钟霖润,双手拖着一块毯子。

“瑶瑶,是我!看你睡着了,怕你着凉。”钟霖润温声道。

虚情假意。

“我没睡着,多谢你的关心,但吓了我一大跳,”孟思瑶冷冷地说,“你进门为什么不先敲门?”

钟霖润一愣:“我需要敲门?…我其实敲过了,但你没有应,我看门掩着,就推门进来看看你,好几天不见了…”自从两人开始恋爱,钟霖润不知多少次这样进来,从没有这样的冷遇。

“我很累,想休息一下。”

“我收到了你的留言,让我检查心脏,听上去有点奇怪,想问问清楚。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地让我去做检查?我没有觉得任何不舒服呀?是不是得到了别的线索。”

什么样的线索也暂时不能让你知道了。

孟思瑶转念一想:毕竟,他为了自己的安危,进了拾夕洞,成了“伤心至死”的又一个受害者。

但也可能是他为了接近我所做的牺牲,也许他也很想知道袁荃究竟在拾夕洞里藏了什么,是不是李伯瑞的遗物,是不是得广集团处心积虑不想让我看到的东西。

“没有什么线索。你知道的,法医说婉儿死的时候有心脏问题。我所以想,会不会所谓的‘伤心至死’的诅咒,就是在预言进过拾夕洞的人会死于心脏病?你…你非常需要检查一下,你的心到底是好是坏。”再没有比这更明显的双关语了。

“好,我有空去检查一下。谢谢你…你怎么刚哭过?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恼我这几天没有在家里陪你?”聪明如钟霖润,显然还是没有听出孟思瑶话外之音,柔声问道,那声音温暖得让人心颤。

“我又不是婴儿,为什么需要人陪?你又不是我的丈夫,为什么要每天陪我?”孟思瑶的声调更冷了。

再木讷的人,也能听出孟思瑶的心情。钟霖润是个有傲气的人,脸色微变,向门口走去:“好,我给你清静,只希望你不要忘记,当你最困难的时候,我一定会在你身边。”

我相信,你会将我推向绝境。

当钟霖润反手关上门时,孟思瑶将头埋在毯子里,痛哭失声。

虽然看似“证据确凿”,但会不会错怪了他?

比如一直认为是郦秋的那张照片,最后证明,是自己的先入为主加上“眼误”,照片里的女孩是和郦秋酷肖的郦楚。会不会,那个应芷蘅,只是和钟母相像?何况,应芷蘅的得广集团远在海南,而钟家父母都在四川,天南地北。

孟思瑶拿起手机,想了想,给张生打了一个电话。

大约十分钟后,张生给她回了电:“基本上可以肯定了,那个叫应芷蘅的女士的确和你给我的电话号码有关。我打过去,有人接,是个女的,口音很重,我问应芷蘅在不在家,她说不在,很警惕的样子,追着问我这电话从哪里打来,从哪里得到的号码。”

“你用的是什么电话?”

“学校外的公用电话,不会有痕迹的。”

“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虽然猜到了结果,孟思瑶还是沮丧极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让我去骚扰亿万富婆,说不定我就有机会了呢。”

“太恶心了,你胡说什么呀。仅此一次,不会再让你去骚扰她了…田川还好吗?”

“不错,他决定冲破黑暗,找个公司上班了。不过还是有点郁郁寡欢,大概还在思念‘血滴子’吧。有时候,我真想能嫁个亿万富婆,拿出钱给他做资金,让他完成他的愿望。”

“瞧你的出息,”孟思瑶还是暗暗感动,这是真正的友谊,“得了吧,没发明出那个‘血滴子’也挺好的,少让一些中学生沉溺于游戏。你如果有空,我还想请你帮个忙…虽然我不是亿万富婆。”

张生在电话那头呵呵笑了起来:“有时候真佩服你,一个文弱的小姑娘,受了那么多惊吓,还能这么乐观。”

孟思瑶心想:你哪里知道我的苦。也笑着说:“我这叫死猪不怕开水烫。”

张生沉默了片刻:“抱歉,我刚才在发挥最大的想象力,把你倾国倾城的容貌嫁接在一只猪身上,结果不是很理想。”

“好了,说正经的吧,记得上回你带我用那个三维立体扫描仪,提到你的一个师兄,是计算机图像方面的高手,不知道他会不会做摄像方面的图像分析,老郭有盘从录像带上拷贝下来的DVD,我去借来,你师兄能不能帮我分析一下,摄像里有没有猫腻,比如说,经过剪辑什么的。”孟思瑶刚才已经想过,要进一步查这个得广集团是否和李伯瑞一家的死有关,必须先证明李伯瑞一家并非死于寻常的水上交通事故。

张生说:“我问问他吧,等我的电话。”

31.错爱(3)

放下电话,发现已是晚上九时。孟思瑶忍着饥饿,又去敲郭子放的房门。郭子放开门见是孟思瑶,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出她的憔悴和心灰意懒,关切地问道:“我刚才看到霖润了,从楼上下来,没精打采的,你们小两口是不是吵架了?”

“别提了,没什么了不起的。”孟思瑶努力轻描淡写。

“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希望你一定相信我做为大老爷们儿的直觉,他爱你爱得很深。”郭子放想起了“通江旅社爆炸案”的度日如年,钟霖润在电话里的哽咽。

“你们男人有直觉吗?”孟思瑶轻轻嘀咕了一声,“好了,我相信你。我正是要和你谈霖润的事。记得我刚搬进这里时,你在聊天时提到,他小时候曾得过他们市里象棋和围棋的双料冠军,后来他也证实了,你是怎么查到的?”

郭子放眉头皱起,说:“怎么会想到问这个?”

“你怎么这么黏糊?”

“很简单,我刚搬进来的时候…”

“你搬进来的时候,霖润已经住这儿了?”

“是啊,他是第一个住进来的,然后是郦秋,我是老三。我住进来后,有一次到他屋中和他聊天,发现他书架上放着象棋和围棋,我也好这口,就提出来和他切磋,结果一个小时里输了三局,后来问他怎么回事儿,他什么都没说。我有些怀疑,去图书馆查了资料,他比赛得冠军的名字果然在十几年前的一份当地报纸上。”

“你够有闲功夫的。”

“我只是好奇,记者的天性。我是够闲的,谁让那时候你没有来呢,给我提供那么多有趣的差事。”

“你一直在说要和公安局方面联系,怎么样了?童树被暗害的案子有进展吗?说真的,每次想到,他因为调查和我相关的案子而受害,心里甭提多难受了。”

“我也一样,但你千万不要自责。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我现在越来越觉得,童树的死,说不定还和李伯瑞一家的死有关,别忘了,他非常怀疑李伯瑞一家是被谋杀的,曾进行过一些调查,只不过后来做了副队长,精力被其他重大案件牵扯,调查来的线索也很模糊,这才暂时搁置。他牺牲后,警方十分震惊和愤怒,但内部有重大的分歧,一部分童树的老部下和我们一样,认为他的死和常婉的死紧密相连,是整个计划中的一步,调虎离山;另一部分警员认为这两起案子纯属巧合,尽管你的确连遭凶险,但杀常婉、或者说想杀你的动机太不明显,虽然你当时被保护起来,但任何人只要有足够耐心,总能找到再次下手的机会,完全没有必要激怒警方,显然是有恃无恐的恶势力所为,所以最有可能还是杜冷丁大案的那批罪犯,毕竟一致公认,杜冷丁案是有组织的团伙犯罪,才会如此嚣张。”

“这么说来,认为和杜冷丁大案有关的声音占了上风,所以和我相关的几起案子都被搁置了?”

“当然还有专人负责,只不过重点放在了杜冷丁大案上,毕竟社会危害更大,而且,该案产生的危害是‘正在进行时’…”郭子放话一说多,就难免会不得体,话一出口,立刻后悔。

“看来,我这个‘过去时’,还得靠自己。”

“我一直有这个感觉,我们是在和时间赛跑。可是,得到的总是支离破碎的线索,即便我们之间,也存在着信任的问题。”

“不是信任的问题。做为朋友,你们已经为我付出太多,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是在提醒我,尽量不要将你们卷进其中,如果因此让你觉得有隔阂,只好请你原谅了。”

“但是,我总有感觉,你的安全和生存,也是我们这些朋友的责任,尽管我这个做娱记的,对不知道的事儿格外敏感,但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在需要帮助的时候不要客气就好。”

“不会的,这不就要你帮助了,能不能再让我看看那几盘李伯瑞一家出事前后的安全监视的录像?”

31.错爱(4)

张生进了孟思瑶的房间,径直走到她的小电视机前,将一盘DVD塞进了播放机。

“你的师兄分析好了吗?这么快!”孟思瑶惊喜地问。

“我改了主意,只在关键的时候请他出马,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张生说,“看这段录像前,先提醒你一下,记得田川的特异功能吗?”

“怎么不记得,他因为脑子里装的事儿少,几乎是过目不忘。”孟思瑶心想,原来又是田川的功劳。

“这是李伯瑞一家出事那天清晨的录像,从李伯瑞将车开到门口,到众人一一上车,没有丝毫衔接上的破绽,应该说,都是真实的摄像。从头至尾,录像上都有时间标记,也看不出任何问题。接下来,我快进,你注意看,看出什么了没有?”

画面上,不过是车子开走,开出了画面,然后是一片宁静。

“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张生又将那段录像往后倒了一点:“再仔细看!”

“快告诉我吧,我交白卷了!”

“你这个同学…告诉你吧,看地上树的影子。”快进再次开始。

车子开走的时候,天光尚暗,路灯尚未熄灭,地上是院门前路灯投下的树影。随着时间的推移,路灯已灭,地上则渐渐现出了朝阳投下的树影。张生忽然揿了一下遥控器,开始以正常的缓慢速度播放。

“啊!”孟思瑶轻轻叫出了声。

只见地上的树影忽然消失了。

“即便太阳被移动的云彩遮住,影子的消失也是个渐进的过程,但在这里,‘啪’,转眼之间,树的影子全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三个小时后,影子才重新出现。”

“这么说来,在树的影子消失的那一瞬间,其实就是重新剪辑的部位?”

“没错,李伯瑞家用的是比较先进的摄像监视设备,用的是数码录像带,储存方便,转换方便,编辑、或者做手脚也方便。当然,分析起来也容易。田川发现这个衔接上的问题后,我专门指出树影子消失的那个部位,让我师兄分析,他老人家不到五分钟就做出了结论,的确是剪辑粘连上的。我问他,为什么录像上的时间记录是连贯的,他说,这种数码录像,既然能剪辑,就能加上时间。他甚至认为,剪辑录像带的人,完全可以在电脑上将所有内容制作好,加上时间,然后录在录像带上,根据所加时间,放回监视系统,继续录剩下那天的内容。”

结论很简单,录像的确是被剪辑过的。如果不是田川的火眼金睛,谁又能发现这细微的差别?

“这一切都说明,前面李伯瑞一家搬行李上车的镜头并非发生在出事那天的清晨!”孟思瑶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