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阳却突然停下来。此时天市已是满额的汗水,他怜惜地将她颊边一绺头发拂开,捧住她的脸,前所未有地温柔:“把你交给我,别紧张。”

天市勉强笑了笑,从他眼中读出没有宣之于口的话。他是想要给她一次完全不同的体验,她能感受到,他每一次碰触中的情感。与第一次有太多不同。这一次既不是赌气也不是暗斗,不再是情潮暗涌明争暗斗,而是坦然温柔地亲密,情之所至,由心而发。

一切都来得如此顺其自然,仿佛经过了多年的浇灌,终于瓜熟蒂落。情景交融,云起云灭,花开花落。他带着她,去完成那一刻。

他们的动作并不激烈。两人伤未痊愈,天市仍然虚弱,而他每一次用力,都会牵动背后的伤口。迫于无奈而采取的体位让她显得过于生涩,当最后极乐来临时她失控的哭泣也破坏了浓重情爱的气氛。

然而一切结束后,他们相拥在一起,一切都不再重要。世界变得如此单纯,不过是男人和女人,彼此拥有,心跳相和,不离不弃。

天色已经大亮,蝶舞来到门外问:“姑娘起了吗?那边有人等着见王爷呢。”

天市听了大窘,捂着脸往益阳怀中钻。他乐得哈哈大笑起来,替她答应:“你让人把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一会儿我就在那儿见人吧。”

天市拉住他:“隔壁?”

他拍拍她的手,低声道:“这儿离水榭太远,来去不方便。”握住她的手,望进她的眼睛,轻佻的笑又回来了:“以后我住这儿,当然要就近见人。”

才刚刚褪去了些红潮的脸又开始燥热起来,天市难以抑制喜悦:“你以后都住这儿?”

“恩。”他板起脸来:“以后你伺候我。”

他这话竟然不是说笑。

自打摄政王搬到烟波致爽斋来,天市每天从早到晚就没闲过。他不让别人插手,服侍他擦洗穿衣梳洗的事情就全都落在了天市的头上。好在当年在小皇帝身边也没少做穿衣戴帽的事情,服侍起来毫不费力。

倒是白云道长见他们这般情形十分欣喜,说既然住在一起了,天市不妨多做些事情,帮摄政王每天按摩腿。一来有助于他的复健,而来对天市自己强身健体也有好处。于是照着他的指点,每天夜里临睡之前,天市将白云道长给的一种药膏涂抹在益阳的两条腿上,然后按照他所教授的手法上上下下为益阳舒筋活血。一趟下来要大半个时辰,天市往往累得满身大汗。益阳看着心中怜惜,便在事后带她同去温泉。

烟波致爽斋里就有一眼温泉,是地下天然矿泉,据白云道长说,泉水温养活血,最适合他们俩这样失血伤元的人休养。起初只是让益阳去泡腿,后来益阳索性带着她一起去泡。

在水里自然不老实,往往泡一次下来,两人又是一身大汗。

如此一个半月下来,两人竟然各自壮实了不少。

也不知是不是想通了。益阳对天市的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他像是全然抛弃了伪装,不再如之前那样隐藏自己的情绪,压抑自己的喜怒,在天市面前变得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只要不是见手下办公事,便时时缠着天市,无论吃住起行都要与天市在一起。没有外人的时候,当着朱岭等人的面,甚至毫无顾忌地将天市拉在自己腿上坐。

不但天市窘得满脸通红,朱岭青山等人更是面色僵硬,浑身不自在。

每当天市趁无人时责备,益阳就毫无愧色地坦然道:“当年我那好内远礼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

天市又好气又好笑。当年做女史时翻查前朝记录,提起齐王种种不端来,总是累累万言大有罄竹难书的意思。原本还怀疑是不是益阳得罪了那些刀笔吏才留下这样的恶名,如今才知道人家所言不虚。是自己相处这些年竟然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

想当年,齐王也是朝野皆知的风流少年,变成后来那样喜怒难测城府深不可测的摄政王,这其中不可说的辛酸想必也是摧人心肝的。

由此便又多了怜惜。每晚为他按摩便格外仔细用心。渐渐的竟也见了些成效。

一日睡前例行按摩,那人好整以暇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拿着份奏本看,天市正忙得满头大汗,偶一抬头,见他不知何时放下了奏本盯着自己瞧,神色有些异常。

天市问:“怎么了?”

他小心地问:“这药膏里是不是有什么辛辣的药?”

天市点了点头,手下不停:“白云老神仙说,活血化瘀,用了最好的白芷,红花和防风。”

“难怪…”他悠悠出了口气,拿起奏本继续看。

天市又揉了几下,渐渐回过味来,一把抢下挡住他面孔的奏本:“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没事儿,随便问问。”他伸手,“乖,把奏本还我,这上面的事儿挺重要的。”

天市问:“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

他认真地想了想:“也说不好。就是突然觉得有点热。”

“热?”天市心跳突然失控,忙扔下奏本去捏他的腿:“哪里热?你感觉到了?这里?还是这里?”这么长时间下来,她的手劲儿和以前已不可同日而语,一激动下手就重了些。

益阳叫起来:“哎哟,疼!你轻点儿。”

喊完了才蓦地明白过来,连忙去看天市。只见她整个人已经呆住。益阳提醒她:“别愣着啊,刚才你捏我哪儿了?再试试,快,再试试。”

天市回过神来,连连答应,这回不敢大力,只是轻轻在他腿上捏了一下:“怎么样,感觉到了吗?”

半天没听见他的声音,天市有些急躁,“问你话呢,感觉到了吗?”

突然胳膊被他一拽,整个人跌倒在他的身边。天市吓得尖叫:“你干什么?”

益阳将她锁在怀里,握住她的手亲吻她的指尖,“是哪根指头干的?让我亲亲。我能感觉到,你的手捏我的感觉真好。”

天市愣了一下,重重捶他:“那你把我拉过来干什么?放手,让我继续按摩。老神仙教的法子管用,益阳,你的腿能好了。”

益阳却按住她细细密密的吻了起来。天市急得使劲儿推他:“你干什么啊?”

“不急。”他龇牙笑笑,“今日既然能有感觉,明日也有,后日也有,有你在自然会越来越好。倒是你…”

“我怎么了?”他眼中不怀好意的目光让天市心虚起来。

“你在上面的日子不多了,要好好珍惜。”

“色鬼,你有没有正经啊?”

天市的抗议声被堵住,帘子脱钩垂下,遮掩住两个彼此纠缠的人影。

很久以后天市想起苍山下洱海畔的这段日子,即使再孤苦无依,再绝望无奈,都会忍不住微笑起来。

一个人的一生总要有这么一段可资回忆的过往,方不辜负求之不得得而复失的命运。

也是在很多年之后,偶有游人误入此处,问起当年这段韵事,问起隐帝和惠嘉皇后的往事来,旁人会不无惆怅地说一句:“那是对神仙眷侣。当年要是不离开就好了,不去京城,也许就没有后面一切风波了。”

三十八 苍山无限好,明月来相照

人在幸福中,日子就会过的飞快。转眼夏去秋来,摄政王益阳的腿在天市的细心照料下渐渐大为改观。八月十五那天,益阳吩咐下去,备了一桌酒菜在水榭,宴请身边的一众侍从。朱岭青山蝶舞等人尽皆受邀,白云道长自然上座。此时摄政王益阳已能下地,软兜停在桥畔,由天市搀扶着过去进了水榭。

虽是短短几步也走得满头大汗,但到底比起之前全然无法站立来已经进步太多。这里本就是赏月观景的地方,摄政王来后取这里四周空旷无法窃听的特点,将会客见人处理公务都放在这里进行。到搬去烟波致爽斋后,便又恢复原样,供人饮乐游玩用。

大家知道这算是中秋家宴,又都是常年跟在摄政王身边的人,也不拘礼,不等摄政王来,已经喝五邀六划拳斗酒闹了个十足十。忽听外面有了动静,见摄政王在天市的搀扶下缓缓过桥,登时都坐不住,齐齐迎出门外。

朱岭和青山快步过去要从天市手中接过益阳,被他摆手阻止:“不用,我能走。”

白云道长看了十分高兴,笑道:“王爷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连伤都好得快些。”

“可不是,我背上的伤口已经不大痛了。这腿,也总算不当摆设了。”

白云道长捻胡子频频点头,侧身让他们二人进了门落座后,二话不说抓起益阳的手腕切了会儿脉,“咳嗽好些吗?”

天市略带忧色:“夜里格外严重些,白天倒是好多了。”

“不妨事。”放开摄政王的手,白云道长又来探天市的脉,一边不忘嘱咐:“大体看比我预计进展要好得多。明日我再换种药,教你个新手法,再治上三个月,便可行走自如了。”

天市愁眉尽展:“这样好。”她释然一笑,便要张罗为摄政王斟酒,却被白云道长拽住手腕。

“别急。”

这一声连摄政王都变了色,已经拿起的筷子悄然放下。

朱岭青山等人都已坐下,见这情形,面面相觑。

白云道长拽着天市望闻问切地仔细看了半天,眉间始终蹙着。天市瞥见摄政王等人的面色便觉不妥,强硬地抽出手来,笑道:“老神仙,我可是每天好吃好睡,一点不舒服都没有。天底下最怕两种人皱眉头,一种看命的,一种看病的,你不要吓人啊。”

白云也呵呵笑起来:“小姑娘越来越会说笑话了。别担心,你好得很,放心吧,放心吧。”他一边说着放心,一边仍旧不引人注意地叹了口气。

天市拿起酒杯:“难得今天没有主从客人之分。咱们这些人都出门在外,团圆节也只好自己跟自己团员,所以王爷才说要宴请大家。这么久,千里迢迢,生死相随,早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吃顿团圆饭,别尽坐着,咱们都敬王爷一杯可好?”

她这样说,自然人人响应。

朱岭青山原本对她连累了紫岳博原十分不满,但见她这些日子来悉心照料摄政王,而摄政王也确实与她在一起时连心情都大好,看在摄政王的面子上便也不再给她脸色看。蝶舞自然知道她就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几个人一同凑趣,纷纷起来向摄政王敬酒。

摄政王便也笑眯眯拿着酒杯与每个人相碰,放在唇边微微沾一下。他伤势未愈,这帮属下自然不会乱来,闹过一回后便老老实实坐下吃酒。

此时水面上月亮升了起来,在洱海粼粼波光中,确实如同一盏冰轮,清辉万里。摄政王突然来了性质,笑道:“我不能喝酒,怕闷了你们。来,不如我来弹琴,给你们助兴。”

天市大为惊讶,拽住他问:“你会弹琴?”

青山几杯酒下肚,也开始不拘小节,笑道:“王爷以前倒是常常弹琴,这些年却不曾听过了。”

下人立即取了一张琴来,送到桌旁。

摄政王一指门外:“去那儿弹。”

天市连忙搀扶着他出去。水榭外是一圈临水的廊凳,下人要支琴台,被摄政王阻止:“没那么麻烦,”他一伸手:“给我。”

接过琴就放在膝盖上,随手一拂,琴声铮然,余韵杳杳。“手生了,你们将就听吧。”他对着涌出来围着他的众人说。随即又试了几个音,手指按挑抹揉,弹了起来。

天市一旁听着,只听弦起弦落,琴声起伏,却似乎每一声都只是独立的一响,与前后的音全然没有关系。听了半天,也听不出曲调来,只觉他越弹越疾,琴音淙淙,高低宛然,每一声都带着浓浓的杀伐之气,宛若金戈相交,寒光凛凛。那琴声哪里像是弦动控然,分明是战场上的刀剑拼杀,箭飞弦舞。听着听着,不堪回首的记忆悄然降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雪的日子里。他的琴声变成了几百支箭同时离弦飞出的声音,身上的伤口突然疼起来。

天市连连后退,手脚冰凉,突然觉得胸闷得上不来气。

忽然有人从一旁握住她的手,天市一惊,回头,原来是白云道长。他似乎对天市的处境感同身受,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不必惊慌。他的手温暖干爽,天市渐渐心安。白云道长递过来一小瓶药丸,低声嘱咐:“以后不舒服了就吃一粒。”

摄政王的琴声渐渐落了下去。余音几乎就要断绝的时候,突然双手连挥,琴音一变,豁然开朗。他扬声唱到:“聚饮洱海边,弹琴复长啸,苍山无限好,明月来相照。”

歌声兴之所至,琴声复又明快起来。

天市吞了药丸,向白云微笑致谢。再去看摄政王益阳,见他意态疏朗,神情萧索,心中一动,猜中了他的心事,不由悠悠长叹。

歌声渐住,余韵为散。众人还沉浸其中,忽听桥那边有人朗声笑道:“苍山无限好,明月来相照。王爷这诗改得好,改得好。”

摄政王面现喜色,朱岭已经飞身出去。青山也站起来,喜道:“康先生来了。”

当年在王府里,天市曾听见过康先生的声音,可惜素未谋面。她倒是一直很好奇,什么样的人才能给这位城府深沉心思难测的摄政王做谋士。

不过片刻,朱岭已经引着一个清癯瘦削的中年人过来。

摄政王扶着栏杆站起来,微笑:“康先生,来得好巧。”

他们主从分别多日,此刻重逢却各自矜持。康先生打量了一下摄政王,露出欣喜的神色来,口吻却仍旧四平八稳:“没想到王爷恢复如此好,这样康某就放心了。”

这才又与众人分别点头打招呼。在场都是熟人,连蝶舞看上去也不是第一次见他。康先生的目光停留在天市身上,转了一圈,笑道:“天市姑娘的身子也大好,如此我也好向陛下交代了。”

听他提起小皇帝,天市不禁讶异,不等发问,就听摄政王笑道:“康先生,我知道你是奉了陛下的谕旨来的,不过今夜是家宴,公事不妨先放放。”

康先生左右看看,已经了然,笑道:“是我不好,一来就扫兴,该罚,该罚。”

于是众人重新回水榭内,自有下人过来再添了碗筷酒杯,请康先生入席。他们之前迁就摄政王不能喝酒,也就不好闹得太厉害。此时来了康先生,自然不能轻易放过。所有人里青山朱岭与康先生最熟悉,朱岭不爱说话,酒量却好,在青山的推波助澜下,几个人推杯换盏片刻间就已经喝了好几巡。

摄政王一边笑眯眯看着他们几个人闹,一边不忘给天市布菜。白云道长不让她喝烈酒,也不知从哪里找来当地夷人自酿的米酒来,喝到口中酸酸甜甜,却不辛辣。天市一下子就喜欢上这口味,大呼好喝。蝶舞索性热了一整壶来给她喝。

天市自己喝得高兴,本想让益阳也尝尝,一抬头,却发现他不知何时与白云道长坐到外面去聊天了。天市心头一跳,想起之前白云道长给她把脉时蹊跷的神色,便起身朝他们那边过去。

不料那米酒虽然入口香甜,后劲却厉害。天市坐着尚不觉得,一起身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一软,咕咚一声摔在地上,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天市先是隐约听见窗外有人说话的声音,迷迷糊糊听到只言片语,似是提到了陛下,又提到了纪氏。她清醒过来,身边空荡荡,益阳不在,连忙忍着头痛起来,循声找了过去。

烟波致爽斋是三面临水一处山字形的建筑。天市所居主室便在“山”字的山尖上。窗后的小小平台朝着一碧万顷的洱海,隔水面对的就是苍山…摄政王喜欢这里的风景,命人在这里摆下一套石桌,几盆茶花,平日里常和天市坐在这儿饮茶赏景。

天市绕过来,不出意料看见摄政王和康先生坐在石桌旁低声闲聊。

既然选在了这个地方,就没有要瞒着她的意思。天市大大方方过去,听见康先生低声道:“吏部,户部,兵部三部尚书都由陛下所指派的人担任,咱们原先提拔的人,或贬或迁,留下的不多了。”

摄政王沉默了片刻,淡淡一笑:“不奇怪。”

康先生又道:“此次我临行前,陛下让我问您,王爷乐不思蜀,是不是想改封南中王。”

摄政王眉间一跳,撩起眼皮盯着康先生半晌,却说起了别的事儿:“昨夜老神仙跟我说,天市的身子还虚,不益长途跋涉。”

“王爷自己呢?如果先回京…”

“把天市留下?”摄政王的口吻中全是疑虑:“不行,我不放心。”

“王爷之前不就把天市姑娘留在这儿了吗?”

“情况不一样了。”摄政王微微笑起来,“如果一定要回京,就要带她一起回去。”

康先生早已看见天市,听了这话,才向天市望去。

益阳伸出手:“过来吧。”

天市过去,顺从地将手交给他,被他一拉,搂在了自己腿上。天市很无奈,但他一贯如此,也无可奈何,只能歉意地冲康先生笑笑。

康先生却全无笑意,盯着摄政王半晌,长叹:“王爷何苦刺激他。”

摄政王淡淡道:“有些不该他打的主意,还是别打的好。”

天市知道他们在说小皇帝。摄政王和小皇帝居然已经彼此猜忌到了这个地步吗?连自己也成了他们争执的焦点?

天市并不感到十分震惊。当年太后薨逝前曾将小皇帝托付给自己,原因就是要防备摄政王。如果连璇玑都不信任他的话,也难怪小皇帝会对他有疑虑。毕竟,相和宫中的旧人,这些年陆陆续续都去了明德殿。

这便是天市想不明白的地方了,摄政王明知道那些人定然会在小皇帝面前挑拨他们的关系,又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还觉得两人见的隔阂不够深吗?

在她心思百转的同时,摄政王已经为这次交谈做出了结论:“如果回京城,我一定是带着天市回去。她身子不好,我就不走。”

康先生十分失望,缓缓起身:“既然王爷心意已定,那属下这就回京城回复陛下。”

康先生向外走,被摄政王叫住:“等一下。”他怀抱着天市,不紧不慢地饮着茶,看着水面上苍山白色山顶的倒影,缓缓道:“以后不要以属下自称了。你现在是朝廷的官员。”

康先生似乎十分震惊,却没有回头,淡淡说了句:“明白了。”便拔脚离开。

天市从他身上下来,走到对面康先生原先的位置坐下,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益阳明白她的意思,苦笑了一下:“博原青山紫岳朱岭,他们四个人是我一手栽培起来的。我对他们每一个人都了若指掌。暗藏在纪家那么多年,博原背叛原在意料之内。但我身边有一个人,却始终无法摸透他的底细。”

天市一惊:“是康先生?”

他无声地扯动嘴角,算是笑了一下,举起茶杯送到唇边,也不知道想什么想得出神。半晌突然问道:“如果我们回京城,你要住在什么地方?”

天市一愣,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

三十九 秘密

如果回京城,该住在什么地方呢?

天市想了半天,不知如何回答。

她在京城无非两个落脚点,要不然是皇宫,要不然是王府。偏偏现在这两个地方她都不想去。

如今和摄政王的关系已经变了,身份自然不同。不再是皇宫里的女官,进宫自然没有道理。更何况小皇帝如果知道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天市叹了口气,皇宫自然是不能进的。甚至,在她心里最理想的,最好不要回京城,最好不要让小皇帝知道自己和摄政王的事。

但既然问了,总是有理由的。

天市出了半天神,摇头:“不能进宫。”

那就只剩下王府了。

可天市也不愿意去王府住。她不愿意去面对他那一大堆姬妾,更不愿意见到那里无处不在璇玑的影子。想到这里不由怒从心头去,天市探过身子在他身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哎哟,你谋杀亲夫啊?”摄政王被她拍得一个趔趄,哈哈笑起来,“好好的,戳到你哪根痛脚了?”

天市含恨看了他半晌,闷闷地问:“我们到底还是要回去吗?”

“倒也不急。你都听见了,我知道你不愿意走,就一个拖字,慢慢来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