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畔一惊,马上悟到他这句话的含义,惨呼道:“不!”

拉婆门亲自走过去,举刀大声道:“跪下的,不杀!”他的华语说得不是很好,但人人都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最靠近他的一个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割断了喉咙。

拉婆门踏一步杀一人,每一步踏出都会顿一顿,每个人都杀得极有节奏。集体的恐惧让整个俘虏队列又是一阵骚乱。这时候只要有一个人跪下,马上会跪倒一大片。但他们看到处于领袖地位的申屠畔屹立着没有跪,便都硬顶着。百余个面临死亡的人看到各自眼中的恐惧,又拼命地为其他人打气。小达大声叫道:“我不怕,我不怕,我不跪,我不跪。”可他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和他绑在一起的一个小女孩一句话也不说,用手撑住他,不让他跌倒。

“哼,不错嘛,头儿骨头软,底下的人骨头却都硬得很。”

这句话仿佛刺中了申屠畔的心脏。始均厉道:“你今天既然不肯开口,当日何必向我投诚?你既已向我投诚,何必死不开口?别人有为公刘效忠的立场,你却早丢掉了,不是么?快点说吧,免得你族人枉死。”

一些俘虏听了这几句话,开始怀疑地看着申屠畔。小达也怔住了,叫道:“爹爹…”

“爹爹…”这声称呼是这样的软弱。申屠畔没敢看儿子,但听了这句叫唤也马上知道自己的儿子也在怀疑了。

“爹…爹爹…”

申屠畔陡地跳了起来,冲着小达暴喝道:“不许这样叫我!”

小达惊傻了,如果不是身边有个女孩子咬牙撑住他,他非跌坐在地不可。

申屠畔红了眼睛,一瞬间什么也顾不得了,个人的生死荣辱,族人的长远利益,全部抛在一边。他抽出藏在鞋底的一柄小刀向始均厉扑去。

始均厉也呆了呆,然后轻轻地伸手一挡,一股寒气把申屠畔瞬间冻毙。但他这一冲之势甚猛,竟然撞到了始均厉身上,再被始均厉震开,碎成十几块后,跌落在地上。

现场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步步杀人的拉婆门。小达大叫一声要扑过来,却被扯住。拉婆门举刀就要砍下他的脑袋,一直待在小达旁边的女孩子挺身过来,却哪里能阻挡这一刀的来势?两个弱小的身体一起断成两截。

一直温顺的俘虏们骚乱了,当然,骚乱的结果是一个个人头落地,最后只留下十个人——这十个人是留下来清理尸体的。

十个幸存者在大刀下把同胞的尸首一件件捡起来,堆成一堆。他们知道,自己也仅仅是比同伴们晚走一步罢了,等这繁琐的捡尸工作一完成,便是自己下黄泉的时刻。这十个人都显得很害怕,但手里抓着族人的尸体,也没向那群野蛮人跪下,因为死去的人正在看着他们呢!

就在他们准备受死的时候,尸体堆上突然出现一个美少年。美少年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叹道:“唉,又弄错地方了。”

拉婆门大惊:“是那坐芭蕉叶飞的小子!”

始均厉正要出手,美少年周围的空间一阵扭曲,他本人、尸体还有那十个幸存的俘虏一起消失了。

始均厉看着尸体消失后那空荡荡的地面,喃喃道:“他们华族子孙,还真是难以理解…”

第十一章 深仇大恨

川穹的突然出现让姬庆节大吃一惊,随即想起这美少年可能就是从邰城来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路上,有莘不破让他留意的“燕其羽的弟弟”。

“川穹?”他口中问道,眼睛却盯着那堆尸体——还有十个茫然的华族平民。

“嗯。”川穹没有问姬庆节怎么知道他的名字,只是道,“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坐在芭蕉叶上的女子?短头发。”

“你是说燕其羽么?”

“嗯。这里好像很多人都认识我姐姐。”

“我是邰城的姬庆节。你姐姐是我的贵客。”对于姬庆节,他好像听谁提起过。然而他留意的是这个姬庆节下面那句话:“她进那个迷阵有一阵子了,有莘不破、桑谷隽和羿兄他们也都进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我正担心呢。”

“啊!那片迷雾吗?”

“对。是北狄祭师布下的阵势,里面一定机关重重。虽说他们几个都身怀绝技,但进去这么久也没消息,实在让人担心。”

川穹喃喃道:“我和有莘不破他们分别是要去找姐姐,谁知到头来却是他们先遇上了。”说完一转身,就要凌空迈去。

姬庆节叫道:“等等。你能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么?”说完他指着那堆尸体。

“我也不知道,我误闯那些胡人的大营,顺手把他们带出来的,那不是还有几个活着的吗?你问问他们吧。”说完便消失了,跟着出现在那片迷雾的边缘。

姬庆节虽然听有莘不破提起,但见到这神技还是怔了怔,喃喃道:“有莘兄的朋友,真是一个比一个奇特。”

川穹俯身望着眼前的迷雾,心中有点犹豫:“好像是个很复杂的地方啊。是胡人军营里那个女人布下的么?多半有些古怪。要不要现在就进去呢?还是再看清楚些?”这些日子和各种人打过交道以后,川穹也开始在行动之前用点心思了。

就在他犹豫的片刻,心幻大阵起了剧烈的变化。

有莘不破心情正自低落,背后的天心剑突然震动。他蓦地清醒了几分:“雒灵!是你在向我传递什么信息么?”

他抬头再看眼前的师父,心中起疑:“师父的言论怎么和我预想中一模一样啊,一般来说,他的话总比我心里能想到的道理更高明些才对,而且每次总是把我往乐观和善意的方向上引,难道…”

他突然拔出鬼王刀,向师父砍去。

“不破!你疯了么?”

鬼王刀一个照面就被夺走了。有莘不破一呆:“真是师父啊,别人可没这么厉害。”然而背后的天心剑又鸣叫起来了,有莘不破再次警惕:“不对!刚离家的时候,我和师父的差距是很远没错。可这一年多来,我的功力突飞猛进,师父所达到的境界却早已进入稳定期,一停一进,不可能还是那么大的差距!”

想到这一点,有莘不破把天心剑拔了出来,天心剑一出鞘,眼前的景象——包括人和物,登时出现扭曲!

“幻象!果然是幻象!”

有莘不破倒转天心剑,往地上一插,伊挚、沼夷、坍塌的宫殿全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怪石嶙峋的山坡。

沼夷心头大震:怎么回事!是谁破了我的大法?

她眼前一晃,闪过一个黑影。

“谁!”

黑影转过身来,却是一个全身裹在黑袍中的女人。

沼夷不禁失声叫道:“师姐!”

“师妹,好久不见。”

“是你!原来是你坏了我的大事!”沼夷厉声叫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眼前的女人笑着说道:“来看你啊。你一走,我一个人在谷里可寂寞了。”

沼夷怒道:“少在这里假惺惺!当年若不是你引诱得他去做什么长生梦,我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啧啧,妹妹你可真冤枉我了。我何时对妹夫用过心术了?我不过一不留神,泄漏了不死果的传说而已。”

沼夷怒气更甚:“你没用心术?哈!你一不留神?可你的‘一不留神’却毁了我一生!我当时什么都不要了,连掌门的位置也不跟你争了,只想在寿华城做个小妇人,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她越说越激动。“那场变故之后,我就知道我完了!我一口气迷死了十几万男人,每天晚上看着那些男人的怨灵在我梦里飘来飘去,我竟然不觉得讨厌!窫窳来告诉我我儿子的消息,我居然也不怎么激动。见到了杀子的仇人,我居然也没有强烈的报仇冲动——我活成这个样子,到底算什么啊!”

黑袍下的女人低笑道:“那不是很好吗?什么也不动心,这是很高的境界啊。”

“见鬼!”沼夷几乎怒吼起来,“如果本门所追求的最高境界是这个鬼样,那就是活见鬼了!独苏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嘿,你这些年过得也不怎么好吧。哼!是了,你被有莘羖甩了,于是疯了,才来拆散我们,是不是?”

对面的女人却没被她激怒:“是么?”

沼夷大笑道:“一定就是这样!就像那次变故后的我一样,看不得天下有情人得偿所愿。看见别人好,我心里就难受!你也是这样的!一定是!哈哈,真是好笑,师父千挑万选,最后竟然把掌门的位置传给了你这样一个疯女人!”

黑袍下的女人双眼突然冷了下来:“你今天的话太多了。”

沼夷大笑道:“你要干吗?杀我?哈哈,来啊,来啊。活到现在,我实在很想看看死后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

“那你就去死吧!”

姬庆节远远望见那迷阵的雾气消散,跟着感觉到有莘不破等或强或弱的气息,知道这一仗是赢了,心中大慰,问起申屠氏幸存者在北狄军营的见闻,不禁为申屠畔而欷歔。

南宫冯道:“不能让申屠畔白死!我们反攻吧!”

“反攻?我们所依赖的是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出了这个阵势根本就没法和始均厉抗衡。”

“城主呢?他老人家到底…”

姬庆节道:“爹爹的意向,其实我也只是一知半解。无论如何,在可能的情况下我们不要想着去依靠他老人家的力量!”

眼见对方动手,沼夷却在一种奇特的心境中放弃了抵抗,闭上了双眼待死,突然心里又一阵抗拒,倏地退开,叫道:“破!”

黑袍女人突然消失了,却有几个年轻人呈弧形包围着自己,正是有莘不破、羿令符、燕其羽、桑谷隽,以及那个藐姑射的传人。

“心幻居然被反弹了回来!”沼夷心中一惊,除了有莘不破和川穹,其他几个人都有些颓靡。有莘不破却似乎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大步向她走来:“雒灵呢?快还给我!”

沼夷感到拘囚雒灵的方向传来一阵只有心宗高人才能感觉得到的窃喜,心道:“刚才的独苏儿是假的,只是我的心魔!这下真是阴沟里翻船,我竟然被独苏儿的徒弟给骗过了!这小妮子现在全不掩饰自己的心声,当我是死人了么?”

此时心幻大阵已破,北狄四祭师也早被制伏。眼见有莘不破拿着天心剑逼迫过来,沼夷知道今日败局已定,取出一片白羽,冷笑道:“小子,和独苏儿的徒弟在一起,小心被她吃得骨头也不剩下!”说完她在白羽上注入心念,随手抛出,向拘囚雒灵的地方飞去。

羿令符在破阵之后便一直面无表情,这时才道:“不破,跟着那片羽毛!”

有莘不破舍了沼夷,跟随而去。川穹道:“姐姐,我去把羽毛捡回来。”说着也追着有莘不破去了。

破阵之后桑谷隽发了好半天呆,这时听川穹叫唤燕其羽,醒转过来问道:“燕姑娘,你没事吧?”

燕其羽不敢看他,也不敢不回答他,嗯了一声,道:“回去吧。大家都回去吧。今天…太累了。”

那边有莘不破跟着白羽,在羽毛跌落的地方举剑虚劈,斩破幻象,果然见雒灵被丝绸捆住手脚,坐在地上。他心头狂喜,把刀剑都丢了,冲过去撕裂绸缎,把她抱了起来不停转圈。

尾随而至的川穹捡起白羽,看着雒灵搁在有莘不破肩头上的笑脸,一阵惘然:“她为什么笑得这样高兴?”

雒灵小口张了张,似乎就要说话,有莘不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哎哟,不好,忘了你怀孕了。灵儿啊,为什么你有身孕了却不告诉我?要不是燕姑娘,我还完全被蒙在鼓里呢。你不知道,这两天我可多担心你!羿老大一开始老说不用担心你,那是他不知道你怀孕了。这两天没吃什么苦吧?可别动了胎气。”

川穹对这些男女情事不甚了了,然而见雒灵眉开眼笑的俏脸突然黯淡了下来,也猜到有莘不破大概是说错什么话了。至于有莘不破到底说错了什么,这个时候的他还不懂。“他们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吧。”说完川穹拿起白羽,转身就走。

第十二章 尘与埃

羿令符等精神不济,有莘不破救雒灵心切,川穹立场超然,沼夷趁着这个机会竟然施展心幻逃了。

她的体力并没有明显弱化,可心幻大阵被破的那一刻被雒灵通过天心剑反攻,心魔重生,虽然守住了最后一关没有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但这次失败对她信心打击之重却是远超自己意料。

“必须想办法杀了那个小妮子,不然我被这种失败的阴影压着,永远没法保持宁神净念的心境。”

“你连神宁念净都没法保持,心里又存着阴影,还妄想能胜过她?”

“谁!”

一道幽影闪过,一个美得令人情愿为之疯狂的女子,披着一领华丽得令人心碎的丝袍。

“独苏儿!不,你不是!”

“我当然不是。你若是在感应我之前先看我一眼就不会说出这么荒谬的话来。”丽人笑道,“我们心宗总是这个坏习惯,不先用眼睛,先用心。”

“我们心宗…你也是独苏儿的徒弟?”

“嗯,说起来,我似乎还应该叫你一声师叔。不过师叔啊,你这次也太窝囊了吧。我那个小师妹才多大年纪,你居然败在她手上。亏得师父当年还常在我面前盛赞你功法玄深呢。”

沼夷忽然知道眼前这个丽人是谁了,但警惕之心不减反增:“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大夏王都享福么?”

“享福?”丽人道,“别人不懂也就罢了,师叔你还不知道吗?陪伴着一个手握大权的男人,真的是一种享福么?”

沼夷眼中一阵黯然:“你说的没错。有时候,那也是一种痛苦。”

“师叔你都有这种感觉,更何况是我?唉,夏王都,可远非寿华城可比。”

沼夷道:“可我还是感到你过得并不痛苦,是么?”

“那当然。”丽人笑了,那笑容美得连精通惑术的沼夷也感到一阵迷离,“毕竟他是那样好的一个男人,对我又是那样千依百顺。我这一生最庆幸的,就是遇见他。”

沼夷不禁呆了。当年…她不也这样么?

“师叔…”丽人道,“当年你一定也像我这样幸福过,后来为什么又…”

“别提了!”沼夷似乎有些激动,“都是命!”

“命么?”丽人喃喃道,“如果命运也给我安排一个不好的下场,那我该怎么好?”

沼夷突然狂笑起来:“没办法的,没办法的。”

“但我们说不定也会幸福的,不是吗?”

“幸福?”沼夷狂笑道,“不可能!心宗的女人只有三种结局:被心爱的男人抛弃,被心爱的男人杀死,和心爱的男人一起死!独苏儿没逃过,我没逃过,你也不可能逃过!还有你那个小师妹,她也没法逃过!”

“没法逃过?完全没可能吗?”

“完全不可能!”沼夷的眼睛里闪烁着报复的快感,眼前的丽人和她没有什么仇怨,但她却看不得对方幸福快乐:“这就是宿命,千百年来谁也没法打破的宿命。”

丽人的眼睛一阵黯淡,但慢慢又恢复了先前那种沉醉的幸福光华。

沼夷忍不住道:“你不信我的话?”

“我相信。”丽人道,“可那又怎么样呢?就算我以后遭遇躲不开的不幸,我毕竟曾经快乐过了,不是吗?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就是一种永恒的存在了。不幸可以摧毁我们的将来,但是它没法改变我们幸福的过去,因为它已经过去了,已经是一个事实了…师叔,你说是么?”

“不!不是!”沼夷吼道,“你经历过那段苦难之后你就会知道,过去也是可以改变的!”

“改变的只是对过去的看法吧。”丽人道,“也许你现在回想起当年的幸福时光也会觉得痛苦,但那并不是过去改变了,而是现在的你改变了。师叔,用一种脱离的心态想想,其实,当年你也曾经很满意那段生活,不是吗?”

沼夷没有接口,仿佛几十年前的欢声笑语正一一在眼前晃过。没错,那个时候的自己的确很快乐——正因如此,反而令现在更加痛苦。

“师叔,想起来了,是不是?其实,我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女人罢了。一生中有过一次曾经的幸福,不已经是一种庆幸了么?比起来,人世间多少人连这种短暂的欢愉也没有过。”

“可那也太短暂了,既然让我们拥有过,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失去?既然明知我们一定要失去,为什么当初我们不懂得拒绝?”

“我们不是不懂得拒绝,而是拒绝不了。师叔,你想想你和他的初遇…你其实明知没有好结果,但也无法拒绝,不是吗?”

沼夷彻底迷离起来,初遇?那是她一生中最脆弱的一刻,也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刻。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想起那一刻的心情了?一年?十年?二十年?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眼睛湿润了:“哈哈,我…我那时候可真傻…”她似乎在呻吟,又似乎在叹息,然后眼帘垂下,两滴眼泪滚了下来,眼睛却再也没有睁开。

丽人舒了口气,转身笑道:“师父,弟子这招‘伤心诀’用得如何?”

“唉,你师叔最终没法拒绝那一刻。”岩石后垂下一道身影,“虽说她被雒灵所伤,但若不是那次际遇如此刻骨铭心,又哪里会这么容易中招。”

“嗯。”

“往事已成时空中的埃尘,多说无益。为师没多少时间了,你快去把你师妹找来,不要让别人发现你,特别是别惊动公刘。”

“我知道。只是师叔的遗骸怎么办?”

“等藐姑射来了,请他一并把我们送往昆仑吧。说到底我们也是师姐妹,有她陪我走完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程,彼此都少几分寂寞。”

姬庆节见有莘不破等平安归来,甚是欣慰。

不管是羿令符还是桑谷隽,似乎都还没有完全摆脱心幻大阵的影响,只有有莘不破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一见到姬庆节就叫嚣起来:“反攻!反攻!庆节兄,大反攻!”

姬庆节看看羿令符,看看桑谷隽,再看看燕其羽和雒灵,道:“不如先歇歇吧。羿兄和桑兄似乎都疲倦得很。”

羿令符没说话,桑谷隽强打精神,道:“我不要紧。”

有莘不破道:“不能等了。那个什么北狄祭师趁我去救雒灵逃了,但现在多半还没恢复过来。胡人少了她——还有那四个祭师,实力想必大挫,我们得乘胜追击!要等羿老大他们恢复过来,那大祭师多半又要摆弄什么阴谋。”

桑谷隽附和道:“有理。”

姬庆节依然持重:“但是始均厉…”

有莘不破道:“羿老大看样子没什么精神,就让他在这里坐镇。你、我和桑谷隽,还有…”他转头问燕其羽,“燕姑娘,你怎么样?”

从心幻大阵破灭之后,燕其羽便一直向陪伴在身边的川穹讲述姐弟俩诞生的经过和遇见有穷商队众人后发生的故事。这时候听有莘不破问起,她还没说话,川穹先摇头,道:“你们的事情,我们不想插手。”

有莘不破一听呆住了,燕其羽也是一怔。

桑谷隽道:“这毕竟关系到西北华族…”

“可那关我们什么事呢?”川穹道,“在天山,姐姐和你们联手,只因为大家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但现在,始均厉对我们来说只是一路陌生人罢了。西北华族是你们的同胞,但和我们没有一点关系。我们不属于任何民族。我们仅仅是我们,两个被人造出来的人而已。我甚至连自己为什么懂得思考都不知道,连自己那点可怜的记忆从哪里来都不知道。”

有莘不破忍不住道:“但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或许是吧。”川穹道,“但还没有朋友到要帮你们杀人。是吧?”

这下不但有莘不破,连桑谷隽也懵了。羿令符却道:“不破,他说的没错。当初我们邀燕姑娘同行,双方并没有互相承诺什么。至于天山上的事情,彼此恩怨两清,各不拖欠。”

“可是…”桑谷隽道,“大家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望向燕其羽,燕其羽却低着头没看他。

川穹道:“姐姐。我们还是回天山吧。这里人太多。我不大习惯。”

桑谷隽大是紧张,心里哪肯放他二人走,但挽留的话却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幸好听燕其羽小声道:“我…很累。想歇歇。”桑谷隽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有莘不破听出燕其羽有不舍之意,忙趁热打铁:“不如先回车城歇歇吧。在那大祭师的幻阵里面,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燕其羽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川穹叹息了一声:“既然如此,我陪你进城吧。”

有莘不破对雒灵道:“灵儿,你也先回去歇歇吧。”

雒灵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川穹叹息一声,道:“既然这样,大家一起走吧。”

第十三章 刑天之尸

桑谷隽靠在羿令符的身边,有气无力地道:“羿老大,你真的那么累么?咱们不去帮不破不要紧?那个北狄祭师…”想到在心幻大阵中的危险,他后怕得冷汗渗出。

羿令符低低地嗯了一声,好一会儿,才说:“那个北狄祭师,现在已经不足为惧了。”

“为什么?”

羿令符道:“难道你没看出她已经在雒灵手下吃了大亏?我听说心宗的人最怕的就是心灵出现破绽,现在的她估计内心深处已经埋下了失败感,面对我们的时候,多半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发动心幻了。”

桑谷隽喜道:“若这样,那就不用担心了,有不破一人去,也足以横扫千军!”

羿令符低着头,看着从有莘不破那里借来的天心剑。刚才有莘不破问他要干什么,他没解释,有莘不破也就不再问了,很干脆地就借给了他。

“你好像还忘记了一件事情。”羿令符说。

“什么事情?”

“应龙!”

桑谷隽心中一凛,道:“不错…应龙…应龙…”

“虽然北狄祭师被我们打败,但是应龙…只要始均厉一天还能召唤应龙之魄,那么我们就很难确保必胜。”

桑谷隽道:“像应龙这样的始祖神兽,不可能频繁召唤的,所以我们还有机会,就是赶在他恢复召唤能力之前动手围攻,将他置于死地!”

“那也不算万全之策,如今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我们并不知道始均厉是否已经恢复,就算他还未恢复,我们也未必能够赶在他恢复之前围杀他。”羿令符道,“而且你别忘记,人在生死一瞬时通常能够爆发出超常的力量。如果在我们围杀始均厉的最后时刻他忽然将应龙召唤出来,那我们所谋划的一切不但功亏一篑,而且所有围攻他的人都可能会被拖入万劫不复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