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动静。

伊楠惴惴地等在原地,冯奕的警示不期然蹦进脑子,她下意识地握紧手心,不知道迎接自己的会是怎样的场景。

“过来坐吧。”他毫无征兆地开口,与此同时,身子也坐了起来。

依旧是清秀而苍白的面色,只是表情多少有些漠然,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溢满了空洞,于是唇边挂着的那丝笑容看起来格外苍凉。他站在那里,手扶在椅背上,望着迟迟不动的伊楠,撇着嘴揶揄道:“怎么?不认识我了?还是怕我呢!”

在这种地方见他伊楠并不好受,好在环境的优美掩饰了他在此地的特殊身份。她抿了抿唇,迈步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你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么?”他背着手,笑吟吟地盯着触手可及的她,眼里却有一簇戾色的火焰若隐若现。

伊楠平和地迎视他,努力克制心头勇气的一丝紧张,绽开微笑:“我认识的许志远待人和善,对我也一直都很好,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定定地望住她,眼里的火焰却倏地熄灭,眼神迅速黯淡下去,“我曾经想过要杀你,你不害怕么?”他说着,重新埋回椅子里。

伊楠暗暗舒了口气,却仍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在他对面的椅子里坐下,凝视他无神的眼眸,缓缓道:“谁都有糊涂的时候。”她继而轻语,“我也有过,醒来就好。”

他轻哼了一声,“醒来的滋味更不好受,我已经一无所有。”他闭上眼,表情落寞,却已不再那么愤激,恹恹道:“其实我早就可以出院了,但不想回家。事实上,我也没有家,留在这里,至少还可以帮大哥花掉一点,他这次赚得太狠了。”

他笑得极为惨烈,是那种被彻底打倒在地上后全然没有反抗能力的无奈的笑容,伊楠不忍再睹,转过脸去,向着窗外修理的景色,却觉得不再似来时所贱那样美。她不禁想到,这里的环境虽好,但志远未必欣赏得了,所有的景致唯有在愉悦的心情下才能品味滋味来。

“我听说,你还在画画?”她尽量挑轻松的话题来讲。

“打发时间罢了。”他依旧神情慵懒。

“为什么不出去走走呢?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写生。”

“到哪儿都一样,现在人人都拿我当疯子看待,除了你。”他转过头来,向着伊楠哀然一笑,“我没想到你会来看我,我以为…你了解了真相会恨我。”

伊楠轻声叹息,“没有什么好恨的,这世上的每件事无一不是因果相循,我可不想心里装着仇恨过日子。”

志远扭回头去,怅然无语,过了片刻,然叹道:“喟你倒是一直都没变。”他突然有些狂躁,“不过,如果你在我的位子,也许不会这么洒脱。我是个彻头彻尾失败的人,连求死都不得,每次被人硬拉回来,只会感到更深的痛苦。”他蹙起眉,眉心微微抖动。

伊楠听了无比难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知道你是个有想法的人,为什么不再试试重新开始呢?也许,再向前跨一步,就能顺坦地走下去。”

他无声地笑,仿佛在嘲弄她的幼稚。

伊楠缓缓地从随身携带的手袋里将一枚保存得相当平整的卡片取出来,放在几案上,又沿着光滑的桌面推过去,直到它完全进入志远的视野。

他盯着它的目光是完全陌生的。

“还记得它么?”她问:“你以前写生时在多余的画纸上随手作的,我把它当成书签,一直留着。”

他抬手将卡片拾在手里,画面上的每一笔都出自他的笔下,可记忆如此模糊,他已经不记得是怎样画下来的了。他把卡片反过来,看到了他龙飞凤舞的署名和伊楠标注上去的年月日,右上角还有一列新添上去的字,清秀的笔迹,遒劲有力。

“山那边是海。”他默默念诵,若有所思。

“这是我给它取的名字,我很喜欢这幅画里的意境,觉得沮丧的时候,就对自己说,再坚持一下,再往前走两步,就可以把这座山翻过去,就可以看到海阔天高。”

他抬头望着她,记忆开始复苏,“也许看到的不是海阔天高,而是苦海无边。”

性格里铭刻下的因子总能执拗地管着人的思维朝它指定额那条路上走。时隔多年,他们两个依然秉承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她的乐观正如同他的悲观一样根深蒂固。

然而,此刻面对的两个人突然因为这相似的对话二觉出几分沧桑来,他们对视着,仿佛在彼此的眼中读出了似曾相识的那个自己以及那些欢乐纯净的青葱岁月,他们不禁会心而笑。

伊楠的笑容是温暖的,一如初相识时那云淡风轻的一刻,这一缕温暖也许不够冰释许志远心头浓重的阴霾,但仍能牵引出他性格里良善的一面。他的眸中逐渐有了活力,他说不清楚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好似有个滚热的物体在胸腔里拱来拱去,催生出几株新芽来。他觉得自己——似乎又活了。

伊楠带着那一抹暖融融的笑意走出房间,门外,是等得焦急万分的江护理,一见她的表情,立刻也是欣喜万分,“谈得不错吧。”

伊楠笑了笑,却不愿多说。虽然志远没有给她任何保证,她已能感觉出来他微妙的变化。

她甚至觉得,他的变化应该在自己去见他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毕竟,他还年轻,年轻本身就是一笔极大的财富,再打的挫折也终将成为过去,同时也是走向成熟的根基。

她一直觉得,她认识的许志远不是冯奕或者梁钟鸣口中的那个许志远,而是她自己曾经亲眼见过的那个纯净少年。

此时此刻,她愿意相信,楼上的那个男孩,仍是她过去认识的那一个,只是中间走过了一段歧途,现在,他正在走向回家的路上。

江护理陪着她走下楼来,院落的檐下,站着一个风度卓然的身影,面朝着外面,双手插在裤兜里,盯着不远处的一株芭蕉,似在沉思,亦或者,什么都没在想。

伊楠的脚步情不自禁地滞住了。

96. 你爱过我吗?

江护理先热情地迎上去,“梁先生,来看许先生啊!”

梁钟鸣转过脸,淡淡地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脸上随意一扫就飘向了她身后的伊楠,然后再也调转不开。

“这位是J市来的姚小姐,专程来看许先生的。”江护理给他介绍。

“我知道。”他凝视着伊楠,“江小姐,我想跟姚小姐单独讲几句话,可以么?”

江护理愣了一下,立刻会过意来,识趣地笑道:“可以可以,那我先走了。”

伊楠对她稍稍一欠身,道了声谢谢。

梁钟鸣没有靠近她,仍站在原地,保持着适才的姿势,言语中含着一贯谦和的笑意,“什么时候到的?”

伊楠轻声回答,“今天上午。”口气有些漠然。

他低下头,斟酌着语句,却发现徒劳,很多想说的话已经无从说起,能说的永远是那几句无关痛痒的场面之辞,他的唇边泛起浅淡的苦笑。

伊楠也默不作声。有低柔悦耳的水流声飘入耳中,稀释着空气里渐渐聚拢起来的冗闷。

他们最后那次见面还是数月前他在机场接了她送回家,临走时,他对她说:“好好珍惜。”之后再没与她联系。

数月来,他们对彼此的了解都是从第三方那里得到,就好似隔着一层纱,再丑陋不堪的现实也有了回旋喘息的余地,伊楠觉得这要比赤裸裸直面仁慈得多。如果没有今天的相见,她会选择遗忘最近发生的一切,仅仅带着从前的那些美好回忆远走他乡。

“我听说,你要走了?”他终于又问。

她点头。

“什么时候?定了么?”他不再看她,嘴上问着,眼睛已经晙向远处,口气始终淡淡的。

“下个月。”

他也点头,然后扭头看着她,“到了那边,有什么问题…还可以找我。”说完才发觉自己没多时底气,纯粹习惯使然,于是有些后悔。

从他见到那张卡端正地搁在他办公桌上,从他了解到卡里的那笔钱分文未动的一刻,他就清楚她对自己的眷恋已经到头了。

他与她之间,从此不再有一丝瓜葛,亲手斩断情丝的人,先是他,再是她。

他以为她会昂起头颅来凛然回答自己“不需要。”

可是她忽然盯着他说:“请你对志远好一点,可以么?”

他怔忡地望着她。

她的眼里纯净地没有一丝杂质,平和而悲悯,带了几分诚恳,“我知道你对他其实不错,但是他需要的,可能不只是物质上的满足。”她无法说得太具体,轻吁了一口气,“多关心关心他吧,你已经得到想要的一切。”

最后那句话让他的心猝不提防间被莫名刺痛。

他顿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有一缕淡淡的清香飘过鼻息,他依稀辨别出,是栀子花的味道。

他心神恍惚。

她走出去一段,突然又转身看着他,那一瞬间,他的胸膛被炙热的空气填满,有窒息的感觉。

“最后问你个问题。”她说。

他看着她,不动,浑身绷得紧紧的。

“你对我…是否曾经有过一点真心?”她眺望着远处的湖景,声音飘忽不定。其实明知这样问很愚蠢,可她还是说了出来,因为不想在以后的岁月里再有悬疑,哪怕只是偶尔的一丝困扰。

他不回答,保持着一贯的缄默。

她等了一会儿,明白不会再等地到什么,就像遥远年代的那次在酒吧,他逃避而她穷追不舍,原来奔跑了这么久,不过是由回到最开始的起点。

她笑了笑,感伤却又释然,不再说什么,背转身去,扬手轻轻朝他挥了一挥,就像挥掉生命中的一片乌云,干干净净地离开,从此再无牵挂。

梁钟鸣伫立成了一尊佛,双目追随她离去的背影,她窈窕的身姿越行越远,最后成为一团模糊跃动的紫色,连严景玲走到他身旁都未察觉。

“为什么不敢回答她?”她眺向那几乎看不见的身影,淡然发问。

他被惊醒,收敛起眸中神色,却不理她的问题,顿了一下,说:“我不上去了。”

景玲扯起嘲弄的笑容,不肯放过他,“就这么让她走了,不觉得可惜么?”

他终于皱眉,凛然睨了她一眼,“胡说什么。”

她的笑又深了一些,“所有人都在演戏,只有她是真的。”她的目光牢牢锁住丈夫,似乎要洞穿他。

他没有搭讪,低头看了看表,“四点有个会,我先走了。”头也不回地离去。

景玲的唇微微发颤,指甲掐得掌心生疼。

在伊楠找上门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那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并非梁钟鸣向她描述的那样纯粹做戏,她有着女人特有的敏感与锐利,伊楠的眉眼举止不透露出一种让她觉得危险的气息,但她是个识大局的女人,她忍了。

她本可以当作甚么事都没发生,让所有谜团与那些不光彩的过去都沉入泥潭,在心头撇得一干二净。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无法做到心平气和。她的愤懑不是源于再见伊楠,而是她突然发现了那个隐藏得很深的真实的梁钟鸣——他今天出现在这里,并非巧合,而是真的了伊楠会来。

她知道他们之间不会再发生什么,他赶来,不过是为了最后见她一面。可是这个认识足够让景玲心碎,自己早在不知不觉间,把丈夫的心给弄丢了,或许,她从来就没得到过。

得到了又能怎样?

那个女孩,也许得到过,可是他待她也不过如此。景玲忽然感到心寒,仿佛看到自己今后的命运。

他们胜利了。

然而,这胜利似乎只属于梁钟鸣一个人。

97尾声:既是结束,也是新的开始

临走那天,敏妤故意问她,“小姑,你连许志远都那么大方地去探望了,是不是还漏掉一个人啊?而且,看他一点都不麻烦,我打个电话,一准随叫随到。”

伊楠明白她所指,不置可否地笑笑。

如今,她可以坦然面对每一个过客,但是对孟绍宇,却是无法做到自然相对。

也许,再见他,会有一点舍不得吧。毕竟他给她的欢笑几乎是这几年来的总和。与其面对着他伤感,不如索性不见。

刚坐进出租车,晶晶说就来了电话,大声嚷着要去送她。

“别了,你还是好好上班吧,刚跳槽就翘班,不太好 。”伊楠劝她道。

“没事,我特别为你请了半天假,我们经理人特好。你这一走,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晶晶说着有点唏嘘。

伊楠也被她勾起一缕浅浅的愁绪,两人遂约定在机场见面。她了解晶晶的脾气,一再嘱咐,“光来就行,别带东西啊,我拿不了。”

晶晶只嘻嘻地乐。

搁了电话才发现敏妤也在跟人聊,支支吾吾,含糊其辞的,一见她挂了,立马也收了线。

伊楠笑她,“你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没什么。”敏妤笑笑,一反常态没跟她拌嘴。

终于到了机场,远远就看到台阶上,晶晶一大张笑脸,对着提满行李的她们狠命挥手,伊楠奔到她跟前,讶然问:“你怎么到得比我们都早?”

“我坐火箭来的。”晶晶不知何缘故,笑得甚是诡异,又朝一旁的敏妤挤了挤眼睛。

伊楠搞不明白她们的眉眼官司,摇了摇头,随她们一起进去。

办妥登机手续,时间尚早。伊楠一身轻松地回到两人身边,敏妤早已买好了三杯奶茶等在位子上,她接过来暖洋洋地喝着。晶晶从包里取出一个小方盒,很郑重地递给伊楠,“送你的礼物,这个一点都不占份量吧?”

伊楠挑着眉嗔道:“都说了不要送了,你真是!”

她打开盒子,是一条很绚丽的紫水晶手链。晶晶说:“希望你看到它还能想起我来。”

伊楠阖上盖子,伸手紧紧搂住她,拍着肩,眼眶开始不争气地热了,“傻瓜,我怎么会忘记你呢!”

“哎呀,受不了你们!又不是生离死别。”敏妤咋咋呼呼地嚷 ,自己的眼睛却也有些红,她知道伊楠走到这一步不容易。

两人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很快分开,望着对面那张红彤彤的脸,一时又笑又是感慨。

敏妤道:“对了,小姑,我也有礼物送你。”

伊楠惊诧地看她,“你?那干嘛不早拿出来,行李我都寄掉了!”

敏妤狡黠地一笑,“我的礼物比较特殊,不是实物,等你上了飞机我再电话告诉你。”

晶晶抢先道:“我知道是什么!”

敏妤立刻警告她,“不许说哦!”

晶晶赶忙点头,得意道:“我明白我明白!”

“什么呀!搞这么神秘!”伊楠蹙眉笑,觉得这丫头今天神神道道的。

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是一间豪华咖啡馆,灯光昏暗,客人稀少得几乎只能看见空座位。

梁钟鸣的面前摆了一杯咖啡,却分毫未动。他双掌交叉搁在膝盖上,隔着玻璃像是看一幕电影一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远处的伊楠。

他想起多年前,也是在某个咖啡馆里,有个清秀张扬的女孩走到他面前与他打招呼,从此步入他的生活;而现在,她依旧清秀,眉宇间少了张扬,频添了几分沉稳,而他却再没资格与她交集。

她是他生命中最美丽的意外,如清新的栀子花,没有提防地闯入心田,从此再难拔除干净。他本不该采撷那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芬芳,然而一时贪婪伸了手。哪怕给自己找再多的借口,他也无法向自己否认,他其实多么渴望有她在自己身边。

后来,她说要走,他尽管舍不得,也还是随了她的心愿。

她离开的时候,眼里尚有对自己的不舍,那眷恋的眼神在此后的岁月里成了他疲倦时唯一的慰藉和温暖。

当许志远朗琅地声称要收购酒店时,他就已经洞悉他的意图,他笑着答应,丝毫不惧即将到来的风雨。他有把握,即使她卷入,他也有能力保护她。因为这一次,他才是那个最终收口的人。

她如预料中那样被牵连了,他轻而易举地解决,而她并不知情,跑去找景玲求情。当冯奕告诉他的时候,他再次感到自己的卑劣。

在机场接到她,看着她消瘦的容颜,他忽然有种冲动,放弃进行中的一切,告诉她真相,。然后带她远走高飞。

当然,仅止于冲动而已。

她于他,只是个美丽的梦境,可他需要的并非做梦,而是可以掌控在手中的真实。

然而,很快就发现,他连这最终的美梦也将失去。

那个叫孟绍宇的男孩已经替代了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她的目光被他所牵引,她的心也不在为自己而跳动。

看着她随他而去的背影,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被抽离了他的身体,再也寻不回来。

他感到了周身袭来的寒意。即使最终她选择了走向自己,那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具干巴巴的躯壳而已。

多年来,一直是她年轻热情的心在抚慰自己,没有灵魂的躯体,有何意义?

他贪婪地注视着她,她的一颦一笑,她感慨些许的泪眼,那些曾属于过他的动人瞬间,如今已如云烟般消散。

以后,当然再也看不见了。

她是这世上唯一让他感受过爱情的人。那种滋味很美好,可是,他无缘消受。

他的唇边突然泛起一丝笑意,因为想起那天在檐下,她问他:“你对我…是否曾经有过一点真心?”

她问他的时候,语气怆然,有了过去依恋自己时的意味,他的心像是被重新点燃的火焰,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隐隐簇跃。

不是不知道答案,只是他不能回答。她是个富足的人,所以她可以热烈地追求爱情,而他,天生贫瘠,爱情对他来说永远是奢侈品,他已经而且只能沿着既定的路线朝前走。

他们注定会错过。

最后这一刻,他也很想问她一个问题:会忘了自己么?

他捏着下巴,苦涩而自嘲地笑,看到她起身,与另外两个女孩拥抱,然后朝安检处走去,很快就在视野里消失,彷佛她全然不曾进入过他的世界。

他没有立刻离开,怔怔地又坐了一会儿,很无所谓地举杯喝了一口咖啡,又很快放下。不经意间,咖啡已经凉透。

伊楠是最后进入机舱 的乘客,狭窄的过道里,人们迫不及待地要处理随身行李,忙碌的身影把整条通道都占住了。她耐心地一个人挨一个人地蹭过去,即将到达自己座位时头顶上方,一只硕大的箱包经不住主人斜着身子来回推搡,在架子的边缘摇摇欲坠,最终抵挡不住强大的地球引力,整个泄了下来,箱包的主人自知不好,嘴里发出懊恼的惊呼,路过的伊楠听到警告显然已经来不及避开,眼看箱子就要砸到她头上,她的后脑勺已经因为这一感知而率先疼痛起来,然而,斜对面伸出的一双手神奇地接住了箱包,继而,那位“拯救者”满不在乎地站起来,不去理会伊楠卡掉半截的道谢声,跨过两步,仗着人高,轻而易举地把箱子给塞了回去。

拍了拍手,朝连声说谢谢的箱包主人马虎地点了个头,而后无比自然地将伊楠拎过去,坐在自己身边。

即使已经坐下来,伊楠半张的嘴还是没能合得上,“你,你怎么上来的?”

孟绍宇挑眉,“废话 ,凭票入内呗!”

她眨眨眼,还是没能明白,手机很准时地响了。

“怎么样,小姑,对我送的礼物还满意不?”

伊楠的脑子还没彻底转过来,心里却预先热了起来,那股热意一直涌到脸上,她转过身,朝着角落,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

“都这时候了,你还问我?直接问他不就全知道了?”敏妤促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