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见任意丝毫没有起色,他直接拿过手机发送了一条短信,随即又起身在衣柜里给任意找了一条保暖又宽松的裤子。

“任意?你醒醒,来,把衣服换上,去医院。”

任意意识模糊的睁了睁眼睛,但始终只能眯出一条缝隙。陈潜见状态严重,不由毫分的直接掀开被子,亲手替她换好衣服。

随后将她抱进了车里。

那一刻,他突然有些后悔,应该直接送她去医院的!

而与此同时,严朗正坐在香道胡同的破房子里抽烟。黑暗的屋子里面没有开灯,导致刚从屋外进来的陈子他吓了一大跳!

本来就慌张的脸色更是惊惧到不行!

“严哥你差点吓死我了!”

严朗收回了神色,打开房间的灯,看到陈子紧锁的眉头,眉眼微动的问道:“把你吓成这样了?黑牛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陈子这才缓过神来,脸色有些苍白的开口:“黑牛…据说让人给做了!”

严朗拿烟的手猛然一抖:“什么时候的事?”

陈子神色有些许的害怕:“就不久,我刚想找黑牛他们问清楚情况,就碰见了从他屋里跑出来的,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小毒/贩,瑟瑟发抖的和我说黑牛被人给做了,就在他们老屋里,说冲进来就直接把人给砍/死了。那小子估计吓的不轻!”

严朗顿了顿脚步,一时之间无法解释目前的情况!

陈子叹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想到什么:“对了严哥,我去黑牛手下查了情况,还真如你说的,他准备把你调换交易品的事上报给升哥呢!那小子就没安什么好心!刻意把那女的抓过来,就为了找个借口对付你!”

“要是他没死,我估计他现在就去升哥那告状去了,说你故意走漏风声给警察!导致交易失败,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才调换了物品。”

陈子越说越气,但火气上脑,又猛然想起黑牛已经被害,只得叹了口气:“严哥,换个角度说,你刚好也免去了升哥那边对你的怀疑。我就真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他们老是觉得你有鬼,你明明…”

“你知道谁做了他?”

陈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严朗一口打断,陈子一愣,摇了摇头罢手:“还能有谁,黑牛平日高调行事,对谁都没几句好话,准是被仇家给做了!”

虽是这么说,但严朗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不到一会,他一直放在胸前里袋的手机震动了下。他收敛了神色转身拍了下陈子的肩膀:“不早了,你去睡会。”

“那行,严哥你也别担心啥,反正黑牛也不是咱们干的,怎么地都不会算我们脑袋上来!”

陈子打个了哈欠,慢吞吞的往另外一个房间走去。

严朗一头倒在床上,若无其事的脱下外套顺带着掏出了手机,钻进被子里。

看到那隐隐发亮的屏幕上那些暗语,他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很快他就关掉了手机再次沉入了黑暗里。

那天,严朗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任意拄着手杖一瘸一拐的朝他走过来,阳光撒满了她的全身,她扬着大大的笑容亲昵的喊着:“严朗,严朗…”

他奋力的朝她奔跑过去!紧紧的拥住她!

他流着眼泪捧起她的脸,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她的名字,一点点的打量着她这五年来的所有变化!

可是那充实的幸福感还未消散,他突然看到了任意消失的腿!

随后忽的窜出几个黑影,一刀就砍在了任意的手上,顷刻间那双细嫩的手就被斩下弹到了自己面前!

他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大汗淋漓的喘着粗气…

严朗重重的抹了一把脸,眼角一片湿润。

任意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她醒来的时候,屋外的阳光已经照到了她的病床上。

她感觉全身都被汽车辗压过一般,提不起任何的力气。她环顾了下四周,没有任何的人影,于是掀开了被子想要起床喝口水。

可她刚刚掀开被子,整个人都愣住了,全身僵硬的如雕塑一般,脑海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陈潜推门而进。

见到任意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的腿,他怔了下,攥紧了手心大步走到她的面前将掀开的被子再次盖上。

“你需要好好休息,不要再受寒。”

“陈…陈潜,我的腿…是截肢了吗?”

任意有些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来凝视着陈潜问道,她全然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所见到的,那只带给她疼痛的腿竟然…不见了?

陈潜尽可能的让自己平静:“任意,你的腿部受到极大感染,只能…”

“所以就截肢了?为什么我不知道?”

陈潜的话还没有说完,任意突然打断他的话提高了音量:“为什么不事先通知我?这是我自己的腿!我有权利决定它的去留!”

任意突然猩红了双眼,方才那点冷静一下子被这怒吼打破,任意双目骇然的盯着陈潜,双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胳膊,那指甲深深的嵌入他的肌肤。

她质问陈潜:“手术的同意书是谁签的?你吗?你凭什么签字?凭什么没有我的允许你就要截了它?!”

陈潜看着逐渐失去理智的任意,忽然将她拥进了怀里!

“你滚!陈潜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这是我的腿,你凭什么…凭什么要截掉它?!”

“嘘…”

陈潜紧绷着腮帮,一手紧紧的抚住她的后背,一手顺着她的头发轻轻抚摸,尽量让她平静下来。

任意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竭尽全力的想要推开他!在他怀里死命的挣扎着,挥舞的双手不小心勾到陈潜的脸,尖锐的指甲划出一道伤痕。

“凭什么…凭什么要拿走它?!你放开我!放开我!”

任意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接受了一个不完美的自己,接受了那条不健全的腿,可是她还没有完全习惯,这腿又再次残缺!压抑已久的痛苦瞬间就被引发而出,她在陈潜的怀里嘶吼着!埋怨着!

陈潜第一次在任意身上感觉到了心痛。

他与任意相处这么久,知道她看似不在意自己的腿,但实际却无比的在意。只是她为了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信念,一直隐忍着心底的苦痛。

陈潜原本已经想好要慢慢的跟任意解释她截肢的问题,但没料到她会突然醒过来,会突然看到那只断腿。

“会没事的,即使拿掉了也没关系,你照样可以做自己!”

他紧贴在任意的耳畔轻轻的开口,感受着任意在自己怀里逐渐失去反抗的力气,无比失落又绝望的攥着他的衣服泣不成声。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任意哭的这么绝望。

回想从前,无论再苦痛再累再想家,她都不会轻易在自己面前放下所有的防备哭成泪人。

可是这次,出乎他的意料。

同时陈潜也第一次对任意产生了愧疚,昨天如果他早点带她来医院,情况可能会好一点!

一想到这里,陈潜不由得加重了双手的力气紧紧的将任意拥住。

那个时候,陈潜还没有把任意送到医院,她就在车上失去了意识。因为这两天她在零度左右的湿冷空气中一直呆着,不仅伤口受到感染,连同身体也失去了抵抗力,期间还经历了不少的精神压力,在双重刺激之下,伤口感染面积骤然扩大,加上又未及时处理,只能截肢保住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当初写这一章的时候写着写着都想流泪,但最初拟定的大纲里是没有这一个情节的,可能写到深处自己虐了自己一把,也可能一时脑抽。

昨天放存稿箱到时候我犹豫着要不要改掉这个情节,但想来想去还是保留了,因为能那样流畅又充满感情写的情况我很珍惜,

一开始这本小说基调比较沉重,也有点虐吧,所以数据一直抵不过我之前所写过的甜文,但我现在只想把它完整的写下去,数据还是看缘分吧,能有喜欢的童鞋们追,我就感到很高兴啦!

入不入v都看缘分,不过我会坚持完结的。再次感谢能追的童鞋们,谢谢你们能看我写的故事。

第21章 Chapter.21(双更章)

为了让任意得到好的治疗,陈潜连夜将她换到了特护病房。

任意在他的怀里哭了很久,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后又要求一个人在房间里静坐了很长一段时间。

陈潜虽然离开了病房,但是一直徘徊在病房之外,时刻注意着任意的举动。

任意说不上来心里的感受,只感觉那瞬间整个人都空了。但静坐了很久之后,她逐渐的找回了一些理智。

她努力的告诉自己,这都没事,没事的。可是无论她怎么说,心底还是难过。

自己成了这样子,该怎么去帮助严朗?怎么让怀深哥相信严朗并不是那样?

她那种熟悉的孤独感又再次回到了自己身上,她无助,失落,沮丧,所有消极的情绪在她脑海中不断的膨胀,就像一股突发的巨大海啸猛地朝她席卷而来。

她似乎被关在了一个黑屋里,找不到任何光亮的出口。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次日。

陈潜这几天都在她的病房外面呆着,除了医生,谁都没有靠近过。直到顾千里收到了陈潜的消息。

她立刻从家离开赶到医院,急急忙忙的来到了特护病房的楼层。一出电梯口,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陈潜。

“陈…陈先生,任意现在怎么样了?”

顾千里喘着气急切的问道,陈潜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到那巨大的肚子上面。

“顾小姐请坐,先不要着急,你自己的身体最重要。”陈潜绅士的替她拉开椅子,示意她坐下来。

整个等候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顾千里连连点头,但眼底还是闪动着无比着急的目光,双手紧紧的抓着包带再次问道:“她在哪里?我现在就去见见她!”

“顾小姐,任意现在情况还好,你先不要担心,我之所以通知你过来,是想让你和她去说说话,因为截肢这件事情来的太突然,她一下子没有接受。”

一直到这里,顾千里才缓和了下脸色,她看着陈潜问道:“她怎么突然会…会截肢?”

“之前她去找了严朗,然后出了点事情导致当年的伤口再度感染,不得不截肢。”

“找严朗?!”

顾千里顿时一愣,脸色顷刻间下沉,她强忍怒气,正了正神色:“我现在去看看她。”

说完就站起了身,陈潜替她将椅子拉开,随后带着她去往了任意的病房。

顾千里深呼了一口气,轻轻推开了房门。

此时的任意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眼睛紧盯着天花板。

见到这情况,顾千里的心忽的刺痛了一下。她不知道任意心里到底是积压了多少难以发泄的情绪,尽管她无比难受,但她还是尽量的扯出一个看似温暖的笑容,小心的移动到了床边。

“任意。”

她轻唤一声。

显然任意没有想到顾千里会过来。

她诧异的看过去,见到是千里后神色一紧。

顾千里扶着后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落到任意下肢处,心底猛地涌出一股凉意,一时没有控制好,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她连忙擦了擦眼睛。

任意心里一怔,勉为其难的拉出一个笑容:“千里。”

看到任意的笑意,顾千里更是难过。

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境,伸手紧紧握住了任意:“桃桃姐,你…”话到这里,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本是陈潜特地叫过来安慰任意的,却未想到反倒是任意来安慰自己:“千里我没事,你不用这样。”

顾千里想极力地忍住难过,但无论如何都止不住眼泪,双肩也狠狠的颤抖起来。她低头趴在任意的床沿,断断续续的开口央求着:“桃桃姐,难道…难道我们真就不能好好生活吗?”

任意动了动干涩的眼睛,伸手抚在顾千里的头顶,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她的发丝。看到千里,她就想起了怀深哥之前与自己说过的话。

她虽然不知道顾千里经历了什么,但她肯定,千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也心疼她。

但生活总是要继续,这一整个晚上任意也想了很多很多,哪怕再消极的情绪都被她强制的消化。

严朗还等着自己,爸爸还等着自己,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所以她不再惧怕第二次的死亡,但是…她一定要活下来,哪怕脚踩荆棘,她也一定要与严朗还有爸爸一起生活下去!

她不能浪费她捡回来的这条命!

“千里,我们可以好好生活的。”

这话看似是对顾千里说,但实则又是在与自己说。

一直站在门外的陈潜看到任意变得坚定的眼神,终于松了一口气。

为了让任意更好的休息,顾千里并没有在病房里呆很久。她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后千叮万嘱的与任意说了几声,便先离开了病房。

此时的任意心里已经好了很多,好像那撕裂的伤口稍微愈合了一点。但是离开医院的顾千里却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怒火!

她坐在回去的车上越想越恼,任意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严朗的错!一定是任意去找他,所以才出了事情,才让她的腿不得不截肢!

“掉头!去香道胡同!”

她低吼一声。

她不确定严朗是否在那里,但是顾千里的心里就是堵着一口气,即使知道不一定能见到他,但她还是要试试!

但巧的是,今天严朗刚好歇在胡同的房子里,这个点陈子与他手下的几个马仔在河区那边吃夜宵,严朗的身体有些不适,就一个人在屋子里。

顾千里的车开不进胡同,只能停在胡同口,司机怕她出什么事,寸步不离的跟在她的身边。

她对这里熟悉的很,想当年她被人围攻,就是在这条胡同里。

顾千里怒气冲冲的直接冲入院子,见到房门紧闭,一脚就狠狠地踹了上去:“严朗!你这孬种!”

严朗心里一紧,迅速走到房门口将她一把捞进来:“闭嘴!”

他左右环顾了一眼,害怕这个时候陈子他们突然回来,于是拽着顾千里的手就往外走,并且严肃了神情低吼道:“有什么事情出去说!”

“你放开我!放开!”

顾千里厌恶的想要挣脱他,可是严朗不给她机会,碍于她怀孕,他没有办法只能缓下脚步。

“顾千里你听好了,你要是不想再出现之前的事情,你就闭上你的嘴!”

他露出骇然的神情,顾千里的司机见状欲想拉开他,但生生被他的神情所吓到。

顾千里见他这样,愤懑无比的狠狠甩开他的手,怒吼了一声:“严朗你还有良心吗?你到底做了什么害的桃桃姐都截肢了?!你到底还是不是个人?你怎么不去死啊?!”

“截肢?”

顾千里的话音刚落,严朗整个人瞬间一僵,脑袋就像被尖锐的东西狠狠一刺!

但很快,他缓过神来,强制压住心底的情绪攥紧了手心,故作冷漠的疏远:“和我有关系吗?”说完,看向旁边的司机厉声吼道,“带她离开!”

“王八蛋!你怎么对得起你爸,你怎么对得起你整个严家!”

气急败坏的顾千里猛地上千作势要殴打他,但是司机手快,连忙制止她:“小姐,小姐我们离开吧,你身体要紧!”

“严朗你他吗就该蹲监狱,就该被枪毙,你简直枉为人,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我他吗瞎了狗眼才和你这种人做过朋友!我真他吗为所有人感到不值,居然认识了你这懦夫!”

顾千里撕心裂肺的吼着,严朗漠然的沉下眼色:“立刻滚。”

说完,转头大步就走向了胡同另外一条小道。

顾千里欲要追上去,司机紧紧的抓住她劝说:“顾小姐,冷静下!你可是有孕在身的人啊!”

顾千里真是被他气疯了头,如果不是司机死命拦着,她今天即使和严朗同归于尽也要狠狠的教训他一般!

她着实没有想到,这严朗竟然狠心到了这种地步,任意对他来说,居然什么都不是,连一个发紧都眼神都没有!

意想到他们的从前,顾千里顿时心若刀绞,再也无力在这个胡同里多呆一分钟…

第22章 Chapter.22(双更章)

严朗的身后一直传来顾千里的谩骂声,他每走一步都感觉脚底被刺扎着,仿佛走在一片荆棘丛,全身都被扎的鲜血淋漓。

他大步的走着,大口的喘气,一直到彻底没了顾千里的声音,他才渐渐停下脚步。

他压抑着,双手紧攥成拳,苍白的骨节似乎要破皮而出,四周黑暗的砖瓦没有一丝光亮,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胸腔里喷发出来!

“啊!”

他突然一声嘶吼,双脚死命地踹在墙壁上,伴随着那痛苦的喊声,双手重重的敲打着墙!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发泄什么,只知道他一身的恼意,一身的悔意,还有一身的无可奈何之意!

粗糙的墙壁割伤了他的皮肉,一直捶打到双手全部被鲜血染红,他才抱着头沿着那眼角无力的瘫倒下来。

他将头深深的埋进膝盖处,痛苦无比的哭喊着,眼泪爬满了他整张脸,疲惫不堪的眼神无不显示他此刻的脆弱。

他那狼狈的身子蜷缩在黑暗的墙角,呜咽的声音听的令人无比心碎。

他极力地想要隐忍,但心底那些悔恨与歉疚像是潮水一样朝他涌来,令他坚持已久的情绪骤然崩溃,多年来伪造的城墙也顷刻崩塌!

为什么,为什么任意会在自己身边遭遇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