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一旦手里想抓紧点儿什么,老天爷总能磨得你不得不放开。

我和商陆这一路沉默地像是在演一场哑剧。我以为我心里会有千百条语言急于诉说,化成利剑,刺得商陆体无完肤,刺得我自己遍体鳞伤,可真正到了那一刻,却只有相顾无言。

我心里千般言万般语,真正说出口却只得那一句:“商陆,算了吧。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对不住,我忘不掉。”

他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一下,而后暴怒:“你走不掉的!”

“我可以养你一辈子,我可以保你一辈子。”

“外面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只做你的云小茴,或者我们改名,就叫你的化名小丢。”

“你……”

他神色紧张,絮絮叨叨,这样的商陆,显然是失态了。

我看着他的脸,一瞬间和三年前重合起来,于是时光便刹那间青葱了。

那个时候,我与他什么都是错的,身份、时间、地点,可偏偏好上了爱上了,轰轰烈烈惊天动地,一个笑靥一句争吵都能掀翻整个白玉京,谁料想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国仇家恨,恋而不得,恨而不舍,千山万水渺渺而过,谁又留得住谁的人。

那一天我和商陆不欢而散。但是商府的警戒一夜间加强了许多。再不见王襄雪来商府,其实我倒是希望她来的,反正我也这样了,她来了无论再说些什么,都刺激不了我多少,反而能给我解点闷子。

我依然与商陆像从前那样过日子,有时候两人调笑,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虽恨商敬之,虽怀揣国仇家恨,但也知道不该迁怒于无辜的人,商清珏逃不了干系,但商陆却真真清白。

很快包金刚那天临走前约定的日子便到来了,我们约在白玉京的赌馆里相见。

商陆大早就出门了,我吩咐厨房做了几样点心,提着食盒出门时,被老管家拦下了:“王妃,王爷吩咐了,若您要出门,要不等王爷回来亲自陪您去;要不委屈王妃带几个护卫,以防万一。”

我点头:“好的,带上几个护卫吧。我给商陆送吃的去。”

老管家诧异地看我一眼,回头吩咐了几个家丁。

其实他们是多虑了。我又不是和野男人私奔出逃,就算是,也不会傻到青天白日下坦荡荡地走出去,我不过是去和包金刚见面,听他说说那些被湮没在时间洪流里的往事。

我们到了赌馆。时隔三年,这家赌馆生意依然兴隆,我站在那里,仿佛看到当初咬着商陆胸不放的我,依稀还能想象商陆青白的脸色,叫人不免感叹一句,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我在赌馆门口停下,笑道:“几位小哥,我进去和王爷说会儿话,送点点心,你们就不要进去了吧。要是不放心,前门后门都派个人守着,我不逃的。”

他们脸色尴尬,为首的一人抱拳道:“王妃说笑,是小的僭越了。”

我点点头,提着盒子进了赌馆。里头的小二大概也是包金刚的人,一见着我,带着我去了厢房。

我进到房里,除了包金刚,还看到了金需胜。从前在寨子里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个阴沉沉的金需胜,如今他看到我,却倒向我行了跪礼。

“臣,参见出云公主。”

“起来吧起来吧。”我不耐烦地敷衍他们。这么些年过去,我早就习惯不是公主的日子,也无谓这些繁文缛节。

我把食盒丢到桌上:“喏,带给你们吃的。”

要是在平日,包金刚一定扑上来,将这些点心挨个舔一遍,吐口口水,以宣示所有权,但如今他只是敛首立在一侧:“臣谢公主。”

说是这样说,动却一点儿也没动。

嘁,真没意思。

金需胜在我的对面立定,满脸严肃:“臣三年来,从未敢忘却一点国耻,亦从未敢耽于玩乐,心里有事,自然无胃口。公主将来是我们的统帅,陛下的旧部还需公主振臂一呼,号召群雄,还望公主能时时刻刻将职责牢记于心,不叫我们失望。”

……我尴尬地把嘴里塞的半块点心吐出来,这果然是金需胜的语言风格,行事作风。

“臣,三年来只要一想起当日陛下与殿下惨死之景,便觉怒火万丈,恨不得将仇人凌迟剜骨,炮烙分尸。只是当时公主尚年幼,我等旧部因遭迫害,失散各地,光是联络就花了半年。而后更要统筹规划,安插眼线斥候,尚未稳固之前,尚不敢与公主坦言。”

“如今我们已初具规模,若是趁商敬之那老贼刚登上龙椅时局未稳时与之对抗,也未尝不可。所以有些事情,公主想必是该知道的了。”

他说的话像一根针,戳到血肉里,还要搅一搅,一针下去,倒是要沁出三滴血来。

“殿下与陛下遭难的那日,臣正在殿外,因臣的身份一直保密,商敬之他们只当我是个普通太监,也没有提防。公主,臣接下去要说的话,希望您一个字一个字听清了,记牢了,不要忘,也不能忘。”

“外面总以为陛下与殿下是被囚冷宫中,因宫殿失火而亡。其实不然,殿下当时正年幼,长得亦清秀,商敬之遣了数名昆仑奴,当着陛下的面糟蹋了殿下,臣于宫外,听得殿下惨呼连连,而后,竟连声音亦嘶哑。陛下亲眼见殿下受辱,气血攻心,暴毙而亡。殿下则不堪受辱,撞柱自尽。”

“商敬之待两人死后,方制造了火灾,将两人尸骨焚于其内,而后陛下与殿下的尸骨,连带着整座冷宫的残垣废墟,一同被埋入地下,连一个像样的棺椁都无。”

“云氏众人,男则被贬为奴,或于矿下被埋,或于山中遭滚石压死;女则充为军妓,红帐内每日便要拖出一具尸体,下|身流血不止,死相狰狞。”

“公主,这便是陛下与殿下真正的死因,这便是云氏众人的下场,你可听清楚了?”

金需胜说得这么平淡,好像是讨论家长里短,我不知道他是花了多大气力才能将这番话说得这么宁静无波,可我的世界已是天翻地覆。

我胃中翻腾,益发想吐,终于忍不住干呕了几声,只觉得屋外那些赌徒的叫喊声时远时近,一时喧闹一时宁静。又不知道哪里刮来的风,一阵冷一阵热。

商陆,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你知不知道?又叫我如何同你在一起?

包金刚替我倒了一杯茶,神色间颇有不赞同,对金需胜摇头:“何必说得如此详细,公主金枝玉叶,何曾听过这等龌龊肮脏之事。”

金需胜仍然是古井无波的样子:“臣有罪。臣亦不想这些事污了公主耳朵,只是臣想提醒公主,国仇不可放,家恨不可忘。”

商陆啊,你听到了么?如今我要为着我云氏上上下下流成河的血,我要为着我父皇和云二不得安宁的尸骨,放弃你,也放弃我自己了。

我又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慢慢啜完一杯茶,告辞的时候想笑一下,却发现脸上肌肉僵硬,接着发现四肢身体皆麻,想是血流不畅。

出去的时候那几个护卫明显松了口气,互相看了一眼,跟在我身后走。

整条街上都是人,我却仿佛置身空城,行尸走肉一般走到王府前,只听得身后有个护卫说了一句:“到了。”,这才缓过神来。

我一只脚刚迈进门槛,便看到商陆大踏步朝我走来,我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他已勒住我的手腕。

“去哪了?!这半天你去哪了!”他朝我吼。

我愣住了,我从前和商陆在一处,无论怎么闹,怎么荒唐,顶多惹来他板着脸的一句“胡闹”,这样滔天的怒火,我却还是头一次见。

“我……我去买包子。”情急之下我想了这样一个极其敷衍极其没有技术含量的谎言。

“府里没有吗?!”他还在发火,像一只四处喷火的龙,有些歇斯底里。

下人纷纷奔走,生怕无辜遭到商陆的迁怒。

我却忽然颓然:“商陆,何必呢。”

他看着我的眼神,既惊怒又后怕。

“你这样关着我一辈子?像鸟,像猫,像狗?”

“我……我不知道。”商陆往后退了几步。

“我只是想你留下来……你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只要你在就好了……”

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你不是嫌我冷,嫌我不会说笑话吗?我这就逗你笑。”

他把手放到左胸口,努力勾起唇角:“小茴,你剖开我的胸膛,挖出我的心看一看,拿到秤上去称一称,不像白菜萝卜,沾点水带点泥,我这颗心实打实的,绝对不缺斤短两。”

这个笑话很失败,我不仅没有笑,反而被他逗得流出了眼泪。

他看到我的眼泪,怔了一怔,低低地道:“在你心里,我排不到第一位,国仇家恨,样样都在我前。”

“你呢?你难道就把我排在第一位?你的东川王呢,你不做了?”我的眼泪刚刚流干,听了这话,又汹涌而下。

我不曾想到,商陆疯魔了。

我话音刚落,他便从马厩牵来一匹马,抱着我一同跃上马去,马鞭落下之时,那马嘶鸣一声,直冲门外朱雀街而去。

我慌了:“商陆你疯了!”

“我不做东川王了,你是不是也能不做云小茴?”他却显得很冷静,一路疾驰,一路盘算。

“我们先去白玉京城郊躲两日,等到搜捕一过,北下往东川,我的旧部与兵力皆在那里。到那个时候,你我隐姓埋名,做一对最普通的夫妻,你别担心,三年前我什么都不是,也养得起自己,如今我就算不是东川王了,也养得活你。”

他低头看我:“我是认真的。”

我们走了一上午,最后在白玉京附近的那座小镇停下,依旧是三年前的风貌,那时的云小茴是个乞丐,那时的商陆是骠骑大将军,有些事情,真是不能回忆,一旦回忆起来,伤神伤心,没完没了。

商陆下马,一手牵着缰绳,一手紧紧攥着我的手,攥得都有些痛。我看着他另一手牵的那只马如此闲庭信步悠然自得,莫名地产生了羡慕嫉妒恨。

我对商陆说:“我饿了。我要吃包子,肉包子。”

他应允,把马拴好,牵着我的手去包子摊买包子,依然是紧紧的。

这包子摊生意似是十分兴隆,周围围了许多妇人,我与商陆在人堆里一站,立刻就显得扎眼了。

好吧,虽然我与商陆现在的阶级立场是敌对的,但是遭到外敌,还是要一致对外,我打掉了无数只状似不经意地落在商陆腰上臀上的肥手,恨不得把商陆整个人圈起来。

包子摊周围的人渐渐变少,不少人提了包子,还回头看着商陆指指点点,口中啧啧赞叹。

我心里愤怒,我的念头里商陆只是我一个人的,可是想到我们如今的情形,又觉得伤心难受。

终于轮到商陆买了,这包子铺的老板娘是个年轻妇人,看到商陆,两个眼睛里冒出幽幽的绿光来,热情地给商陆介绍特色:“这是咱地方上的特色,笋干包子……什么?要肉的?”

我趁着他们俩在交谈,飞快地弯腰,附在包子摊旁一个乞丐旁边说了一句:“去白玉京富贵赌坊,找一个叫包金刚的人,告诉他云小茴在这。”

“肉包子啊……牛肉包子如何?猪肉的太腻,咱这包子……”

我直起身来,这边妇人还没有介绍完。不知这妇人是有多喜欢商陆那张脸,一个包子愣是被她介绍出了满汉全席的气势,我眼见着商陆那眉毛快要皱成包子褶了,连忙出声救他:“猪肉,就是猪肉包子,五个大的五个小的,用荷叶包。”

那妇人被我打断向商陆搭讪的机会,不乐意地低头去拿包子,商陆这才淡淡看过来:“刚才和那乞丐说什么?”

我心里一惊,被商陆那双眼睛一瞧,差点儿心虚得全盘托出,幸而关键时刻扛住了,我坦然地说:“给了那乞丐几文钱,告诉他他还这么年轻,有手有脚干什么都行,做个讨饭的,真让人看不起。”

商陆闻言,特意仔细看了看那乞丐,最后似乎是信了,没说什么,拿着包子带着我走了。

我心里忐忑。方才那乞丐,是赵十六一个小兄弟。我从前和赵十六在这一带乞讨,有时也会分些钱给他,他便哥哥姐姐叫的欢。

只是三年过去了,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亦不知道我方才那番话他听清楚了没,更不知道他会不会听我的去做,但无论如何我知道,我不能让商陆这么带着我走。

商敬之不会放过他。

这是一场恶战,需得填饱肚子打起精神应付。

抱着这样的心思,我恶狠狠地吃掉了三个小包子两个大包子,吃得直打嗝,不断冒出成分复杂的一团团热气。

商陆不说话,看着我,半晌递给我水囊:“你是不是把包子当成我来吃了?”

“没有,包子哪有你英俊非凡。”我朝他笑,“放心吧,我不恨你。可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商陆没有理我,但凡我说类似这种意思的话,他都用一张寡淡的脸来面对我,很严重地打击了我的积极性。

我们吃完包子,喂完马,继续上路。

像暗夜行舟,茫茫然不知身往何处,前路未卜,人心难安,也许我与商陆对彼此的真心实意,最后也不过消磨在以后的岁月中罢了。

三十一

三十一

天黑下来的时候,我和商陆走到了白玉京北侧的一个小城郭,我再一次确定了我是真的永远弄不懂商陆的思维。

因为我们这一次分明是仓促中择路而逃,没有准备,没有计划,谁也不知道还要走多少旅途,最终会在哪里落脚,可他居然镇定自若气定神闲,像是在旅游散心一样。

唉,我有点挂心我藏在枕头里的那些银子,不知道会不会便宜商陆,或是商陆以后的枕边人。

我们在城东一家小客栈住下,彼此都不大有胃口,于是叫了两碗鸡蛋挂面,面是用敞口的白瓷碗装着热气腾腾地端上来的,碧绿的葱丝映着白瓷,倒很有些清亮的色泽。

商陆一言不发,在我对面大口吃面,我挑了一根面,味同嚼蜡。

我摩裟着瓷碗光滑圆润的边缘,忽然很感慨:“商陆,东川那里的风俗,一个家里面一个碗代表了一个亲人。老人说两双筷两个碗,就是夫妻两个,磕磕碰碰的就过了一辈子。”

我从前也听到过这种风俗,却从没有放到心里去。此时在这样昏黄的灯光下,在油腻腻的木桌上,陡然便想起了这样温情的说法。

商陆不明所以,静静地看我。

我冲他笑笑:“没什么,我就想打个比方:商陆,你是我的白瓷碗。”

盛过酸甜苦辣,盛过世间百味,被手摩裟着,愈发温润柔和,敛了各种滋味,百转千回,像是鸡汤拌米饭,能暖暖地一直熨帖到人的心里去。

只是我等不到一个圆满了。

商陆还是不说话,他看我的眼神令我喘不过气来,像是胸口挨了一个闷拳,起先感觉不到什么,慢慢的才开始痛起来,连呼吸一口气,心都要颤一颤。

我避开他的眼神,把碗一推:“我吃好了。”

他也起身,我们一前一后地一起进了房。我跟在他后头,等他进去了,转身关门,就在那时,商陆突然回头,猛然欺压上来,重重地按着我,狠狠咬我的嘴。

我痛得张开嘴想要反击,他立刻攻进来,带着我的血腥味,席卷蔓延了整个口腔,我推搡他,他纹丝不动,强势又粗暴地继续嗜咬我的嘴唇。

我起先还奋力挣扎,而后明白过来我反抗不了他,索性放任自己与他一同沉沦。我与他唇舌纠缠,彼此都存了一股要把对方吞进肚子里的狠劲。

我逮着他的舌头就咬,就着不知是我的还是他的血,细细描画他美好的唇形,他喉咙里呻吟一声,像是压抑的痛苦的野兽。

我沿着他的唇往下,胡乱亲他长满胡茬的下巴,在他忍不住后仰的时候,又回去亲他的嘴唇眼睛。

反复几次后,他便不耐烦了。伸手扯我的衣带,我也不落于人后,扒开他的衣襟,一气乱亲。

他似是急于发泄,我俩都只是松了衣带,衣衫还未褪尽,但他两手已游走于我全身,不似从前床笫间温柔的调笑,他手掌所到之处,尽是揉捏挤压,甚至微微有丝痛感。可他手掌薄茧所引起的粗糙的摩擦,又让我产生一种奇异的快感。

我低头看自己,被他摸过的地方泛起鲜艳的红色,可见他用力之大。我霎时觉得自己像一块砧板上的白面团,任他摔打揉捏,捏扁搓圆。

我的身后是冰凉的门板,被他压在上面,骨头隐隐作痛,不由得扭了扭身子,立刻便蹭过他坚硬发胀的那地方。

他的眼睛里像是燃了一团火,嘶吼着要烧,烧,焚尽一切。

我闭上眼睛,云小茴,最后一次了,便一同堕落又如何?

像是末路狂奔末世逃亡,既兴奋又绝望,我浑身上下都在战栗,沉溺于这危险的关系之中。

他动情了,我又何尝不是,只觉底下湿滑一片。商陆一手探入我裙底,沾了满手软香出来,低低笑了声,我还未来得及分辨他这笑容的含义,只觉得有什么饱胀的东西推了进来。

那一刹那,仿佛灵魂都充实了。

我仰起头,拼命忍住呻吟声,一丝丝抽气,摩擦带来快感,只是腿根处肌肤的相碰相撞,都让我忍不住要叫出声来。我追着商陆的节奏,踮起脚尖迎合他。

恍然中忆起我和他的第一次,在他破落简陋的屋子里,也是被他压在门板上,门外就是逡巡的丑八,我们紧张又感到刺激,便是在内外交迫□验了第一次初尝的痛楚与甜蜜。

这时又和初次有什么分别呢,竟然也是在门上,也是带着忐忑,带着对未知的恐惧。

也罢,就当有始有终,怎么开始的,就怎么结束。

他腰往前挺,重重地杵了一下,而后退了出去。

我那时已快到极致,脑中一片绚烂之光,他却偏偏在此时抽身而退。我很有一种弄死他的冲动。

商陆放开我,离了他的扶持,我差点儿瘫软下去,连忙扯住他的衣袖。

他打横抱起我,一把扔在床上。我在床上翻了几圈,差点儿陷在被褥里闷死,等我挣扎着探出头来,却看到衣衫不整的商陆,头发乱了,几缕乌发零散地落在肩侧,钻进他松敞的衣襟,衣衫半褪,凌乱地挂在腰间,再往下,便是他的贲张,高高支起,那诱人的死样子,简直是一场倾国的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