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臻在怀中摸摸,摸出零食袋子,递给肚子同样发出隐秘呼叫的男子一袋,道:“留山各寨子的地势,关系着寨子的地位。这寨子全是女子,也没武功,按说地位应该很低,住在山坳才是正常的,为什么能占据地势这么高。环境这么好的半山中部?那自然是因为她们有特殊技能,被人们所忌惮,联想到留山有些女子擅长蛊术,自然可以确定,这寨子里都是蛊女,妙银既然是寨主,自然是比较强的那一个,她的地方,怎么可能没这些玩意?”

“而且方才她和那个阿节说,我们是外来人也没关系,过了今夜,就要我们彻底成为寨子中的人,所以她指的就是给我们下蛊,让我们从此死心塌地?”男子接话。

“孺子可教也。”

“那么你打算?”男子捏着零食袋,不看她。

“我打算…先吃饱肚子。”文臻指着零食袋,“吃啊,不吃白不吃。”

男子又犹豫了一下,才非常小心地用指甲揭开零食袋子,取出一块点心吃了,完了又小心封好,封回的形状,几乎和原来一模一样。

文臻看着,觉得头更痛了。

转眼一看,文蛋蛋已经把桌上那些加料的点心肉脯之类都吃了大半。

文臻满意地点点头,示意文蛋蛋去男子身上滚上一圈。

男子也明白这边是文臻制住蛊虫的法宝,任文蛋蛋滚来滚去,文臻看见文蛋蛋滚着滚着,在男子头发上撒了泡尿。

文臻笑眯眯看着,完全没有提醒的打算。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外头燃起了篝火,伺候的小姑娘前来邀请两人去参加庆祝篝火会,目光在已经吃了一半的点心上一掠,满意地抿唇一笑,便去烧水,准备被褥,文臻听见她俩悄悄商量是不是要安排两个房间,好让寨主今晚可以轮流睡新人。

文臻一边下楼一边道:“哎,不用两个房间,我和姐妹已经商量好了,我们三人,大被同卧,同时侍寝!”

她身后,男子一个踉跄…

寨子中间的空地已经清理了出来,燃起了一簇巨大的烟火,已经有很多姑娘下了场,拉成圈儿跳舞,彩裙翩然,在艳红的光影里飞扬,如一段斑斓的河流。

妙银和她的两位新夫君,自然是人群的中心,大概是大家都知道两位新人已经吃了点心,算寨子的人了,这回大家的神情都亲切自然了许多。

文臻坐下后就很自然地接下了烤肉的任务,当地的烤肉都是大块的,文臻便把烤肉拍松,挖孔,填入蜂蜜和调料,她烤出的肉油脂四溢,甜香扑鼻,引得心思重重的妙银都赞不绝口,表示果然光有脸有肌肉也就是个摆设,正头夫君还是得文臻这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浪得大床的类型,两人勾肩搭背,一起讨论起了房中术三十八式。

那男子一直默默坐在文臻身边,听着她的话题越来越不可说,忍不住咳嗽,又咳嗽,文臻瞧他一眼,和妙银嘻嘻笑着咬耳朵::“瞧,吃醋了呢。”

男子:“…”

文臻举起烤好的第一块烤肉,笑吟吟送到妙银嘴边,妙银一口下去,眼睛一亮,忍不住亲了文臻一口。

男子:“…”

文臻就好像没看见他落在自己被亲的那边脸上重重的眼神,撩起另一边的头发,风情万种地冲妙银笑:“来,对个称儿!”

妙银喜笑颜开,果然对称着来了一口。

文臻眼眸一掠,看见男子掉开了眼光,唇线抿紧。

她笑笑,第二块烤肉好了,递给了男子。

男子有点诧异,抬眸看她的眼睛,文臻眼眸里满满都是笑意,却存着三分戏谑。

妙银故作不满:“哟,你还挺大度。看来不够喜欢我啊。”

文臻笑嘻嘻勾住她肩:“这还不是为了你吗?我和姐妹搞好关系,不让你后院起火,你才能好好做这个寨主啊。”

妙银神色微微一暗,随即笑着捏了捏她脸颊,道:“你可真伶俐。”忽然一呆,拈了拈手指,凑近文臻的脸仔细看她毛孔,道:“咦,你这皮肤怎么比我还细腻,像个…”

男子忽然举起酒壶,干巴巴地对妙银道:“寨主,这酒我敬你。”

妙银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却不接那巨大的牛角酒杯,格格笑道:“叫我什么?”

文臻眼尖,火光中也发现,男子的耳朵顿时又红了。

他捏酒杯的手指紧了紧,好半晌,才哑着声道:“…夫人。”

妙银哈哈大笑,接过酒,却又道:“你不陪着我喝吗?”

男子无奈,只得拿过另一个巨大牛角杯。

文臻身上有文蛋蛋,文蛋蛋现在对迷药都已经修炼出战果,知道酒菜没有问题,也便笑眯眯看他们喝。

两人碰杯,妙银忽然又出了幺蛾子,转头看文臻:“山外头不是有什么,交杯酒?来来来,我们…我们三个喝!”

文臻:“…”

某人如果知道了,会不会血洗山寨?

脸上却笑嘻嘻的,也拿过一个牛角杯,好在东堂的交杯酒,倒不是影视剧中那种勾着脖子喝酒的暧昧,是各自饮了自己杯中酒的一半,再交换杯子共饮,如今是三人行,三人都饮了自己的那一半后,便该交换酒杯,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妙银手往文臻方向递去,偏巧那男子,手微微一动,似乎也是朝着文臻的方向,随即发觉不对,顿住不动。

文臻眼角已经瞄到他的动作,飞快地伸手去拿妙银的酒杯,又把自己的酒杯塞给妙银,笑道:“媳妇儿,可不能冷落了姨娘哦。”

新姨娘:“…”

妙银反应倒也快,伸手又拿起一个酒杯,喝了一半,递给男子,道:“我是一家之主,这交杯酒自然是我和你们两个喝。”

男子垂下眼,接过酒杯,却没将自己的酒杯递给妙银,好在那杯子太大,妙银连喝两个半杯已经有了点醉意,也没在意,更没注意到男子接过她酒杯后,看似喝酒,半杯酒却都泼在自己衣领上。

文臻瞄了一眼,笑而不语。

妙银打了个酒呃,醉醺醺地一手一个搂住,道:“你们两个…都很好玩…”

“那好好喝酒吃肉,等会好好玩呀…”文臻又递上一个巨大的牛角杯。

妙银又是一饮而尽。

她臂力挺大,把两人搂得紧紧,四面都在笑闹,有人在偷看,文臻笑眯眯任她搂着,那男子却明显不自在,正要挣脱,却见文臻递来一个眼色。

此时两人都被妙银搂在胸前,彼此的脸靠得极近,从他的角度,正看见文臻一双眼睛微圆,极大,瞳仁也大而黑,清粼粼波光流转,微微翘起的睫毛,似要撩到他脸颊上。

他看了一会,忽然便转开眼光,连动作也忘记了。

好在妙银很快放开,因为文臻又敬她酒了,妙银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醉眼迷离地道:“哎呀,娘子们,我怎么到现在…都还没问你们名字…”

“叫我小真好了。”文臻道,“至于这位姨娘…一个姨娘,名字不重要,你瞧他这么白,叫小白好了。”

小白:“…”

第三百二十章 刺杀

妙银明显有心事,酒到杯干,文臻拉着她叽叽咕咕,一边劝酒一边哄人,她是连皇帝都能哄好的人,对付一个乡野寨女何足挂齿,不多时,这寨子的人数,武力,道路,四面设置,以及整个留山妙银所知道的各种信息,都进了文臻和男子的耳朵。

那男子不知道为什么,也开始喝闷酒,越喝越放得开,到得后来,已经能配合着文臻,一起施展色相,探听留山情况。

妙银喝着喝着,忽然格格笑着,凑到了文臻耳边,道:“相公儿…你和咱的姨娘,是不是一对儿?”

文臻一怔,一时自己都没理清这诡异的称呼,随即便笑了,看了对面喝闷酒男子一眼,也悄悄对妙银道:“你看出我是女人了?”

妙银也笑:“我…呃…只看出他对你…不一样…”她拍拍文臻的肩,“呃,我也不管你们…我只需要个人成亲…你们只要不害我和寨子…回头想出去…我给你们解了蛊…送出去…”

文臻一怔,也拍拍她的肩,“娘子,就冲你这句话,为夫一定好生把你嫁了。”

夜深了,面前的牛角杯摆了一排,众人开始围着篝火跳舞。文臻松开搭着妙银的手,妙银咕咚一声,便滚到了一边。

忽然有人笑道:“寨主大阿花今天怎么醉得这么快?洞房夜也不要了?”

“怕不是怕阿节挑战她呢。毕竟阿节说过很多次了,她都不接话。这次干脆喝醉了,法子倒挺多。”

“也是啊。赶紧弄个人来成婚,就有了资格竞争祭女,一旦成为祭女,还怕阿节夺什么寨主之位?”

“祭女?凭她也配?”

一群人走了上来,一个女子踢了踢妙银,见她未醒,便转头看人群中的阿节。

阿节唇角一抹笑,从袖子里抽出一封黑色的信笺,那女子拿了便要往阿节手里塞。

“这是我的约战贴。”阿节柔声对醉成死猪的妙银道,“按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该挑战你,但是立火节上,会有蛊术比试环节,优胜者会获得大祭司的赐福以及未来一整年的总寨援助和最好的田地茶园,这种关键时刻,当然要选最优秀的人担当大任。”

众人都深有同感地点头,也有一些人面露不忿,却不敢言声。

一个女子上前来,要把约战贴塞到沉醉的妙银手中。

一旦到了谁手里,就算谁接受约战。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截住了那张帖子。

众人愕然抬头,就看见文臻笑吟吟两指夹着那帖子,晃啊晃。

递帖子的女子变色,怒喝:“你怎敢毁坏约战帖!”

又有老妇人道:“快将帖子还回去!外人胡乱接帖子是要推下山的!”

那男子一直默默看着,听见这话,就要上前一步,文臻正好后退一步,靴跟踩住了他靴尖,痛得他脸一抽。

“不是说接帖既应战吗?”

众人一默,随即那递帖子的女子道:“你?”

“是啊。”文臻笑道,“我已经是妙银的人,夫妻一体,我接,自然也是一样的。”

众人一阵骚动,又看阿节,阿节沉默一瞬,忽然柔声一笑,道:“自然是一样的。那么,比试输赢结果,也是一样承担,对不对?”

“对。”

阿节笑得更愉悦了,颔首:“好。那就约定明日午时?”

“行。”

阿节等人满意退走,四面其余人都用微带怜悯的眼光看着文臻,片刻后阿节那边人上场翩翩起舞,显然心情甚好,又招呼文臻去舞。

文臻也便欢快地应了,走上场的时候,听见一个女子道:“赶紧跳罢,过了明日,就再没机会跳了。”

文臻就像没听见,走上场前偏头问男子:“小白,跳一跳?”

男子急忙摇头,文臻也就客气问问,知道他不会去,自己上场跟着蹦跶,偶尔一回头,隔着火焰光影,看见那人眼眸深深,一直盯着自己。

焰色深红,在他幽黑的眸中跃动,每一簇火花都映一个小小的裙裾飞扬的她。

忽然一大群少女涌上来,嬉笑着去拉那男子,大抵是觉得妙银寨主做不久了,这英俊挺拔男子大可以提早染指,那男子原可以轻巧甩开她们,不知怎的却起了身,随着人群来到篝火边。

他却很是僵硬,有人要拉他的手,他让开,有人撩他的脸颊,他偏头,有人绕着他起舞,他拨开,像一个僵硬的机器人,偶尔向着文臻的方向走两步,却总被人流有意无意地冲开。

文臻瞧着可乐,在他又一次转身寻找她的时候,舞到了他身边,一拍他肩头。

男子回头,那一瞬眼中爆出的惊喜让文臻怔了怔。

正在此时大家拍着掌笑着拉手,文臻看见他推开左侧少女递来的手,眼神却落在右侧她的手上。

文臻抬手拍了拍,笑道:“有夫之妇,授受不亲,就免了吧。”

旁人听着没什么,还以为指的是她和妙银,但男子显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神定了定,随即转开,退开一步。

他退后一步,顺手抄起旁边不知道谁的酒,咕嘟嘟灌了一口,抬眼看场中文臻很快适应了群舞的节奏,旋身、扭腰,伸臂,踏脚…当地的男装也是宽大的裙袍,色彩艳丽,翻飞间似芍药一层层风中绽开,而瓣尖之上,是如花蕊一般娇俏的少女容颜,那般的莹莹似雪,皎皎如月,额头浸了一层晶莹的细汗,衬得眉愈黑唇愈粉,皓然玲珑,温润生光。

满场的少女都是好年华,满场的女子都娇艳如花,他却只看见那一个她。

也因此,在一口酒的间歇,他忽然看见篝火堆蓬地一声,火焰忽然爆燃,几乎要遮蔽天空,在深红火焰的掩盖下,前方黑暗中似乎白光一闪。

他抬手便把酒壶掷了出去!

“呛!”一声脆响,酒壶和一柄匕首,擦过文臻肩头,相撞落地。

文臻十分灵敏,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踏前一步,身形一闪,已经混入了人群中。

这让对方的下一招没了目标,随即冷光又一闪,“啊!”一声惊呼,一个少女忽然倒地,背后血淋淋一根箭。

人群立即骚乱起来,文臻大喊:“立即散开,各自找遮蔽物!”

人群得了提醒,纷纷跑开,文臻一脚踢翻一旁的水桶,浇灭了火堆。

对方是从远处发出杀手,篝火一灭,寨子陷入黑暗,对方就不能继续杀人。

身边忽然有人发出痛苦的呻吟,文臻低头,借着远处竹楼的灯火,看见是一个老妇,大概是在方才的纷乱中被踩踏,此刻挣扎着却爬不起来。

她下意识伸手去扶。

忽然一声厉喝:“让开!”

此时文臻也心中忽生警兆,去扶的手迅速化为爪形,抓向老妇。

但此时一道风撞了过来,风声猛烈,便如巨车忽驰,砰一声撞在她身侧,将她撞开,与此同时,文臻听见一声轻微的“嗤”声。

她的身子正在弹出,听见这一声毫不犹豫双腿一夹,夹住那老妇颈项,半空中团团一翻,带着那老妇偌大身形整整翻了一圈,砰一下将那老妇狠狠掼在地下。

她自己踩着老妇的头翻出,落地时一手已经抓满了泥巴石头,狠狠往那老妇嘴里一塞,而文蛋蛋早已翻身而出,在那老妇身上滚了一圈,以防对方狗急跳墙施展蛊术。

这一系列动作做完之后,她手一伸,正好扶住了身边人微微有些踉跄的身形。

熟悉的松柏气息,果然是那个家伙。

黑暗中目光相对,各自莹莹闪亮,她无声叹一口气。

随即她嗅见了淡淡的血腥气息,她凭着记忆一摸,果然摸到了对方胁下一片濡湿,她道:“文蛋蛋。”

文蛋蛋跳上对方伤口,滚了一圈,又跳上她发辫扯了扯,示意无毒。

文臻这才微微放了心,耳边听着人群散开,遁入各自竹楼,而不远处,有隐约脚步声传来。

她将老妇拎起,一手架住了男子,又让他将妙银背在背上,道:“回竹楼。”

男子也没反对。现在敌方不明,贸然向外闯是件非常危险的事。

并没有冷箭再射来,隐约听见阿节在发号施令,安排蛊女去巡查寨子周围,竟然已经开始履行寨主职责来。

几人很快回到竹楼,文臻正准备审问那老妇,却见那老妇忽然喉咙格地一声,随即气绝。

文臻清晰地看见她胸口突然塌陷了一块,就像忽然被人隔空打碎了胸骨。

她霍然扭头,看向沉沉的黑暗。

然后她看见了大开的窗户,老妇的位置正对着窗户。

文臻蹲在老妇身边,将她身上搜索一遍,又摸了摸脸皮,确认这就是一个普通老妇,眉头一皱。

随即她绕开窗户,从旁边将窗户关上,又将老妇的尸首拎起,堵在窗子边。才回到桌子边,点起蜡烛,一手解酒丸塞进妙银嘴里,一手去抽男子腰带。

男子一让,文臻手停在半空,顿了顿,轻轻一拳打在他腰间。

男子整个人顿时弯成一团,脸上的面具都皱了起来,文臻呵呵一笑,趁势抽出他腰带,匕首一晃,已经割裂了他腰间的衣裳,露出血淋淋的五个洞。

男子的腰线条紧束,肌理鲜明,肌肤是一种大理石一般的冷白色,让人想起皑皑雪中的白石,因此那五个血洞,便越发触目惊心。

文臻皱起眉头。

这伤看上去像人的五指抓的,但是当时,文臻可以确定,击中他的人,绝不会是当时在人群中的人。

那风声和出手,明明是在远处,她原以为是暗器。

这样的伤口让她凛然。

她取了伤药来,跪坐在他身侧,给他敷药。

男子似乎有一瞬间想让,最终却没有动,他微微侧头,看着文臻撕出干净布条,手指翻飞,熟练地清理创口,上药,紧紧包扎。

他比常人坚冷的目光,也因为这些熟稔而轻柔的动作,渐渐缓和至温柔,像雪山那边掠过了关内的春风,携着杨柳的清逸和桃花的艳,所经之处,暗香不散。

妙银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黑暗在视野里渐渐剥落,凸显出那一对窗下裹伤的人,受伤的人身躯依旧笔直,微微侧头落一段目光于那人肩,低头的人身姿婉娈,从肩到腰到腿,弯折的剪影柔和美好。

妙银忽然便感觉到这一刻对于某人的珍贵之处,并不想打扰,却不能自控地发出一声咳嗽。

与此同时,文臻拍拍伤口,道:“好了。”

男子仿佛微微一惊,随即便见文臻毫不犹豫地向妙银走去,眼神一黯。

妙银坐起身,一眼便看见了桌上的帖子,顿时大惊:“哪来的!”

“阿节给的。”

“这是约战帖!阿节怎么能就这样放在这里?不行,得让她拿回去,我不接…等等!”妙银忽然想到了什么,震惊地抬起目光,“你接的?”

“是啊。”

“…你…”妙银瞠目半晌,颓然往下一坐,“你害死我了!”

“不就是个挑战吗?接了便是。总躲着难道是办法?还是你就这么喜欢当寨主?”

“不是我非要当这个寨主!是这个阿节,心术不正!她被野兽咬伤,在山下动弹不得,是我救了她回寨子养伤,这人一开始表现得温柔良善,乐于助人,又蛊术高超,将寨子里的姑娘大部分都笼络了去。但我渐渐就觉得不对劲,阿节蛊惑寨子里的姑娘,去总寨那里争地盘,争地位,说大祭司在这次立火节后,要商讨留山九部彻底合并一事,但因为有些寨子的寨主不乐意,我们身为蛊术最集中最优秀的满花寨子,要为大祭司早日分忧,将来留山九部合并,满花寨子就能拥有最高的地位,好好地扬眉吐气…”

文臻从妙银的叙述中,才明白满花寨子之所以全是女子,大多是情场或者生活中受挫失意的女子,一开始同病相怜聚集在一起,后来遇上一位蛊术出众的前辈,在她的指导下大家都学会了一两种蛊术,从而能保护自己,在这地形复杂瘴气毒虫遍布的地域从容生活,而当满花寨子成了气候,渐渐就会有很多生活不如意的女子投奔而来,就成了现在的规模。

但是当初教导诸女蛊术的前辈也曾说过,蛊术驭天地之毒,伤人间天和,非到迫不得已,不可随意使用,更不可以使之成为他人手中的利刃,肆意挥舞,戕害同胞。

妙银这一脉,就是当初那位蛊术大家的徒弟后代,这一脉代代相传,以保护寨子的安宁和平为己任。

到了妙银这一代,妙银天资所限,蛊术平平,本就难以服众,偏巧还救了个白眼狼,这阿节巧妙地唤起了众人心中的不平和欲望,一心要将妙银取而代之。

妙银知道自己比不过阿节,一旦比试必输无疑,但是又决不能将满花寨子拱手相让,她虽然并不是很明白阿节那些言语是否有害,但直觉地想要避开所有的权欲争夺,更不想让姐妹们对留山同胞出手。

心中的猛虎,一旦出了柙,那便再难避免血雨腥风。

她为此忍受避让阿节不断的挑衅,并试图在立火节前捉婿,想试试看自己有没有机会做祭女,做了祭女,地位提高,阿节和大家,应该就能安分了。

文臻听着,心想眼前的姑娘虽然智商平平,但还算灵台清明。只是女人本就心胸狭窄些,这么多怨气不散的女子聚集在一起,又掌握了一门可操纵他人生死的奇术,实在好比一个巨型炸弹,迟早都有阿节这样的人来点燃。

只是这阿节出现得奇怪,行动更奇怪,这肯定不是她的个人行为,她的背后是谁?

留山九部只是个说法,寨子零落大山之中,要统合很难,留山土著一向也自给自足,不愿与外界多来往,但其实这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种族,他们有的村寨善于养马,养的马能走山地。有的村寨常年翻山越岭,骁勇劲健,更有满花这样的全员能使蛊术的强大村寨,真要能统合,那力量不可小觑。

满花寨子出现了一个阿节,其余寨子呢?

熊军和共济盟所在的千秋谷,在这关键时刻出现,是会被视为可以统合的对象,还是必须要拔除的变数?

如果被视为后一种,那么留山这里那些背后操控的人们,那位神秘的大祭司,会对千秋谷做什么?

文臻的手指搭在一起,微微弹动,心中有种风雨欲来的兴奋。

身边的妙银,已经过了沮丧期,忽然一弹而起,一把抓住文臻,又拉起那男子,道:“走,我送你们走,快走!”

“做什么?”

“是谁接的帖子,就是谁去比,你又不会蛊术,上去就是死。这不行,这本就是我的事,所以你们今晚就走吧。”

“可是你比不过阿节。”

“比不过就比不过,反正总比你比得过。别说了,走吧,走吧!”妙银拖着文臻往下走,文臻纹丝不动,垂头看着她,忽然笑了。

“你这样,我心情很好哟。”她笑道,伸手按住了妙银后颈。

妙银眼睛一翻,再次倒了下去,闭上眼之前,她听见文臻道:“放心,阿节拿不走满花寨子。不仅满花寨子,整个留山,谁都拿不走。”

第三百二十一章 静海城

“太史阑是个人物。”

燕绥行走在静海城的街道上,打量着四周风物,一边随口点评。

他身边是日语,梗倔梗倔的家伙,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要担当一个捧哏的角色,只晓得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家殿下。

燕绥不由有点怀念被自己罚滚了的中文。

但回头想想,这时候中文若在,八成会说:“殿下,我就说了,太史阑是个人物,您就不该来冒险,这要被文姑娘知道…”

文姑娘知道会怎样?

燕绥想了一下这个问题。

嗯,文姑娘如果知道,应该会给他包升级版八色汤团。

燕绥立在深秋依旧温暖的静海城微带咸腥味的风中,微微扬起唇角。

日语忽然仰头看着他,并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因为这在殿下笑起来的这一瞬间,他清晰地发现四周投来无数灼灼的目光。

日语撇撇嘴。

满街的女性都在盯着他家殿下,他家殿下脑子里只有一团毒汤圆。

日语仔细看了看他家殿下,觉得他气色不大好。

“殿下,您还是早些回客栈休息吧。静海这边我们得到的消息,他们的总督近日闭门不出,也并没有参与战事,总督府警备森严,这事儿咱们不能急。”

“再逛逛。”

“您还得回去换药呢…”

“不换。”

“药汤也应该熬好了…”

“不喝。”

“…殿下,是不是文姑娘来了,您就肯换,肯喝了?”

“那你让她来啊。”

日语:“…”

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想辞职。

想辞职想了半天的日语,最终还是抵不过斯德哥尔摩症的急性发作,最终还是做起了捧哏。

“殿下,您方才说太史阑是个人物,什么意思。”

燕绥还是那懒懒的样儿,“你看这集市,这人流。”

日语看了一圈,一脸懵,“很热闹啊。”

燕绥叹口气,再次怀念起中文。

“静海正当战时,东堂发起的是突袭,静海这边应该不会有太多准备。然而这城中人并不见太多慌张姿态,集市开业,商埠繁华,百姓乐居,平静安详。说明官府清明,治理有方。”

“也许是离海域还远,总督府封锁消息,百姓还不清楚战况?”

“我们方才进城时,有看见不少车队出城,而且不是商队,像是大户人家的家眷,车队都不小,显然也不是出城进香,那就是有部分士绅已经开始逃难。所以应该没有封锁消息。”

“我听说这位总督来静海时日不久,却风格狠辣决断。一出手就灭了盘踞静海海域多年的大海盗海鲨,断了大皇子的海上势力的一只手,又以最快速度收拢了静海的兵权,将一盘散沙的静海治理成了一块铁板,废了大皇子花五年功夫的经营。不然那今年下半年,大皇子很可能就拿下了静海了。”

“说起来,这倒算太史阑帮了东堂一个忙。如果老大拿下静海,真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既然如此,殿下你就不要再去杀她了罢,让她和大皇子拼个你死我活不好么?”

“真要能拼个你死我活也罢了,但就凭老大,是她对手?太史阑不除,未来十年,必成东堂之患。既然她一定要死,那自然是死在我手上最配。”

两人一路走一路逛,前面就是静海最大的集市,卖各色杂物,集市这种地方,燕绥以前是从来不去的,日语下意识要走开,却见他家殿下,直直地走过去了。

日语跟上去,这集市很是热闹,可以说是摩肩接踵,但他家殿下所经之处,明明也没见他闪躲别人,也没见别人让路,但就是衣角不沾,点尘不染。集市也很大,一眼望不到头,但燕绥转眼就逛完二分之一,日语原以为他逛街是想给文臻买些别致玩意,然而眼看过了脂粉摊,绢花摊,杂货摊…只好提醒殿下:“殿下,再过去,就不卖女人们的东西了。”

“不齐整。”燕绥忽然在一处摊位前停下了。

那是一处卖海货的摊位,摊主为了表示自己的东西来自大海货真价实,很多东西都保留着从海底捞出时的原样,生着水锈,气味腥咸,斑驳发绿。

但是。

很齐整。

这摊主大抵也很有点强迫症,东西都按样式大小颜色分得清清楚楚,只是因为多半古旧斑驳,顾客零落,倒入了燕绥的眼。

他的目光落在一块密布水藓绿斑的玉佩上。

那玉佩被各种海底微生物侵蚀沉积,已经快要看不出原本的纹路,那摊主看燕绥看那玉佩,急忙热情招呼:“客人,您可真是慧眼,这是深海沉船底捞出的好东西,据说关联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如果能破解,保您一辈子富贵荣华啊…”

燕绥瞟他一眼,唇角一勾。

“荣华富贵么…”他戴上手套,拈着那滑腻腻的丝绳,“抄家灭族也有可能。”

丝绳滴溜溜转动起来,玉佩在他指下反射出暗绿色的光芒,他端详半晌,手指在玉佩上缓缓滑动,日语眼尖地发现,玉佩上的纹路渐渐变得清晰,其中有几处,原本的纹路被燕绥抹去,又勾勒上了新的图样。

片刻之后,已经微调的玉佩被扔回了摊位,摊主刚要变色,燕绥已经淡淡道:“虽然你这个荣华富贵是假的,但我人比较好,也送你一场可能的荣华富贵。你记着,以后摆摊时,把这个玉佩放到最显眼的位置。”

不等莫名其妙的摊主回答,他已经转身离开。

日语跟在他身后,悄声问:“殿下,我瞧着那玉佩图样,有点像…”

“对,英文三年前搜集到的一个消息上,有这个图样。”

日语暗暗咋舌他家主子的记忆力,却又有些不明白:“这图样…”

“南齐有一个神秘大族五越,早年盛极一时,现在已经衰微了。但是英文有次无意中探听到消息,说是五越死灰复燃,可能有意复国。他觉得这信息有用,提交给我看过,并且附上了五越的一些重要标记,其中这个玉佩图样,就是五越的传国玺。”

“那这个玉佩…”

“假的。”

“啊?”

“应该是当年五越之主令人仿制的赝品,因此在某些细节上有些不同,我刚才修改过了,修得和原版一样。”

“那您的意思…”

“如果五越想要复国,那么一定在寻找这个传国玺。毕竟这东西拿到手,就能号令百万五越遗族,确实可以带来无穷野心和荣华富贵。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够抵受这样的诱惑?一旦拿到这玉佩,又有几人能收住手?收不住手,南齐的安宁,还能有几天?”

日语:“…”

您操的心是不是太多了些,这种随手就给别的国家挖坑是要闹哪样?

“那您还不如干脆自己拿了这传国佩搞事好了…”日语嘟哝。

“小蛋糕说了,我要养生,不要太费心。”燕绥理直气壮答。

日语翻个白眼。

是咧,您可真养生,真不费心,您要认真营业,那是不是南齐大燕大荒云雷尧国西番等等等等都被你给作了?

燕绥随手给南齐挖了个坑,也便忘了这事,抬脚继续往前走,前面有个店面,装潢甚是别致,有些洋外风范,燕绥进去后,发现卖的是一些成衣,他穿衣向来讲究,不穿外头买的衣裳,因此也便意兴索然要走,忽然看见角落里的一样东西,便停住了。

那一角却有帐幕挡着,有女店员在那看守,见燕绥过来,正要阻拦,一瞧见他的脸,顿时什么都忘记了,眼睁睁看着他进去。里头几个女子正在选衣物,不妨有个男子就这么进来了,顿时一阵惊呼,躲的躲藏的藏。

燕绥却是向来不把这世上除了小蛋糕之外的女人当成人的,看也不曾看那些人一眼,只拿起柜台上包装精美的一件衣裳看了看。

说是衣裳,其实就是内衣,是他曾经在文臻那里见过,并且自己也亲手做过的那种内衣。

他一边拿起看,一边伸手一挡,将也要跟进来保卫的日语给推了出去。

手中的内衣是黑色,颜色十分大胆,但是那内衣的用料和制作精美程度,却远远不及当初文臻的那件,样式也差很多,不过燕绥对这内衣的颜色十分欣赏,心想小蛋糕那蛋糕一般奶白的肌肤,穿上这样的颜色,黑白分明,想来定然是很好的。

殿下捧着黑色内衣,一本正经地意淫了一下。

那些女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再看看他旁若无人的捧着那东西,顿时都尖叫一声,一窝蜂拥了出去。

燕绥却很快放下了内衣,他对这样粗劣的东西没有兴趣,只是决定以后要给文臻多做一些黑色的。

放下内衣,他的眼神落在了柜台下遮遮掩掩的一个小包,也不等小二拿出来,自己一抽,入手软滑,有点像水靠,他展开一看,正好探头进来的日语脸刷地红了。

那什么衣裳!

看样子是女子的,十分窈窕贴身的感觉,材质轻薄滑溜还有微光,但是为什么只有半截!

裤子在哪!

还有那么瘦,穿上以后一定…

日语捂住了眼睛。

不敢想,想多了殿下一定会挖了自己脑髓。

还有殿下看这玩意干嘛?难道还想着给文大人买?文大人会肯穿这种东西?殿下是五色汤团吃得不过瘾,还想要十全大补八宝饭吗?

日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