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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两三个吧。”阿想含含糊糊地说。

飞僵甩袖,带起的风将阿想挥到绿僵脚边:“一共八个,掘地三尺也要把剩下的找出来!”

阿想听他口气不善,惊叫道:“你不是要放了我们?你想出尔反尔?”

“我说话从来都算数。”飞僵斜睨着他,“不过,我没说放了你们的时候,你们还有手有脚地爬出去。”

阿想脸色刷白。

清风跳出来:“不许碰雍怀!”

飞僵道:“你是雄龙,他是男人,你们该一样的不一样,不该一样的却一样了,不可能有结果。”

清风茫然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僵呵呵笑道:“就是说,你们不同种族,却同性别。夫妻是一男一女,一公一母,一雄一雌,你们却是两个公的。你见过两只公鸡在一起下蛋吗?”

“我连公鸡都没见过。”清风喃喃道,“公的一定要和母的在一起?”他突然扑过去抓住阿想的手,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摇晃:“公的只能和母的在一起吗?公的和公的不行吗?”

阿想张了张嘴,默默地扭头。他是很想狠狠地回敬飞僵的欺骗,可是他不想欺骗清风。

清风把他的脸扳正,直直地对着自己,急切地寻求认同:“我和雍怀可以在一起的,对不对?”

阿想看着他焦急慌乱的神色,于心不忍,小声道:“男人和男人之间,就是公的和公的之间,也可以有有友谊的。”

清风身体的力气顿时被抽走了一半,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道:“所以是不可以?”

阿想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但手刚伸出去,面前的清风就被一只白色的袖子卷到飞僵跟前。

飞僵伸手摸着清风的龙角:“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清风毫不犹豫地点头。

“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不再喜欢他。”

清风仰头。

飞僵缩回手,背在身后:“亲手杀了他。”

阿想想要抗议,就被绿僵捂住嘴巴,拖到一边。

一时间,墓室静极。

外面的墓道突然传来细碎的响声,像是蚂蚁走在颤抖的荷叶上,要不是清风和僵尸们耳力过人,是决计听不出来的。

绿僵抱着阿想蹿了出去。

清风怕是雍怀,焦急地追到墓道上,又很快跑回来。

飞僵以为他终于想开了,正要露出欣慰之色,就见清风七手八脚地穿起衣服来,嘴里还自言自语地嘀咕道:“雍怀不喜欢我光着身子,快穿衣服应该怎么穿?”最后一句是问飞僵的。

白僵盯着他手中的衣服喃喃道:“这件衣服好眼熟,好像是我的陪葬品?”

飞僵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嘶啦一声,将衣服对半扯开。

正打算把衣服抢回来的白僵当机立断地决定忘记这件衣服。

清风愣了愣,随即拍腿叫绝,将衣服扯起来在身上比画:“不错,这样一半一半地穿就方便多了。”

飞僵一脚踩在他尾巴上。

清风痛叫一声,尾巴大力一甩。

飞僵飞起来,挡在他身前。

清风皱眉:“我现在不想玩游戏。”

飞僵面冷如霜:“走可以,打败我。”

正打算去绿僵那里看热闹的白僵和二毛闻声又走了回来。僵尸杀人百年难得一见,僵尸屠龙却是千年难得一见,相较之下,当然是看屠龙。

清风道:“是剪刀石头布还是猜谜语?”

白僵、二毛:

飞僵道:“直接点。”

白僵、二毛暗道:没错!直接打!上!

清风点头道:“那就剪刀石头布。”

浪费时间!浪费感情!白僵和二毛一边唾弃他们,一边转身追绿僵。

清风见飞僵扬手,急忙道:“你可不可以只出石头不出布?”

“出布是为了让你剪得更愉快。”飞僵话音刚落,那对又宽又长伸缩自如的袖子就像鞭子一样,突然抽到清风的面前。清风变回龙形,灵活地穿梭在布条之间,龙爪挥舞,嘶啦声不绝,碎白布不时从空中落下,如雪花片一般,源源不断。

飞僵的身影渐渐被白布淹没,清风只能从金冠闪烁的光芒来判断飞僵所在的位置,但是一点用都没有。即使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换过地方,清风依旧难以突破如白云般飘忽不定的长袖。

清风被袖子抽得两颊通红,终于怒了:“为什么总是打我的脸?!”

飞僵道:“让你清醒一点。”

“打脑袋才会清醒吧?”话音刚落,清风脑袋就挨了一下。

白袖稍露缝隙,飞僵眼底笑意盈盈:“这种要求可以满足。”

清风从空中落下来,变成人形,跳脚道:“你老是出布,我不打了。”

飞僵道:“你站到我面前,我就出石头。”

清风郁闷地伸出爪子:“剪刀不是可以剪布吗?为什么我不行?”

“该剪指甲了。”

“这样啊。”清风慢吞吞地说完,突然双脚一蹬,整个人朝墓道的方向飞掠而去!

飞僵似乎早有所料,左手挥出袖子,卷住清风的脚踝,用力往右边一甩。

清风在身体撞向石壁的刹那,尾巴用力在石墙上一甩,借力往走道的方向飞去。

飞僵见他还不死心,微恼,再度甩袖将他击了回去:“冥顽不灵!”

清风是典型的不到黄河心不死:“我愿意多付出一倍的努力!你要是再阻止我,我就去把主人叫醒,告诉他你棒打鸳鸯!”

“鸳鸯是一公一母的。”

“我要把主人叫醒!”

飞僵面容渐渐阴沉下来:“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所以才让你变得这么无法无天?”

清风有点胆怯,强装镇定喊道:“雍怀只是一个柔弱的人类,你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因为他擅闯地宫,任何对主人不敬者,都要死。”飞僵话音刚落,两条长袖就惊天骇浪般朝清风的方向翻腾而去!

清风尾巴用力一扭,现出龙身,飞跃到室顶,居高临下地看着越来越长、如汹涌的波涛般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的袖子,金色的眸子闪烁厉光,嘴巴猛然一张,吐出一口金色火团来。

白色长袖突然化作雾状,向四下氤氲,金色火团落进雾里,像被什么东西托住了,不上不下地停在空中。清风焦急地甩了甩尾巴,张大嘴巴冲着火团呼呼地吹气。可龙气一靠近火团就分流到两边,火团纹丝不动。

清风仰头发出龙啸。

石室震颤,墙壁发出细微的崩裂声。

飞僵眉头微皱,五指一收。停在半空的火团突然下坠,很快不见踪影。

“咦?”清风吼完发现自己吐出去的火团不见了,不由惊诧地在雾里钻来钻去。

飞僵看着他越钻越靠近自己,嘴角微抿,抬手下了个结印,冷雾骤然凝结,将清风卡在半空中。失落的火团从角落里滚了出来,慢慢地滚到清风的正下方。

清风瞪大龙眼,拼命向下看,却只看到微弱的光线:“唔,飞僵”

飞僵打了个响指,钳制住清风的力量忽然消失。清风来不及调整姿势,就感到下腹一热,那团金火倏地上弹,重重地击在清风肚子上。

清风吃痛惊呼,一条白袖趁机插入他口中,直捣肠胃。清风用前爪抓住袖子,想将袖子拉出,奈何袖子滑不留手,只是片刻已经插入腹中,翻搅得他剧痛难忍,直接从空中坠落,倒在地上,不住地打滚求饶。

飞僵动了真怒,翻来覆去地将清风甩个够本才收手:“想要英雄救美,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清风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无意识地唠叨道:“雍怀真的不是坏人,你放过他吧”

“他只是利用你,人类是这个世上最狡猾的生物。”

清风抬眸:“你刚刚才骗了人类。”

飞僵蹲下身体,手指轻轻地抬起他的下颚:“因为我以前也是人类。”

飞僵拉着他的龙角站起来:“你不是很关心那几个人类的下落吗?让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们的下场。”

清风化作人形,心痛地看着被烫红的圆鼓鼓的肚子,好像被巨蚊叮的大包:“你以前也是人类,应该更宽容才对,为什么不放过他们?”

“就因为我以前是人类,所以知道他们有多贪婪。”飞僵撩开遮住清风眼睛的额发,与他对视,“放走一个,就意味着永无宁日。”

“也许你说得对,”清风满脸忧郁地捡起衣服,“雄龙和男人没有结果的。”

飞僵虽然惊讶于他的转变,却还是感到欣慰。

“那么”清风抬头看飞僵,然后停住。

飞僵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随即感觉不对,伸手拍清风,清风一触即消。“幻影术?”他眼睛闪过一丝异色,转身看向墓道。少顷,薄纱般的雾气无声无息地侵入墓道,融于黑暗。

清风抱着衣服,赤脚奔跑。和飞僵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他第一次感到飞僵的可怕,那种可怕是来自于悬殊的实力差距。他一直以为二毛对飞僵的畏惧太过夸张,现在才知道是自己太幼稚。

墓道跑到尽头,分成两条路。

一条有楼梯,可以向上或者向下;一条通往绿僵的墓室。

雍怀会走哪一条?绿僵带着阿想去了哪一条?问题还在脑海中旋转,他的脚已经快一步地做出决定,朝通向绿僵墓室的通道跑去。

黑暗中,一只手从另一条墓道里伸出来,轻轻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清风惊叫一声,爪子想也不想地朝对方抓去!

对方猛然抓住他的爪子,用力一推,将他按在墓道的石壁上,喝道:“冷静点!”

清风吃惊道:“紫僵?”

“你以为是谁?”紫僵确定他不再有攻击的意图后,慢慢地松开手。

清风毫不留情地给他一脚,踢中对方的膝盖。

紫僵急忙抓住他的肩膀重新将他按在墙壁上:“都说了要冷静点!”

清风道:“你弄断我白玉伞的时候怎么不冷静点?”

“我当时很冷静!”

“我更想揍你了。”

紫僵气势微弱:“我不是故意的。”

“你在这里干什么?其他人呢?”

“我怎么知道?我追人类追了八百里之后就在这里了。”

“没追到?”

“如果追到的话,你就会看到他们像羊肉串一样串在我后面。”

清风道:“你先放开我。”

“你先保证不踢我。”

清风犹豫了下,不情不愿地说:“好吧,我保证。”

紫僵试探着放开,见清风果真没有再攻击的意图,才松了口气:“现在”他突然拉住清风的手,闪入另一边的墓道,头也不回地往上一层地宫跑。

清风被猝不及防地一拖,手里衣服掉了一半,只来得及抓住一件外套:“等等,跑什么?”

“闭嘴!”紫僵一用力,将他抱在怀里,一跃来到楼梯转角,在黑暗中摸索。

清风只听咔嗒一声,什么东西重重地往后移动,然后紫僵带着他钻进了某个狭窄的空间,再咔嗒一声,空间被封闭了。“这是什么地方?”他话音刚落,就看到紫僵转动墙壁上的灯台,一簇小火苗亮了起来。

紫僵的紫色面容在橘色光线的照射下出奇地诡异,尤其是看清风的目光,十分复杂,综合了怀疑、期待、怀疑、期待不是紫僵眼神里复杂的成分太少,而是清风只能辨认出这两种。

“呃,我们要不要说点什么?”清风别扭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紫僵问道:“飞僵为什么要对付你?”

清风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紫僵道:“雾气。”

“怎么说呢,”清风挠头道,“简单说就是我想和一个人类在一起,但是飞僵不同意,然后我们打了一架。”

紫僵眼睛亮起来:“你赢了?”

“输了,”清风挺起肚子给他看伤口,“我用你教给我的幻影术偷偷跑出来了。”

紫僵面色微变:“你使用了幻影术?我不是说过在任何时候都不能使用幻影术吗?”

“你还答应过我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损坏我的白玉伞。”

紫僵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清风双眼放光:“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紫僵迟疑道:“帮什么忙?”

“救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

“他叫雍怀,是”清风详详细细地解释了一遍。

紫僵归纳为一句话:“我见过,是个男人。”

清风垮着脸道:“雄龙和男人真的不能当夫妻吗?”因为飞僵对人类抱有敌意,所以他对飞僵的答案始终将信将疑。

“不能。”

“你回答得太欠考虑了!”

“可见这个问题有多么不需要考虑。”

清风怏怏地坐在地上:“就算不能当夫妻,我也不想看到他出事。”

“那就找到他,带他离开。”

清风惊愕地抬头。他在地宫待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遇到愿意放走擅闯者的僵尸。

紫僵道:“我又不吃人肉。”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找到他,带他离开,两个步骤。”紫僵道,“不过在这之前,要先想个办法让飞僵不找你的麻烦。”

“什么办法?”现在清风对紫僵充满了感激和钦佩,完全唯他马首是瞻。

紫僵道:“你知道飞僵最在乎什么吗?”

清风道:“他的袖子?”

“谁给了他袖子?”

“裁缝店老板?”

“是主人。”紫僵缓缓道,“只要主人有一点动静,飞僵一定会飞奔回去护主。”

“可是主人藏在水里。”清风讷讷道,“你要我放一把火,把主人烤熟吗?”

紫僵道:“飞僵的袖子乃仙水灵泉幻化而成,与主人安息之地的水脉相连。主人有任何动静,他都能感应到。”

“你知道得真多。”

“是你知道得太少。”

“可万一惊动了主人怎么办?”清风踌躇道,“主人会生气。”

“不会。小小的涟漪绝对不会惊动主人,要是能的话”紫僵骤然顿住不语,换了口气道,“总之,你只要拿一颗小石子丢进寒潭里,飞僵就会飞奔回寒潭,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来救其他人。”

清风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脑袋,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的可操作性。

“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多考虑一秒钟,他就多一秒钟的危险。”

清风猛然站起来道:“好!干了!”

紫僵按捺住霎时迸发出来的激动和兴奋,冷静地从怀里拿出一块红色的小石头给他:“给你。”

“这是什么?”

“石头。”

“我知道。可是我家里有很多石头,比它大得多,你确定要砸这一块?”

紫僵道:“我确定。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这块石头算我的,这件事就算我们两个一起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