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不过是被逼着了,又怕景国公府跳出来坏了好事,这才会急匆匆就去求了圣旨。

依练氏的性子,安冉县主给她惹了个大麻烦,她恨不能叫安冉县主吃个亏。

安冉县主爱慕穆连潇,明日端午进宫,便是不敢去求圣旨,说不准也要去太后、皇后跟前求懿旨了,等那个时候,内侍再带着圣旨来杜府宣旨,能真真正正打安冉县主的脸。

可练氏怕,怕就算皇上今儿个答应了,明日叫太后、皇后一说情,亦或是老公爷硬要替掌上明珠做主,还未出宫的圣旨说不定转弯就到了景国公府头上,那练氏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管安冉县主是骄纵还是软弱,练氏都不敢拿捏她,怎么看都没有千挑万选的杜云萝合适。

这次让练氏求了老太君进宫求旨,杜云萝估摸着,接旨时练氏跪在那儿心里都不好受。

仇人不好受,对杜云萝来说,就是件喜事了。

圣旨下了,杜府这儿是各个欢喜,定远侯府里,一切也都平静,只景国公府中,安冉县主得了消息之后,恨得砸了一博古架的瓷器顽石。

第29章 白蛇

得了圣旨,心事大定。

杜云萝这一夜歇得极好,醒来时神清气爽。

因着是端午正日子,门廊前已经挂上了艾草菖蒲,杜云萝抬起洁白手腕看了看那彩绳,这才往莲福苑去。

莲福苑里,喜气洋洋的。

夏老太太招了她过去,搂着道:“中午陪祖母用饭,你二伯父请了唱戏人,待歇了午觉,云萝陪我们一道看戏。”

杜公甫甚是爱戏,夏老太太也喜欢,杜怀平孝顺,逢年过节时,总会请了唱戏人。

杜府不比从前,杜公甫听戏也不铺张,不搭什么戏台也不宴客,就在宽敞的花厅里,一弹一唱过过戏瘾。

杜云萝应下,转眸见杜云瑛面有喜色,连杜云诺都有些兴奋,一时有些不解。

这两位是不爱听戏的,怎么会隐隐露出期待神色?

夏老太太见杜云萝留意两位姐姐,晓得事情早晚瞒不过,也就直说了:“今儿个外头赛龙舟,她们随着云琅、云澜去看。你莫去凑热闹,与祖母一道。”

杜云萝恍然。

杜云琅与杜云澜是男子,做事只要不出格,明日里出门走动自是没人拘着,姑娘们就不同了。

杜云诺这几日正夹着尾巴做人,哪里敢去求杜云澜?

也只有杜云瑛,想着及笄后再要出门就难了,求了苗氏和杜云琅,又拉上杜云诺作陪,去看那龙舟。

若是往日里,这等事情是少不了杜云萝的,可昨儿个才下了圣旨,她最近少不得低调本分些,免得招眼。

虽然对那热闹的龙舟动心,杜云萝还是规矩地点头:“祖母,我们听什么戏?”

杜云萝没有撒娇要跟着去,夏老太太暗暗松了一口气,见孙女儿乖巧,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欢喜:“云萝想听什么?”

祖孙两人讨论得热烈,杜云诺瞧在眼里,想到今日能出门,也就不去吃那个闲醋了。

下午时,唱戏人进了府。

有女眷听戏,花厅里摆了个屏风隔开,杜云萝陪着夏老太太坐在后头。

甄氏与杜云茹也来了,夏老太太笑意更浓,她就喜欢三房这几个,能和她处到一块去,才是讨喜的儿媳和孙女。

唱戏人呈了戏单,许嬷嬷递给夏老太太。

夏老太太心中有数,也不看那单子,只与许嬷嬷道:“今日端午,唱个应景的,你去问问老太爷,听《白蛇传》可好?”

许嬷嬷应声去了,隔了一会儿,外头丝竹响起,正是《白蛇传》。

唱戏人声音清澈如玉,婉转绕梁。

甄氏低声与夏老太太道:“不比那出了名的戏班子差。”

夏老太太含笑点头。

从西湖初会,唱到那雄黄酒露了原形,杜云茹突然拿起桌上的酒盏,拿指尖沾了沾,偏过身点在了杜云萝的唇上。

杜云萝一怔,本能舔了舔,正是雄黄酒。

杜云茹哧哧笑:“快露了原形。”

甄氏扑哧笑出了声,轻轻在杜云茹手上拍了一下:“又浑说!”

夏老太太也忍俊不禁,一把把杜云萝搂在怀里:“我们云萝又不是白娘子。”

杜云萝靠着夏老太太,想着白娘子的经历,笑容里不由就带了几分勉强。

她不是白娘子,但她懂白娘子的心。

与丈夫分离,被关在雷峰塔下十八年,不也是青灯古佛?

白娘子等到了仕林祭塔,出来后物是人非,杜云萝闭眼睁眼,重活一世。

不幸都是不幸,可幸,又是各自幸运。

要杜云萝来说,这茫茫人世间,能有一人,叫她生死难忘,便已是幸事了。

京城临水,大河之上,龙舟蓄势待发。

河边搭了棚子,杜家兄妹带了侍从丫鬟,人虽不少,但也不算拥挤。

杜云诺出府透气,一扫前几日的阴霾,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水面之上,遥遥一艘巨大又华美的龙舟引了众人目光。

杜云瑛奇道:“今日赛龙舟,比的是速度,这大舟难道也要参加?”

杜云琅眼尖,只见那大龙舟的船头立了一个明黄色身影,心中一震,唤了杜云澜一道确认之后,才道:“莫要胡说,那是圣上的龙舟,是圣上来观赛舟了。”

杜云瑛瞪大了眼睛,杜云诺也是惊愕不已,毕竟是官宦人家出身,对于那一位圣人,有一股子本能的敬重和畏惧,当即垂下了头。

杜云澜的眼神好,盯着瞧了会儿,低声与杜云琅道:“二哥,圣上身边的那一位少年,是不是世子?”

“哪一位世子?”杜云琅直直问了一句,这京中勋贵数不胜数,被称作世子的,两双手都不够数。

杜云澜清了清嗓子:“咱们的五妹夫。”

声音虽清,可杜云诺和杜云瑛也听到了,当即不顾那圣上威仪,睁大眼睛想将那少年人看仔细,无奈隔得太远,只瞧见那人穿着青蓝色锦衣,不晓得是不是练武人身形如松的缘由,分明是瞧不清面相的,却也给人一种挺拔俊朗的印象。

杜云瑛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杜云诺眨了眨眼,能叫安冉县主倾心的,那容貌定是不差的,却可惜,命运多舛,娇娇柔柔的杜云萝不晓得扛不扛得起这一世福分了。

龙舟之上,穆连潇自然不知远处岸上之人的心思。

他昨日得了圣旨,今日入宫时少不得磕头谢恩,却叫有心观舟的圣上留下,一并来了这龙舟上头。

白日里无论遇见谁,对方都笑盈盈祝福一番,饶是他一时之间对婚事还未那般热衷的人,都叫旁人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也见到了安冉县主,对方站在十步开外,一双凤眼里只剩恨意和不甘。

他想,他还是要避着安冉县主走的,毕竟是有了婚约的人,安冉县主又是那个脾气,天晓得又要生出些什么话语来。

他一个男子,有些流言倒也罢了,莫名牵连了杜云萝…

以前,穆连潇是听过杜云萝名字的,旁人说她好看是好看,就是脾气太过骄纵。

穆连潇不喜说姑娘们长短,况且都是以讹传讹,越说越没边的,听过了也就罢了。

直到那日安冉县主拦住了他,说了一通杜云萝的坏话,他才知道两家正在议亲。

婚姻之事,原本就是长辈们拿主意,可听到满城风雨,到底心有不安,石夫人建议求圣旨时,穆连潇亦在老太君跟前出言相求。

当时老太君的惊讶样子还在眼前,穆连潇深呼了一口气,他只是想,杜云萝这是无妄之灾,已经连累了她,就不要叫她往后抬不起头来了。

“阿潇,”圣上唤了一声,见身后少年郎有些出神,不禁笑了,“呦,这是在想新媳妇?”

穆连潇赶忙拱手告罪。

圣上指了指那龙舟顶层的大鼓:“罚你擂鼓助兴。”

第30章 擂鼓(二更)

嘴上说的是罚,可那人没有半点儿的不高兴。

穆连潇抬眸看了一眼,又垂下眼帘,拱手应了一声“是”。

皇家龙舟,华丽非凡。

那大鼓架在了最上层。

穆连潇在大鼓前站定,把下摆挽起束在腰间,袖子撸起,接过侍卫手中的棒子,略略活动筋骨,摆好架势,在鼓面上轻轻点了两下。

圣上一直留意着他的动作。

沐浴在日光之下,少年人偏古铜的肤色与寻常年纪相仿的读书人截然不同,剑眉英气逼人,往那儿一站,就能吸引一众目光。

真真是英雄出少年。

难怪,景国公的那位小县主追着他跑…

圣上摸了摸下颚,要不是定远侯府实在壮烈,招为驸马也是极好的,倒是便宜了杜公甫的小孙女。

“改天让杜太傅给皇太孙讲讲书,这孩子太过调皮了些,不似太子小时候,叫杜太傅教得懂事。”圣上随口吩咐了身边内侍。

这是圣上要抬举杜家,内侍心中透亮,应下之后,冲穆连潇招了招手。

穆连潇做了个深呼吸,抬手擂鼓。

鼓声从徐到急,水面上龙舟伴着鼓声如离弦之箭,岸上欢呼声一片。

圣上站在船头,见眼前水波飞溅,几艘龙舟齐头并进,一时难分高下,他的心情不由激动起来。

仿若这鼓声成了战场上助阵的鼓声,仿若这龙舟成了战场上英勇冲阵的骑兵。

他在位几十年,发起战事无数,却未从亲临战场,不曾见将士们为朝廷拼杀场面,心中颇有遗憾,此时见了赛龙舟,这种心情愈发浓烈,恨不能钦点了将士,御驾亲征。

直到那一艘艘龙舟冲过了终点,圣上都久久不能平复心情,良久才注意到穆连潇已经从顶层下来,在他面前行礼听命。

面前的少年额间带汗,衣衫也不似起先整齐,却显得更加英姿勃勃,透着无尽的生命力。

“好好好!”圣上连道了三个好字,“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圣上高兴,穆连潇却不好随意开口,正斟酌着用词,却叫圣上打断了。

“昨日才赏了你一个媳妇,今日不赏了,改明儿赏你媳妇去。”

穆连潇的脸突然就红了。

圣上朗声大笑。

湖面上,龙舟渐渐散了,岸上的人群也一并散去。

杜云诺挽着杜云瑛,笑道:“刚刚世子擂鼓可真是厉害,鼓声震天响,可见这手上力道,我看呐,二哥与三哥一道,都打不赢世子呢。”

杜云瑛扑哧笑了出来。

杜云澜听见了,转过头在杜云诺额头上敲了敲:“我和二哥为什么要与世子比力道?你的脑子里就剩下打打杀杀了不成?”

杜云诺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杜云澜还是不服气:“杜家是文人,要比自然是比笔杆子。”

一旁的杜云琅连连摇头:“三弟,且不说世子文韬武略并无长短,论文采,你未必是他对手,况且世子是我们五妹夫,作为兄长,难道不希望他人品出众,才华过人?”

听杜云琅说自个儿的文采比不过穆连潇,杜云澜起先还有些不服,可听了后半句,又觉得兄长说得极有道理,连连点头:“二哥教训得是。”

一行人赶在华灯初上前回府。

端午佳节,花厅里备了席面,杜家人口不算多,男女分开各摆了一桌,又在外头廊下备了流水席面,让体面的丫鬟婆子们用饭。

这等好日子,人人嘴上都抹了蜜一般,逗得杜公甫和夏老太太格外开怀。

杜云澜兴致勃勃说着观龙舟的事儿,连女眷这里都竖起耳朵听着。

说到圣上亲临,穆连潇擂鼓助阵时,众人都不禁往杜云萝这儿瞟了一眼。

杜云萝有些懵,她没想到今日穆连潇会在,若是如此,便是被说不合规矩,她也要央了夏老太太跟着兄长姐姐们一道去。

她想了他几十年,即便只是遥遥看一眼,也能够让她心满意足。

见杜云萝垂眸,旁人只当她是女孩家脸皮薄,也不笑话她。

杜云瑛坐在杜云萝右手边,悄悄拉住了杜云萝的手,附耳道:“你就不想问问,世子看起来是个什么样儿的?”

杜云萝转眸看她,抿着唇没说话。

杜云瑛声音压得更低了:“世子擂鼓是真的厉害,比那龙舟还好看,只是我瞧着,他今日似是不怎么高兴,按说昨儿个才赐婚,这会儿应该是神采飞扬才是…”

杜云萝看着杜云瑛,许久嘴唇才动了动:“是么?”

本想点头,可对上杜云萝那双沉沉湛湛的眸子,杜云瑛后脖颈一凉,硬着头皮道:“我是关心你,我就怕,怕世子听了外头那些混账话,被逼着赶鸭子上架一般,反倒是怨上了你。”

“谢谢三姐姐关心。”杜云萝突然莞尔一笑,堵得杜云瑛说不出话来,怏怏收回了手。

杜云萝捧着酒盏抿了口果酒,眼睛更弯了。

她想,杜云瑛还是小瞧了她的。

她今日是没有去观龙舟,可前世时,她还是去凑过几次热闹的,那江面宽广,阳光下,波光粼粼,连水边的人都不一定瞧得清楚,更何况那远处皇家龙舟上的情景?

分辨出那是圣上和穆连潇倒是不难,可要看清楚他们的神色,是断不可能的。

退一万步说,穆连潇真的不喜婚事,在赐婚的圣上跟前,他也断不敢流露出半点心思来。

杜云瑛这几句话,说的是小事,可就是小事积攒的一点点不满和怨念,也能叫不知情的她对穆连潇寒心。

亏得,她不是从前的杜云萝,她从心底里,信任穆连潇。

两人昨日才接了圣旨,穆连潇与她素未谋面,对她还未生出欢喜的心思来,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至于不喜与排斥,那是不可能的。

她的世子,对于他该捧着护着的人,是再温柔不过的了。

温柔到,无论过去了多少年,只要杜云萝一闭上眼睛,就全是他爽朗的笑颜。

灿烂胜过暖阳,耀眼得让她眸子发酸。

这么一想,心中悔意更浓,分明就是骄纵脾气,为何今日偏偏就乖乖留在府里了呢?

杜云萝忿忿绞着帕子。

第31章 满意

遗憾在心中徘徊,即便是喝了几杯果酒,都压不下去这股子情绪。

杜云萝闷闷的,杜云瑛瞧在眼中,只当是自己说的那番话动摇了杜云萝的心思,不禁勾了唇角。

入夜后,许是果酒的关系,杜云萝睡得很沉,等东方见白时睁开眼睛,她想,端午是错过了,等七月里去婆驼山进香时,可千万莫要再错过了。

圣旨已下,婚事是定下了,但该有的规矩都不能漏了。

隔了一日,石夫人笑容满面登门,来取杜云萝的生辰帖子。

甄氏打发了身边人,问道:“世子那里,瞧着可还满意?”

石夫人上下打量了甄氏几眼,掩唇笑了:“怎么到了这会儿,反倒是说起这个了?”

甄氏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之前是心思惴惴,想着的都是往后万一如何如何,哪里顾得上去猜度世子的想法。现在这婚事已定,我这心啊…”

这便是做母亲的心思,石夫人自然懂,拍了拍甄氏的手,道:“甄妹妹,不瞒你说,我瞧着世子是欢喜的。”

“为何这么说?”甄氏眸子一亮。

“那日我去侯府与老太君说了请圣旨的事体,”石夫人抿了口茶,仔细解释道,“老太君为人刚正,从不以军功自傲,也从未恃宠而骄,因此这请圣旨,她起先是不答应的。

我好言劝了几句,那侯府二夫人也一道劝,磨了许久的嘴皮子,正巧世子过来请安,晓得了来龙去脉,亦开口请求老太君进宫。

老太君事后还问我,说这两孩子是不是从前就认得,世子可不似那等会开口求情的。”

听说世子帮着说了好话,甄氏放心不少,可转念一想,又补了一句:“我们囡囡与世子从前从未见过的。”

要是可以,甄氏巴不能在老太君跟前说说清楚,以免让老太君误会杜云萝与世子在之前就…

她的囡囡,可不是安冉县主那样做事不分轻重,不懂男女规矩的姑娘。

石夫人听得懂,安抚道:“只管放心,老太君不是那个意思,她与我说,这亲事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娶回家来,到底是世子与云萝丫头一道过日子,若是彼此不满意,就是遭罪了,老太君见世子能帮着护着云萝丫头些,心底里那是一万个高兴的。”

甄氏长长松了一口气,待送走了石夫人,才兴高采烈地唤了水月来,与她商议给杜云萝裁新衣的事体。

杜云萝歇了个午觉,才刚梳好头,杜云茹就过来了。

姐妹两人在东稍间里坐下。

“我刚刚陪着母亲看了几匹料子,”杜云茹似笑非笑看着杜云萝,装出一副一本正经模样,“是要给你做新衣。”

杜云萝一怔:“前些日子不是刚裁了夏衣?怎么又要做衣裳了?”

杜云茹扑哧笑出了声:“石夫人取走了你的生辰帖,等合了八字,就等着过小定了,自然要准备新衣裳。”

合八字吗…

见杜云萝眉宇间带上了几分忧愁,杜云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你莫担心,定能合出好的来。”

杜云萝不由苦笑,她记得,她和穆连潇的八字是上上配的。

毕竟是圣上赐婚,难道会因为八字不合而不作数吗?胡诌瞎编都要批一个漂亮的出来。

话说回来,定远侯府娶媳妇,又有哪个不是上上配,可到了最后,多少寡妇独自终老。

不过,她是下定了决心的,八字好与坏,又有什么要紧。

杜云茹清了清嗓子,往杜云萝身边挪了挪,柔声道:“石夫人来时,我不在母亲跟前,我呢,是听水月说的。石夫人说,请圣旨还是世子帮着请求了老太君的,世子可把你放在心上了。”

求圣旨,穆连潇也出了力?

这一点,杜云萝倒是没有想到,不由就“咦”了一声,偏过头见杜云茹面露担忧,她心中一动,道:“之前三姐姐说的话,你听到了?”

杜云茹的眼神闪了闪,紧抿着唇,一时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半晌,还是颔首:“我是听到了,可我今日这番话并非是编出来诓你的,石夫人的的确确是这般说的。”

杜云萝笑了。

杜云茹是真真正正把她放在心上,才会特地从水月嘴里打听了,又急急忙忙来安华院里告诉她。

心中暖暖,杜云萝伸手抱住了杜云茹,道:“姐姐,我知道的,我知道世子不会不高兴的,三姐姐的话,我不在意的。”

杜云茹回抱住妹妹,刚要安慰几句,突然想起了什么,推了推她:“要死!你这脸皮,简直比那驴皮都要厚了!你怎知世子心思?真是胳膊肘儿往外拐!”

“姐姐这话说的,你脸皮薄,我再不厚些可怎么是好?”

杜云茹要推,杜云萝却是不肯放手,姐妹两人嘻嘻哈哈闹了会儿,待甄氏使了人来请,这才整理了衣衫,一块往清晖园去。

甄氏正和赵嬷嬷说着杜云瑛的事体:“也不晓得老太太那儿定的如何了?大嫂娘家的那位宜人不晓得肯不肯应下。”

赵嬷嬷坐在杌子上,闻言笑了:“太太,若是那位宜人不应,老太太怕是要往我们这儿打主意呢。”

甄氏又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

夏老太太既然应了苗氏,总归会寻个体面些的正宾,杨氏娘家那儿不来人,就会往甄氏这里想法子,况且,甄氏前几日为了请圣旨的事体,也让苗氏帮着说了几句话,于情于理,到时候都不好拒绝。

可让娘家人替杜云瑛做正宾,甄氏心底里是不愿意的。

前几日杜云瑛悄悄与杜云萝说的话,杜云茹转头就告状来了,甄氏想起那些小动作,这会儿都不舒坦呢。

“太太,此一时彼一时。”赵嬷嬷劝解道。

甄氏怔了怔,细细一想,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

杨氏这些年都在任上,她娘家留在京中的人与杜府走动算不得密切,恪守着礼数和本分,却不热络。

眼下,杜云萝奉旨要嫁到定远侯府去,不管旁人私底下觉得这亲事是险还是危,可明面上,都是杜家高攀。

有定远侯府这样的姻亲,杜家便是不能像杜公甫在任时一般风光,也能比如今更好。