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坐回椅上,“晋萱,你觉得世上所谓谶语是否可信?”

今日,凤慈宫中,太后问,澹台卿可还记得昔日有道人赠与太祖的谶语否?

千秋业,万古城,始于龙,乱于凤,破于百里。

凤祥帝不顾谶语,重用百里氏,到了先帝时,终因猜忌,在百里氏谋反证据未足前便灭了百里氏满门,血覆涂城。

但,这句谶语并不完整,还有最后一句,唯有历代皇帝与太子才可得知。可惜凤祥帝不是太子,皇位靠?兄得来,最后一句便从此失传。

直到太子册封大典之前,有内史官为了查询以往过继及立太子的旧制,翻阅历代典册,偶尔发现一本书上有段小字,疑似当年太宗皇帝阅读此书时随手做的批注——

(占卜之言,可信?或不可信?譬如今一道人占卜本朝吉凶,言本朝必毁于二姓,父皇决意防备。但如若只是信口胡诌,此二姓岂不无辜遭殃?所谓天命,当真有人可窥?千秋业,万古城,始于龙,乱于凤,破于百里,亡于慕,果然能应验否?也罢,留于后人评判。)

千秋业,万古城,始于龙,乱于凤,破于百里,亡于慕。

这真是谶语的全句?

此谶语是否真如典册记载,乃一道人为太祖占卜所得?

破于百里,亡于慕,究竟是谶语之言,还是其后有人故意添加?

澹台修犹豫不已,无法判断。

耳边太后的哭求声仍隐约缭绕:“慕氏如今已被立为太子,眼看谶语即将成真。望丞相为和氏江山社稷,相助皇上。”

澹台修矛盾不已,他一向秉持明哲保身,恪守中庸之道。正因如此,才能坐上这个丞相。

皇帝体弱,政务无能,国师府把持朝政,和氏江山早已呈衰败之相。

太子临朝听政这段时间,急功近利,气量狭窄,手段毒辣,并非明君之选。

就算不出乱军,整个朝廷也已如风中朽木,难以支持。

究竟该当如何?

下午,许侍郎派人送了玳瑁狮子猫来,澹台修信步踱到内院,只见女儿容月正和几个丫?在廊下逗那只幼猫玩耍。

容月手中提着个栀子花串成的花球,逗幼猫抬爪来够,她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衣裳,笑得天真烂漫,好像一枝盈盈盛开的芍药。澹台修心头的大石不由得更加沉重起来。

他走到近前,丫?们赶忙行礼,澹台容月亦拎着花球回过身:“爹爹。”

澹台修看了看那只正在她脚边扯她裙裾的幼猫,微笑道:“喜欢么?”

容月开心地笑道:“喜欢,谢谢爹爹。”她弯下腰抱起幼猫,幼猫趁机一口咬住了她手中的花球。

澹台修道:“你娘应该已经告诉了你,后天你就要进宫,可不能像在家这般淘气了。我和你娘一直太娇惯你,现在总担心你在太后面前失了礼数。”

澹台容月脸上的神采渐渐暗淡,小心翼翼问:“爹爹,那我要在宫中住多久?是不是住两三天太后就让我回来了?”

澹台修无奈道:“你还没进宫,怎么就先想着回家?”

容月垂下头:“爹爹,我不想进宫。”

澹台修皱眉:“孩子气。此次是太后亲自懿旨宣你进宫,焉有抗旨的道理?”

容月头低得更深,不说话了。

澹台修叹了口气,道:“你好自为之。”转身背手走开。

容月突然又抬起头道:“爹爹。”

澹台修停步回身,听容月道:“爹,你能不能替我打听一下,若珊的伤怎么样了,现在好不好?”

澹台修道:“楚龄郡主现在国师府内,她身上牵扯的事件太多,恐怕会在国师府住许多日。”

容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爹爹,我觉得西郡的事情,仍有蹊跷。若珊之前和我说过,毒杀她父母的人是北郡,之后我遇刺,推论凶手也是北郡。那晚她从城墙上跳下后,却忽然改口,说这些都是南郡和乐越所为,很让人想不明白…”

澹台修猛得变了颜色:“乐越?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澹台容月道:“爹,女儿的命就是他救的,我们其实十几年前就认识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在杭州归云观时我遇见的那个小道士?他还给我风筝来着,他就是,乐越。乐越三月才离开师门,他怎么可能是什么乱党,策反西郡的一万兵马?”

澹台修急忙呵斥道:“住口!你可知道这些话被外人听到会招来多大祸患?你一个女孩子论什么政事!从今之后,关于西郡的一切,只说你被吓得什么都忘了,一个字也不准多提起!”

澹台容月垂下头,咬了咬嘴唇,小小声道:“可爹也曾说过,不能冤枉好人。”

澹台修寒下脸,又严厉地训斥她几句,拂袖离去。

澹台容月默默地看着父亲越走越远,沮丧地退了几步,坐到廊下。那只花球早已被幼猫扯得七零八落,她松开手臂,将幼猫轻轻放在地上,白色的栀子花瓣顿时纷纷乱乱,洒落在地。

幼猫甩甩头,打了个喷嚏,澹台容月拿下沾在它鼻子上的花瓣。数年前,乐越也曾经这样替她拿掉沾在头顶的草屑,还会数落她一句:“你真笨,草沾在头上都不知道。”

那时候他总爱挺着胸脯说,长大后我罩你哦。后来他要离开时,她哭得稀里哗啦还曾喊过他是骗子。

乐越当时很肯定的说,将来他们一定会见面,到时候他一定会罩着她。

几年后,那个喜欢挥着拳头说要做大侠的乐越已经长大了,竟然真的再次让她遇见,那双又黑又亮又精神又自信的眼睛一点都没改变。他竟然真的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她会永远记得四月二十六那天的晚上,西郡王府一片混乱,她不知道为何昏了过去,待醒来时,已经身在九邑城外。

轿子外,有数不清的兵卒和火把。

乐越沾在高高的城墙上,一条金龙盘旋在他的身周,异常耀眼的光辉让天地间明亮胜过白昼。

澹台容月不由自主的翘起嘴角:“我知道他一定不是坏人,我知道他是光明磊落的大英雄。”她戳一戳幼猫的鼻梁,“乐乐,你说对不对?”

“简直岂有此理!”

安顺王府内,太子和祯怒气满面地将一本奏折拍在案上。凤桐抬手取过,打开。

这是今日从南郡快马加鞭送来的奏章。

南郡王在奏章中道,听闻西郡有动乱之事,臣很是震惊,又听闻臣之逆子亦牵连其中,臣更震惊兼不解。西郡之事详情尚未明朗,且臣之子也在其中,故而臣理应避嫌,不敢多言擅动,唯上奏请罪,听凭朝廷调遣而已。

太子恨恨道:“定南王这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什么理应避嫌,不敢擅动。分明是另有所图!论武大会时,他的儿子就与青山派厮混在一处,此次谋逆,南郡王定然是主谋之一!”

凤桐未开口。

太子来回踱了几步,甩袖道:“本宫决定,由北郡兵马攻打九邑,父…安顺王率大军直捣南郡,本宫再命师父速速替朝廷剿灭青山派。凡与乐越、南郡有直接牵连者,一概杀无赦!”

凤桐按了按额角,道:“殿下,此事不宜冲动,先交给安顺王处置就好。”

太子道:“但若坐视不理,岂不给了南郡和青山派筹备或者逃窜的机会?本宫一定要趁火势刚起,迅速剿灭,以免后患!”

凤桐耐着性子向和祯解释,南郡若要谋反,不可能假手于西郡。乐越不过是青山派的小弟子,傻之有傻的一个少年,怎能在西郡囤积一万兵马造反,想想便可笑。再则,几个十多岁的莽撞少年,号令兵马谁会听?他们又怎会懂?不消几日自然一败涂地。此事只是一场无聊闹剧,不必大动干戈。

太子却不同意,反驳道:“本宫以为,正是如此才要快而干脆的斩草除根!那乐越在城墙上故弄玄虚,做什么金龙附体,又自称是和式血脉,这就是早有预谋冲着本宫来的!就算其中有诈,也要将计就计,把他们剿灭干净,宁可错杀,绝不错放!”

凤桐沉默片刻,微笑道:“那么殿下便按照自己的意思办吧。”

太子匆匆出府回宫。凤桐待他走远,折回静室内,化一道红光而去。

再转眼内,他已身在城东国师府中。

庭院里,有婢女正在修建花枝,见凤桐突然出现,并不惊讶,只微笑行礼道:“今日为何桐君亲自前来?”

凤桐走到廊下:“我来探望一个人。”

婢女了然地笑道:“正好,算一算时辰,她该要醒了,请随我来。”引着凤桐走到一侧厢房,推开房门。

悬着浅红色纱帐的床上,沉睡的女子正是楚龄郡主。

婢女走到床边,笼上一炉淡香,低声道:“大约盏茶功夫她就会醒了。”

凤桐在桌边坐下:“那我在这里等一等,给我沏一壶茶来。”

楚龄郡主醒转时,敏感地察觉到屋内有人,她微微转头,发现靠窗的桌边竟坐着一个红衣男子,正在品茶。

楚龄郡主坐起身,微掀帐帘。她身上的伤已好转不少,做这些举动并不吃力。

风桐听到动静,放下茶杯向她望来。

楚龄郡主轻声问道:“阁下可是国师?”她住进国师府后,一直呆在这间房间内养伤,从未见过国师冯梧。

凤桐微笑道:“我是安顺王府的幕僚,并非国师。”

楚龄郡主道:“原来阁下就是辅佐太子和安顺王的凤桐先生。那么我称呼先生为国师亦未算说错,只是少加了‘来曰’二字。”

凤桐道:“郡主果然蕙质兰心,想必也猜到我拜会的目的,关于西郡一事,我想再询问一下郡主。”

楚龄郡主脸色苍白,她的神情虽保持平静,血色全无的双唇却在微微颤抖:“西郡王府中…接连遭逢惨祸…我…抱歉,我心中太乱…有些失礼…请问先生要问些什么?”

凤桐温声道;“请问郡主,如何发现孽龙及乐越一行人的身份?”

楚龄郡主垂下眼帘:“我…我一直以为,陷害西郡,杀我父母的,是北郡之人。所以招亲会一开始,我便怀疑前来参加的人中有北平王府的探子。之后容月遇刺,我更加肯定怀疑得没错。”

凤桐道:“据说还有刺客冒充镇西王府的暗卫。”

楚龄郡主点头:“不错,我当时被这些细节扰乱了视线,还想着幸好那几个人误打误撞地救下了容月,揭露了刺客的真实身份…现在想来,他们出身江湖,亦与几大江湖世家有牵扯,什么表面的花样做不出来。后来,在浴堂中,有人发现那个叫乐越的少年随身带着一只龙妖,我才发觉之前的怀疑很可能不对,可惜的是,尚未来得及详查,便出了中毒事件。连我弟弟也…”

楚龄郡主说到此处,像是极其激动,两只手抓紧了床单。凤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听她说。

楚龄郡主挣扎着下了地:“请先生将此事告知太子和安顺王爷,务必替我镇西王府报此冤仇,否则我爹娘幼弟在九泉下,曰曰不得安宁!”她想要倒身下拜,身体却支持不住般,又跌坐回床上。

凤桐悠然道:“郡主放心,本朝凡与龙有关者,一概杀无赦。”

楚龄郡主的眼中闪动出安慰的光。

她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先垂下眼,咬住嘴唇,面露犹豫,欲言又止片刻后,方才道:“先生…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凤桐很感兴趣地扬眉。

楚龄郡主犹豫地道:“容月她…和澹台丞相…似乎与乐越十余年前就认识…交情甚笃…容月小时候更与乐越青梅竹马相伴。容月是我的好姐妹,澹台丞相亦是个正直君子,我相信他们一定不会做出有损朝廷之事。但事关紧要,风闻容月要做太子妃,我想还是先说出此事较好。”

凤桐微笑道:“郡主说得好。”他站起身,掸一掸衣袖,“我最想问的还有一件事。镇西王府的一万兵马如何被乐越策反,归他所用?我查过军报,那一万军本是西郡兵马的精锐。”

楚龄郡主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神色惶惶,双眼中顿时盈满了泪水,待要开口,凤桐抬手制止道:“不过郡主身体不好,这个问题就不用回答了。我知道郡主一定能有十个以上天衣无缝的答案告诉我。”

楚龄郡主神情大变,双瞳中厉芒一闪,又迅速地消失在垂下的眼睫后,她哑声开口,语气中尽是委屈;“凤先生此言何意?”

凤桐微眯起双眼:“与太子和安顺王府利益无关之事,我并无兴趣参与,郡主请放心。”他回转身,向房门外行去,“而且,我对郡主究竟想做什么,能做出什么,也十分感兴趣。”

楚龄郡主目送他出门,脸上楚楚可怜的神情早已消失不见,眼中的泪水更无影无踪。她微微扬起下巴,攥紧了床单。

两刻钟之后,又有一个人大步走进楚龄郡主的房门。

楚龄郡主不动声色地打量。

来人穿着浅金色长袍,袍服上绣着一只两根尾羽的凤凰。三根尾羽金凤是皇帝之徽,双尾羽金凤便是太子专用的纹饰。

他走到屋子中间,打量着看到他进屋便从床边站起,虚弱地低声喘息的少女,皱眉问道:“你就是镇西王府的楚龄郡主?”

她盈盈拜倒在地:“参见太子。”

太子怔了怔,笑起来:“你倒是机敏。本宫此次前来,是要问你有关西郡乱党之事,你务必一五一十,详细道来。”

方才离开安顺王府后,太子本欲径直回皇宫中下旨,但上了马车后,左思右想,又命人掉转方向,先到国师府。

所有胆敢企图夺位之人都要一一盘查出来,一个也不放过!

郡主睁大了眼:“我所知之事已尽数告诉了凤桐先生,莫非殿下还觉得有遗漏…”她的眼睛又睁大了一些,露出急切惶恐的神色,挣扎着膝行到太子脚边,扯住他的袍角,“殿下,容月她只是从小和乐越在一处玩而已,他们当时还是孩子,不可能有儿女私情。澹台丞相亦只是对乐越多有照拂,我相信他并没有帮助乐越造反啊!”

她眼眶中再次盈满了泪。

透过淡薄的泪雾,她满意地看到,太子的神色如她期待地变了…

四月二十六那晚,龙、凤、麒麟和玄龟四大护脉神皆现身于九邑

乐越这个龙神选中的皇帝人选初次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安顺王与平北王忌惮于三大护脉神,带兵后撤数里,再增调重兵,将九邑城四方团团围住。

商景洗掉了城楼上兵卒看见琳箐和昭沅化为麒麟与龙的记忆,但四大护脉神尤其是龙神归来之姿已深深烙进九邑城中和城外所有人的心中。

现在,乐越四处走动时,城中的所有人,包括仍被困在城中的南宫苓等江湖人士,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乐越初次感到,备受瞩目的压力很大。

三大护脉神护住九邑一事让城中百姓振奋不已,他们以为,九邑乃上天选中的天命之地。一代帝王,注定要在此发迹。

楚龄郡主虽在安顺王面前成功地诬陷了乐越,但因城楼上的兵卒作证,九邑城的所有人都知道了真相。

行馆中的郡马参选们各个嗟叹,没想到竟被一个妙龄少女玩弄在手心里。西郡王府的亲兵和仆役们更是无法相信,郡主竟然就是杀掉郡王夫妇和小世子的凶手。

昭沅曾不解地问:“为什么他们会一下子就相信了我们,却不信郡主说的话,也不怀疑是我们串通城楼上的兵卒作假?”

杜如渊道:“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郡主诬陷我们纠结了一万兵马企图造反,但那一万兵马也是西郡的人,有没有造反,西郡王府和九邑城的人再清楚不过。”

琳箐笑嘻嘻地道:“而且我们现出真身,我们这边龙、麒麟、龟共三个,安顺王那边只有一只小凤凰,凤凰又不得人心。凡人当然选择相信我们喽。”

其后不久,以南宫夫人和南宫苓为首的几人便代表被困九邑城中的所有的江湖人士来见乐越,商量眼下该如何是好。

北郡和安顺王的大军将九邑团团困住,九邑城中只有参与郡主选婿的江湖人士、稍许亲兵还有满城手无寸铁的百姓。

乐越思来想去,唯有楚龄郡主预先安置在城外的一万兵马是最后的希望,他们被楚龄郡主当做最后栽赃的工具,硬生生被打成了叛军,现今亦在朝廷大军的包围之中。

想到此处,乐越道:“不然我去会会那一万兵马,看他们是否愿意帮忙。”

南宫夫人道:“乐少侠不必如此冒险,可将他们的将领请过来商谈。倘若你亲自前去,他们或者会扣下你交给朝廷,借此证明清白”

但乐越认为自己不去拜会不足以显示诚意,坚持道:“若想请他们真心与我们联手,自然要以诚换诚。如果我们先不信他们,他们又怎么会信我们?”

杜如渊很是赞同,并表示愿和乐越一起前去。

乐越摇头:“杜兄身份特殊,不去反而更好,我和琳箐一同去就行了。”

有林琳箐在,基本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倘若我有什么闪失,九邑城中就要仰仗各位出力了。”他冲在座在几人团团抱拳施礼。

他所谓的闪失,本意是自己谈不成功,但听在旁人耳中却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意味。

南宫苓充满钦佩地道:“乐少侠慷慨仁义,在下钦佩不已,请乐少侠放心,我们会尽力帮忙,有什么差遣,只管开口。”

镇西王府的亲兵首领高统领出乎乐越意料地痛快答应了替他引荐。

当天傍晚,乐越和琳箐进入九邑城的地下运兵道,顺利见到了那一万兵马的主帅李将军和钱副将和马副将。

原来高统领和李将军是世交好友,楚龄郡主跳下城墙后道出了这一万兵马在郊外藏身的所在,高统领听到消息后,立刻着人从地道前往通知李将军。李将军为求谨慎,带着手下立即隐藏进运兵道中,还有一些兵卒其实已经转进了九邑城。

李将军和一万兵卒莫名地成了楚龄郡主的弃子,皆很悲愤。但又拿不定主意,是否将错就错就此真当了叛军,与龙神护体反朝廷夺皇位的人联手。

正摇摆不定时,高统帅突然领着那位传说中,被龙神选中的皇帝前来拜会,李将军讶然发现此人不过是个年未及冠的少年。

而且,这个少年居然只带着一位少女前来,李将军越发惊诧,不由得油然生出一股钦佩。

待乐越开口说明来意时,李将军发现他言语爽朗,态度诚恳,言行举止十分实在,没有一丝浮夸和架子。

乐越最后说道:“我们如此举措,并不是造反,而是朝廷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判我们死罪,我们总不能洗干净脖子等他们来砍,如今九邑城里的所有百姓都等着李将军和诸位兄弟救命。”言至此,乐越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沉声道:“在下恳请诸位,不要让九邑城成为第二个紫阳镇。”

高统领道:“不错,乐少侠的话,我字字赞同。李兄,你我追随王爷近十年,本以为北郡不是东西,没想到竟是郡主杀父杀母杀幼弟。本以为我们忠心朝廷和王府,就能得到重用,光宗耀祖,想不到平白无故变成了叛军。现在已经没了活路,坐等是死,投降也是死,还不如放手一搏!”

钱、马两位副将亦都赞同。军中兵卒人心浮动,他们早已建议过李将军不如彻底反了算了。

李将军垂首沉思,片刻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本将与众弟兄听凭少侠差遣!”

乐越连忙道:“说到行军布阵守营突围的,李将军是内行,所以一切还要靠李将军拿主意。在下对打仗之事一窍不通,差遣二字万不敢当。”

李将军怔了一怔,高统领打个哈哈:“乐少侠真是个实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