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阵,他曾计划举家迁往C市,以远离那个让他憋闷的环境,然而景玲不愿意,她讨厌这里潮湿的气候,尤其是冬天,阴冷得令她难以忍受,宁愿常年待在四季宜人的南方,反正生意上的事不用她担心。

他没掏钥匙,上了台阶直接按铃,等了片刻,门开了。

“梁先生。”开门的陈阿姨掩住哈欠,恭敬地给他让路。

“姚小姐呢?”他走进去,将车钥匙等物扔在几案上,然后脱下风衣,递给陈阿姨。

陈阿姨赶紧接过去,轻声说:“已经睡下了。”挂完衣服转过身来,看见梁钟鸣正往楼梯上走,她眨了几下眼睛,立刻恢复了之前的低眉顺眼,关了灯,很快退到自己的领域里去。

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抬手敲了敲门,也许敲得过于轻柔,里面没有回应,他略一踌躇,握着门把手一用力就按了下去,门顷刻间被推开。

电视机还开着,几乎没有声音,房间里光线昏暗。伊楠穿着一件粉绒睡衣,侧着脸趴在枕头上已经睡着。一只捏着遥控器的手半垂在床沿,仿佛随时都有掉到地板上的危险。

梁钟鸣没有走过去,站在门口审视着床上的伊楠,已是隆冬,又在山上,夜里寒气重,她却连空调都不开,被子也没好好盖着,一副任性孩子作风。他移动的双眸越来越温柔。走到床柜前,拾起浅灰色的遥控器,把空调打开,短促的调控音没有惊动熟睡中的伊楠。

他又上前想给她掖掖被子,脚却怎么也挪不开步,离得太近,他怕自己犯糊涂。

目光掠过她早已卸掉石膏板的腿时,心彻底安定下来,看来她是真的没事了。

也不知站了多久,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有点傻气,嘴角牵动了一下,他转身,准备离开。

遥控器跌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同时震动了两个人,伊楠仰起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门口那个熟悉的背影,她愣住,“你来了?”

梁钟鸣只得止住脚步,回身回答她:“过来看看你,吵醒你了?”

伊楠已经在床上坐起来,嘴上却道:“没有。”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手按在门把手上,又朝她笑了笑,“那你早点休息吧。”

伊楠望着他,还像在梦中似的,没头脑地道:“明天我就回去了。”

他愣了一下,这次却没强留,点点头,“好。”

两人隔着一定距离相视沉默,暧昧开始在空气里发酵。

梁钟鸣先清醒,干咳了一声,“你睡吧,我走了。”

“嗯。”

他打开门,忍不住又转身,见伊楠还是呆呆的看着自己,他的心开始不规则的跳,声音放沉了些,像个老者,“快躺下,记得盖好被子,夜里凉。”

伊楠点头,却并不照做,“你先走,我再睡。”

他抿了抿嘴,没有坚持,很快走出来,给她把门带上。

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倚在门框上,感到一股久违的热意在周身涌动。他在心里低吟了一声,醒悟过来才发现居然是在呼唤她的名字。

是这静谧的夜晚让他感到格外寂寥么,所以他对她产生如此深切的渴望。

背上一松,他吃惊得转过身去,门开了,伊楠站在面前,眼眸晶亮,喃喃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喉咙里蓦地一阵焦渴,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嗓音,“你怎么还不睡?”

脑中蓦地滚过眩晕,再清醒时,两个身体已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她的娇躯温热香软,有栀子花的味道。血全往脑子里涌去!他忽然放弃了自律,低下头,不管不顾地去搜寻她的唇。好似柔然的桔瓣,带着难以形容的清甜,诱惑着他不断深入,贪婪的索取。

这是他第三次亲她,然而,他们都有些恍惚,仿佛已经有过无数次,否则,何以这样驾轻就熟?

吻到情浓处,他自然而娴熟地抄手将她抱起,两人滚在床上,身体依然紧密的贴合,用尽了力量去给与对方,欲念像卸闸的洪水一样奔涌出来,锐不可当。

“我的腿已经好了。”她在铺天盖地的热吻中含混的嘟囔。

“我知道。”他喘着气回答。

“我明天就该走了。”

“你说过了。”

“我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吗?”她的声音依旧浑浊,可是奇怪,他能听清楚她发出的每一个音节。

他停下来,眸中有火焰在燃烧,“不。”他说。

从她奋不顾身推开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明白他再也无法将她等闲视之了。也许在更早以前,她就已经盘踞了他的心,只是他不敢承认而已。

他紧盯着她,声音含着颤栗,终于嘶哑的答:“我爱你。”

53回家(一)

西行列车平稳的行驶,窗外的景致分秒轮换,然而,凋零的季节实在泛善可乘,伊楠从背包里抽出一本书,靠在窗边打发时间。

她请了十天假,打算回趟老家。

冯奕对她的请求没有感到意外,反而很体贴的问她:“是不是觉得心里很乱?”

在他面前,她无需掩饰,很直白的点头。

冯奕沉吟道:“我能理解,不过我查过你在云玺这两年的表现,陈菊秋又一再夸奖过你,说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留下来。”

伊楠唯有苦笑,顿了一顿,道:“我需要时间考虑。”

冯奕在她的假条上做了批复,然后递回给她,神色有如帝王,含笑道:“我对你有信心。”

伊楠转身走向门边,心里有个声音在喟然叹息,“可是我没有。”

列车徐徐慢下来,伊楠从书本中抬头,无谓向窗外望了一眼。原来是靠站了,这是辆慢车,沿途有数个站需要停靠,也不知究竟到了哪里,她没留心,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有客人着大包小行李陆续下去,更多的旅客又涌了进来。

伊楠的深思其实也不在书上,飘来晃去的,连她自己都抓不住。

她一直疑心自己有点人格分裂,表面的她并非真实的那个她,也许她的确像母亲多一些,母亲是性情中人,做事容易冲动,又常常好懊悔,可是如果重来一遍,多半还是会那样,明知是刀山火海,也回义无反顾的往前冲,宁愿撞得头破血流后再灰溜溜的下来偷偷疗伤。

她讨厌这种宿命论的观点,她需要寻求一种可以摆脱的力量,,所以,她想回去看看爷爷奶奶。

她想,只要能看到他们,她狂躁烦乱的心就会得以缓解,才能拿定一个正确的主意。

五小时后,伊楠抵达了家乡,这是座落在东部Y市的一个小镇,素有鱼米之乡的美誉,只是如今城市的脚步肆意蔓延,再难以象从前那样一出站就满眼的田园风光了。

母亲和她现任的丈夫周伯亲自开车来接她。

坐在后车厢里,母亲不断地追问她:“累不累?”又心痛地盯着她的面庞说:“小楠,你瘦了许多。”她的手在半空中挥了一下,还是讪讪地放下来,伊楠知道,她其实想抚摸一下自己的脸,可是又不敢。

吃过晚饭,她把给大家的礼物拿出来分,每个人都有。可惜小军不在,他被母亲送去寄宿学校了,据说管教很严。只要一聊起这个不争气的孩子,母亲的唠叨就没完没了。

伊楠不得不适时打断她,“妈,明天早上我想去给爷爷奶奶上坟。”

母亲吞咽掉下半截牢骚,头点的像雨打残荷,“要的,要的。”她一个转身就忙碌起来,紧赶着去烧几样菜做祭品,这里的风俗规矩。

爷爷在医院弥留的那一个月里全靠母亲帮着伊楠一起照料。他自中风倒下后就没再说得出话来,眼睛也是浑浊无神,跟植物人差不多,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母亲老了,从前的恩怨逐渐逃去,却多了不少感慨,择着菜,向伊楠道:“你爷爷也真不容易,操劳了一辈子,都没怎么享受过,他这毛病,唉,全是让你奶奶给急出来的。”

伊楠揭开锅,一股白雾立刻扑面而来,带着肉的香味,她作势咳了几声,回头问:“妈,是不是可以了?”

母亲起身拿筷子戳了几下,又将锅盖盖上,“还得再煮会儿,不烂呢。”她回到那张窄小的木凳上,继续手里的活儿,未几,又幽然叹了口气,“好在有你这么争气的孙女儿,两个老的也闭得上眼了。。。。。。”

她忽然觉得厨房里很安静,仰头看时,伊楠已经不在了。

天刚亮,伊楠就穿戴整齐了要出门。尽管一再推让,母亲河周伯还是执意亲自送她过去。

到了山下,伊楠坚持一个人上去,母亲眨巴了几下眼睛,虽然不放心,也只能妥协,“那我们在山下等你。”

伊楠点了点头,接过母亲递上来的装满祭品的篮子,朝山上望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就往上攀。

爷爷奶奶是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相继去世的,伊楠将他们合葬在了一起。山路弯弯曲曲,很难辨认,可是,那条通向他们小径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记得爷爷下葬那天下着雨,道路泥泞,她上山的时候几次滑倒,满身泥污。她一直没有哭,麻木地爬起来,继续走,无视别人关切或怜悯的眼神。最后一掊土洒下去,盛着爷爷骨灰的盒子就彻底看不见了。她始终想不明白,一个那么高大的人,到最后为什么小小的一只盒子就能装下?!

她在爷爷面前长跪不起,周围的乡亲无一不唏嘘落泪,没人知道她其实是在深深地忏悔,祈求爷爷的原谅。

如今,爷爷奶奶的坟上果然青草萋萋,她用随身带来的小锄头仔细的除去杂草,然后找了块平整的砖石将祭品一一摆开来,又将蜡烛和香火点上。

她跪在泥土地上,给两位老人恭谨地磕了几个头,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问:“爷爷,你原谅我了吗?”

空谷幽静,尽管太阳已经出来,初冬的山上还是有逼人的寒气。两年了,她的心情较之过去平静了许多,就这样坐着,脑海中流淌而过的是往昔的岁月,那些她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的日子,虽然贫寒,却不失快乐的日子。

“知道了,要做个好人。”年幼的伊腩坐在他的脚边,拖长了音调,心不在焉的敷衍着爷爷。她的手里抓了一把花生米,一粒一粒往嘴里扔,等着门前的老榆树往下掉钱串子,她可以蹿出去捡。

她望着碑上爷爷正乐呵呵的笑脸,喃喃地问:“爷爷,我没有做到你理想中的好人,你失望吗?”

爷爷想必是失望的,所以,他不开口说话,伊腩一直守在他身边,等他原谅自己,而是,到合眼他都没再说过只言片语。

三炷香燃尽,伊腩不得不走了,她不想让母亲等太久,她趴在地上,又默默地磕了几个响头,起身离开。

=======================(以下部分又居然手打组贡献)

54. 回家(二)

坐在车里,母亲小心翼翼地提议,“小楠,你好久没回来,带你去镇上逛逛,好么?”

伊楠不忍拂了她的好意,朝她笑笑,“好。”

镇上变化了不少,许多原先的私房都已拆迁,一律盖成了高楼,伊楠不免感慨,“这样一来,好像全国各地变得哪儿跟哪儿都一个样了。”

原先的老宅也早已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八车道的宽阔马路,威风凛凛地迎接着各方来客。

“那里会建成一个工业园。”母亲指着不远处跟伊楠解释。

伊楠记得她指的方向曾经是一片竹林,竹林里面还有一条小溪穿过,小时候,她常跟大几岁的孩子一起去溪边抓鱼。

都不见了。(橘园枫花血月手打)

“高尚必堕落,敛聚必消散,缘分终分离,有命终归无。”这世上的一切,到头来,不过都是一场空。

中午在小饭馆里吃着饭,伊楠意外地接到了孟绍宇的电话,一旦确定她目前的所在地,他立刻劈头盖脸地谴责开来,“有你的,姚伊楠,你还真一个人逍遥快活去了啊!合着我辛辛苦苦照顾你一场,你连个行踪都不跟我通报一声!你太不够意思了!”

伊楠听着他叽里呱啦的呱噪,由衷地想笑,能在这里听到他的声音,她倍感心暖,很多次她介于梦幻与现实之间,总是他拉回自己。于是她很坦诚地告诉他,自己不是去旅行,而是回了趟家。

他一聊起来就没个完,把端坐一旁的母亲给勾起了好奇心,待她收了线,立刻笑吟吟地凑过来,“是不是男朋友?”

看着母亲脸上殷切的期待,伊楠的笑容便掺进了几分尴尬,“不是啦,普通朋友而已。”

母亲见她淡淡的,也就不再多问了。虽然伊楠从来没跟她提过,她却不难猜出女儿的心上有个伤疤,那段绝望而混乱的日子里,伊楠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开口,令所有人束手无策,直到那个衣冠楚楚的男子出现。

伊楠在他怀里恸哭的模样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忽然酸楚不已,她很明白,不管自己现在有多努力,都已经错过了走进女儿心里的机会,她难过什么,高兴什么,她一概不清楚,这辈子,也许再也不会了。

可是她又替女儿高兴,从今往后,毕竟有人能照顾她,疼惜她了。

然而,梁先生离开了。不久,伊楠也走了,留下她不明所以地感到茫然和失落,却又无从问起。

伊楠在她母亲家连呆了三天,把几个从前常来往的亲戚都拜访了一遍,几乎每个人都惊叹她变了,变得漂亮洋气了,伊楠微笑着接受这些由衷的恭维,不再似从前那样得意洋洋,她的沉静让亲戚们有些无所适从,不过大家都能理解,他们把这些改变归咎于两年前她同时失去爷爷奶奶的那场重大变故。

她在堂哥家听说了侄女姚敏妤的近况,那丫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在闹辞职,搞得家里也跟着鸡飞狗跳,堂哥十分郁闷,央伊楠有空开导开导她。

该走的地方也都走了一遍。伊楠以为出来可以缓解情绪,却不料到哪里都差不多,她的结在心里,旁人再热闹也帮不了自己。

于是,闲逛到第四天,她决定买次日的火车票回去。

母亲当然无比遗憾而热情地想要留她多住几日,这个女儿从小就跟她生疏,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气质非凡,跟她年轻时候简直南辕北辙,她不禁怀疑伊楠究竟是不是从自己肚子里蹦出来的,这样想着的时候,她伤感之余,也多少带点儿沾沾自喜,无论如何,伊楠不仅是两个老人的骄傲,也是她的。

孟绍宇再度来电话时,伊楠正在绞尽脑汁搪塞母亲的挽留。

“猜猜我现在在哪儿?”话筒里传来他得意洋洋的声音。

“我哪里知道!”伊楠嘴上说着,有点预感不祥,这家伙有时候很疯。

果然——

“还有整一个小时,我就到y市啦。”他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伊楠的脸一下子挎搭下来!

晚饭后伊楠就启程赶往火车站,母亲在追在后面问要不要让周伯去接一趟,她咬牙切齿地回绝了。

天色一黑,整个小镇就开始凄凄惶惶起来,拂上面庞的风还真有点风霜刀剑的味道。伊楠裹着过膝的一件格子呢大衣凛然地站在风里,并不觉得有多冷,胸腔里有股燃烧的怒火正在给她供着暖,她这辈子还没遇到过如此自以为是,牛皮糖似的人物!

有火车进站了。出站口很快人头攒动,孟绍宇个子高,身上裹得严丝密缝,简直像去南极考察,伊楠很容易就认出他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迅速交会,他立刻神采飞扬,朝她灿烂一笑,表情欠扁。(橘园枫花血月手打)

伊楠站在原地不动,等着他随人潮涌出来,又屁颠屁颠晃到自己跟前儿。

“哟,待遇不错,您亲自来接我啊!”他照例嬉皮笑脸。

伊楠本来很想踹他两脚解解气的,可他真站在面前了,她的怒意却不知为何怎么都攒不到一块儿。

笑容依旧没有,绷起脸,她弯腰将他手上一个纸袋子接了过来。

孟绍宇简直受宠若惊,整了整肩上那只状似邋邋遢遢的背包,笑嘻嘻道:“到底是在你的地盘上,有东道主风范啊!呵呵,人都温柔了不少——哎,等我一下!”

他匆匆忙忙地跟上她的步伐,然后亲热地解释,“我可是特地为你请了一周的假期,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这几天该怎么过哈!”

“你别费劲了,我明天就回去。”

“别介!我这刚来你就要走——”

“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诓你来的。”

“那是那是!哎,这地儿不错嘛!人杰地灵的…”

伊楠在他的罗嗦中拦到了一辆黑车。两人坐进去,孟绍宇又道:“你不请了10天假的嘛,你要在这儿呆腻歪了,咱们索性往别处玩去,你想怎么样,我都随你!”

伊楠白了他一眼,不接话茬,直接问:“你住哪儿?”

孟绍宇愣了愣,装傻,“不知道啊。”

伊楠立刻往前倾了身子,甜甜地问司机,“师傅,咱这镇上最贵的旅馆在哪儿呀…”

孟绍宇一把揪住她,“哎,那个,我人生地不熟的…”

正拉扯间,伊楠的手机响起来,是母亲,问她人接着没有,孟绍宇还在她耳朵旁抗议着,声音很大,伊楠自然瞒不住,只得回说是。

母亲当即爽快道:“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接家里来住吧,反正地方也大…”

她嗓门大,坐在一旁的孟绍宇听得一清二楚,捧着白净的一张脸,可怜兮兮望着她。

那样子让伊楠莫名其妙地联想到某次在路上看到一个漂亮妇人怀里搂着的京巴狗,当时她与她们擦肩而过,那只可爱的小狗狗眼里流露出来的神色与此时的孟绍宇无异。

她实在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再也无法假装强硬,但仍努力板起脸来道:“见了大人要有礼貌,不许胡说八道,四六不着,听见没有?”

孟绍宇喜不自胜,对她的“训诫”一概照单全收。一路上嘴巴就再没合上过,愣是把一个清冷的夜晚搅得热闹而纷乱。

母亲见伊楠领回来的居然是这么个帅气的小伙子,顿时又惊又喜,那热情劲儿比待伊楠更甚。

孟绍宇嘴巴甜,左一个“阿姨”,右一个“伯父”,叫得伊楠直起鸡皮疙瘩,抽空扯着他悄悄问:“阿姨能跟伯父并称么?”

孟绍宇朝她挤挤眼睛,凑着她耳朵低语,“童言无忌!”

母亲偷眼瞧见这一对小儿女如此卿卿我我,脸上早已笑成了一朵花。听说孟绍宇想在近处游玩,母亲立刻热情地向他推荐,“去甘露寺吧,明天刚好是十五,有庙会和集市,热闹着呢!”

孟绍宇嘴上敷衍着,眼睛却巴巴地瞅着慢条斯理喝茶的伊楠,直到她放下茶杯站起来,淡淡道:“要去就早点休息,赶晚集没什么意思。”

孟绍宇顿时心花怒放。

55. 回家(三)

集市设在一条狭窄的街道上,愣是摆出了两排长长的铺子,卖的大都是些廉价货色,赶集的人很多,图的就是这个热闹。

伊楠跟孟绍宇挤在人堆里,只能跟着大部队缓缓流动,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叫卖声,吆喝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

有个卖瓷器的铺位前架了部人字梯,一个男人趴在上面挂好了音箱,就着里面传出来的减价“诗朗诵”有节奏地打拍子,模样陶醉。

孟绍宇朝某个卖盗版碟的铺子多张望了几眼,那贩子立刻揪住他,递给他几张封面颇为香艳的片子,供他挑选。伊楠忍着笑,撇下他兀自向前走。

未几,孟绍宇扒着人群急追过来,在她身后郁闷地哼哧出声,“我的样子真有这么猥琐么?”

伊楠扭头瞥了他一眼,幸灾乐祸地笑道:“要不人怎么老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呢!”

走过闹哄哄的集市,再拐一个弯,就来到那座千年古寺。(橘园枫花血月手打)

古刹刚翻修过,处处透着新意,香火倒是兴旺,来往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伊楠跑去买香烛,孟绍宇跟在她一旁,挑选已毕,她扭头看到孟绍宇在掏钱包,赶忙拦住,“这个得自己来才灵验的。”

孟绍宇翻了翻眼睛,“我不是要给你买单,我也要烧啊!”

伊楠立刻闹了个大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