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啦!”黄桃郁闷的丢了几粒芝麻在炭盆里,“小姐真是的,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小姐就是了!”

秋素反而笑了,“我很可怜?”

黄桃瞟一眼秋素,皱皱鼻子道:“之前姑爷多疼小姐啊,比起之前,可不就是可怜吗。小姐真是的,姑爷哪里有那么坏?小姐什么都不听只听他说的坏话,现在好了,闹成这样,那个院子里的人反而坐收渔翁之利。”

“我发现你说话越来越一套一套的了。”秋素叹了口气,“你不懂,若是真心,即使闹别扭,也不会这么随意的娶了别人。若真是这样,只能说,还不够吧。”

秋素迷茫的攒了眉,“说不好,我也不明白。”

“姑爷?”

秋素笑着敲过去一指,“癔症。”

黄桃冲门口的方向努努嘴,起身站到了秋素一旁,静了片刻见裴远还是站在门口,赶紧走到门口,掀开另一边棉帘出去,放缓了声音道:“姑爷别站在门口,小姐风寒才好了没几日呢。”

裴远放下棉帘,垂着眉眼走到秋素身边,在黄桃一开始坐着的地方坐下,伸手在炭盆上烤着手。秋素看着他的侧脸,远了,不觉得如何,进了,竟又觉得想念。两人有些日子不见了,秋素都在自己屋子里吃饭,裴远有什么用的穿的,都让下人过来取,这般突然出现,秋素倒觉得有些不适应了。

秋素支着胳膊看了他半天,见他除了偶尔翻翻手,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也就重新躺了回去。裴远这才抬眼扫了扫她似乎又大了些的肚子,在心底力道不轻的哼了一声。若是他没听错,她方才应该说是两个人闹别扭。她倒是会想,凭什么他发脾气就是闹别扭?他要是真的不理她了呢?

裴远看着秋素温和的脸,恨不得扑过去咬两口。他算是明白了,她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人。

肚子里宝宝重重的踹了她一脚,秋素小腿抽了一下,疼得攒了眉头。恰好裴远的视线又挪回了她的肚子上,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觉,总觉得她贴身的小袄突然鼓了一下,然后又瘪了下去,紧接着秋素就皱着眉缩了一下腿。裴远眉头皱紧,又拉着脸烤了半天手。见秋素一句话也没有,硬着头皮坐到小榻边,还恶意的用屁股扛了扛秋素。

秋素抿抿唇忍住笑,往一侧挪了挪,微微垂着眼皮。裴远又烤了烤手,掀开秋素短棉袄,贴着她的肚皮不动了。他不动,秋素便也不吭声。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坐着的那个还时而蹙眉时而抿唇,一只手在秋素肚皮上划来划去。

他不是没摸过这肚子,也不是没见过这肚子里这么大动静,可是几日不碰,当真是想的慌。裴远告诉自己,若不是惦记着这个能拿来做筹码的儿子,他才懒得再踏进这院子。一开始还想着挂块门匾,亲自写上“素阁”二字,不过最近他又改主意了。反正他这个丈夫也不招人待见,多做多错,倒不如什么也不做。

现在秋素的肚子一边鼓起,另一半整个都凹陷下去。裴远疑惑的摁了摁空空的那边,又挪到一侧轻摁了摁硬梆梆的那侧,心里奇怪的不得了,却憋着没开口问。

秋素任他摸来摸去,看着他皱着眉头的模样实在是觉得好笑,想着主动搭话也不太好,遂勾着嘴角干脆闭了眼不去看。裴远自个儿琢磨了半天,等着硬梆梆的那边瞬间消失不见,这才又皱眉摸了半天,疑惑的起身出了房间。

秋素看着棉帘打开又合上,抬手摸了摸肚子就笑了。

裴远去了荣院,装病在家的裴相一点形象也没有,穿着棉衣,连棉袍也没套,就那般一条腿支着坐在炭盆边烧花生吃。见裴远进来扔过去一颗,又丢了一把埋在热灰里,这才道:“有事?”

“没,来看看你。夫人呢?”

“前面准备晚上的事了。”裴相抬手让下人都出去,这才一边拨弄着炭火盆一边道:“我过了这几天再提辞官的事。”

“五弟不会同意。”

“不同意也无所谓,只是表明我不参与政事的态度。老夫倒是奇怪,殿下的步调似乎又慢下来了。”

“意外。”

裴相摇摇头,“还是越快越好。姬将军的事呢?”

“其实,不一定非要姬姓的人来起兵对吗?”裴远把玩着手里的栗子漫不经心的开口。

“殿下既然有了打算,去做就是。”

裴远叹口气,“夫人那里…”

“她还不知道,等殿下行动了吧,我会把事情说清楚。”

“也许要难些。她养育我这么多年,突然告诉她裴远不在了…”

裴相眯着眼睛笑,“谁说远儿不在了?”

裴远挑眉。

“老夫还没高尚到那般地步,都说虎毒不食子。”

裴远翻了个白眼,“那样更好。”

“不过老夫还是要说一句,姬颜,十之八九要上战场的。且不说其他,就她那一张脸,往军里一站就胜过殿下百般计谋。”

裴远也眯着眼睛笑,“虎毒不食子,更何况是儿子他娘?我家娘子,怎么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裴相半张脸笑半张脸得瑟的啧啧嘴,一副你等着瞧的模样。

此时裴远也是信誓旦旦,却并不知道,自己也只是一个凡人,有太多的无能为力。他预见不了几个月后的分别,当他再看见秋素时,是在军里,只是那时她已经是姬将军,而他,是个将孩子捆在胸前千里寻妻的奶爹,如果有这一称呼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像在文案里标的轻松,但是写的好像很压抑

大家想抽就抽吧,这个实在是和心情联系紧密,偶不就是忧郁了那么一回回,就酱紫袅~~

噗里啪啦~~哎哟喂,下手轻点有米有!!

新文,这次绝对轻松,《穿越之公主难当》点击直入

39

39、皇帝驾到 ...

晚上挺热闹,秋素到现在都没有过过这么隆重的祭灶节。在清源山时,也不过是早上吃咸汤,中午多炒几个菜,晚上就聚在一起吃麻糖,如此这般排场,倒是少见。

灵灵来院子里唤秋素的时候远处已经爆竹不断。秋素本不想怎么打扮,却拗不过黄桃。黄桃不但挑了粉紫的缎面小棉坎肩,搭了黄底碎花的棉裙,还给秋素盘了繁复的福髻。发髻上攒了珠花,两侧插了同样粉紫的绢花,还在耳朵上方攒了一只小小的步摇,走起路来轻贴着耳唇摇来摇去。本来额上还有一根小珍珠串子从一侧扯到另一侧,最大的一颗正好垂到眉心,秋素照镜子时给拽掉了。整的蜘蛛精似的!

秋素与灵灵几人走到前院时,戏台上已经咿咿呀呀的唱开了。下面密密的坐着不少下人,主桌比较明显,不但正对着戏台,桌子上还摆满了吃食,桌子脚还放着炭盆。正对着戏台的位置坐着二老,一侧是裴远,挨着裴远坐着的,竟然是竹鸢。

秋素撇了撇嘴,在裴母的招呼下在她那一侧坐下。裴母拉着秋素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对裴远道:“你媳妇总是穿着随意,这般装扮起来,还真是个美人坯子。”

他们二人的冷战裴母看在眼里,平日里没说,可还是时时谋划着让他们和好,好不容易凑了个祭灶的时间,却不料裴远又将竹鸢请了过来。对于竹鸢,裴母一直心里觉得愧对了她,虽然是一直寄居在裴府,可裴母也知道,竹鸢性子温和,迟早要成为裴家的儿媳之一,却不料计划赶不上变化,还耽误了人家这么些年。见裴远带了她过来,倒也不好说什么。此时故意这般夸耀一番,也是说给裴远听的。

秋素抿唇笑笑没说什么。裴远看过去一眼,目光微闪了闪。

人靠衣裳马靠鞍,这话一点也不假。在清源山上穿的虽是好衣衫,可大多都是轻快的裤装,往那里一站,雌雄难辨。现在这般打扮起来,倒是很像一个贵妇了。裴远撇撇嘴,转头专心的看戏台。

这边人各怀心思,台上一阵鼓绑声后已是换了剧目。秋素不怎么听戏,可是听了两句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台上少爷装扮的俊生是裴少俊,里面那个柔弱似藤蔓的花旦就是李千金,二人相互爱恋私自结合,在裴家花园藏居七年之久。最后被裴父发现将李千金赶了出去,再后来裴生考中状元,二人夫妻团圆皆大欢喜。

这戏她在平城时听人提过,不就是那一出墙头马上吗?还挺巧,哦,也不算巧,若是里面的李千金是竹千金就更圆满了。秋素瞄一眼裴远,见他表情尴尬的正看着自己,又若无其事的将视线转到桌子上,拿了一粒酸梅吃了。

裴母盯着戏台看了会儿,眉头慢慢皱紧,扬声对羽画道:“这是哪一出戏?我怎么不记得有点?”

羽画看看自开戏就垂了头的竹鸢,笑着道:“夫人许是忘了,夫人说在座的每人都能点一出。”

裴相点头笑,“这不也挺好嘛。”

竹鸢慌张的站起来,低声道:“我,我不知道,小青她…”

裴母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坐吧,也没说什么。不过换一出吧,大过节的,热闹的才好,这般唧唧歪歪,没个过节的样子。”

竹鸢埋怨的看一眼一旁垂头站着的小青,勾了勾嘴角道:“裴姨点吧,我都一样的。”

“那就唱一出他们拿手的就好,挑个热闹的就是。”

戏台上锵锵又换了一出,还没开唱呢就听见一声尖细的声音唱喏着“皇上驾到”。台上戏子门立时就都聚到台子中间跪下了,下人们也分散到两侧跪下。秋素随着众人艰难的刚摆好动作,方想着用不用和别人一样头触地呢,就听裴远在她耳边低声道:“无碍,这般就好。”

秋素扫一眼不知何时跑到自己身边的人,心里稍安。

还是那一身明黄,在秋素眼前站了片刻才抬脚走了过去,接着就是一双黑着的长靴。秋素困惑的抬眼,对上一双探究的眼睛。见她抬头,目光闪了闪,似乎是想弯下腰说什么,裴远一手揽上秋素的肩笑着压低声音道:“安王屈尊前来,裴府蓬荜生辉。”

那人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直了直腰背笑了两声道:“裴相得了这么个儿媳妇,可真是像极我一个故友。”

辅政王伸手扶秋素起来,又看了两眼笑着道:“不用拘礼,都是一家人嘛,呵呵。”

秋素收回手臂,垂着头轻屈了屈膝盖,心底略有不安。

明黄男落座,裴相颤颤巍巍的在裴母的搀扶下陪着坐到下首,裴远和秋素竹鸢则站在一侧。秋素总觉得辅政王的视线时不时就要扫过来一下,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却让她浑身都不舒坦,忍不住就往裴远身后挪了挪。

“裴相这儿媳,一看就有福相,指不定还能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辅政王笑着开口。

裴相呵呵笑了两声,伸手亲自给他斟了酒,放下酒壶才道:“安王说这话,还是当着皇上的面,可是大不敬啊。我这儿媳,面相好是好,可还没好到那般地步,脾性也软弱了点。咱期望不高,将来能镇得住一个裴府就够了。”

“呵呵,也就是那么一说。福相之人很多,真能得到福气的人却不多。”辅政王抿了一口酒,看了眼又开始准备开唱的戏台又道:“裴尚毓你这样不行啊,有多久没上朝了?”

裴相颤巍巍的起身,苦笑着道:“安王您看看老夫的身子骨,半边身子都不活络咯,今日也是怕孩子们玩的不尽兴,才勉强出来撑个体面。若不是等着皇上和安王您过来,早就回去躺着咯。”

“得了,坐吧。”辅政王皱眉。

秋素奇怪的看一眼自进来就没说过一句话的皇帝,很是有些不解。

辅政王也看了眼明黄男,笑着道:“皇上不是说要来裴府过节?”

“朕又改主意了。”明黄男神态不羁的翘了二郎腿,食指轻点着大腿勾着嘴角道:“舅舅也是,半道跟过来又为了哪般?可是怕朕与裴家有什么密谋不成?”

“哎呀呀,皇上啊!”裴相颤巍巍的跪下,“罪臣自知不能再多为皇上效力,皇上您可不能,让罪臣不得善终啊。”

明黄男嘴角一勾,“你早就不得善终了。”

说着起身,对裴远道:“咱们出去逛逛,和他们几个老学究在一处当真是无趣。”说着眼神还瞟了瞟秋素。

裴远点点头,扶着秋素跟了过去,身后自然还有一个吴公公。

厚厚的雪还没有化尽,夜间又冻结起来,偶尔踩到路边的余雪,便有喀嚓的声响。明黄男漫无目的的走了半天,回头看看秋素道:“听说灵儿回来了,怎么没看见?”

秋素看向裴远,她怎么没听说灵灵和明黄男相好?还有,灵儿不是一直都在她身边呢吗?

裴远回道:“回来一阵子了,方才就在,皇上许是没留意?”

“嗯?那个穿鹅黄棉裙的?一直垂着个头,我还以为你们家丫鬟换颜色了。”

秋素嘴角抽了抽,就听明黄男又道:“夫人什么时候带着灵儿进宫玩去吧,朕给她寻了好些东西,可惜这人,回来有半年了吗?也不知道进宫看看我这个岐哥哥。唉,果真是孤家寡人,这么快就让人给忘了。”

秋素听得迷糊,孰知明黄男一个猛转身,又迈步往回走去。走过一小片竹林就见灵灵正往这边过来,这叫不叫心有灵犀一点通?秋素囧然。

明黄男咳了一声,鹅黄的身形一顿,抬头看了片刻,带着些怯意的喊了声,“岐哥哥。”

这个,还真是老相识了!秋素惊讶的微微张了嘴。身边裴远却已经牵上她的手,对明黄男道:“草民与拙荆去前面看看。”

明黄男随意的摆摆手,斜一眼站在他身旁没动作的吴公公,哼了一声道:“你这是保护朕还是监视朕?”

“奴才这也就走了。”吴公公垂着头走了一步,回头又道:“奴才就站在外门,皇上有什么事唤一声就是。”

灵灵和孙岐倒是常在一起,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灵灵小时候仗着自己的丞相家千金,也是横行半个宫殿。当时还有一个不讲理的小皇帝给她撑腰,更是霸道的可以。只是随着年龄渐大,便对那沉闷的皇宫没了什么兴致,那时的小皇帝再怎么用稀罕玩意引诱也诱惑不了她了。再后来,裴相为了隔开二人,干脆送了灵灵去了京外的一处亲戚家,二人就更少见面了。

此时突然见面,倒是有些尴尬。灵灵拽拽自己的袖口,瞄一眼孙岐,想着怎么开场白,总不能像小时候,看见了就腻过去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吧。再说,好多年都不见了呢。

孙岐背着手斜睨着灵灵,哼了一声,“回来了?”

“岐哥哥~”灵灵往前挪了挪,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岐哥哥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就不能进宫去看看我?你回来多久了?别告诉我才刚回来。”

“岐哥哥知道还问。”灵灵松开手往前走了一步,“我不喜欢那地方,怪怪的。还有啊,你那几个妃子…总之,就是好奇怪。”

孙岐抬头望天,半天才道:“灵儿不去,我在宫里岂不更没人能说话?”

灵灵踢踢脚下突出的鹅卵石,扁扁嘴道:“那以后岐哥哥出宫玩嘛,灵儿带你去好玩的地方,吃好吃的东西。”

“灵儿多大了?”

“十四啦。”灵灵又走开一步,折了一段枯枝在手里,低声道:“岐哥哥,你答应不逼我的,我不想…”

“所以你跑到京外去?都没有想过我吗?”

灵灵嘟嘴不语。

“我不逼你,你等我一年,一年后,我带你离开可好?那里,我也厌倦了。”

“灵儿?”孙岐跟过去,担心的低声道:“你离开这一年,是不是遇上别人了?”

“没有啊!”灵灵红着脸转身,用头撞撞他的胸口闷闷的开口道:“我只是出去玩了嘛,这不是又回来了。不是我不去看你,我总觉的家里怪怪的,出门也怪怪的。我也不逼你离开那里的,你若是放不下…留我在宫外就好了,我还是会陪着你的。”

“唉,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巴不得早早的就离开,若不是三…你大哥一拖再拖,我早就带灵儿离开了。”

灵儿像小时候一样将手伸到他袖子里暖着,闷了一会儿嘻嘻一笑道:“岐哥哥准备去哪儿?”

“我都想好了。”孙岐贴着她的额头低声道:“我让人秘密在江南建了一处别院,裴相心生退意,将来咱们都迁过去,再不掺和朝堂之事。”

“你那些嫔妃…”

“我会处理好。”孙岐抱着灵灵站在自己脚上,灵灵不敢使力,抱紧他的腰微微悬着。孙岐带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前挪,低声道:“好灵儿,平日里不要乱跑,多跟在你爹身边。来年,等你嫂嫂产过孩子,离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岐哥哥,你在宫里,我也说不好。其实我想过去看你的,可是爹爹说不是时候。总之,你要好好的,你别急,我愿意等,我还这么小,再等三四年也没什么。”

孙岐看着黑色里泛着白光的积雪笑,语气温柔的春水一般。

“不是怕你等,是我着急了。我做梦都想带你跑去江南,如果再有孩子,男孩子我就教他识字做木器或是做生意,女孩子就教她琴棋书画。总之,要让他们快快乐乐的长大。”

“为什么要做木器?”灵灵惑然。

“不管做什么,都不学治国。呵呵,那些琐事,让别人操心去吧。”

40

40、给我信你的理由 ...

转眼就是农历二十七,天却又降了一场雪,在上一场残雪上又盖了厚厚的一层。不知是不是天气的缘故,还是祭灶时冻着了,竹鸢的病竟突然加重了。

裴远开始经常往旁边的院子跑,秋素没法阻拦,也不能阻拦。那样一个人物,突然就不能起床,确实让人心疼。有时候秋素会想,如果竹鸢从此一病不起,或者是过了年就会撒手人寰,她会不会答应裴远娶了她?每次这个想法一出现,秋素就在心里暗自的鄙视自己。她没有想让她死的想法,真的没有。

这夜的雪依旧很大,接在手心就像花儿一样。秋素倚着门看着白茫茫的院子,心里有些烦躁。裴远自那日跑到这边摸着她的肚子鼻子里出气,就再也没有过来过。她突觉的做女人,特别是她这种将心丢出去,又时时用旁人看来娇惯又幼稚的法子维护自己那可怜尊严的女人,其实也是一种悲哀。

“小姐。”黄桃撑着伞走回来,拍拍刮到棉袍上的雪道:“小姐,姑爷在书房呢。那边那个应该是好些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姑爷自中午进去就没出过书房,后来相爷也进去了,还有一位少爷,不知道是哪家里的。”

秋素看看又大了几分的雪,皱眉道:“没吃晚饭?”

“应该是没。”黄桃转转眼珠子,故意叹口气道:“不知道书房有没有炭火呢,平日里那里都不让燃炭盆,小姐也是知道的。不过姑爷不怕冷,肯定冻不着。”

秋素瞪一眼黄桃,伸手摸摸肚子,想了下让黄桃取了暖炉去了书房。

其实那日,他坐在小榻边一边耍横出粗气一边温柔的抚着她的肚子,她心里的气就全消了。那是他的孩子,他怎么会舍得拿来做棋子?说她自私也好,卑鄙也好,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给竹鸢机会可乘。如果,如果她真的重病不治,那也,那也只能说她福薄吧。

秋素看看已经挡住自己双脚的小腹,皱着眉想,这般说确实有些恶毒,有什么,就都报复在她身上好了。她是自私,与丈夫一事,她,真的是不想让。她一直都是胆小的,就像清风寨里的那窝兔子,一有风吹草动就缩回自己的窝。为什么不试着踏出去一步呢?不管结果如何,多年后想起,也不会为现今的不争后悔了。

书房不远站着裴远身边的跟班小顺,这也是最近才跟着他的。小顺见她进来忙躬身拦住,低声道:“少爷在书房议事,少夫人还是先回去,一会儿小顺给传个信儿。”

秋素看着小顺低眉顺眼的模样微微皱了眉。黄桃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暖手炉放到秋素怀里,一叉腰就要开架,秋素忙拉住她,低叱道:“怎么一句话没到就摆架势?”

黄桃吐吐舌头,眼珠子转了转上前拉住小顺的袖子道:“小弟弟,过来姐姐问你个事儿?”

“哟,您说就是,有什么我要是知道一定告知。”

“不行不行,站远点儿说。”黄桃拽紧他的胳膊往外拖。小顺许是没这般和女子接触过,一时间脸上红做一片。秋素看着他的红脸心下疑惑更甚。

“走啦走啦!我真是有事找你。我家小姐那是什么人?姑爷总没有说让你防着,你好心放了行我家小姐才不会受冻,不然冻坏了身子你可担罪的起?姑爷要是怪罪下来,你就说我把你敲昏扛走了。”黄桃不依不饶,一面还冲秋素丢了个眼神。

小顺这回脸上不禁是红,还有些恼,奈何挣不脱她的手,又不敢真的伤着人,这般一犹豫就被黄桃使蛮力拉出了院子。

秋素看着被黄桃拉走的小顺笑了笑,其他人她看不出来,不过这小顺应该是皇上身边的人,一看就不是个男人嘛!咳,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好?

落雪已经很厚,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直响。秋素稳着脚步慢慢走过去,看看门内的烛光,心里柔情渐起。一起这么久了,裴远私生活很是干净。就是最近忙了,每每回家也没有沾什么不该沾的气味。

秋素觉得自己会在清源山上潇洒一生,不想此时也像是坐等夫郎的闺妇。没闹别扭那一段,每次他回来,她竟然也会靠近嗅嗅他身上的味道,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脂粉气。做的时候不觉得怎样,回头想来总是暗自好笑。人呐,总是会变的。

秋素抿抿唇露出笑脸,推门就要进去,却因着听见自己的名字停了动作。

“…她有孕在身,自然不能做这些事!”

“子卿你忘了自己的初衷?娶她回来不就是起兵名正言顺?眼看着孙扈已经忍不住开始动作,我们再不动手,就会处于被动地位,那以后步步都会走得艰难。”

孙扈?不是辅政王吗?秋素紧紧拳头屏了气息。

“你让我做什么?让素素挺着肚子上阵领兵?还是将她们母子送进辅政王府做人质?”听得出裴远语气不太好。

“殿下,容老臣说一句。秋姑娘是个好姑娘,不过有些责任她必须得担着。现在殿下下不了决心,小主子出生以后却必须做的。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却是必须想法子让辅政王安下心。他若是现在病变,别说是殿下您没做好准备,皇上也会命不得保。那可是殿下唯一的亲人了。”

裴相?秋素闭了下眼睛,心里悲凉之意渐起。

“所以呢?裴相你也觉得该送她进宫?”

“老臣,呵呵,觉得也无不可。”

“容我想想。”

不知是不是深夜的缘故,秋素怀里揣着暖手炉竟然也没觉得暖,凉气从心里一直渗到四肢,让她禁不住浑身发抖。顺着原路浑浑噩噩的走回去,方走到院门处就听见身后的开门声。秋素下意识的想跑,却又聪明的站在原地没动。

她逃不脱,也逃不得,有些事情,从她下山就注定逃不脱了,是她一直在逃避面对事实而已。别的不说,只说眼下,她如果一出裴相府,那后果就只有一个,被有心人捉去。那时候,她,还有她的孩子,又将是怎样境地?

身后脚踏雪地的咯吱声渐进,秋素打了个冷颤,将被指甲掐出血痕的双手往袖子里藏了藏。

“素素怎么出来了?”

“啊。”秋素将手里的暖炉递过去,“我,给你送暖炉来了。”

裴远看看雪地上多出来的两道脚印,紧紧唇道:“天太冷,早些回去吧。”

秋素垂着头往外走,裴远见她脚步略有慌乱,急忙又跟上,拉住了她的手。秋素的手一颤,僵硬的回头笑了笑道:“站了一会儿。呃,这雪花真的很漂亮,一时,竟看呆了。你们,你也早些休息。”

“我一会儿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