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 作者:秋李子

简介:

YY聊斋之作,本文女主前半部分灰常圣母,男主之一懦弱无能,饱含隐形天雷若干,有不想被气死的,敬请移驾。

本文到现在就完结了,番外的话,考虑了下,感觉没啥可写的,幸福总是相似的,悔改不悔改,原谅不原谅,对珊瑚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她嫁的好丈夫,生的好儿子,得了朝廷的诰命,夫妻和美,家庭幸福,那么,安家的追悔莫及,与她无关,放下就是全部的放下了,心无挂碍,惜取眼前,才是幸福。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乡村爱情

搜索关键字:主角:珊瑚 ┃ 配角:安大成安母 ┃ 其它:聊斋

归宁

万历五年,早春时节,重庆郊外的一所小小院子,还帖着喜字,看来是刚办完婚事。一个少妇从屋里走出来,手拿潲桶去喂猪,她看起来有十八九岁,身材苗条,穿着朴素,脸上还带有羞涩,只有鬓边簪的那串红绢花,让人知道她是新嫁来不久的新娘。

“珊瑚。”随着叫声,一个男子从屋里走出来,他就是珊瑚的新婚丈夫,安大成,看来二十上下,头戴方巾,显得很是憨厚,他去抢过珊瑚手里的潲桶,嘴里还在说:“这种事情,怎能让你去做,以后这种粗活,我来就好。”珊瑚边从桶里挖食喂猪,边笑道:“相公,你也是个秀才,来做这种事情,岂不惹人耻笑。”

安大成只好依了她,早晨虽凉,但珊瑚额上还是有了薄汗,大成心疼地说:“娘子,等我做了官,要多买几个丫鬟来伺候你。”珊瑚听到他这样说,羞红了脸。

“大成,你一个男子,蹲在猪圈做甚?”夫妻之间甜美的相处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大成急忙起身,原来是安母出来了,她沉着脸,来到他们面前,对珊瑚说:“喂了猪,去把那几件衣裳洗了,然后做饭。”珊瑚忙起身应是,安母又拉着大成说:“快去温书,把书读好是正经。”大成素来听娘的话,只得抱歉地看眼珊瑚,随母亲进屋。

珊瑚喂了猪,洗衣裳,等到这些忙完,做完饭时,太阳也到了头顶。珊瑚把饭菜摆在院内,这才进屋叫他们吃饭。大成的弟弟二成,今年才十三岁,见嫂子把饭做好,早猴到桌子上了,抓起筷子开动起来。珊瑚见婆婆还没出来,小声道:“小叔,等婆婆出来再吃。”

话还没落,安母和大成出来了,安母听见珊瑚这么说,瞅珊瑚一眼,也不理她,对二成笑着说:“饿了就先吃。”大成坐下,对珊瑚说:“娘子,你也坐下。”安母咳嗽一声:“珊瑚,你去把屋子打扫一下,乱的很。”大成叫了声:“娘。”安母自顾拿筷子夹菜,说:“食不言,寝不语。”大成无法,只得沉默吃饭。

等珊瑚把屋子收拾好,他们也快吃完了,桌上只有些菜汤什么的,连饭都只剩一碗了,珊瑚也没说什么,盛了饭就吃,大成有些不好意思,讷讷地说:“娘子,我想着留给你的,结果。”安母在旁边说:“这是好年成,还有白米饭吃,赶上不好的年成,吃草根的日子还有呢。”大成在旁边听得坐立不安,拉拉他娘的袖子:“娘,少说几句。”

安母眼一横:“怎么,你媳妇我就说不得?”大成自幼丧父,极听母亲的话,听她这样说,只好低头不说,珊瑚笑着说:“娘说的没错,我年纪小,胃口不大,吃这些就够。”大成听见娘子如此通情达理,笑了,安母见了,把碗重重一放,嘴里说:“我们庄户人家,做多少吃多少,珊瑚,你出身好,可别怪我这小门小户,亏待了你。”

珊瑚急忙站起来说:“婆婆,陈家也不过就是刚够过日子的,这门亲事,又是家父生前定下,虽说陈家现在做生意赚了点钱,那比得上安家耕读传家。”安母听了这样的话,这才把眼皮放下,也不说甚,就进屋了。大成看着珊瑚,道:“娘子,委屈你了。”珊瑚低头不语。

安母在屋子里看见,喊道:“大成,来给你弟弟说下,这书该怎么讲。”大成连忙应声进屋。珊瑚吃完,收拾干净,安母也午睡醒了,见珊瑚在那里坐着,安母哼了一声,说:“珊瑚,快过来纺线,这家里,可是一下都不能手脚停的。”珊瑚答应一声,又坐下纺线。

纺到一半,又开始做晚饭,收拾完了,珊瑚又纺线纺到三更时分,直到安母说:“够了,点灯也是费油。”珊瑚这才收拾了去歇息。

大成正在灯下攻书,见珊瑚进来,忙上前道:“娘子,辛苦你了。”珊瑚一笑:“这算甚辛苦,又没下地干活,不过就是些家务。”大成面带惭色,道:“娘子,你一个在家里甚事不干的,来到这里,还要做这些,真是羞煞为夫了。”珊瑚听他这样说,反安慰道:“相公,家里又没个使唤人,难道做媳妇的不做,还要婆婆来做吗?”两人又絮叨了一会,这才吹灯睡觉。

那安母,媳妇初进门的时候,见媳妇长得又标致,送来的嫁妆也是齐整的,心中有些担心媳妇看不上安家穷,又说是,嫁进的媳妇只过得三朝,亲家母舍不得让女儿做活,自己这个当婆婆的该管教,先是教做些小活,见珊瑚毫无怨言,家里的大小活计全丢给了她,又派上个纺纱的事情,说家里来路少,多个人纺纱,也多条来路,珊瑚只当吃苦就是吃补,一个在娘家时,只做些针线的女子,到了婆家不到一年,里外的事情都全做了。

转眼又是夏天,珊瑚嫁到安家已经一年多了,这天是珊瑚二伯家的堂妹出阁的喜日子,好几天前珊瑚就问过婆婆,安母见珊瑚这一年来,还算乖巧,鼻子里哼了一声,也没说别的,珊瑚知道婆婆答应了,这天一早起来就在准备,穿上玫红色袄,外穿紫色背心,系了条水红色的裙子,戴了竹丝髻,插了只银簪,又戴了金耳环,手上戴了一对当初妆新的银手镯,脸上抹些脂粉,打扮整齐,去和安母辞行。

安母这时刚起来,正坐在床沿上裹脚,看见珊瑚打扮的整整齐齐,笑靥如花地进来,心上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一股气来,珊瑚进来,先行了礼,站起身笑道:“婆婆,媳妇今天去娘家喝喜酒,婆婆可还有什么吩咐?”安母沉着脸:“大成跟你去吗?”珊瑚奇怪,仍恭敬回答:“婆婆,大成昨日去同窗家了,还没回来。”

安母噌地起身,指着她说:“瞧你抹的那脸粉,擦的那口红,穿的那样鲜艳的衣服,你汉子不在,你打扮成这样回娘家,是想去养汉吗?”珊瑚见她生气,急忙跪下:“婆婆,媳妇这就去换掉。”安母更怒,气得手都抖了,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哭道:“我这做的什么孽啊,一个媳妇,不听我话也就算了,还打扮的一副粉头样,还顶撞我,我死了算了。”慌得珊瑚忙把头上的首饰,耳边的耳环,手上的镯子都取了下来,连声道:“婆婆,媳妇这就去换。”

安母见她什么都没戴了,才止住哭声,珊瑚又上前把她搀起,帮她梳好头,这才回房去,重新换了衣服,安母见她穿了家常衣服,头上也没甚首饰,看来素净,这才挥手让她回去。

这样一折腾,等珊瑚到了娘家,已经是午时了,先去二伯家道喜,二伯母见珊瑚穿着朴素,也没甚首饰,皱了皱眉,也没说甚,珊瑚见二伯母脸色不好,知道缘由,嘴里道:“给二伯母道喜,不知道妹妹在哪里,也要去见见。”旁边陈大嫂忙过来,招呼道:“珊瑚,等你一早上了,怎么才到,懒丫头,可是起的晚,衣服都没换就来了。”珊瑚也不好说缘由,只是一笑,说话时候,已经到了堂妹的闺房,坐了一屋子的女娘,珊瑚的娘也在,珊瑚一一见过礼,有个婶子见她过来行礼,拉着她的手说:“珊瑚,自从你嫁了,逢了年节,也没见你过来,我想你的紧。”

珊瑚笑着道:“家里乏人,每次归宁,都不过顿饭时候,就要回去,婶子多日不见,可还好?”婶子叹道:“瞧你嫁去,也不过一年,就瘦了下来。”说着转头对珊瑚娘说:“大嫂,我口直心快,也要说句,难道珊瑚是没嫁妆的人,在婆家吃不得口饱饭,瘦的都见骨了。”

珊瑚见她娘面带尴尬,忙笑道:“婶子心疼侄女,侄女知道,只是虽比在家时候忙碌,婆婆也是疼人的。”婶子还要絮叨什么,早有另一个人起身说:“婶子,你絮叨个没完,也要让珊瑚妹妹和新娘子说说话。”婶子这才笑着走开,珊瑚上前,新娘子忙站起来,珊瑚道过喜,拿出贺仪,女儿家的东西,不过是刺绣之类。

这些俗礼完了,珊瑚吃过下午那顿,也没有等看花轿来接新娘,就告辞回家,二伯母说:“慌什么,你久不归宁,在家住一夜又何妨?”珊瑚笑道:“临来时,婆婆只说,回家一趟即可,不能过夜的。”二伯母皱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愿你妹妹不要如此。”珊瑚恭敬听了,珊瑚娘见她们说的,句句刺着珊瑚婆婆,平日也听去探望的小厮说,珊瑚在婆家是手不停歇的,只得强笑着说:“女儿出阁,就是别家的人了,她要走,也不好拦。”

珊瑚告辞一遍,珊瑚娘亲自把她送出门,拉着女儿的手说:“这门亲事,原是你爹在日,仰慕你公公是个名士,这才定下的,要照我说,安家也配不上你,只是既已定下,不好反悔,要不,我怎舍得你嫁去那寒士之家。”说着抽出绢子,哭了起来。

珊瑚忙安慰她娘,两人正在道别,远远走来一人,走的近了,原来是安大成,他见岳母在这,忙上前行礼,珊瑚娘也没甚好脸色,只是说句:“好女婿,我把掌上珠嫁与你,不指望荣华富贵,只愿你夫妻和乐,你可千万记得,要爱护我女儿。”

安大成忙道:“岳母说的,小婿一定牢记在心。”珊瑚又和娘说两句,这才夫妻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圣母的女主。

被打

走到大路上,大成见路上没什么行人,脸一沉,对珊瑚说:“娘说你今早忤逆她,你既为儿媳,自当尽孝道,怎能忤逆婆婆呢?珊瑚,你太让我失望了。”珊瑚正埋头赶路,听他这样说,惊了一下,忙道:“相公,今早我辞过婆婆,另换了衣裳,才来这里。”

大成的脸越发沉了:“夫主教导,有德女子,只该应是,哪能回口?”珊瑚听大成这样说,忙低眉顺眼地道:“是,夫君说的有理,是珊瑚的错。”大成见珊瑚低眉顺眼,语气才和缓说:“孝不如顺,凡百事情,都要多顺从老人,这才是做儿媳的理。”珊瑚连声应是,大成这才袖子一甩,往前面走了。

夫妻俩到了家,二成读书不成,不过是在家帮着做些农活,这时正在院内,修理下地的犁,见哥嫂进来,忙丢下东西,上前见过大成,却像没看到珊瑚一样,珊瑚也不在意,进屋去见安母,安母正坐在堂屋,和一个老太坐在那里说话,珊瑚一看,原来是安母的姐姐,嫁到于家,她前年丧了丈夫,轻易也不出来走动,想是做过起灵功德,这才来找妹妹。

珊瑚忙含笑上前,见过姨母,于姨母忙把她拉起来,对安母笑道:“你这个媳妇,人才,品行,都是上上之选,妹妹真是好福气。”安母见姐姐夸奖自己的儿媳,鼻子里哼了一声:“也是我的教导。”于姨母不由皱眉,只是也不好说甚,珊瑚依旧见过婆婆,起来侍立一旁。

于姨母说了会话,起身告辞,见珊瑚站在一旁,心里不觉怜惜,对妹妹笑道:“妹妹,你身子不好,就让珊瑚送我出去。”安母点头,对珊瑚说:“好生送你姨母出去。”珊瑚应了,送于姨母出去,出了门,于姨母笑道:“珊瑚,你嫁来这里,我妹妹又是个拗性的,你受委屈了。”珊瑚低头:“孝敬婆婆,是做媳妇的本等。”于姨母见她心口如一,点头赞道:“我历来说,你是个好孩子,果然是个好孩子。”珊瑚见姨母夸奖她,只是低头微笑,一时已经送出了村,珊瑚伺候姨母上了驴,眼看着小厮牵驴走了,这才回家。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安母持家节俭,此时还尚未掌灯,大成手执一卷书,在院内,就着天光在看书,珊瑚见大成只穿了件单衫,忙进屋去拿件外衫给他披上,嘴里道:“虽是夏天,早晚有风还是凉,再说这天也晚了,回房把灯点上再读书不迟。”大成接过衣服,放下书对珊瑚一笑:“只有这么点,也不需掌灯就读的完了。”珊瑚正准备说话,安母在屋里看见,隔著窗子叫:“珊瑚,过来给我捻线。”珊瑚忙应着进屋,安母边搓线边说:“珊瑚,男子家读书时候,最忌有人打扰,以前你公公在时,只有他唤我时,我才过去,你别没事就往大成身边凑,打扰他文思,记住了吗?”珊瑚低头说:“是,婆婆训导,珊瑚记住了。”

安母这才嗯了一声,继续捻线,珊瑚伺候安母睡下,这才回房,大成已经睡下,珊瑚也没点灯,就着月色,脱衣上床,刚躺好,大成翻个身,面对珊瑚问道:“娘叫你去说甚?”珊瑚闭着眼睛,说:“只是说你读书时候,叫我别往你跟前来。”大成躺平,眼睛盯着帐顶,说:“还是娘心疼我。”

珊瑚听了这话,也不好应,翻个身说:“睡吧,都晚了。”大成看看珊瑚,借着月色,珊瑚越发美丽,眉儿弯弯,鼻如悬胆,小巧的嘴,就像擦了胭脂一般,大成看的不由心动,伸出手去摸摸她脸,触手滑腻,大成心下,动的更是厉害,把珊瑚搂过来,手就往衣服里面摸,珊瑚刚要睡着,就被大成弄醒,见他呼吸急促,手心发烫,不免要打起精神,趋逢一下,也伸出手去搂住大成,香唇送上。

夜里欢娱一下,睡的沉了些,次日难免失了宿头,珊瑚醒来时,红日已经上来,珊瑚忙叫一声糟糕,推醒大成,自己忙穿好衣服,梳好头,往婆婆屋里赶。

安母此时早已起来,梳洗整齐,坐在堂屋里面,面沉如水。珊瑚上前施礼,笑着问她:“婆婆可用过早饭了,媳妇去煮。”安母一拍桌子,手指着珊瑚就骂起来:“年纪轻轻,天光大亮都不起来,等到你做早饭,我早就饿死了。”吓得珊瑚急忙跪下:“都是媳妇贪睡,才没起来,还请婆婆责罚。”

安母见珊瑚这样,才气平了些,让她起来,扫了一眼她的打扮,皱眉道:“昨日大成不在,你倒打扮的花一样的,今天大成在家,你反毫不装扮,别人见了,还不知道说什么呢?”说着气得咳嗽不止,珊瑚忙上前给她捶背,倒水,安抚定了,安母见她还站在一边,把手一挥:“还不快去。”珊瑚急忙出去,安母看着她出去,嘴里嘀咕:“尽不让我省心。”抬头见大成站在门口,安母叹气,招呼他过来,大成给母亲行了礼,一边侍立。

安母看他一眼,道:“大成,你和媳妇恩爱,也是常事,只是也要节制,哪能日上高杆也没起来,这哪是过日子的?”大成听母亲这样说,忙站起来,给母亲作个揖:“儿子做错,多亏母亲教诲。”安母这才满意点头。

这时珊瑚换好衣服进来,重新见过安母,安母见珊瑚虽衣着朴素,脸上却已靓妆,这才点头,说:“既是大成在家,你也该收拾周正些,娘虽然不识字,也知道女为悦己者容。”珊瑚忙跪下,道:“婆婆训诫,珊瑚记住了。”安母做足规矩,这才让珊瑚去忙家务。

这一年多来,安母见珊瑚对她的责难,依旧毫无怨言,心里对珊瑚的气,虽然略略平顺,只是每次珊瑚娘家来人,小厮们穿的干净,婆子们虽对她恭敬,也能听到句把闲语,说珊瑚嫁到她家,婆婆不着疼热,本已软了的心肠复又转硬,再加年纪靠近五十,性格更为固执,别人说东,她偏要西行,虽心里也知道,珊瑚出身富家,只是心里想法和别人不同。

珊瑚越发柔顺,曲意承色,她越觉得珊瑚是做出来给外人看的,对珊瑚越发没有好脸色,珊瑚的庭训,历来是和颜承色,长慈幼孝,做梦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听不进劝,见不得好的人,虽心里有时也嘀咕,只是婆婆终究是婆婆,对婆婆越发和颜悦色,心里抱了个念头,世上难道还有那打动不了的人心。

婆媳俩各怀心事,安母粗喉咙,对珊瑚一味指使,珊瑚笑语对婆婆,交代的活计一一做完,却也相安无事。

秋风转凉,大成又逢落榜,心里不高兴,珊瑚也要打起精神劝解陪伴,大成不免受了凉,感起风寒来,这下慌得安母赶紧请医生,医生见了大成如花似玉的娇妻,还以为这病是房事上劳碌了,话里话外不免要说,要夜里安生休息,不要劳碌。珊瑚听的脸红心跳,只是不好解释,安母听了这番话,气的火冒三丈,只是当着外人面不好发作。

医生走了,珊瑚本该去抓药,安母脸拉的好长,叫过二成:“去,给你大哥抓药。”珊瑚见二成去了,也不解婆婆的用意,就要进房去服侍大成,谁知安母也不说话,只是把她拉到堂屋,珊瑚不解何意,看向婆婆,安母上上下下扫了珊瑚一圈,冷笑道:“我说呢,大成身子,历来健壮,怎么娶你回来才一年多,就病了,原来是你发骚,夜里缠着大成不放,精壮汉子也被你掏空了。”

珊瑚被这天外飞来的罪名弄得不知所措,张皇了一下,说:“婆婆,并没有?”安母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还说没有,大成都病了,你还擦的满脸粉,涂的口红,梳的光亮的头,你这不是盼着他早死,你好另嫁?”安母虽让珊瑚常常做东做西,辱骂却也极少,打更是没有。

珊瑚被婆婆这巴掌打懵了,不知道错在哪里,忙跪下说:“婆婆,珊瑚这就去洗了脂粉。”说着也不等安母说话,就匆匆出去,安母见她不准许就出去,更怒,敲桌打凳地骂起来:“我怎么娶进门一个狐狸精,迷的儿子都病了,我真是命苦。”

珊瑚这时已经洗了脂粉,只用了一个蓝帕包了头,听见婆婆在哭,忙进来,跪在婆婆面前说:“婆婆,媳妇愚钝,婆婆要打要骂也使得,只是还请婆婆消气。”安母低头,见珊瑚哭的梨花带雨,自己打她那巴掌,还有个红印在脸上,越发惹人怜爱,在安母的眼里,却越发可憎。

安母怒道:“你这娼妇,大成还好好活着,你哭什么,难道是咒他死?”慌得珊瑚忙把眼泪擦擦,在地上连拜几拜:“婆婆,珊瑚全无此心。”此时外面传来声音:“你们在干什么?”安母抬头,珊瑚回头,原来大成躺在床上,听见这边哭了起来,本以为一会就好,谁知过了老半天,还是不行,只得下床披了衣服看个究竟。

安母见大成来了,对他说:“大成,你来的正好,给我教训教训这个敢还口,不听使唤的忤逆之人。”大成听见别的倒罢,听见珊瑚不听娘的话,火气就上来了,顺手拿起一根草辫子,走到珊瑚跟前,没头没脑地打了起来,珊瑚也不敢躲避,不敢讨饶,大成打了几下,病人手上没有力气,就停住喘气,安母的气这才消,对珊瑚道:“还不快扶大成回去休息,他刚劳碌过。”珊瑚只得忍着疼,上前去扶大成,大成还对母亲又施一礼,这才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我知道珊瑚很圣母,但是俺还是受不了,珊瑚姑娘,你被虐待,你亲生的娘的心更疼啊。

话说,有人建议我两行之间加个空格,我加了,你们觉得如何?

被休

回到屋内,珊瑚本以为大成会安慰她几句,谁知大成躺到床上之后,也毫无声音,珊瑚只得忍了委屈。这时安母进来,手里拿着药,交给珊瑚:“你小叔把药抓回来好久,你也不会去拿一下,还要我亲自送过来,你就是这样做媳妇的吗?”珊瑚被说的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只得咽下,脸上还要笑着说:“婆婆,我这就去煎药。”

安母见她笑,火气又上来了,沉下脸,指着珊瑚说:“你男人还躺在床上,你倒满面春风的,气死我了。”珊瑚忙把笑容收起,低头走出去,安母见珊瑚面色不喜,把她拉过来,一口啐到她脸上:“呸,你男人还活得好好的呢,你哭丧着脸做什么?”珊瑚只得装没听见,低头出了房门煎药。

安母见珊瑚走了,坐到大成旁边:“儿,你这个媳妇,刚嫁过来还好,现在一年多了,反没有原来听话了。还弄得你病了。”说着就掉泪,大成忙撑起身子:“娘,等我说她,你老身子要紧,不要担心。”安母忙把他扶了躺下:“儿,快别动,小心又着凉。”

珊瑚端了碗药进来,走到大成旁边:“相公,起来喝药。”安母扫她一眼,看了碗还冒着热气的药,皱着眉头说:“这么烫,你就不会吹凉了再来?”珊瑚听着安母喝斥,也不敢回话,只是拿起汤匙,搅了搅药,大成见珊瑚这样,半撑起身子说:“珊瑚,娘问你话,你怎么不回,当着我面都这样,背着我,不知道怎么忤逆呢?”

安母见他又起来,连忙又扶他躺下去:“算了算了,珊瑚还小,等我教导她。”大成这才气狠狠地躺了下去,嘴里还对珊瑚说:“看娘多护着你,你还不去给娘道谢。”珊瑚忙把药碗放下,对安母敛衽为礼:“媳妇愚钝,还望婆婆不嫌弃,对媳妇多多教导。”安母大落落受了礼,点头说:“只要你们夫妻和美,我多辛苦点也不妨。”

珊瑚又福一福,这才重新拿起药,服侍大成喝下。喝完药,看着大成睡下。珊瑚这才放下帐子,关好门出去做饭。

安母已经先出来了,坐在院内的石桌前,看见珊瑚出来,叫珊瑚上前,问了几句大成服药后的情形,珊瑚恭敬答完,这才去做饭。

做好饭,二成早等在饭桌上了,见珊瑚把饭菜摆好,他嘴里嘀咕着:“难道不知道忙了一早上,都饿了吗?”安母皱眉说:“珊瑚,你今天做饭时晚了些,你小叔请医抓药,忙个不停,你做嫂嫂的,也该看在小叔对哥哥好的份上,早早做饭。”珊瑚一肚子委屈,只是还要记住做媳妇的,对婆婆要承言顺色,忙低头说:“婆婆说的有理,是媳妇手脚慢了。”

安母拿起筷子,又放下,珊瑚本以为她要开始吃饭了,见她放下筷子,忙说:“婆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安母叹气,指着菜里的一道鸡汤说:“居家因以勤俭为上,不年不节,你弄鸡汤做甚?”珊瑚见是鸡汤惹得祸,忙说:“婆婆,说医生说,大成体虚,要吃点好的,媳妇这才杀了只鸡,也没有给大成一人独享的道理,婆婆日夜操劳,也该补补身子。”安母听了这番话,又问:“那给大成的?”珊瑚忙说:“给大成的已经在厨房里了。”安母这才开始吃饭。

珊瑚见他们开始吃了,这才去厨房端给大成的饭菜,转身时候,听见安母对二成说:“来,老二,这条鸡腿给你。”珊瑚加快脚步,往厨房走去,今天给大成准备的饭菜很简单,一碗白米饭,一碟青菜,还有就是一碗鸡汤,珊瑚端起饭菜,鸡汤的香味扑鼻而来,她忙碌了一早上,又被大成打了几下,饿的口水都快出来了,还是平静了心情,端起饭菜往房里走。

人饿的慌了,难免有些腿软,出门的时候,又被太阳一照,眼有些花,平时的门槛,不过轻轻一跨就过去了,谁知今天也不知怎么的,珊瑚刚抬起脚,就被门槛拌了下,腿一软,就坐到了门槛上,手里的托盘也摔了出去。

安母正在吃饭,见珊瑚坐到了门槛上,哎呀叫了一声,铁青着脸就走上前,珊瑚这时刚站起来,正在收拾那些饭菜,安母把珊瑚当胸抓住,什么话也没说,劈面就是两耳光。珊瑚不由叫了声:“婆婆?”安母见她还敢问,气得手都抖了,喘息了半天才说:“你是不是想咒我死?”珊瑚忙跪下:“婆婆,媳妇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这时帐子里传来声音,大成咳嗽了一声,掀起帐子出来,见安母铁青着脸,珊瑚跪在地上,地上还有些散落的饭菜,大成百思不得其解,上前对安母说:“娘,珊瑚不过不小心,打泼了饭菜,你大人大量,也不需放在心上。”

安母听大成这样说,拍了下桌子,怒道:“打了饭菜,不过是她不小心,她居然坐到门槛上,这不是咒我这个当家的早死吗?”珊瑚听见这个原因,抬起头含着眼泪说:“婆婆消气,媳妇确有不是,只是媳妇今日,是无心的。”安母听见珊瑚辩白,更怒,大成见她这样,把她搀扶坐下,安母指着珊瑚骂道:“无心,无心之举,才更是可恨,你是巴不得我这个老婆子早点死了,好让开你当家。”说着悲从心来,拍着大腿哭起来:“老头子,你死的怎么那么早啊,让我收儿媳妇的气,要你活着,也没人敢这样对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安母这一哭,大成也忙跪下:“娘小心哭坏了身子。”珊瑚也膝行到安母面前,哭道:“婆婆,全是媳妇的不是,还望婆婆责罚。”说着就在地上连连磕头。

安母见这样,更是哭个不住,大成见母亲哭个不停,厌恶地推了下珊瑚,说:“全是你这不孝的人惹出的祸端。”说着大成又对母亲说:“娘,这等不孝之人,儿子从今后再不和她相处,母亲还请消气。”珊瑚满心委屈,只是不敢说出来,也含泪上前来劝婆婆,好说歹说,安母这才止住悲声。

珊瑚本以为大成不过说说罢了,谁知风寒一好,大成就收拾了一床被褥,交给珊瑚,让她住到平时安家堆放柴火的地方。珊瑚见丈夫意思已经定了,又见婆婆听说珊瑚住到柴房后,脸色好看许多,想到这点苦楚也不算甚,圣人不是说过,劳其体肤,苦其心志吗?还是接了东西,去把柴房收拾了一张床,就在那住下。

柴房本就有些漏风,再加上珊瑚的被褥都不是那么厚,初时还是冬天,倒也不甚难过,只是转眼黄叶满地,朔风又起,寒意越来越浓,在柴房处没有烤火的炉子,珊瑚夜里常常被冻醒,珊瑚从出生来,也没受过这样的苦,不过就是几天,渐渐鼻塞喉重,感起风寒来。人在生病的时候,难免有些手脚不麻利,安母也不会心疼她,只是嫌她没有平时麻利,叫也有些叫不动了,珊瑚自然不敢回嘴。

这天母鸡格格地叫,珊瑚正在屋里纺纱,知道是母鸡下蛋了,忙停下去把鸡蛋拾回来放好。才回到屋里,继续纺纱,安母开口问道:“珊瑚,刚才是母鸡下蛋。”珊瑚手脚不停,回答说:“婆婆,是的。”安母把脸一放:“我养个母鸡会下蛋,养条狗会看家,娶个媳妇回来,连孝敬婆婆都做不到不说,连个孩子都不会生,你说,我娶你回来做什么?”她说话的时候,珊瑚已经站起身来,恭敬听完,刚准备开口,就听外面传来声音:“娘说的有理。”

原来是大成昨天出门和朋友会文去了,刚回来,要见安母,就听见她的这番话,不由出口赞同。珊瑚见大成也这样说,不由泪早落了下来:“相公,珊瑚自问,进安家一年有余,虽然粗笨,也没甚大错,相公为甚这样说。”大成此时已经走上前去,给他娘施礼。站直身子,听见珊瑚这样说,脸色一沉,对珊瑚说:“你这样就是大错,再则,娶妻本为奉养母亲,你连孝顺婆婆都做不到,这样的女子,娶来何用?”

珊瑚仿佛被霹雳击中,大成说完这几句话,就要去取纸笔,珊瑚上前扯住他的袖子说:“相公,珊瑚在安家做牛做马也可,只要相公不休妻。”大成厌恶地甩甩袖子,嘴里说:“有德女子,哪能哭哭啼啼,德容言工,你全都没有,还好意思这样。”说完丢下珊瑚就出去了。珊瑚又转而跪到安母面前,连连磕头:“婆婆,媳妇知道媳妇粗笨,不中婆婆的意,还请婆婆望媳妇进门这一年多来,求婆婆收留媳妇。”安母宛若泥塑一般,全没听进去,见珊瑚哭求不止,这才开口说:“珊瑚,你出身富家,我这寒门,委屈你了,你此次回去,找个好人嫁了吧,我这庙小,容不住你。”

珊瑚膝行到安母面前,抱住她的腿大哭起来:“女儿家只是从一而终,哪有半路改适的,婆婆还请只记好,不记歹,收留媳妇。”安母皱着眉头,抽了抽腿,只是珊瑚抱的死紧,她抽不出来,安母索性一耳光打上去:“你给我放手,你这遭休的不贤女子。”珊瑚什么也没听见,只听见不贤两字,呆如木鸡,这时大成已经写好休书,拿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个邻家的老婆婆,见这个样子,大成一脚踢到珊瑚身上:“你都被休了,此后就你我各分东西,休要再缠着我娘。”说完把休书塞到珊瑚手里,招呼那个老婆婆上来扶珊瑚回去。

老婆婆本不打算来做见证,只是贪在大成谢礼上,才过来的,见珊瑚哭的头发蓬松,身上穿的,也甚是褴褛,有些心疼,又见大成骂的难听,对珊瑚也存了怜爱,上前扶起珊瑚:“珊瑚,就跟我回去吧,省得在这里,受婆婆的气。”珊瑚任由她搀起,心神飘荡,脚下漂浮。大成见她起身,在背后冷冷地说:“你的妆奁,明日我自会找人,送回陈家,舅兄们要有甚话,让他们来找我讲就可。”

珊瑚此时什么也没听到,只见到眼前白茫茫一片,冬日的阳关虽然照在人身上,珊瑚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只觉得心里发寒。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坐门槛的忌讳,是我们本地的风俗,到了人家是不能坐门槛的,否则会对主人不利,明朝时候应该没有这个忌讳,只是我这里为了加强冲突,让这个忌讳穿越了下。

其实,本来没想这么早就休珊瑚的,只是我太受不了那两母子了,所以,就把珊瑚提早休掉了。

自杀

珊瑚一脚深,一脚浅的出了门,此时正是庄户人家吃过午饭,冬日农闲时候,都在那沿着墙根,坐在那晒着暖阳,说些闲话。见老婆婆陪着珊瑚从大成家出来,珊瑚脸上满是哀戚之色,好事的,就上前打听:“三婶子,你这是要往那里去?”老婆婆站住,把大成家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中间还穿插着骂安母的话,众人听说珊瑚被休,不由同情地看珊瑚一眼,七嘴八舌地跟着老婆婆妈安母不惜福,这么贤良的媳妇都容不下。

珊瑚本来就昏沉沉地,被这些乡亲们七嘴八舌地说,耳内如有雷鸣,只是死死地抓住老婆婆的手不肯放,老婆婆看珊瑚面白如纸,虽谈兴正浓,还是拉着珊瑚往前走,来到村口,老婆婆不由叹息:“珊瑚,这里一出,你就再也不是安家的人了。”接着老婆婆不由掉了两滴泪:“真是,多贤良的媳妇,别人求还求不来。”

一句话说的珊瑚的泪如滚瓜样的落下来,她回头看了一眼,眼前一片模糊,老婆婆又要拉她前行,珊瑚的手,在袖管里碰到了什么东西,冷冰冰的,珊瑚抽了出来,尚未看清那东西是什么,耳边就传来老婆婆的惊呼:“珊瑚,你别这样,你一朵花还没开足,拿剪刀做甚?”说完老婆婆就试图伸手过来抢珊瑚手上的剪刀。这话反提醒了珊瑚,她推开老婆婆,凄惨一笑:“生而为妇,被夫所休,何面目回家见老母。”话一讲完,珊瑚就把剪刀往喉头一戳,老婆婆虽然被珊瑚推开,那不过是猝不及防,再者珊瑚年小体弱,这时早又过来,见珊瑚用剪刀刺喉,忙死力抱住珊瑚,去夺她的剪刀,这样一来,珊瑚力使偏了,虽剪刀刺中,不过刺到脖子,偏了喉头,不过鲜血也已出来,流到衣裳上。

珊瑚还欲再刺,一来老婆婆把她死死抱住,动弹不得,二来路上还有旁的人,见她寻死,都丢下手里的东西,前来帮忙,一时珊瑚被团团围住,剪刀早被抢下,有两个熟些的妇人,见珊瑚面白如纸,脸上满是泪痕,脖子上一个伤口,血往外冒,妇人家心软,那见的这些,泪早就落下,嘴里还在骂着安母。前来帮着搀扶,只是这里离珊瑚娘家还有段路,送回大成家,想必也不会收。

正在为难之时,有个妇人拉她一把:“快把珊瑚送回我家去,这不就在我家大门口吗?”说话的是大成的族婶王氏,也是个寡妇,平时快人快语,离这几步路就是她家,众人忙七手八脚地把珊瑚搀到了她家。

王氏也顾不得珊瑚身上有血污,叫人把她扶到床上,这时医生已经到了,众人见这里事完,也就告辞出去。

老婆婆还守在那里,王氏看见她,笑着说:“他婶,麻烦你回去告诉大成侄子,珊瑚在我这里,他要有什么话讲,让他来找我就可。”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几十个钱来交给她:“劳烦了。”老婆婆接了钱,虽然心里觉得有些不好,转念一想,也不能白跑了这趟,边把钱别再腰里,边对王氏说:“还是他婶你好心,我这就回去告诉大成。”说完喜滋滋地回去了。

王氏这才转身去问医生,医生拱手道:“这位小娘子,伤口倒浅的很,不甚要紧,只是风寒有些重了,老夫先开剂药给她治好风寒,再开些补身的药调理就可,不必太惊慌。”听医生这样说,王氏这才松了口气,见珊瑚的伤口已被包好,想是失了血,此时昏睡在床上,医生开好方子,王氏接过,命家里的小厮去抓药,拿钱打发走了医生,重又来看珊瑚。

大成自给了休书,找老婆婆把珊瑚送回陈家,还是怕陈家有什么话讲,见老婆婆回来,身后也没跟着什么人,这才松了口气,忙迎上去,问道:“婶子,珊瑚回去,我舅兄他们可有什么话说?”老婆婆喘定了,这才开口说:“大成侄子,没送到陈家。”大成不由奇怪,老婆婆把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叹道:“侄子,珊瑚可是个好姑娘,你。”没等她的话说完,大成咬牙道:“这等不贤妇人,我原以为她不孝婆婆也就罢了,谁知居然学那无知妇人,些微事情,就要去寻死,赖上我家,正是休了的好。”

老婆婆被大成这样的话,说的忙把后面给珊瑚抱屈的话也全咽了下去,大成说完,又对老婆婆说:“婶子,你可千万别把这事告诉我娘,她身子不好。”老婆婆叹气:“侄子,要不看在你孝顺的份上,这遭,我真不想走。”大成从袖里拿出一串钱来,递给老婆婆:“婶子,这全当给婶子拿去打酒吃。”老婆婆接了钱,喜喜欢欢地走了。

大成思量了会,也不好就找上门去,径自进了屋,安母坐在堂屋里,见他进来,问道:“陈家有什么话说?”大成不好吐露实情,只是走到她面前,说:“娘,这等不贤妇人,陈家又有甚话好说。”安母点头,对他说:“儿,等过两天,我就给你寻个媳妇,比她漂亮能干,自不必说。”大成一笑,就退出去读书。

珊瑚这一昏睡,足足睡了两天一夜,等醒过来时,只见所躺之处,明显不是在柴房,盖着的被子也暖和许多,举目望去,也不是在安家熟悉的摆设,顿时想起,自己已经被休,又颓然地躺了下去,身为女子,被夫君休了,这让她怎么办呢?想到这,珊瑚的泪又流了出来。

这时门被推开,王氏手里端着一碗粥进来,见珊瑚醒了,忙把粥放到桌上,走到床边,珊瑚急忙想撑着坐起来,王氏按住她,说:“孩子,你快别起来,你身子不好。”珊瑚还是挣扎坐起,王氏忙把她扶起来,又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做完这些,端过粥来给珊瑚说:“这是医生嘱咐的,你刚醒过来,喝点粥调理。里面加了几味药。”珊瑚也不接碗,只是握住王氏的手说:“婶子,我被安家所休,是不贤之人,婶子收留我,这不是给婶子清白名声添损?”

王氏放下碗,对珊瑚说:“孩子,这族里,谁不知道你贤惠,只是我那嫂子,是个执拗性子,这样好的媳妇,她还嫌不足,要休了你,你又何必自责。”珊瑚的泪,扑簌簌直落,都落到王氏手上,王氏也心酸,把珊瑚搂到怀里:“儿,等你好了,就找人送回陈家,你家自然也会给你讨个公道。”珊瑚在她怀里哭的都不住:“婶子,我这样回家,对陈家名声也是有碍的。”王氏摇头:“傻孩子,大成糊涂,难道你也糊涂了不成?”左劝又劝,这才把珊瑚劝住了,珊瑚就在王氏这住下,养病。

大成初时,还担着心,怕陈家来说什么话,却见珊瑚住在王氏那里,陈家也没人来说什么,胆壮了,又怕珊瑚住在那时间长了,自己母亲知道,心里不高兴,那天问过王氏家里使唤的一个小厮,知道珊瑚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平了,风寒也好了,这就前去王氏那里。

珊瑚是个闲不住的人,在床上躺了几天,见王氏忙里忙外,过意不去,这才好了没几天,就起身帮王氏里里外外的事情,做饭,打扫屋子这些不必说,王氏还有几匹存着的布匹,也没得空做成衣裳,珊瑚又帮着她把布匹裁了,做成里外一新,王氏虽是寡妇,却也不到四十,珊瑚在衣服边脚,用素色丝线,绣成菊花纹样,王氏看见夸赞她心灵手巧,做完这些,干脆把王氏原来的一些旧衣服也找出来,珊瑚挑那素色的,都绣上花,旁边那爱这些的,也上门来请教珊瑚这刺绣怎样才能绣的好,日子过得颇不寂寞。

大成进来时,王氏和珊瑚还有间壁一个姑娘,在那说你绣的好,我绣的那里不对,王氏一眼看见大成进来,只当没看见,手也没停,只是口里对珊瑚说:“珊瑚,怎么这里,我针脚总不平整?”珊瑚接过,看了一眼,笑道:“婶子这里绣歪一针。”王氏笑道:“原来如此,针绣歪了,拆了重绣就可,人走歪了,就不知道怎么补救了。”珊瑚不知王氏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成见王氏不理她,只得上前给王氏行礼,珊瑚正在奇怪时,见有人进来,抬眼一看,见是大成,不觉又要流泪,心里还存了万分之一的幻想,只怕大成是后悔了,来接她回去也不一定,心在那扑通通地跳。王氏对大成笑道:“侄子可是来接侄媳妇回家的?”大成咳嗽一声,道:“婶子,这样不贤妇人,既已被休了,就不要再在安家,还请婶子把她送回陈家。”

王氏听见是这个原因,把做着的针线一收,起身啐到大成脸上一口:“呸,不贤妇人,珊瑚哪里不贤,你倒是给我指出来?”大成没料到平时和颜悦色的王氏会这样,嘴里嘟囔道:“身为媳妇,不孝公婆,这就是不贤。”王氏听的两太阳直跳,她指着大成的鼻子说:“亏你还是个读书人,连自己家的事情都不清楚,珊瑚对你娘,只有曲意奉承的,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你摸摸自己良心想想,这样的媳妇,做婆婆的,只应当亲闺女样疼才好,你娘还刻意折辱不说,再添上你一层,可怜她被送到我这里来时,只剩得一口气,你看她好了,还想让我赶她走,这是哪家的道理?”

大成被王氏这番话,说的无话可说,王氏气还没消,对邻居那姑娘说:“红儿,你可看见了,你大哥这样的,好好的媳妇,毫无过错休了,日后你嫁了出去,若遇到这样男子,定要争个先后,叫他别小瞧了去。”红儿正在安慰哭的声塞气噎的珊瑚,听到这样的话,点头道:“婶子,我记住了。”大成讪讪地说:“婶子,这样不贤的话,你怎么能教?”

王氏又一口啐到他脸上:“呸,贤惠也要看什么人,总不能被人欺负到头上,还要任人踩?”大成忙道:“婶子,你们忙,我先走。”

珊瑚还在哭个不住,王氏上前安慰几句,珊瑚这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骂了安大成一顿,心里爽快多了,只是珊瑚啊,这不是你的错,要坚定这个想法。

于家

大成受了王氏一顿排头,心里虽然有些生气,只是自己这事,做的也太急躁些,一路涨红着脸,回到家里。安母正坐在堂屋,和一个妇人说着什么,大成上前见过母亲,又给那个妇人行过礼,那妇人笑道:“啧啧,这样的一表人才,和蒋家姑娘真真是一对。”安母也得意地说:“我的儿子,自然是不会错的,就是不知道蒋家姑娘真的那么好。”

大成这才知道这人是个媒婆,媒婆手一摆:“婶子,你是知道我的,虽说吃这碗饭,可从不夸大一点,那蒋家姑娘的人品,相貌,错了一点,你来打我的嘴。”大成听了,也十分喜欢,安母又留媒婆吃了饭,给了她几十个钱,许成了还有重谢,媒婆揣了钱,急忙又去蒋家。

这蒋家离这也有四五十里,姑娘名唤淑真,正是二八年华,要说长相,这姑娘真是没甚可挑的,眉分刘晔,脸衬桃花,身形袅娜,行动之时,莲步珊珊,又做的一手好针线。只是姑娘心里早好风月,刚刚长成,就巴着父母,早日议婚,得配一个十全的男子,好去完自己的心,只是爹娘议婚,东也不成,西也不就。

姑娘不免心有不甘,眼见的自己一日日大起来,平日又好喝两杯酒,酒后常梳一个新巧的头,插戴了首饰,有穿件合身的袄子,在那门口倚门献笑,有那浪荡子弟,见了她生的那样好,说话又活动,自然像蜜蜂盯糖样的来了,谁知这姑娘这时又要假撇清,人和她搭话,她反而身子一扭,转进屋里去了。

蒋家父母见女儿这样,却是又没做出什么事来,自己家也要脸面,就急切地想把女儿嫁出去,只是这镇上都知道蒋家女儿是个好酒贪花的,谁家愿意把她讨进去,无法,只得托了媒婆,往远处打听,又许了重谢。

媒婆贪了重谢,恰好这头安母也托人寻亲,珊瑚被休,周围都传开了,安母是个恶婆婆,谁家的女儿不是手心上的,哪舍得自己女儿送入火坑。说了几家,都没成的。媒婆回去对着蒋家父母一说,只是瞒下安母这话,蒋家父母听得对方是个秀才,只有一母一弟,也算是个好对头,点头答应。

那天安母知道了,怕的是夜长梦多,十一月议亲,定了十二月初六的喜日子就要完婚。族里的人,虽然肚子里都在说,这是谁家父母不长眼睛,把一个女儿送到安母手上来,却也要上门贺喜,安母喜欢的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也不知哪个多嘴的,说了句:“嫂子现在娶了新媳妇,只怕旧时的媳妇就不好住在这里了。”旁边晓事的,忙要去掩她的嘴,安母早已听见,皱眉问道:“那个不贤的人,不是被休了,送回陈家去了,怎么还住在这里?”

众人见话已经说漏一半,也瞒不住,只得把珊瑚住在王氏家里的事情说了出来,安母听了,举目一看,族里的妯娌们都来的差不多,只有王氏没来,心里气不过,只是当着众人面,不好发作。

等人都散了,安母拿了跟棍子,气汹汹地上了王氏的门,王氏此时,正在和珊瑚在院内,晒着暖阳,做着活路。听见有人敲门,王氏笑道:“这是谁呢,敲的那么急。”珊瑚笑笑,起身去开门,门才一开,安母看见珊瑚笑语嫣嫣地站在她面前,数日不见,面上更添光泽,就像见了眼中钉一样,珊瑚看见是安母,一时惊了,不知道怎么说,也没叫人。

安母见珊瑚脸上的笑见了她之后就不在了,混似见了眼中钉,肉中刺,王氏见珊瑚去开门就不回来,觉得奇怪,问道:“珊瑚,谁来了?”安母把珊瑚推开,自己进去,见了王氏,皮笑肉不笑的说:“好婶婶,这不贤的妇人,婶婶还收留,原来婶婶不顾惜自己的名声。”王氏用牙咬断了线,收起衣裳,这才抬头看向安母:“嫂子,这话可不对了,谁贤谁不贤,不是嫂子说了算吧?”这话说的安母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又见王氏不招呼她坐下,自顾自坐在王氏面前:“婶婶,我们可是几十年的妯娌了,怎能为了这样的妇人,就没了我们之间的情谊,婶婶还是把她送回去吧。”

话才刚说完,王氏柳眉倒竖,站了起来:“放屁,嫂子,我敬你年纪长了几年,说话软和了些,谁知道你竟然要我把珊瑚送回去,我倒想问问嫂子,这是哪里的理?”见王氏高声,安母也怒,也站起身来:“呸,我只说看在同族的份上,先商量着,谁知你还不听,我告诉你,今天不把她撵走,我,我就”话还没说完,王氏接话说:“嫂子要怎样,嫂子是要打我呢,还是骂我,我可不是珊瑚侄女,由人辱骂的。”

安母被气的说不出话来,王氏冷笑:“嫂子,你可要知道,珊瑚已经接了休书,我留的可是陈家的女儿,不是安家的媳妇,你来说这话,那不是自取其辱吗?”珊瑚这时关好了门,来到王氏身边,小声地说:“婶子,别生气,我回去就是了。”王氏见珊瑚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更心疼,柔声道:“珊瑚,你在这里安心住下。”

安母见珊瑚这样,心中更怒,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样妖精样的打扮,哪像个正经人家的媳妇,我家大成,过几日就娶蒋家的姑娘,那可是贤良淑德 ,人物长得又出众,珊瑚啊,我看你还是早日嫁了,反正你娘家有钱,就算不如我家大成,那种土财主,贪了你家的财势,也会娶你过门的。”珊瑚乍一听大成又要娶妻,如五雷轰顶,强忍的泪水顿时流了下来。

王氏本欲再和安母斗口,转身见珊瑚满面是泪,忙把她扶坐下来,对安母道:“嫂子,你家事忙,我就不送了,只是嫂子管好自家事,别人家的事情,与你何干。”安母见讨不了什么便宜,只得自己开门出去。

这里王氏对珊瑚说:“珊瑚,你也别往心里去,男子家薄幸,也是常事,你这等才貌,何愁嫁不出去,他家不珍惜你,自有珍惜你的人,快别哭了。”珊瑚心里,苦辣酸甜各种滋味,此时全都有了,只恨自己没有尽到妇道,才被休弃,见王氏安慰自己,自己又是寄人篱下,忙收了泪,只道:“婶子,我只恨自己。”王氏见珊瑚依旧如此,心里叹气,只是不好说,还是好言安慰。

此时有人进来,见院内只有这两人,上前问道:“借问一下,这里可收留了前安家的媳妇?”王氏见来人从没见过,还以为是陈家派来的,起身答道:“你是哪家的?”这时有个妇人从外面进来,见了珊瑚,忙走上前,把她搂入怀中:“我儿,你可受苦了。”

来人正是于姨母,她听得大成又要娶妻,问过来人,才知道大成已于一月前休妻,虽心里不满,做姨母的,还是要打点礼物,前来贺喜,刚进了村,迎面就遇见自己骂骂咧咧地从王氏家中出来,于姨母叫住妹妹,问明情形,气得手直抖,骂了自己妹妹几句,也没去大成家里坐坐,带着人就来了。

还怕走错了,让人问问,谁知还在门外,就看见珊瑚,忙走了进来,见珊瑚消瘦了许多,心疼不已,把珊瑚搂住,百般劝慰。这里说过情形,于姨母和王氏见了礼,各自坐下,见王氏家事也不过如此,又知大成又要娶妻,珊瑚在这里住的也不安稳,道:“珊瑚既不愿回陈家,就跟了我去,省得住在这里,大成娶了新媳妇,也不好看相。”

珊瑚住在王氏这里,自己也住不安稳,见于姨母这样说,点头应了,王氏虽舍不得她,只是于姨母说的也是实情,也不好再留,商量定了,王氏收拾了几件珊瑚的衣服,于姨母叫了乘小轿,带着珊瑚就回了自己家,带去的礼物,只是让小厮送了去。

于姨母只有一个儿子,早已娶妻,媳妇甚是贤惠,家里也颇过得去,于家媳妇姓林,见了自己婆婆带了珊瑚转来,虽然感到奇怪,还是赶紧吩咐人收拾屋子给珊瑚,于姨母止住她:“媳妇,还是别忙着收拾,就让珊瑚住在我屋里,我们娘俩也好说说话。”林氏忙答应着去了,带着丫鬟在于姨母房里又铺了张床,枕头,帐子,褥子都摆的齐整,见珊瑚只拿了几件衣服过来,不消于姨母吩咐,就送了梳妆用具,收拾的次第,这才请于姨母和珊瑚过去看,于姨母还嫌不够华丽,珊瑚忙笑道:“这样已经够了,我一个寄人篱下之人,嫂子和姨母不嫌弃,已经感动不已。”说着又要掉泪。

于姨母忙止住她:“休这样说,我那妹妹,我是知道的,你要不嫌弃,就做我的干女儿,一个为娘的,护住女儿,这也是常理。”珊瑚忙拜了下去:“娘。”于姨母高兴的大笑:“这样才好。”林氏凑趣,道:“婆婆既认了女儿,今晚就整桌酒席,一来接风,二来庆祝。”喜得于姨母拍着林氏的背:“媳妇,你这样最好。”

晚间,于家儿子回来,听见娘这样主张,也是极口称妙,珊瑚又对于家儿子拜了一拜,认了大哥,嫂子,这才在于家安心住下。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为啥珊瑚不会娘家,但是既然原著这样写,那我也就没改这点。蒋淑真是警世通言里的人物,这里借用了。

新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