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大成的喜日子到了,珊瑚既住在于家,于姨母就托病没去,只有于大郎夫妇去了,珊瑚虽感到难过,还是陪着于姨母欢笑,于姨母见她无情无绪,知道今日大成又娶新妇,全不念着她,她难免有些难过失望,也不好说出,只是拉着珊瑚,领她去看新做的衣服,新打的首饰,珊瑚知道她的心意,也只得压下心酸,陪着于姨母看起来。

于大郎夫妇这一去,直到掌灯时分都没回来,于姨母心里焦急,吃过晚饭,就在等待,一直到二更敲过,还是不见回来,见她着急,珊瑚道:“娘,大哥他们想来是看那边热闹,这才没回来,你不必着急。”听她安慰,于姨母命她坐下,手抚着珊瑚的脸说:“珊瑚,苦了你了。”珊瑚听见这样的话,眼泪又要出来,只是强忍住了。

这时丫鬟进来说:“老奶奶,大爷大奶奶回来了。”于姨母刚要说让他们进来,于大郎夫妇刚进来,于大郎还没说话,就有两个男子进来,慌得珊瑚忙背过身去,于姨母沉着脸道:“这是哪家的,怎么不讲规矩,人家内室就闯了进来。”于大郎见陈二郎莽撞,直起腰来欲告诉母亲缘由,就见来人中的一名男子惊喜地喊道:“珊瑚,真的是珊瑚。”

珊瑚见是认识的,转头去看,原来是自己的两位哥哥,陈二郎忙不及施礼,就上前拉着妹妹的手说:“珊瑚,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为甚不告诉做哥哥的。”话里半是埋怨,半是心疼。陈大郎要稳重些,对于姨母施礼说:“家妹不幸,被夫家休弃,全仗姨母收留,还请受侄儿一拜。”说着就跪了下去。

慌得于姨母忙把他搀起来:“这使不得,使不得。”这时珊瑚见了自己两位兄长,不觉又羞又愧,掩面大哭起来。于姨母这时摸不着头脑,叫过于大郎问个仔细,陈家两兄弟见珊瑚哭个不住,都上前安慰。

原来今日大成再做新郎,安母心里高兴,尽力铺张,只是家具没有,幸好珊瑚当日嫁过来时,也有些木床,梳妆台,衣柜之物,珊瑚既然被休,又不见陈家来讨要嫁妆,就把屋子重新打扫出来,唤了两个匠人,把床,梳妆台,衣柜等物重新粉刷,充作新的,摆在新房里面,铺上新的陈设,看起来也是喜气洋洋,大成虽觉得不好,挡不住安母说:“她家这等不贤妇人,想是自己也羞耻,哪还有脸要这些东西,我能看上,也算是她嫁来一场,对我安家的补报。”

又把珊瑚的箱笼搬出来,珊瑚的首饰衣物,都收到自己房里,下定的首饰,就拿了珊瑚的两金两银,又把珊瑚的几件衣服拿出来,去当铺当了,换了几匹布,给新人做衣裳装新,色色齐备,良辰吉日,就把新人娶了过来,外人看了,直说这安家还算有家底,连娶二婚,都是首饰,衣物,家具,样样新的,谁又知内里用的全是珊瑚的东西。

新娘花轿到,拜了堂,送新人入了洞房,揭了盖头,大成见新人长得果然比珊瑚当日还齐整,年岁也小了两岁,心里喜欢,林氏和几个亲眷就伴着新娘在洞房里,虽是小户人家,也摆了几桌酒,大成自出去陪客,虽然乡邻们心里对大成这么快又当新郎,有些看法,却是珊瑚已去,这面子总要给,还是嘴上恭喜他,连连向大成敬酒,大成看了新娘,见她容貌果然美丽出众,早把心里还有对珊瑚的一丝歉疚,丢到了九霄云外,接来酒就干。

正喝的好时,只听有人说:“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娶媳妇?”有人高声说了:“是大成娶媳妇。”大成酒意已经有了三分,起身说:“今日是在下娶妻,不知?”话没说完,就被人一拳头打在鼻子上,拳头来的重了些,大成的脸,立马开了颜料铺。众人没反应过来,这怎么话没说上两句,新郎就挨打了,大成愣住了,站稳身子,才发现说话的是珊瑚的两个哥哥,出手打他的是陈二郎,这时陈大郎对二郎说:“你也太莽撞了,总要问清楚才动手。”

陈二郎瞪着两个眼睛说:“问什么问,这都又娶妻了,珊瑚呢,珊瑚在哪,就算是娶妾,也没这么铺张的。”旁边有个多嘴的说:“这不是娶妾,娶的就是妻。”二郎听了,捏起拳头,上前揪住大成的衣服:“说,珊瑚去哪了,难道是你家把她害了?”大成这时酒意全被吓醒了,对陈家兄弟说:“二位舅兄,有话坐下来慢慢说。”

话还没完,就听见有人接口:“呸,什么舅兄,那个不贤之人,早被我休了。”说话的就是安母,她正在堂屋里面,陪女客喝酒,见外面吵嚷起来,出来看看,就听见大成叫陈家兄弟为舅兄,满心的喜气霎时又变成对珊瑚的怨气,就说了出来,走到凳子前,坐下,也不看陈家兄弟,对大成说:“傻孩子,那陈氏已经被休,只有蒋家的才是亲戚,你怎么能乱认亲戚。”

一席话说的大成点头称是,陈大郎还在沉吟,陈二郎忍不住,拨开了人,上前对安母说:“珊瑚就算被休,也该休回陈家来,她既不在陈家,她在哪里,我们当日,可是亲手把妹妹送到安家,今日人不见了,自然也要找你安家。”安母往地上啐了口:“你陈家的人不在了,找我安家来要,这是哪里的道理?”说着还对来赴宴的人说:“你们说,各家的人不在了,不是各找各家吗?”却没人符合,安母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嘴上还打算强挣。

这时陈大郎走上前来,先拱手一礼,对安母说:“家妹粗陋,不中婆婆的意也是常事,只是这七出之条,敢问她犯了哪条?”大成见陈大郎问的有理,当日自己休妻,全是为了母亲面上,回头细细想起,珊瑚除了不中母亲的意,平时却也没甚错处,这时被问,不由口开目瞪,说不出话来,安母见大成这样,嘀咕了句:“没出息。”对陈大郎说:“你家妹妹,不孝婆婆,浪费钱财,好搬口舌,这样的人不休,要休谁?至于她休了去哪,不是我安家的人,生死与我何干。”说完也不理陈家兄弟脸色,站起身招呼道:“大家来吃酒,今日是好日子,快,都满上满上。”

陈二郎是个烈性,见陈大郎还在那低头思量,他忍不住,上前拍了下大成:“我说,不管珊瑚孝还是不孝,该休还是不该休,这人在哪里,你总要给我说出来,否则。”说到这,陈二郎停了下,接着说:“我就拆了这房子。”大成有母亲撑腰,胆子也壮些,缓缓地站起身,清清嗓子,正打算开口。

于大郎本来是坐着看好戏,见又要吵起来,本来是不想管这档事,只是始终是亲戚,见陈二郎又要打大成,忙笑着说:“这位,且请住手。”陈大郎在旁,看于大郎衣裳济楚,说话斯文,也不像个以下之人,忙上前拱手道:“小可是珊瑚之长兄,请问兄台高姓?”于大郎急忙还礼:“不敢,小可是大成表兄,贱姓于。”两人互相施礼,只是说个不停,陈二郎见有人劝架,也放开手,站在陈大郎身边。

陈大郎和于大郎已经寒暄完了,又介绍了陈二郎给他,于大郎皱眉到:“两位陈兄,今日是来找令妹的,还是要和安家讨个说法?”陈大郎道:“先找到珊瑚再说,别的事,都是小事。”于大郎笑道:“既如此,珊瑚就在我家,我们一同去。”陈二郎见放过大成,上前拉住陈大郎的袖子:“哥。”陈大郎只是看他一眼,于大郎叫来小厮,让他去叫林氏,三人就站在那说话,陈大郎问过珊瑚的近况,心这才放到肚子里,就等林氏出来,一起去于家。

众人被陈家兄弟这样一闹,都准备告辞,安家母子也留不住,谁知这时新房里又传来哭声,安母也管不得这些亲友,转身又往新房去了,大成面带尴尬,亲友们有想留下来看热闹的,只是这都说了要走,走也不是,留又不好。这时又听新房里传出什么东西被打破的声音,安母的骂声就起:“谁见过新媳妇来家第一天就打碎东西的,太不会持家了。”

众人也就不走了,又坐下,大成见这样情形,想必他们也不会走了,只得跺脚,进新房去劝说了。有哪小年轻,早就窜到窗前,只听见一个细些的声音在说:“亲家母,这又是哪家的道理,新人新新的到了这里,婚宴上就有前妻的兄长来找麻烦,亲家母自己家的事情,还是先处理了再说,省得我们好好的姑娘,不要落为妾室。”

大成的声音这时也传了出来:“嫂子请消气,那陈氏,确是被我休了,你家姑娘,自然是我的正室,就算去见官,也是我有理。”随后声音就低了些,陈家兄弟这时和于大郎也坐下来,问过珊瑚为何到了于家,陈家兄弟道谢不迭,又过了好半日,大成才和安母从新房里出来,此时大成哪还有半点做新郎的喜气,虽挂着红,那绸子,此时已污浊了,安母脸上的神色也不好看,见众人都聚在这里,恰如听戏一般,大成脸上,露出羞色,亏得安母皮厚,还上前道:“列位高亲,招待不周,天也晚了,还请散了。”大成也作揖不止。

于大郎笑笑,上前辞过安母,这时林氏也出来,于大郎想着,珊瑚的兄长,也不算外人,把陈家兄弟引见了,行礼又闹了会,才做车的做车,骑驴的骑驴,回到于家。

于大郎讲完,于姨母见珊瑚哭个不住,也忍不住掉两滴泪,上前劝道:“这兄妹团圆,是喜事,哭什么。”珊瑚这才收泪,陈家兄妹重新给于姨母行礼,各自坐下。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这口气终于出了一半

回家

陈二郎见妹妹一切都好,才舒了口气,恨道:“可恼那安家,竟然如此对你,妹妹,我们又不知道,害你受苦了。”于大郎也笑道:“刚才没问,为何珊瑚之事,都出了两月有余,才见你们兄弟?”陈大郎长叹一声:“于兄也知道,弟为口腹之累,一直为生意奔忙,二弟今年已满二十,尚未娶的妻子,我做兄的,也想给他结门好亲事,这才带着他出门行走,眼看一年有余才回了家,尚未坐好,老母就催去看,到了安家,才发现这件事情,二弟性子鲁莽,这才动了手。”

于姨母这才释怀,问道:“两位此来,是想找到珊瑚,然后呢?”陈大郎正在沉吟,陈二郎已经说:“我定要为我妹妹讨个公道。”说着转向珊瑚:“妹妹,你放心,有哥哥做主,你可别怕安家的人。”珊瑚低头叹道:“二哥,我知道你心疼妹子,只是妹子为妇而被休,已为陈家蒙羞,幸得干娘收留,已是侥幸,哥哥若要去讨什么公道,岂不更是给陈家难看,哥哥还是休去。”

陈二郎见珊瑚这样说,起身道:“珊瑚,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虽是个商人,却也知道,母亲对我们教导甚严,你从小时,就被人称赞四德俱全,那安家不珍惜你倒也罢了,你怎能说出这样自轻自贱的话?”一席话说的珊瑚只是低头玩弄腰带,林氏见状,起身笑道:“两位,天色已晚了,不如就在这里住下,遣个人回家报信,珊瑚的事,等明早再商议如何?”

见她说的有理,陈大郎起身道:“全赖嫂子了。”林氏出去准备房间,陈家兄弟告辞过,和于大郎出去了。这里于姨母握住珊瑚的手:“珊瑚,你家兄长要为你出头,你为何不愿?”珊瑚抬起头,已满眼是泪:“娘,他对我无情,我不能无义。”一句话说的于姨母也流泪了,把她搂入怀中:“痴儿,痴儿。”两人正在难过,林氏已经回转来,见这样,上前笑道:“婆婆你不知道,那新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于姨母果然被引起了兴趣,珊瑚也坐直身子,用帕子擦泪,林氏款款坐下,对她们说起来。原来林氏今日,见了那新娘,果然是容色过人,就算是珊瑚,也要输一截,只是眉间总带有一股风情。林氏见了,只是肚里思量,也没说话,这新娘虽然年纪小,却也是个爱说笑的,见了她们,全无一点羞涩,林氏和送嫁来的新娘嫂子陪着她,频频敬酒,新娘量却高,林氏已经皱眉,等到外面吵了起来,动静大了,安家屋浅,新房里面自然也听的清楚。

新娘正喝的高兴,侧耳听了会,把酒杯一摔,也不管吉不吉利,就哭了起来,嘴里还在抱怨父母,不打听清楚就把她嫁了过来。林氏上去劝,却心里对大成的做为,也有不满,只是略劝劝。

等到安母进房,才开口,就被新娘的嫂子压住了,大成随后进来,才说一句,就被新娘拉住,说他骗婚,定要揪去见官,大成见新娘哭得梨花带雨一般,此时细看,那姿容俏丽,胜过珊瑚的多,他本旷了这许久,又是正当年,心里早偏向新娘了,也不顾的众人在里面,上前去左一个揖,右一个拱的,哄得新娘破啼为笑,安母又和新娘的嫂子说了,林氏在旁见了这样的情形,心里冷笑,嘴里也微微帮他们几句,好不容易,才把新娘这边的人说平复了,安家母子这才出来,林氏又和新娘告辞,只是这短短一会,也觉得新娘不好相与。

林氏说完,于姨母冷笑道:“这却是我那妹妹自找的,妄自尊大,也是活该。”珊瑚在旁,只是低头不语。时候已晚,林氏伺候于姨母歇下,又安慰了珊瑚两句,这才走了。

珊瑚这一夜没得好睡,躺在床上,只是翻来覆去,一时想到伤心处,又不免掉泪,只是不敢惊动于姨母,暗自用被角拭泪,于姨母却也没睡着,本想开口安慰,只是珊瑚一时也难劝转,遂止住,闭眼待睡,于姨母朦胧睡去,等到醒时,见珊瑚坐在床前,穿的整整齐齐,于姨母急忙坐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我怎么就睡着了,你都穿戴整齐了。”

珊瑚忙上前搀起她,拿来衣服伺候于姨母穿上,对于姨母说:“娘,我昨夜想好了,还是跟哥哥们回去,这陈家女儿住在别人家里,始终不好。”于姨母愣了一下,回身去拉住珊瑚的手说:“珊瑚,可是有人说了什么?”珊瑚低下头,对于姨母道:“娘,大哥和嫂子都待我甚好,只是珊瑚昨夜想了,珊瑚总是陈家女,再则,珊瑚自己闯下的祸,就该珊瑚自己去解,娘总不能护我一辈子。”

于姨母被珊瑚的这番话,说的泪涟涟的,把珊瑚抱在怀里说:“儿,你能这样想,最好。”两人又说了会话,林氏才来敲门:“婆婆醒了没有?”珊瑚忙擦泪去开了门,林氏带着丫鬟站在门口,见珊瑚来开门,笑道:“妹妹,婆婆既已醒了,还请出去,陈家两位要见婆婆。”于姨母在里面听见,唤她进来,林氏和珊瑚伺候于姨母洗脸梳头完了,这才出到正堂。

陈家兄弟早已在正堂等候,见她们出来,陈家兄弟忙站起来,给于姨母行礼,于姨母一边示意他们起来,一边坐了下来,见他们还站着,笑道:“你们都坐下吧。”陈家兄弟坐下,陈二郎在凳子上坐立不安的,一直示意陈大郎,陈大郎正准备开口,于姨母已经笑道:“贤契可是要问珊瑚,珊瑚今早和我说了,她本是陈家女,就该回陈家,我虽舍不得她,她说的也是正理,等吃过午饭,就收拾一下,让她随你们去吧。”陈家兄弟听了,互看一眼,陈二郎看向珊瑚,见珊瑚也点头,陈大郎稳重,上前对于姨母跪下说:“侄儿多谢婶子救护珊瑚。”陈二郎也急忙上前跪下,慌得于姨母忙站起来,一手一个拉起来,吃过了饭,林氏给珊瑚收拾了行装,珊瑚就跟两位哥哥回家,于姨母送到门外,各自痛洒了几滴泪,这才进去。

陈二郎昨日满心打算,只是要为珊瑚讨个公道,路上就在那说:“大哥,要不我们顺路去安家,羞他一羞。”陈大郎皱眉:“二弟,这也是大事,回去商量了再说。”陈二郎只得听了。

于家离了陈家,也不过三十里路,陈家雇的马车却也快,午后时分,就能望见陈家庄了,珊瑚昨夜没睡好,此时正靠在车壁上打盹,车子突然猛地停了下来,珊瑚被惊醒,听见外面有相骂的声音,珊瑚觉得有些奇怪,探头出去看看。

却是一群妇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珊瑚初时还以为是安家的人,仔细看去,带头的竟然是陈大郎的妻子,王氏,只见她也没带首饰,用蓝布首帕包了头,穿了件旧衣裳,身后跟随的几个妇人,都是那虎背熊腰的,陈大郎拦住她,正在那说些什么,珊瑚忙下了车,走到王氏面前:“嫂子怎么来了?”

王氏见了珊瑚,两眼发红,话也没说,劈面就是一掌,珊瑚一下被打懵了,她和王氏,虽算不上十分亲热,见了面,却也礼让有加,怎么这数月不见,王氏话也不说,就先打人。陈大郎见妻子打了珊瑚,还预备抬手又打,忙伸手死死拉住王氏的手,轻叱道:“你是疯了不成?珊瑚本以受了磨折,你还要打她?”王氏见丈夫这样说,往他脸上啐了一口:“呸,你也知道自己的妹妹是娇贵的,她自己甘心被那恶婆婆磨折,全不顾自己家人平时的爱护,这等,不如我先打死了她,省得她日后落入别人手中,又受磨折。”

陈二郎这时见珊瑚被打,上前在珊瑚脸上又吹又揉,虽是兄妹,终是男女有别,珊瑚忙用手挡住二郎的手,听见王氏说的有理,顿感心肝俱裂,哭倒在地,见她哭了,王氏反不好再说什么,长叹一声,上前扶起珊瑚:“小姑,为人妇者,虽是孝顺为要,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任人摧残,小姑行事,还是要多想想婆婆为是。”这番话说的珊瑚羞愧,点头不已。

陈大郎也叹气,上前道:“有甚话,回家再说,这大道上,也不怕人笑话?”王氏瞪他一眼:“有甚好笑话的,虽要脸面,但也要先活。”说着低头对珊瑚说:“小姑,我这就给你讨公道去。”珊瑚忙拉住她,挤出几个字:“嫂子,不要。”王氏把她的手扳开,道:“休了我家的人,还想要我家的财,没那么好的事,小姑你要想想,那些东西,可都是公婆苦挣的。”说着把珊瑚往陈家兄弟那边一推,自己带着妇人们就走了。

陈大郎知道自己的内人,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见陈二郎也卷了袖子,想跟着去,忙拉住他,把珊瑚交给他:“你带着妹妹回去,我去劝劝你嫂子。”珊瑚急得脸都白了,对陈二郎说:“二哥,也要去劝劝他们。”陈二郎一笑:“有大哥呢,我们还是回去吧。”让珊瑚重新上了车,兄妹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终于抽了圣母一耳光了,希望能打醒她,至于和安家怎么算账,那就是下章的事情了

第 8 章

一时到了陈家,陈二郎扶下妹子,守门的小厮看见车来时,早已飞奔进去报:“二爷回来了。”珊瑚见多日没归宁的家,门前依旧,又想起自己是被安家休回来的,羞惭无比,陈二郎正准备进去,走了两步,感觉到珊瑚没跟上,回头看时,见珊瑚眼里的泪似落非落,急忙停住脚步,拉住她说:“珊瑚,你又没做错,害羞什么?”珊瑚叹气,只是不语,陈二郎想起大嫂刚才所说,笑道:“珊瑚,公婆自当要孝顺,难道自己爹娘就能忘了?”

这时陈母已经得了通报,在丫鬟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出来,见了珊瑚,把她搂入怀中大哭:“我的儿。”珊瑚在她怀里,也哭了起来,陈二郎不免也落了两滴男儿泪,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上前笑道:“娘,还是进去吧,这大门口的。”陈母忙擦擦泪,在儿女们的搀扶下进了家门。

刚到上房坐下,陈母就拉过珊瑚,细看起来,边摸着她的脸边说:“可怜我儿,嫁去不到两年,瘦的脸上都不见肉了。”说着转头吩咐旁边的丫鬟:“小喜,吩咐厨房,以后每顿都给珊瑚准备补身的。”小喜忙答应着去了。珊瑚忙阻止道:“不忙,这多浪费。”陈母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儿,娘不疼你,还有谁疼你。”

一句话把珊瑚的泪又说下来了,她强忍住说:“娘,只是珊瑚不孝,使陈门蒙羞。”陈母拉着她的手,听见她这样说,怒道:“我儿休再提这样的话,我只恨当日只教你妇德,没教你识人,以致你受这般欺凌。”珊瑚低头不语,陈母见她这样,知道她还在自恼,还需慢慢开解,咽下要给她另觅夫婿的话,见小喜已经从厨房回来了,自己带着女儿,还有几个丫鬟,去看着人给珊瑚收拾房间。

珊瑚的屋子就在陈母住的院落里的厢房,一间小小房屋,自从珊瑚出嫁,这里再没人住进来,但摆设都和珊瑚当日在时,一模一样,一张凉床,上面悬着湖色绸帐,杯子还是珊瑚当日最爱的豆绿色缎面,梳妆台仍像当日一样,上面摆着胭脂水粉,珊瑚走过去,揭开盖子,见这些都还新鲜,还没说话,小喜便笑着说:“姐姐,这些东西,老奶奶可是隔一段就让人换,说你要归宁了,也好省得临时找去。”珊瑚听的泪又差点下来,想起自己当日竟然寻死,转头看见母亲坐在凳子上,笑眯眯的,不由柔肠寸断,走到母亲身边就跪了下来:“母亲,孩儿不孝,全没想到你老。”

陈母手摸着珊瑚的头发,叹道:“儿,以前在安家的事,全怪为娘要守信,才把你嫁去,致你受了如此多的磨折,日后他家的事情,休再去想,只安心在家就好。”珊瑚听的又是放声大哭,陈母也心酸掉泪,小喜等丫鬟在旁边看着,不免也陪了几滴泪,还是小喜在陈家久了,上前笑道:“老奶奶,今日姐姐回来,本来就是喜事,哭个不住,却是不好。”陈母收泪笑道:“正是呢,还是这丫头说的有理。”把珊瑚挽了在自己身边坐下,拍着她的手说:“儿,日后就让小喜伺候你,如何?”小喜机灵,忙上前跪下说:“还望姐姐不嫌奴粗笨。”珊瑚忙把小喜搀起来,陈母哭了一场,心里痛快许多,见珊瑚闭目,笑着说:“儿,你就先歇会,这可是你自己的家。”

说完就起身走了,珊瑚也起身送过母亲,打了个哈欠,小喜忙上前替她卸妆宽衣,展开锦被,服侍她睡下,放下帐子,这才关门出去。

珊瑚回到陈家,见母亲和哥哥们都没人笑话她,心放下大半,昨夜本睡不好,这觉睡的煞浓,等到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珊瑚躺在床上,被子是暖的,身下的褥子是软的,四周是安静的,她突然有些害怕,怕这一切都离她而去,往事又在她脑海里翻滚起来,自己又哭了会,急急披衣坐起,刚掀开帐子,就听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小喜手拿一盏灯进来,见她撩起帘子,忙把灯放到桌上,笑着上前说:“姐姐醒了,老奶奶命我过来看看。”

珊瑚掀开被子下床,小喜麻利地收拾了床,见珊瑚还呆坐在梳妆台前,把灯移到梳妆台上,就手替珊瑚梳头,边梳边说:“姐姐,你且安心,老奶奶是疼你的,大爷他们自不必说,万不可妄自菲薄。”珊瑚只是不说话,小喜也闭嘴,梳头,洗脸,换了衣服,柜子里只有几件珊瑚做女儿时的衣服,小喜一边伺候她穿上,一边说:“姐姐,这几天恰是裁过年新衣,奴去和老奶奶要几匹尺头,给姐姐裁衣服。”珊瑚只是任由她打扮,半天才说:“罢了,有的穿就可。”小喜笑道:“姐姐怎么这么说,这可是陈家的脸。”

珊瑚听见陈家的脸四个字,一时又像有什么梗在喉咙,胸口那里闷的慌,小喜正说的高兴,见珊瑚不说话,低头看时,才见珊瑚白了脸,双手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忙问道:“姐姐你怎么了?”珊瑚只是摇头,小喜忙倒了杯茶,伺候珊瑚喝下,又给她捶着背,珊瑚喝了水下去,才好些,开口道:“不妨事,不需去告诉我娘。”小喜答应了,珊瑚又定定,这才脸上带了笑,去见陈母。

此时上房灯火通明,陈大嫂已经回来,正在那和陈母说些什么,婆媳两笑的前仰后合,陈大嫂一眼看见珊瑚进来,上前把她拉了过来,送到陈母身边,笑着说:“小姑现在气色,可比午时要好多了。”陈母叹气说:“只是还是瘦了好多,要好好补补。”陈大嫂手一拍,说:“我倒忘了,小姑还没吃饭。”说着就急忙招呼人把饭食摆上来。

饭菜到了,陈大嫂亲自摆好,这才上前对珊瑚说:“小姑,快来吃吧。”陈母携着珊瑚过去,珊瑚要让陈大嫂她们,被陈大嫂按着坐到了椅子上,笑着说:“小姑,我们刚用过饭。”

珊瑚这才坐下,饭菜在珊瑚眼里已经丰盛了,四菜一汤,陈母还在那里叹:“儿,你睡久了,有个你哥哥带回来的鹿脯,滋味特别,就是做的麻烦,明日再做给你吃。”珊瑚这时已放下碗,小喜忙上前打了晚汤给她,珊瑚接过碗,见是碗鸽子汤,不由愣了,陈母见她端着汤出神,忙道:“儿,这是我吩咐他们特意给你准备的,这是大补。”汤里的热气直冲上来,珊瑚不知是被热气冲的还是眼睛热了,一滴泪掉到了汤里。

陈母见了,和陈大嫂互看一眼,陈母只是叹气,陈大嫂上前笑道:“小姑,你且放心,这一年你哥哥的生意也颇为顺溜,这点补身的银子还是有的。”珊瑚一口口把汤喝下,陈母见她喝光了,脸上这才又露笑颜。

珊瑚饭毕,母女婆媳坐在一起说话消食,陈大嫂这才拿出一张纸和一个首饰匣子来,递给珊瑚:“小姑,这是你当日陪嫁去安家的嫁妆,家具已被他家用了,首饰拿了回来,这是他家写的,欠了你的妆奁,就写了一百两银子的欠契,你把它们收好了。”说着就往珊瑚袖子里塞,珊瑚脸色变了几变,对陈大嫂说:“大嫂,这样不好吧?”

陈大嫂正把首饰匣子放到小喜那里,听见珊瑚这样说,脸色一沉,只是当着婆婆,也不好发作,把凳子一拖,就坐到珊瑚面前,拉着她的手说:“珊瑚,他家都已无义,你又何必有情,他家若是还能说几句好话,这点点银子,我们也不放在眼里,谁知到了那里,他家那个样子。”说到这,陈大嫂重重叹了口气,珊瑚不由有些愧疚,对大嫂道:“大嫂。”大嫂把她手拉的更紧,道:“小姑,此后自当记得,行事多想想父母。”珊瑚耳根通红,轻轻点头。

陈母见她们姑嫂,说个不停,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如此和睦才好。”陈大嫂起身,上前替婆婆捶着说:“孝顺婆婆,自然要爱婆婆所爱。”陈母乐得直点头,笑问她:“你且说说,今日去那安家,是何光景?”陈大嫂看眼珊瑚,见她不语,才放心开口。

原来陈大嫂今日一早,听见小厮们回来报说,珊瑚已经被安家休了两月,安大成昨日又娶新妇,珊瑚流落在外,气都不打一处来,却又怕陈母知道,添了忧愁,忙命小厮不用去禀告陈母,谁知陈母已经知道,哭着出来,要带着人去打安家,陈大嫂忙安抚了半天,才把陈母安抚住了,到了中午时分,又有于家的小厮来报,说是珊瑚吃过午饭就和陈家兄弟回来,陈母这才高兴了些,陈大嫂见珊瑚已经回来,思前想后,就带了几个力气壮的妇人,要去安家讨回珊瑚的妆奁,在路上遇到陈大郎,夫妻带头,走的像风一样快,就到了安家。

到安家时,还是有几个近亲,在新房陪着淑真说话,安母在堂屋,问大成昨夜光景,听的新妇柔顺,安母这才满意,母子俩正说的开心,谁知大门被人怦怦地连敲直敲,安母嘴里嘟囔着:“是谁,这么急着敲门。”珊瑚去后,家里也没个人,新妇初来,自然也不好使唤,只得自己去开门。

门才打开一个缝,就被人从外推了进来,安母没有提防,后退了两步,才没有跌倒,刚站稳,就见一群男女,涌了进来,安母怪叫起来:“有强盗。”就要往堂屋里面跑,大成在里面听见动静,也出来,陈大嫂听见安母这样怪叫,反笑了起来,安母听见笑声,又回头看看,带头的是珊瑚的哥嫂,脸红一红,这才站住,大成此时出来,也和安母站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停在这里,感觉有些不大厚道,但是掐架的段子,如果少了的话,就不好看了,所以还是分成两章写了。珊瑚啊,你可是家里的宝,怎么能任人作践呢,叹气

纷争

陈大嫂见人都来齐了,也不上前行礼,脸上带着笑,对安母说:“听说昨天新妇进门,我特意带了人来贺喜。”贺喜那两个字咬的很重,安大成见陈大嫂语带讥讽,脸不觉红了一下,强挣着开口说:“是娶二婚,不敢惊动。”陈大嫂绕着他们母子走了一圈,安家母子被陈大嫂的眼神盯的心里直发毛,陈大嫂笑道:“原来是娶二婚,那我倒想问问,我家小姑哪里去了?”

安母见提起珊瑚,心放下一大半,轻蔑地说:“你还好意思来问,也不知道陈家是怎么教女儿的,教出如此不贤的媳妇,那个不贤妇人,早被我家一纸休书休回去了。”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大嫂拍了下石桌:“住口,我家小姑,四德俱全,就算不贤,要休她,除休书外,可曾告诉我们陈家?可曾把妆奁退回?可曾叫了原媒,可曾有人作证?”这几句问话,让大成面红耳赤起来,当日休珊瑚,实是一口气堵着才做的,除一纸休书外,别的都没有,现在见陈大嫂这样问,自然无话可说。

安母见大成不中用,上前对陈大嫂说:“休妻一事,我是尊长,有我做主就可,何须如此麻烦,你家的妆奁,不过些须,退了就是,那个妇人,当日是自己寻死,想讹诈我家,我还没说她。”陈大嫂被安母这几句气得火不打一处来,正准备说话,就听新房里面传出哭声,接着门帘一掀,里面跑出个人来。

仔细一看,出来的人满面寒霜,话也不说,径自走到安母面前,指着安母就说:“走,我们去见官,明是你家骗婚。”陈大嫂初还一愣,再看那人的穿着打扮,见她二十上下,妇人打扮,长得也不甚丑,想来是蒋家送亲的人。此时陈大嫂反而不急了,现有新人的娘家人也要找安家麻烦,见石凳也还干净,陈大嫂款款坐下,看蒋家的人怎么说。

安母见出来的是蒋氏送亲的堂嫂,本还有些心虚,转头看大成听到蒋家说是骗婚,脸露焦急之色,不由哼了一声,说道:“什么骗婚,三媒六证娶回来的,堂也拜了,房也圆了,你家姑娘也是我安家人了,就算去见官我也不怕。”蒋大嫂见安母这样说,愣了下,她是个无理还要搅三分的,蒋氏的名头不好,没人愿意送嫁,才找了她来,见安母这样说,手一叉腰,对着安母说:“没见过哪家娶亲像你家样的,娶二婚也是常事,只是总要把前头娘子的事了了,再来议婚,这新人头天过门,第二天前头娘子的娘家人就上门来要妆奁,这从没听过的事情,这不是你家骗婚又是什么?”

安大成见陈家这边还没完,蒋家又闹了起来,新房里面新娘的哭诉又声声入耳,经昨晚一夜,新人不仅容貌胜过珊瑚,枕席之间,曲意承欢,全不似珊瑚,木头一块,脑里满当当全是新人,别人早被抛到脑后,肚里只是怪陈家不该来触他的霉头,嘴里早说出来:“陈家嫂子,就算有甚话说,也该挑个时候,昨日新人才过门,今日就闹了上来,难怪会有这等不贤妇人。”

陈大嫂正看着蒋家的人在和安母说话,见大成在旁站了半天,都不开口,心里还说,想来大成还是忠厚,不好帮的谁,谁知他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就冲着自家来,冷笑一声,刚站起身准备回话,安母被大成提醒,撇下蒋大嫂,直冲到陈大嫂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就骂:“我是猪油蒙了心,才娶了你家小姑过来,不孝我不说,累的大成生病,休了她去,还和别人搬嘴弄舌。”陈大嫂面不改色,把安母的手指头往边上一挡,冷笑开口:“婶子,说这些有甚用,陈家女儿既已被休,那陈家的东西自然要还了陈家,那有个别家的女儿用陈家女儿东西的?”

安母脸一跨:“这些东西都是你家当日的陪嫁,既是送到我家,那有还了的道理,再则你家女儿到了我家,这一年多来,吃穿用度,那样不要钱的,这些东西,不过是抵了吃穿用度罢了,你倒有脸来要。”陈大嫂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等不讲理的话来,倒愣了一下,反笑道:“照婶子说来,我陈家还亏了你家了?”

安母心想,陈家的也没多厉害,哼道:“自然是你陈家亏了我安家,你家若教女有方,善事公婆,持家有度,也不需累的我还要教导媳妇不说,连大成都没考上。”陈大嫂见着老妇还不知悔改,心头火更怒,笑问道:“那我陈家既亏了你安家,要怎么补报呢?”安母不知是计,顺口答道:“别的也罢了,我家娶新,你家再送份厚礼就是。”

陈大嫂朱唇轻启:“如此,就可?”安母坐下来:“那是自然。”陈大嫂变了脸,招呼身后带来的妇人:“你们还等什么,去他家房里,把当日我家陪嫁来的东西全都搬出来。”安母见事情突然变成这样,站起来拉住陈大嫂:“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陈大嫂轻笑,把她的手掰开:“婶子不是说,要份厚礼吗?我就想着,当日陪嫁来的东西,全都旧了,不称,拿出来带回家去,等改日再送新的来。”安母被这话回的嘴都合不拢,见陈家带来的人,一个个如狼似虎,都冲进新房,新娘在里面止住哭声,惊叫起来,大成这边刚安抚好蒋大嫂,本以为陈家这边有母亲出面,她们看在老人家的面上,也要让的三分,谁知话没说上几句,就见陈家的人进到新房,随即新娘被推了出来,大成也顾不得嫌疑,上前把新娘一把搂在怀里,见她哭的梨花带雨一般,心疼不已,抬头问陈大嫂:“大嫂,有甚话,好好说就可,怎么就动起手来?”

陈大嫂见他对新人满是温存,想起珊瑚,不觉更怒,见大成问自己,陈大嫂笑道:“这不是婶子说的,要我送份厚礼,这不要把旧物腾出,好安放新的。”安大成听陈大嫂语气虽然和缓,眼神却冷冰冰的,他好歹是个秀才,也有几分见识,忙把淑真往她大嫂怀里一送。

对陈大嫂作揖不迭:“大嫂,你要替珊瑚出气,我也知道,当日休了珊瑚,也实有些仓促,只是今日木已成舟,嫂子又何必让大家脸上都不好看,珊瑚的妆奁,也被我用了些,嫂子算算,值多少银子,我写张借据,陆续凑来还上就可。”

淑真此时已经哭歇了,又听得大成说的,要写借据给陈家,昨日进安家时,见铺设齐整,衣料之物尽有,心里还以为,这家子日子过的不差,见新郎虽是二婚,相貌也算清秀,谁料先被前头娘子的兄长搅了婚宴,自己哭了一场,晚间新郎进到房内,还算温存,却也想只怕是陈家有不平之心,也是常事,两人温存一夜,起来见过婆婆,正在房里和女眷们说笑,谁知就听见又有人来闹,也顾不得吉不吉利,又哭了起来,等到自己大嫂说要出去讨公道,她边哭边竖着耳朵去听外面的响动,心里正在思量,就见几个妇人闯了进来,也不说话,只是上前叉起她,就把她叉出门,哭的更是心肝都裂,此时听见大成这样说,也顾不得新娘的体面。

上前去一口唾沫啐到大成脸上,哭道:“这是什么人家,昨日才过门,今日就闹成这样,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安母从陈大嫂让人进去新房里面拿东西出来时,就一直愣着,现在见新娘居然啐大成,不由把火又移到新娘身上,走上前去,虎着脸,对新娘说:“你一个妇人,怎么忤逆自己的丈夫,这是哪家的为妇之道?”淑真只是呜呜哭个不住,蒋大嫂沉了脸,对安母说:“许你家骗婚,就不许我家姑娘说话了吗?”安母被噎住。

此时院内淑真一直在哭,陈家的人在新房内把家具,只是不停地抬出来,新作的帐子被褥,扔了一地,大成本已急得没法,又见这里蒋家和自己母亲又呛上了,只得蹲下身子,抱着头叹道:“这是怎么做的事啊?”陈大嫂在旁,冷眼看着,听见大成这样说,肚内只是冷笑。

此时挤了一院子的人,只是看热闹,没一个上前劝的,陈大嫂见搬的也差不多了,挥手说:“也行了,只是当日珊瑚的首饰衣物何在?”大成蹲在地上一会,想起这事自己总要解开,上前对陈大嫂作揖说:“嫂子,你气也出了,这些粗笨家伙,拿回家去,也不管用,再说,我娘也重新找人来油漆过,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把这东西留下,该补的,补给陈家就是。”

陈大嫂见这几句话还像句人话,笑着说:“我这不是怕旧物辱没了新娘,这才说把旧物拿回去,既这样,这些东西,当日可是花了我们陈家两百两银,就写张两百两的欠契,再把珊瑚的首饰,衣物都收拾了,也就没别的事了。”安母听见两百两,就跟割了她的肉一般,也顾不上蒋家那边,跳到陈大嫂前面,叫道:“你别狮子大开口,这点点东西,又用了许久,我家还重新油漆过,二十两就够了。”

陈大嫂也不生气,斜眼看安母,笑道:“那这样,我就把东西都使人抬回去。”说着又笑咪咪对新娘那边说:“就算带回去当柴烧,也是我陈家的。”说着就要指挥妇人们抬起走。大成忙上前阻拦:“嫂子,有话好商量,这抬回去,也要使力不是?”陈大嫂笑笑,陈大郎本躲在人后,装作看热闹的,见作践的安家也够了,也要给自家留点体面,拨开人群上前说:“娘子,就依了他,坐下好好说。”

陈大嫂知道自己郎君,也是个宽厚的,今日来本就是为得出气,也不是钱财,闹得安家鸡飞狗跳,也够了,再说看新娘,虽生的齐整,一个刚过门的娇滴滴的新娘,就敢抛头露面,想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安家的日子,只怕还有的闹呢,也就借机收科,笑道:“相公既这样说,也就罢了,只是也要找个中人来。”

大成这才擦了额头的汗,把陈家夫妻让到堂屋里,安母咕嘟着嘴,也进去了,蒋大嫂对淑真说了几句,也回了新房,只是此时本摆设齐整的新房内,床榻全无,只有张桌子孤零零摆着,淑真看看,又哭了起来,蒋大嫂也把媒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只是还是要劝淑真,木已成舟云云。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架终于掐的差不多了。

日子

陈大郎夫妻坐定,大成忙要寻茶,只是忙碌了一中午,又没个人使唤,哪还有茶,只得自己卷了袖子,去厨下烧茶。慌得安母连忙夺过,自己亲身烧茶。陈大嫂看了,心里只是冷笑,一时两杯热茶来了,陈大郎还谦让下,陈大嫂说了半天,嘴早渴了,也不客气,取了一盏自饮。

大成重又坐下,咳嗽一声说:“嫂子的来意,我也尽明白了,只是嫂子也知道,寒家素来寒微,再者一时也找不到这么齐的家具,虽说当年,贵府是花了两百两银子,只是也用了这么久,想来也不值那么多。”陈大嫂见他拽文,放下茶杯,对他说:“我是个女人,要说话,你自和我当家的讲。”

大成见陈大嫂这样说,起身对陈大郎就是一揖:“陈兄,不知有何话说?”陈大郎看了眼妻子,见她安静地坐在那里,起身道:“即这样,我们就借一步说话。”安母见他们要出去,也急忙起身,要跟着出去,被陈大嫂一把拉住:“婶子,我都还没贺过喜,再说,这是他们男人家的事,我们掺乎什么?”安母只得又坐下,尴尬地笑笑,又扯着嗓子对大成叫:“大成,千万别答应多了。”

陈大嫂轻蔑地一笑,转过头来,和颜悦色地问这姑娘是哪里的,年岁多大,安母见陈大嫂笑的那么甜,不免夸耀了几句,听完,陈大嫂笑着说:“这二八佳人,难怪婶子就做主了,只是婶子,这齐整的像画上的人的女子,婶子使唤的动吗?”说着掩住口笑:“我也糊涂,除了我家珊瑚,世上想必没有不孝婆婆的媳妇。”安母被小辈出言讽刺,霍地站起,正待发作,就见大成和陈大郎进来。

安母也顾不上这头,急忙走到儿子跟前问道:“答应了他家多少?”大成恭敬地答:“娘,陈兄甚好说话,说把首饰还来,那些妆奁,就折一百两银子,等我找个中人,写个借契就可。”安母见答应了诺多银子,急得拍腿说:“你这个傻儿子,怎么答应这多。”陈大嫂听见了,笑道:“婶子既然嫌这么多,也好,我就让她们把妆奁全拿回去。”

大成忙上前对陈大嫂作揖:“嫂子,千万不可。”安母也只得低头嘀咕一句,陈大嫂见了,笑着说:“婶子,扰了这么半日,想来婶子也烦,还是请早些把首饰拿来,我们好回家。”安母虎着脸,进房把首饰匣子取出来,递到陈大嫂面前:“这还是你陈家的原物,点点。”陈大嫂接过,见缺了几样,本打算问,转念又想,定是她家拿去做聘物了,日后也好臊他家,也不说话,只把首饰匣子收好。

安母见她也没说有首饰不见,心才落了,这时大成已把借契写好,找来中人,各自画了押,陈大郎收好,又从袖中摸出一块碎银子,谢过中人。陈大嫂见这里事完,款款起身,对安母说:“打扰半日,实是不该。”陈大郎也草草行了一礼,夫妻俩也不管这边的事,带着从人,离了这里。

安母见满院子的东西,拍着大腿说:“这怎么就娶了个丧门星回来。”大成忙安慰道:“娘,还是先把这些东西再行摆好,那丧门星总算已经远离我家了。”大成又去央人把东西重又放到新房内摆设整齐。新人又如何置气,以后再表。

陈大嫂口齿爽利,讲的煞是好听,陈母大乐,笑道:“谁让他家这样对我儿,想我女儿,哪一点配不上他。”陈大嫂见珊瑚面露不郁之色,泪又要掉,忙上前牵住她的手说:“小姑,前尘往事,休要再想,目下安心在家住下就好。”陈母也笑着说:“还是大嫂说的对,儿,你可休要再想那些事情。”珊瑚见娘和大嫂都这样说,只得点头,陈大嫂见她这样,心内暗叹。

珊瑚自被接回陈家,于姨母悬念在心,时时遣人来望,陈母感激她不尽,吃食衣物,也常送去,两家来往不绝,又做了一门亲戚。

转眼又是正月,陈大郎和陈母说了,二郎年纪也不小了,还是要给他找门婚事,过罢年,就放出话去,陈家二郎要找娘子,这陈家家私又好,婆婆是个和善的,大嫂子爽快,不是那种好说人是非的,引动的这四里八乡的媒婆都来陈家,想做成这门婚事。

陈母见这么多的人,挑的眼也花了,只是拿不定主意,陈大嫂见陈母徘徊,笑道:“婆婆,何不去问问小姑的意思,也要挑个性子合得来的。”陈母点头:“好,就照你说的办。”接着叹气:“这孩子,自从去年回来,只是日日闷坐,我知她心里烦闷,也不好开口说要给她另找人家的话,你多劝劝她。”陈大嫂满口答应,又说到:“婆婆,这找人家的话,也不要急,等把小姑煨软了再说。”陈母点头。

两人就来到珊瑚闺房,珊瑚坐在窗下,手拿针线,只是半日也不动手,陈大嫂心里叹气,开口笑道:“小姑,你坐在那里,也不怕风寒?”珊瑚听见大嫂的声音,忙把眼边的泪拭去,转头看见她们,忙起身笑迎:“今天日头好,在这挺暖的。”陈大嫂扶着陈母坐下,陈母拉过珊瑚,摸了一下她身上,皱眉说:“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小喜也是,全不照顾你。”

珊瑚顺势坐下,笑道:“娘,刚才没热水了,我让小喜去取了,我本还穿了件大毛披风的,只是热的慌,这才脱了。”陈母看窗下果有一件披风,陈大嫂忙过去取了来,陈母接过,给珊瑚穿上道:“春捂秋冻,年轻时候不注意,等到老时,就不成了。”

这时小喜手里端着壶茶回来,见陈母她们,忙上前施礼,陈母叫过她:“小喜,姑娘既由你照顾,就该想着凉了添衣,哪能让她坐在风口上呢?”小喜忙答了几个是字,珊瑚忙道:“小喜极好,只是我贪日头晒。”陈大嫂倒了杯茶,递到陈母手上:“娘,先润润,小喜是很好的。”小喜谢过珊瑚她们,这才下去。

说了几句闲话,珊瑚问道:“娘,你过来有事吗?”陈母拉着她的手笑道:“是你大嫂说的,媒婆送来的庚贴,我和你嫂子挑的眼都花了,想着也是你二嫂,就拿过来给你挑挑。”珊瑚听了,也收起愁思,和她们挑了起来。

边看珊瑚边说:“娘,这挑媳妇,最好还是要看看人家,家教好的,纵穷一些也无妨。”陈母正在和陈大嫂说话,听珊瑚这样说,笑道:“我也知道,只是人家穷了,我怕。”说着用眼去看陈大嫂,陈大嫂故意把脸一放:“婆婆这样说,媳妇可不依,媳妇可不是那种轻狂人。”陈母仗不住,笑出来:“大嫂,我怄你玩的,你是什么人,做婆婆的怎么会不知道?”珊瑚见这样,也笑出来,陈母见女儿脸上难得的笑,老怀大慰。

这日挑了几家,重唤来几个媒婆,问过姑娘的长相脾气,暗里定了两家,使人去看过姑娘,打听了性子如何,这才定下一家姓柳的,姑娘行三,名唤瑟娘,生得相貌好,手又巧,爹是个秀才,姑娘也是识文断字的,娘自小没了,柳秀才也没续娶,每年做馆赚的几两银子,拿来养家,这女儿却甚有主见,两个嫂子没进门前,都是女儿当家,操持的家里干干净净,两个哥哥,一个念书,一个种田,日子反比娘在时还好。

陈母见这家虽穷了些,姑娘却是极好,就定了下来,只是日子赶的急了些,正月里说定,三月十二就要过门,陈家上下就开始忙了起来。陈大嫂见陈母高兴,拉着珊瑚只是要她帮忙,珊瑚也跟着忙碌,自然也不去想那安家的事情。

这日就是三月十一,聘礼早已送了过去,柳家虽然是小户,还是打了几样家具,先期央人来铺床。陈大嫂接了来人,互相贺了喜,请进客座上茶,珊瑚自然也坐陪,来人是柳家的二嫂,她也是个快人快语的,说了几句,笑着说:“这么好的人家,这么好的妯娌,我家小姑正是前世修来的福分。”陈大嫂谦虚两句,又推着珊瑚说:“我算什么好,我家小姑,才是天上地下难寻的呢?”

柳二嫂上前去拉着珊瑚的手,啧啧赞叹:“这样的人品,为人,怎么那家就。”说到这,柳二嫂忙闭口,珊瑚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陈大嫂又用别话岔开。谁知另一个跟来的,想是从来没出过门的,柳家实在无人,才让她跟着来,这时手里端着茶杯,裂着嘴笑,说道:“奶奶们坐在家里不知道,前段时间,我们邻村还出了笑话呢,安秀才家,休了个媳妇,说她不贤,谁知又娶了一个,竟是个淫妇,才满了月,就嫌秀才晚间不中用,整日只在门口,打扮的娇娇滴滴,和那浮浪子弟说话,奶奶们说说,这是怎么糊涂的一件事。”

陈大嫂听见说的就是安家,心里大乐,只是去看珊瑚,见她面色尴尬,咳嗽一声说:“想来床已铺好,还是去看看。”柳二嫂也会意,起身招呼那个婆子,婆子正说的高兴,见她们要去看铺床,这是正事,只得跟着去了。珊瑚吐了口气,起身随着她们去了。

娶了新娘,柳瑟娘果然是个美丽女子,为人也好,陈大郎见家里事情已了,嘱咐妻子侍奉婆婆,照顾珊瑚,带着陈二郎又出门去了,二郎也同样嘱咐了妻子一番,只是新婚方才一月,就要出门,也有些不忍,两口暗地还是痛撒了几滴泪,这才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珊瑚为毛还在纠结,这是为毛啊

往事

柳瑟娘过门这几个月,陈母见她为人果然很好,心下欣慰,更是一心一意要给珊瑚找门亲事,只是珊瑚性子虽然柔顺,拗起来,却也是谁也劝不动的。这日,命人把两个儿媳找来,商量此事。

陈母才说完,陈大嫂就称妙,瑟娘只是皱眉不发一言,陈母笑问:“二嫂,你这是为何?”陈大嫂没等瑟娘开口,就笑道:“定是小姑性子,二嫂感到为难。”瑟娘点头,开口道:“婆婆,你爱女之心,都知道,只是小姑前次被休,虽说是那家人家太不堪了,只是小姑性子,一味如此柔顺,遇见个好的也罢,人多嘴杂之时,反害了她。”陈母见这样说,皱眉说:“这还不好办,陪嫁丰厚些,再买两个伶俐的侍女,送了过去,有这样护着,想来也不会为难。”

瑟娘见陈母依旧如此,皱眉正欲开口,陈大嫂已经扬眉笑道:“婆婆,也不是做媳妇的说你,这事,还是有些不妥。”陈母说:“有何不妥,难道是你们做嫂子的,心疼陪嫁不成?”陈大嫂和瑟娘对看一眼,瑟娘道:“婆婆,并不是我们做嫂子的,心疼陪嫁,只是前次那安家,小姑的陪嫁不可谓不丰厚,世间的婆婆,如都像你一样,那小姑嫁到谁家,也不须担心的。”

陈母见她这番话说的有理,叹气道:“大嫂二嫂,你们两个的心,我也知道,只是看见珊瑚,归家也有半年,仍然背人垂泪,我这做母亲的心。”说着也掉下几滴泪来。陈大嫂见婆婆垂泪,忙上前安慰道:“弟妹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也该试探着,看弟妹的意思,婆婆,你说如何。”陈母点头,起身道:“我们都去看看珊瑚吧。”

此时珊瑚正在窗下刺绣,小喜是个爱说话的丫鬟,伺候珊瑚久了,知道她性子柔顺,也不是那种难为下人的,也渐渐和她说几句笑话来着,这天见珊瑚起床后,脸色还好,笑着对她说:“姐姐,老坐在屋里怪闷的,后院的石榴花开了,姐姐何不去看看?”珊瑚点头,和她来到后院的石榴花下。

石榴花开的正艳,远远看去,像一片红云一样,小喜上前,垫着脚,摘了一朵下来,给珊瑚簪到鬓边,笑着说:“姐姐果然好颜色,小喜还从来没见过,有姐姐这等美貌的人。”珊瑚淡淡一笑:“别胡说,不说别的,二嫂就长得极美。”小喜侧着头:“可是二奶奶,没有姐姐这般可亲。”珊瑚被她逗笑了:“你能见过几个人,听说她容貌就胜过我许多。”

小喜好奇地问:“她是谁?”珊瑚的眸子里面,由方才的欢喜变得暗淡,也不说话,只是叹息,小喜想了下:“难道是原来姑爷现在又娶的,姐姐,你这是何苦呢?”珊瑚看了小喜一眼,又转回头:“小喜,你不懂,我们…也有过好日子的。”说完,珊瑚闭上眼,明晃晃的太阳透过开的正好的石榴花照射过来,那般的红,就好像珊瑚成亲那日,透过盖头看到的满眼的红。

那时,珊瑚半含羞怯半担心地坐在轿里,不知道自己的新郎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从母亲的片语中知道,这家穷了些,是个秀才,好学上进的话,想来日子也不难过。下轿,拜天地,进洞房,珊瑚屏住呼吸,小心地一步步来,被扶坐到床边,盖头揭开,珊瑚一直低着头,只听到有人在称赞:“这样齐整的新娘,和大成正好是一对,婶子,你可真有福气。”珊瑚听见这样夸,心想新郎长得一定不丑,这才放下一半的心,抬眼看人。

新房内铺设齐整,房内也不多人,面前带笑的男子,就是自己的相公了吧?他长得很清秀,笑容让珊瑚觉得安心,再看下,旁边站着的一个老年妇人,就是自己的婆婆了,她满脸是笑,珊瑚的心这才完全放下,想来这家都是极好相处的。簌的想到,这初来的媳妇,怎么这么大胆,珊瑚脸飞红云,又低下头。

旁边的人都笑了,安母上前招呼到:“都出去喝杯酒去。”说着上前去拉大成:“你也出去陪客,和媳妇日后有的是时候说话。”大成见新娘样貌端正,陪嫁丰厚,心里高兴,虽被母亲叫了两声,还是盯着珊瑚在看,房里其他的人都笑了起来,安母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又拉了一下,大成这才回过神来,出门去了,只是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珊瑚一眼。

珊瑚在新房内,只听送嫁来的大嫂和几个安家请来陪新娘的女眷说话,少动酒菜,林氏笑着说:“这个弟媳,实在没有挑出,这等相貌,人品也好。”陈大嫂谦虚两句。说说笑笑吃吃喝喝,等到大成被送回房来,已掌上了灯,闲人退去,闭上了门。

大成来到珊瑚身边,笑道:“娘子,你劳碌了。”珊瑚重又抬头,此时看的,比盖头刚揭时更为清楚,见大成相貌比两位哥哥都要文雅,说话也很温和,这才开口道:“不曾,都要有这遭。”说着又把头低下。大成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娘子,以后你我就是一家,只是家下没有人伺候,母亲年纪又大了,凡事还要你多担待些。”

珊瑚活了十八年,头一次手被陌生男子握住,心只是扑通通乱跳,听见大成说话,才意识到这个人,日后就是她的依靠,她的良人,含羞点了点头,大成见珊瑚脸上一抹红霞,更为增艳,他年少男子,怎能把持的住,把她拥入怀中,放下帐子。

次日起来,珊瑚虽夜来受了点苦楚,却也觉得自家相公不是那种粗鲁之人,正在含羞时节,就听见安母在窗外叫:“大成,也该起来了。”大成忙爬起来应了,对珊瑚说:“我娘持家严肃,你富家娇女,多担待些。”珊瑚点头,轻声道:“我既嫁入安家,就是安家的人,孝敬婆婆,这是自然。”大成握住她的手,正准备说什么,珊瑚反推他:“相公,还是起身把,时候不早了。”

穿衣起身,打开房门,安母已经把庭院都打扫干净,正坐在院内石桌上,想着什么,见新房门开,自己儿子和珊瑚走出来,两口面上都带着笑,眼波流转时,那情意浓的浑拆不开,心下不爽,只是新妇昨天才进家门,不好发作。大成见母亲坐在院内,忙携了珊瑚上前拜见,安母也不说话,起身往堂屋内走了。

珊瑚这才想起,拉住大成道:“相公,还要给婆婆敬茶。”大成哦了一声说:“这却是我糊涂了。”珊瑚忙到了厨房,见两杯茶早已备好,忙端出来,大成迎上去,说道:“珊瑚,娘是个爱干净的。”珊瑚点头,安母见他们两口,只是说个不停,也不进来,手往桌上重重一放,大成在外听见,忙住了口,带着珊瑚进了堂屋。

敬了茶,安母见珊瑚礼数周全,这才满意。珊瑚果然听了大成所言,三朝过了,就脱下嫁衣,一心一意地在安家过起日子来,大成见娘子孝敬自己的娘,也放下心来,努力攻书。那时婆婆虽然挑剔,却也不甚严厉,相公对自己,也是知冷知热的。

想到这,珊瑚不由叹气,好日子,不过就是一年,想是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的错事,才让婆婆这样对自己恼怒,又想到相公已经重新娶妻,自己原来还想,等婆婆怒气消了,她和相公也是过的极恩爱的,想来相公也会回心转意,接她回去,谁知,新人容色更胜自己,相公想来也忘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