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想拉拢关系不一定有路子,杨家那儿,上等的机会送上门,应当是不会拒绝的。

甄氏笑了起来:“这样也好,毕竟都是杜家姐妹,云瑛的及笄礼热闹些,往后轮到囡囡时,才不会叫人说了闲话。”

第32章 有司

如甄氏和赵嬷嬷所料,杨家那儿痛痛快快地应承了下来。

苗氏得了信,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转眼便是五月中。

杜云瑛及笄礼上要穿的衣服已经送来了,她身材窈窕,模样也秀气,换上之后很是好看,夏老太太都点头夸赞了几句。

苗氏眉开眼笑,说不出的自在愉快。

外头有人通传,水月去问了一声,转过头来笑盈盈与苗氏道:“二太太,苗家四姑娘来了。”

苗氏闻言,赶忙起身来:“老太太,采儿那丫头来了,我去迎一迎。”

夏老太太心情好,揽着身侧的杜云萝,笑道:“你也是,哪有做姑母的去迎侄女儿的?”

杜云萝把红枣核儿吐出来,拿帕子擦了擦手:“祖母,我有些时日没见过采儿姐姐了。”

杜云瑛闻言,睨了她一眼,道:“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也不是什么稀奇模样。”

话语这般冲,杜云萝知道她并非冲着自己来的,也就按捺下了。

没等多久,苗氏就带着人来了。

苗家长房四姑娘闺名若姗,小名采儿,今年十四岁,个头不高,肌肤雪白,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笑起来有些怯怯,似是一只活泼又有些畏生的兔子。

苗若姗上前来,盈盈福身,声音似那黄鹂婉转:“采儿给老太太请安。”

夏老太太对于好模样的姑娘素来温和,她从前对苗若姗的印象也不错,便让水月扶住了她,道:“这孩子,比年前见时又长高了些吧?五官也长开了,真是好看。”

苗若姗羞涩低头,脸颊上微微红了。

杜云瑛瞧在眼里,抿唇翻了个白眼。

杜云萝把杜云瑛的动作瞧的一清二楚,她知道杜云瑛不喜苗若姗,却不明白,分明看不上,为何要请苗若姗来当有司,苗家那儿,寻不出一个让苗氏满意的正宾,可要寻个规矩好模样出挑的有司,应当不难,苗若姗的几个姐妹都不错的。

苗氏似是不知道杜云瑛的心思,拉着苗若姗在身边坐了,道:“这几日就要辛苦我们采儿了,姑母让人把屋子都收拾好了,你且安心住几日,缺什么都来与姑母说。”

苗氏看重这次及笄礼,又怕有司和赞者到时候出差错,因而提前两日接了苗若姗来,请了嬷嬷仔细给杜云萝与苗若姗讲规矩。

苗若姗垂下眸子,浅笑应了。

夏老太太问了些苗家的事体,苗若姗答得得体,等用了午饭,这才让她们各自散了。

杜云萝带着丫鬟才出了莲福苑,就叫杜云瑛唤住了。

“五妹妹,”杜云瑛亲昵挽住了杜云萝的手,“你好些日子没去我那儿了,不如去坐坐?”

杜云萝笑而不语。

她们姐妹两人,表面上关系是极好的,可私底下,抛开前世时的天真不说,这一世,杜云萝对杜云瑛是有些疏远的。

杜云瑛心思细,定然是感觉到了这点儿疏远,只是谁也没说破,依旧和从前一般处着。

杜云瑛突然请她,一定有其目的,绝不会只是联络感情这般简单。

见杜云萝不置可否,杜云瑛微微蹙眉,转眸见近处只有锦灵与她自个儿身边的丫鬟,便道:“你就当是帮帮我,今儿个留在水芙苑里用晚饭,再把大姐姐与四妹妹请来,我让母亲添几个你爱吃的菜,好不好?”

杜云瑛说完,怕杜云萝还是不应,干脆咬咬牙:“你前回说我桌上那笔筒好看,我也给你了。”

杜云萝讶异。

那笔筒虽说不是官窑里出的,但也是有名的私窑产物,瓷器清透,描了青山绿水、一叶扁舟。

杜云萝很是喜欢这笔筒,只是这东西是杜云琅送给杜云瑛的,饶是杜云萝脸皮厚又霸道,也没有动过要收入囊中的想法。

怎么突然间,杜云瑛就提起这一茬了?

杜云萝正琢磨着,杜云瑛见她有些松动,也不管了,又是哄又是劝地将她请到了水芙苑。

水芙苑前后两进,杜怀平与苗氏住了头一进,杜云瑛住了第二进,苗氏今日把第二进的东厢房收拾出来给了苗若姗,杜云萝随着杜云瑛过去时,就见苗若姗身边的丫鬟正收缀东西。

苗若姗在东厢房中,窗棂半开,听见丫鬟行礼,她抬眸看了一眼,便匆匆从屋里出来:“瑛姐姐,萝妹妹。”

杜云萝还了一礼。

杜云瑛面无表情朝苗若姗点了点头,拉着杜云萝回了她的屋子。

杜云萝自顾自坐下,问道:“你既然不喜欢她,何必让她来当有司,平白给自己添堵。”

“又不是我愿意请她的。”杜云瑛撇嘴,也不瞒,道,“母亲说,从苗家那儿请有司,我说好,哪知最后请了这一位来,等我知道时,都已经定下了,我难道还能去与外祖母说,我不要采儿,我要换一个?”

“她哪儿惹了你的嫌了?”杜云萝又问。

杜云瑛眼中不屑一闪而过,气闷地吐出一句来:“我就是看不上她。”

杜云萝越发不解了。

杜云瑛好强,她的好胜心、攀比心比谁都重,因而与几个姐妹也是有矛盾的,但那些矛盾,绝不是所谓的“看不上”。

看来,杜云瑛与苗若姗的关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杜云瑛让人去请了杜云茹和杜云诺来,四姐妹一道打打叶子牌,时间过得也快。

苗氏见她们嘻嘻闹闹的,便依了杜云瑛的心思,使人去甄氏与廖氏那儿说了一声,留下了几个姑娘用晚饭。

四姐妹过去苗氏屋里,苗氏朝杜云瑛招了招手:“你们下午玩得高兴,怎么也不叫上采儿?”

杜云瑛转眸看了眼规矩坐在一旁的苗若姗,道:“采儿妹妹过来小住,有好些东西要收拾呢,我们也就不打搅她了。”

苗氏张口还要说什么,就听外头一阵问安声,是杜怀平与杜云琅来了。

杜怀平打了帘子进来,奇道:“今儿个倒是热闹。”

“采儿来了,自然热闹的,”杜云瑛笑嘻嘻道,“二哥,三哥若是回府了,不如一道请来?”

杜云琅看向苗氏,见她颔首,便出去吩咐了一声,自有小丫鬟去寻人。

杜云茹暗悄悄拉了杜云萝的手,附耳道:“这是唱得哪一出?”

杜云萝正想摇头说自个儿也不晓得,抬眸见苗若姗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时不时往杜云琅身上打量,突然灵光一闪。

莫非,杜云瑛不喜苗若姗,是因为苗若姗对杜云琅有所企图?

第33章 糊涂

杜云萝注意到了,杜云茹也是个心思细的,不禁多看了苗若姗几眼。

苗若姗似有察觉,寻了视线转眸望来,见是杜云萝姐妹,她微微一怔,而后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腼腆又讨好的笑容来。

杜云瑛轻轻哼了一声。

苗若姗是客,又是苗氏的亲侄女,苗氏待她格外亲切,道:“厨房里备了些你爱吃的菜,只是不知道杜府的厨子做出来的,合不合你的口味。”

苗若姗红着脸道:“姑母,采儿不挑的。”

杜云瑛绕到苗氏身边,挽着母亲的手,道:“母亲,我们杜府的厨子手艺又不差,别说我们几个姑娘家了,连经常在外头酒楼里用饭的父亲哥哥们都吃得惯,想来采儿也该是吃得惯的。”

杜云瑛口气不善,苗氏只当是因她关心苗若姗,以至于女儿有些吃味,笑着道:“你这孩子!”

杜怀平更是没有深想,抿了一口茶,叹道:“云瑛,你瞧瞧你,无论是好话坏话,到了你的嘴里,就有股子酸味,哪里像是采儿,柔声细语的,跟黄鹂一样,你过两日就及笄了,该收敛些脾气。”

这些话若是放在平时,杜云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偏偏今日姐妹们都在,杜怀平当着所有人的面夸赞采儿贬低她,杜云瑛就有些忍不住了。

轻轻咬了下唇,在苗若姗要谦虚之前,杜云瑛转过头笑盈盈问杜云萝道:“采儿声音是不错,不晓得和芽儿比,孰高孰低?五妹妹,你说呢?”

杜云萝眨了眨眼睛,她就知道那所谓的笔筒根本不好拿,这么得罪人的话,也亏杜云瑛问得出口,而她,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答。

杜云茹在杜云萝的手心按了按,让她莫要接这句话。

苗若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柔声问道:“瑛姐姐说的芽儿是谁?”

杜云瑛咯咯笑了几声,全然不顾黑了脸的杜怀平和一个劲冲她使眼色的苗氏,她扬起下颚,道:“芽儿呀,芽儿在我们府上甚是得宠,那声音绕梁三日,那可是我祖父的心尖尖,我还要挑核桃仁儿给它吃哩。”

杜云瑛说得不清不楚的,落在苗若姗耳朵里,只当芽儿是杜公甫身边哪个侍妾通房,见杜云瑛拿一个小货与她比,苗若姗不由心中一堵,眼中泛了水雾。

“真真胡闹!”杜怀平把茶盏半放半砸在桌上。

这一动作,把挑帘子进来的杜云澜唬了一跳,一时进退不是,怔在了原地。

苗氏趁机打了个圆场,让丫鬟们摆了桌,招呼着众人坐下用饭。

杜云澜站在杜云琅身边,低声问道:“刚刚怎么了?”

杜云琅轻咳了一声,似笑非笑看了杜云瑛一眼:“云瑛拿采儿妹妹与芽儿比。”

扑哧。

杜云澜忍俊不禁,冲杜云瑛一阵挤眉弄眼。

杜云瑛哼了一声,趁着苗氏和杜怀平不注意,道:“我又没说错什么。”

苗若姗见此,哪里还忍得住,她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杜云诺身上,杜云诺是庶女,大抵会比其他人好说话些,拿定了主意,苗若姗低声问她:“诺妹妹,芽儿究竟是…”

杜云诺挑眉,她此间沉默,绝不是她好拿捏,她对苗若姗不喜不厌,但她拎得清家中关系,自然与杜云瑛共进退。

“芽儿呀,芽儿是我们祖父养的一只画眉鸟,声音是真的好听,祖父去哪里都带着它,最爱吃核桃仁儿了,三姐姐一挑就是一碗,全是给芽儿的。对了,前阵子呀,五妹妹还给了它一只铃铛,它玩得可高兴了。”

杜云诺说得越是仔细,苗若姗的脸色就越难看。

她本以为芽儿是个妾室偏房,到头来竟然只是一只鸟。

也是她糊涂了,若是杜公甫身边的人,杜云瑛怎么会没有规矩的一口一个“芽儿”的唤名字呢。

这般明晃晃的羞辱,让苗若姗几乎落泪,她抬眸去看杜云琅,却见杜云琅只顾着和杜云澜说话,根本没有留心她,她垂下头去,咬紧牙关忍住了泪水。

一屋子人在桌边坐下。

苗氏对苗若姗很是细心关照,杜云瑛却像是本分的食不言寝不语,根本不再理会苗若姗。

等撤了桌上了果盆,苗氏怕杜云瑛又盯着苗若姗不放,便开口问杜云琅道:“今日时间还早,不如与我们说说这几日城里有什么趣事吧。”

杜云琅还未开口,杜云瑛先插了嘴进来:“二哥嘴笨,母亲让他来说,趣事都不有趣了,还不如要三哥说呢。”

杜云琅也不生气。

杜云澜挑了些事儿讲了,逗得人笑开了怀,他自个儿说得口干,伸手去取桌上的杏子,却叫杜云瑛嘻嘻哈哈地拦住了。

“三哥,这杏子是采儿妹妹的心头好,你可千万悠着点儿。”

正品着杏子的苗若姗抬起头来,对上杜云澜有些尴尬的目光,她慌忙又低了头。

眼瞅着时候不早了,苗氏打发了杜云琅和杜云澜回前院去,又吩咐了下人仔细把各房的姑娘一一送回去。

杜云萝不急着走,回到杜云瑛的屋子里,小声道:“三姐姐,你就是看不得她喜欢二哥,你也不能把她往三哥那儿推呀!”

杜云瑛愣怔,半晌道:“往三哥那儿?怎么可能!五妹妹你是糊涂了!也不看看她是谁,我杜家的男儿轮得到她挑三拣四?二哥,三哥,都轮不到她肖想。”

杜云萝只当她话里话外针对苗若姗是因着杜云琅的关系,没想到杜云瑛对苗若姗的厌恶更加厉害。

按说这事儿,杜云萝是不想惹麻烦去牵扯的,可转念又怕苗若姗生出些是非来,平白让杜家坠了名声,便劝道:“她的心思,我们个个都瞧得出来,二伯娘就没瞧出来?就算二伯娘从未往那上头想过,你提上一两句,等二伯娘明白了,这事儿不就简单了?”

杜云瑛忿忿在榻子边坐下,气恼道:“母亲把她当成个宝贝,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反正夏安馨那个小丫头,母亲打心眼里不喜欢。若是能把夏安馨换成了采儿,她头一个赞成。”

“你这是当局者迷!”杜云萝叹气,别看杜云瑛平日里精明,这会儿却是糊涂起来了,“夏安馨是谁?是祖母的娘家人,她和二哥连小定都过了,这会儿还能换人?二伯娘要面子的,若是采儿姐姐与二哥不清不楚了,丢的是苗家的脸,二伯娘在祖母跟前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杜云瑛眼睛一亮,细细琢磨着杜云萝的话,猛一阵点头:“你说得对。母亲若是知道采儿看上了已经定了婚约的二哥,及笄礼一过,就会把她送回苗家去,再不许她上门来了。”

苗若姗不要脸面,明知杜云琅已经定亲,还是存了异样心思,所以杜云瑛最看不上她。

既然苗若姗不可能替代夏安馨,苗氏是断不会看着她胡乱做事,若苗若姗做小,苗氏还有什么脸面管家?

“五妹妹,今日多亏了你,把我心中这些疑虑都理顺了。”杜云瑛心中阴霾散开,脸上便有了笑容,“你且等等,我与你取笔筒去。”

杜云萝可不是图着笔筒来的,摆了摆手:“大姐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第34章 说破

杜云萝急急要走,杜云瑛也就没有拦她。

苗氏安排了人手送她们回去,因着前后都有二房的人,杜云茹拉着妹妹的手,什么话也没有说。

等入了清晖园,杜云茹才压着声儿道:“你去掺合那些事体做什么?采儿好坏,都是二伯娘的娘家人,二伯娘不跟三妹妹计较,回头反倒是要怪上你了。”

“若是寻常事体,我也不想掺合。”杜云萝叹了一口气,“二伯娘不防备采儿,有些话我们做妹妹的又不能径直去与二哥讲,万一往后有个什么,生气的是祖母。祖母大把年纪了,不该再为了这些操心。”

提起夏老太太,杜云茹沉默了,半晌道:“祖母没有白白疼你。”

杜云萝浅浅笑了。

她有她的考量。

从前她和夏安馨不算亲近,夏安馨进门时,杜云萝已经“失宠”,见夏老太太喜欢夏安馨,心中多少有些不平。

夏安馨性子温和,饶是苗氏挑剔她长短,亦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几次下来也不想当那等胡搅蛮缠的恶婆婆,两人倒也是相安无事。

而杜云琅,与妻子举案齐眉,日子也算稳妥。

这好好的一家子,杜云萝可不希望苗若姗惹是生非,平白生出些事端来,闹得一家上下都没安生日子。

“我与三姐姐说过了,那毕竟是二伯娘娘家的侄女,只要二伯娘心里通透了,后头事体就好办了,三姐姐自会去与二伯娘讲,与我们无关。”杜云萝怕杜云茹担心,又补了一句。

姐妹两人靠着说了几句话,才去甄氏跟前请了安,各自回房歇息了。

翌日一早,待在莲福苑里请安之后,苗氏便把杜云萝请到了水芙苑。

指点及笄礼规矩的嬷嬷候在一旁,仔仔细细与三个姑娘把流程说了个明白,又让她们练习了几遍,这才算放心了。

杜云瑛看了一眼西洋钟,估摸着这会儿苗氏跟前禀事的婆子娘子们应当散了,便借口更衣出来了。

苗氏倚着榻子歇息,正要唤人去瞧瞧姑娘们练得如何了,就见杜云瑛来了。

“怎么过来了?规矩学得怎样了?”苗氏让杜云瑛在身边坐下,见她精致面庞上泌出了层薄汗,赶忙取了帕子来替她擦拭,“这几天热起来了,你要当心身体。”

杜云瑛应了一声,目光在几个丫鬟身上顿了顿。

苗氏会意,屏退了伺候的人,低声道:“这是什么了?可是因为采儿?云瑛呀,采儿毕竟是你外祖家的妹妹,性情模样都好,你为何就这般不喜她?昨日里也亏得是采儿,换作其他人,叫你那般刺上几句,闹都闹起来了。母亲左看右看,看不出采儿哪里惹了你不快…”

苗氏开口就是夸赞采儿,杜云瑛的脸色沉了下来,打断了苗氏的话:“母亲当真不知她哪里叫我看不惯了?”

苗氏一怔。

苗若姗的那些心思,杜云瑛本想婉转些说与苗氏听的,刚刚苗氏那一席话,让杜云瑛一肚子委屈翻滚,再也不肯修饰言辞,直截了当道:“母亲当那采儿是个好的,她却是一肚子龌龊心思,他满心都是二哥!二哥与夏安馨早就定亲了,她心心念念挂着二哥,到底是要做什么?母亲还由她在家里住,万一她算计二哥闹出些什么事来,母亲的脸面往哪儿搁!”

苗氏瞪大了眼睛,低声喝道:“你浑说些什么!姑娘家的名声要紧,你便是不喜欢采儿,也不该这般说她闲话,还连累你二哥。”

“母亲不信我?”杜云瑛直直站了起来,一双眼儿通红,“五妹妹说,只要与母亲说清楚了,母亲定不会让采儿胡来,可看来,我是和母亲说不清楚了。”

苗氏紧紧握住了杜云瑛的手腕,急道:“云萝?这事儿怎么牵扯上云萝了?”

“岂止是五妹妹!”杜云瑛嗤笑一声,“我可什么都没与五妹妹说,昨儿个她一眼就看出采儿那龌龊心思了,家中哪个姐妹没瞧出来?四妹妹也心知肚明,不然她昨日怎么会在采儿跟前那般说芽儿?人人都瞧得明白,偏偏母亲不信。等过两日祖母都瞧出来了,母亲就等着吃哑巴亏吧!”

杜云瑛说罢,才不管规矩不规矩,从苗氏手中挣脱了手,转身便出去了。

苗氏沉浸在震惊里,也没顾得上杜云瑛,满脑子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

若是杜云瑛说得是实情,那…

思及此处,苗氏倒吸了一口凉气。

苗若姗若真给她惹事,夏老太太跟前,她能哭天抢地说自个儿当真不知情?只怕在夏老太太眼中,这就是她不满夏安馨的证据!

那可真是个哑巴亏。

苗氏再不喜夏安馨,也没糊涂天真到以为苗若姗能取而代之,到时候,苗若姗无论是远嫁还是做小,苗氏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再想到杜云琅那本分规矩的性子,只怕还要反过头来怪她这个当母亲的。

自家姑娘脾性自家知道,杜云瑛不至于信口开河,苗氏越想后背越凉,恨不能立刻送了苗若姗回苗家。

可杜云瑛的及笄礼耽搁不得,好在也就这两日了,苗氏唤了丫鬟泉茵进来,仔细叮嘱道:“采儿在家中小住,带来的人手不多,你点两个机灵的,好好伺候,给我盯紧了。”

泉茵刚刚就守在外间,苗氏母女的争执她多少听见一些,尤其是最后杜云瑛脾气上来了,根本没压住声音,叫她一字不漏地听在了耳朵里。

见苗氏吩咐下来,泉茵赶忙垂手应了:“太太放心,定不会出纰漏。”

苗氏颔首,见泉茵要退出去,开口留了留:“你怎么看?”

泉茵怔了怔,一个是姑娘,一个是表姑娘,这问题可不好答。

皱眉思忖了一番,泉茵道:“奴婢之前没往那上头想,现今顺着去想了,似乎三姑娘说的有些道理,采儿姑娘似是真的对二爷…”

泉茵一副仔细回忆模样,苗氏心中叹气,挥了挥手。

泉茵赶忙退出去,见身后帘子稳了,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出去安排人手了。

第35章 勇气(二更)

学完了规矩,杜云萝就发现,苗若姗身边多了两个丫鬟一个婆子。

她与杜云瑛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心知肚明。

到了及笄礼那日,苗氏从大清早就忙得脚不沾地,恨不能多一双手多一张嘴,能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杨氏的大嫂杨沈氏与那位宜人一道来了。

那宜人是杨氏的隔了房的姐姐,前些年嫁出去,日子顺风顺水的,丈夫接连升了官,自己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如今回娘家走动,都比当姑娘时体面。

杜云瑛及笄要请正宾,杨沈氏与杨宜人提了提,那边也就应下了。

“这一回,当真是辛苦宜人了。”苗氏不敢怠慢了正宾,再是忙碌,也抽身过来说了几句。

杨宜人双十年华,模样姣好,笑起来有两个浅浅梨涡:“您是六妹的二婶娘,我也随着唤一声二婶娘了,在闺中时,我就与六妹交好,能来给杜三妹妹当正宾,是我的福气哩。”

这一声二婶娘唤得苗氏心里舒畅,笑容不由又深了几分。

杨沈氏笑盈盈道:“都是自家亲戚,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

“是啊,”杨宜人点头,“不讲究虚礼了,我刚刚瞧了杜三妹妹,真是惹人欢喜,在那般出色的有司与赞者中间,都跟一朵花似的,三人各有千秋,彼此衬托,谁也不输谁,越发显得各个动人了。”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苗氏更是如此。

夸赞杜云瑛的话落在她的耳朵里,比什么都动听。

及笄礼一切顺畅,有条不紊地结束了,苗氏悬着的心落了大半,笑容满面与宾客们说起了家常。

两三句话一过,也不知是哪一个起了头,就把话题带到了杜云萝身上。

“就是那位赞者姑娘吧,圣上赐婚,又是嫁给定远侯府的那位世子,当真是好福气。”

一人说了,就有不少人附和,苗氏起先还含笑听着,后来就有些不高兴了。

杜云瑛的及笄礼,宾客们却只关心杜云萝的婚事,这般本末倒置,当苗氏觉得失了颜面。

她扫了宾客们一圈,心中忿忿:这京中,有几个是真心觉得嫁去定远侯府是好福气的?这会儿胡说八道,也不怕闪了舌头!

甄氏与廖氏并排坐着,笑容也有些勉强了。

只有夏老太太,喜笑颜开,再是满意不过。

杜云瑛换了衣衫出来,规矩坐在苗氏身边,听了几句,忍不住转眸去看杜云萝。

杜云萝与杜云茹凑着头说话,浑然不管那些宾客。

苗若姗坐在角落里,与身边的杜云诺道:“毕竟是瑛姐姐的及笄礼,哎…”

“谁让五妹妹的婚事风光呢。”杜云诺浅笑着道。

“风光是风光的,不过叫那安冉县主一闹,京城里人人都晓得了。”

杜云诺杏眸一转,睨了人群中的苗氏与杜云瑛一眼,压着声儿与苗若姗道:“安冉县主是我嫡母的外甥女,我与她也有些来往,平心而论,我佩服她的勇气。明知道定远侯府与我们杜家议亲,她还是勇敢地表达了自己的世子的心意。虽然得不到回应,但起码,世子知道了,往后有人说起县主时,世子也会记得,这个对他一往情深的姑娘。”

“你…”苗若姗倏然睁大了眼睛,双手掩住樱唇,抑制住噗通噗通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颤着声道,“诺妹妹,你当真是如此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